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她停下腳步，向似乎在發呆的對方打招呼。

坐在樹蔭底下的他似乎還在放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啊。」 聽到聲音過後他才突然回過神來似的抬起頭對上你的眼睛。
「四季學姐好哇。」他臉上露出與平時一樣的笑容，伸直雙腿晃了晃。
「今天天氣很好哦。」

「是的，今天天氣不錯呢。」
「奈爾曼同學是來曬太陽的嗎？」
雖然她這麼問著，但對方顯而易見地在樹蔭底下。

「是喔，墓園這邊安靜一些，在這邊待著很舒服呢。」
「學姊...四季同學呢?也是來曬太陽的嗎?」他笑了笑，改了個稱呼。

「該怎麼說好呢——」
「。」

紅黑：是來看看故人的
藍綠：偶爾會來這裡散散心

「這裡確實是個很安靜，很好的散心地點呢。」
「不過既然湊巧遇見了，要一起坐下來聊聊嗎?」

「是的，尤其是深夜，會非常安靜。」似乎評價挺高。

「可以啊，奈爾曼同學想要聊些什麼？」她在附近找了個陰涼平坦的地方，跪坐下來。

「隨意的聊聊吧?我也沒有想好呢。」
「比如說...像是對這個墓園的回憶或感覺?」單手托著臉頰看著你。

「這個墓園嗎……」她將視線投向墓園。

紅：有認識的人葬在這裡的樣子。
黑：我剛開始有意識的時候就在這裡呢。
藍：之前滿常在這邊散步的……說不出該說是熱鬧還是安靜呢。
綠：學校提供的死後社區……？

「我能看到的只有四季同學而已，這邊還有其他的人嗎?我是說，像四季同學這樣的存在。」
眼神帶著些許探究和好奇。

「現在嗎？」她掃視了附近一圈，「我看到的加上我自己的話，大概有個吧？」

「不過不是每一個都能溝通或是看得清楚。」

「那樣應該算是挺熱鬧的吧?」
「意外的附近不少學長姐呢...那是什麼感覺呢?」比起向你提問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著。

「死掉以後嗎？」她偏著頭問。

「像這樣的狀態...之類的。」
「不需要能量攝取，但是有意識的狀態是什麼感覺...還滿好奇的，作為自殺系。」

「不提不能飲食的事的話，沒有生理需求其實挺方便的。」
「這樣吃東西的時間可以拿來看書或做其他想做的事情。」

「效率主義者呢。」他笑了笑，環起雙手趴在膝蓋上。
「老實說，一直覺得像四季同學這樣的存在非常神奇呢...真正擺脫了身體的束縛之後的這種存在。」
「啊、抱歉，無意冒犯。」他把視線轉了回來，帶點歉意的笑笑。

「嗯，意外地似乎能省下不少時間。」

「別在意，會感到好奇的人不少。」她捲了捲自己的鬢尾笑著回應，「奈爾曼同學也有其他想問的問題吧？」

「可以問嗎?雖然也不確定你記不記得呢。」
他睜大眼睛，正了正身體。
「嗯...如你所見，我覺得所有的情緒都是因為這具身體想要活下去而製造出來的，那對於你來說，情緒是什麼感覺呢?」
「答不出來的話也沒關係，畢竟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前提是不是正確的呢。」

「為了存活而產生嗎？」
四季琢磨著對方的意思。

是指那種，憤怒或害怕是為了對應環境的感覺嗎？她其實不是很清楚。

「對我來說，情緒比較像是自然反應，對於感知到的事物，經過記憶的影響，產生了某種情感被認知。」
「奈爾曼同學是怎麼想的呢？我想聽更具體的說明。」

「自然反應嗎？」他支著下巴，似乎在思考著。
「對我來說，我覺得情緒反應不過是這具身體為了生存給予我的反應，換言之，我覺得是很沒有必要的存在呢。」
「就是因為情緒的關係，才會因為作為有生命的物體而感到痛苦...這不是很矛盾的一件事情嗎？」

思考了一下為什麼能幫助生存的系統會被認為沒必要，然後才想起眼前的同學是自殺系的。
「我的想法的話，活著就是一連串的掙扎和努力，所以會為此感到痛苦，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是因為活著，才會感到痛苦不是嗎？」

她的話語不像是醫療系的學生會說的話，反倒像是與其對立的發言。

「既然這樣，為甚麼要讀醫學系呢?」他趴回膝上，轉開眼神。
「對我來說...努力的原因、活著的目的那些的通通都找不到。」
「都感覺到痛苦了，為甚麼要活著呢?或者該說，為甚麼都已經作為這樣的姿態存在著了，還要繼續努力、繼續感到痛苦的理由...?」
「想知道這個呢。」

「我得先說，這只是我個人的理由。」
「我最初有意識的時候什麼記憶也沒有，有的只有自己的名字，還有模糊的，要念醫療系的意念。」
「因為什麼也不記得，也只是按照那樣的目的前進著，再一邊試著慢慢找回記憶……」
她說著她反覆說過的故事。
「我是因為有目的在，才能繼續努力、繼續忍耐痛苦的，而隨著時間過去，有的時候那樣的理由會增加，有的時候會減少。」

「憑著直覺走嗎?」
他專心的聽著你的話。
「意外的很率直呢，四季同學。」
「我有喔，想要活著的理由。或者說，覺得可以為他、還有我們一起努力的事情活著的人跟事物是有的。但是，我不確定我能不能相信自己。」
停頓了下，才繼續往下講。
「要是失去了，或是抱持的情感、我的存在或正在努力的事情一切都是謊言，那時候一定會痛苦到絕對不能承擔的地步，而我不想賭這個。」
「確認這件事情是我讀自殺系的原因...要是是謊言的話就讓他都結束吧，這樣的感覺。」

「我也有想過，是不是我努力到最後，也許什麼也得不到，也許自己的努力毫無意義。」
「但大概是因為我是死者吧？我想就算真的那樣也無所謂。」
「對於沒有未來的死者來說，即使最後是一場空，那又有什麼影響呢？」

打從一開始就是不自然的存在的她，即使什麼也沒有得到，那也是自然的。

「會煩惱、會擔心自己的付出是不是一場空，正是你正視著自己生命的證明，也是活著的證明。」

有些呆愣地看著你，很認真的在消化那些話。
「真好...大概我還是會很在意，所做的一切努力要是都沒有用、或者是會傷害到其他人的話，倒不如一開始就什麼也不做、或者完全不存在的話要來的好。」 露出了稍微有些悲傷的表情，不過很快地收了起來。
「也許，我還得再更豁達一點呢。」
「但是，四季同學也獲得了不少東西吧?就算你覺得沒有未來，現在生活的點點滴滴，還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之類的。」

「只要擁有，會害怕失去也是自然的，所以才會追求失去。」
「不過，以大部分前輩的經驗談的話，失去以後反而又後悔了……但這也是經歷過才會明白的吧，我想。」

她並沒有特地要對方怎麼做，只是說著自己聽過的案例。

「是的，在一點一滴的當下逐漸累積起來以後，都是非常珍貴的寶物。」她露出笑容，這些時間她在身邊遇到的所有人事物，都給了她無法取代的回憶。

「追求失去...嗎?」
閉了閉眼睛。
「我想，無論如何我都想試試看，以我自己的方式抓住我現在僅剩的。」
「希望你有因為這些寶物而真正打從心底的感到幸福呢。」

「我會支持奈爾曼同學的，如果有什麼不安或想問的事也可以來找我相談。」

「嗯，我很感謝在我身邊的大家。」她笑著應答， 「當然也包括了奈爾曼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