【日常】
側耳傾聽。
枝與葉相互推搡碰撞、颯颯作響。冷雨裹挾涼風墜落在地面,匯成窪渠。有殘枝不勝重力,在鐵靴的踩踏下咔嗒一聲碎成兩截,斷面陷進泥土里去。
——還有。夾雜其中,不知從何時​​起緊緊咬在自己身後幾步之遙處、屬於野獸的沉重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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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野獸,但從四周瀰漫著的淺薄魔力來看,恐怕也不是像虎豹豺狼之類能輕易解決的等閒之輩。
說回來、大約在幾十分鐘前是殺死了一隻野豬來著。現在緊跟在後面的那個傢伙,不該會是享受了一頓天降午餐後、還要加自己做下午茶吧。
真是悲傷。一整隻野豬還不知足嗎?
這樣想著的同時側過頭去,毫不忌諱地向樹叢陰影中發亮的三對眼睛對上視線。
——三對啊。
嘆息般地一次深呼吸後,騎士闔上雙眼、仿似毫無防備地回過身去;幾乎是同時、也是如意料之中,它沒有漏過這次狩獵的良機:複合的魔獸迅速俯身向前,似羊的後肢借力蹬起,在低空朝它的獵物俯衝而去。
而在奇美拉騰空的短暫時間裡,它的目標早已反客為主:隨著清脆而單薄的樂聲響起,無形的箭矢由斜後方而來,斬斷雨絲,直取野獸的首級;不料其身軀看似龐大笨重卻有與之不相襯的靈敏,攻擊只是堪堪擦過脖頸,沒入一隻前爪的上臂。魔獸吃痛發出如獅般的咆哮,生在尾端的蛇首早早反應過來,扭過頭顱、張大雙顎,朝弓兵發出嘶嘶的恐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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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雖是沒命中原定的部位,但如此一擊也足夠斬斷肌腱、削弱其行動能力;然而在吼聲過後它卻掉過頭來,再度擺出了攻擊架勢。沒有給人思考是自己變弱還是對方太強的餘地,被激怒的奇美拉已然朝自己的方向衝來,試圖為它的午飯加餐。
森林地勢無疑為閃避與還擊增加了難度:且不說自己習慣在什麼場地戰鬥,就以職階方面的優勢而言,要在這裡與對手拉開距離於自己都是問題。
但若是那位獵人先生,定能發揮得如魚得水吧——稍稍分神的瞬間方才避過的利爪又再次直擊要害而來,逼人只得集中精神、看著爪尖劃過皮膚幾寸前的空氣。
似乎是因幾度襲擊都沒能得手,魔獸不耐煩般地低吼著,如同遠處翻滾的雷鳴。
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趁它停下行動的空檔迅速後退並將力量集中於腿部、盡所能高高躍起;而對方也不會任由自己動作,像是要橫空攔截一般以後肢支起身體,嘗試揮爪拍落敵手。
拜下落的誤差所賜它沒能如願,但總算是和著布料、在側腰上不深不淺地劃中了一爪——他輕輕悶哼一聲,卻知道時機不容得浪費在痛楚上:菲爾諾特的弓弦已然張到最滿,似是在抗議使用者少有的粗暴般,繃緊的琴弦在放手時發出的並非悠揚樂聲、卻是刺耳的尖嘯;而匯集了魔力的真空之矢疾馳著撕裂空氣與雨幕,貫穿了野獸由於騰空暴露出的腹部。
奇美拉頓時發出淒厲的咆哮,響徹天際,震耳欲聾,但卻仍像是不甘心一般、以最後的力量拖著從腹腔流出的內臟襲向兇手。
攻擊命中後的片刻鬆懈令反應稍稍停滞了一瞬。
究竟是憤怒在驅使它的行動呢,還是單純因為是狂化的野獸所以會戰鬥到最後一刻呢。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沒有時間去在意傷口、甚至連挽弓瞄準的時間也沒有——在考慮如何避過這出乎意料的反擊前,身體已經本能地抽出腰間佩劍、順勢刺入襲來的魔獸頸間。
奇美拉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腥臭的鮮血隨心臟的泵動噴湧而出,猝不及防將拔劍的人從頭到腳淋了大半。雨珠和著血自髮間滾落,乘在眼睫上搖搖欲墜。
如果說騎士們常提的「被凱卿噴個狗血淋頭」是這種感覺,那還真不想試第二次。
——一放鬆精神,腰側的傷口就開始隨呼吸而陣陣作痛。
雖說道理上離御主越近、魔力供給就越充足,但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是不能見人——長髮和衣服被雨水浸濕、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還有溫度未散的、不屬於自己的大灘血跡——像隻覆蓋着黏稠石油的海鳥一樣狼狽。換件乾淨衣服於從者而言只不過是靈體化一下的功夫,但在傷口沒癒合的情況下也是無濟於事。
看來在血止住之前,還得再淋一會雨了。然後——
如果每次靈子轉移出去散個步都要這麼麻煩的話......等級提升还有靈基再臨什麼的、不做不行啊。
站在愈發稠密的雨幕中,騎士望向仍舊陰沉的天際,似是若有所思般地嘆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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