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FEX】蕾蕾琴琴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限定交流|with HiroYana
~宴之先~

復三月春還。
陽和晴好如昔,只一事不同:原本芳醴堂例設早春小宴,只堂內伙計偕親眷列席,親睦犒勞,兼作新菜品試嚐;今年,緣跛兒提議,除堂中眾人,更邀約知人友士,來客人數遠勝往年。伙計一眾便約定當日歇業,專事準備。
宴設日暮,時候尚早。
latest #54
【EFEX】蕾蕾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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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兒、啞兒由貓耳婆領著去市街看雜耍,宴遊、石禹在廚下備辦食材,堂中寂靜,只湯美人與投宿與於此的兩位熟客,相對坐在窗邊席上。
「...原來如此。今日貴夕邀約的,便是這位蘿蔔交嗎?難怪今兒早起那樣多,怕是昨晚開心得沒闔眼呢!」
聽罷對方講話,湯美人露出心領神會之色。
「……哈哈,倒也沒差。小事不足齒數,一會早起這茬,您就請别提了。」鐘貴夕訕訕捧起茶盞;身旁小桃子冷笑一聲,他像是沒聽見。

鐘貴夕借宿芳醴堂,逢大小宴席,常幫著籌備。午前一番忙碌,大抵已將會場置辦妥帖;庖俎之事,他無以代勞,就與湯美人、小桃子聊天喝茶。

今回春宴,他邀的是半山封瀾一眾。石禹與申敕同為器靈,又有啞兒、跛兒能帶封凌、蒙然玩耍,雙方若能有所面識,想來不該是壞事。
被問起所邀之人,鐘貴夕只當自己介紹得客觀公正、無偏頗,想不出湯美人何以尋得端倪、咬定二人關係非凡。
忽鈴聲窸窣,陣陣推開靜寂、飄入堂中。

芳醴堂坐驛中水道要衝,堂門正對一拱橋,喚『懸鈴』;橋欄上懸銅鈴,式樣繁多。風吹鈴動,則響作一片,經久不絕。

是日無風,本不應喧囂如此。鐘貴夕抬眼望去,見一人佇立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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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嘿嘿。是了是了!卻說貴夕這友人,可有什麼偏愛的菜色沒有?
趕早講與阿遊,想還來得及追加一樣——」
罕見鐘貴夕不似平素口齒伶俐,湯美人莞爾;正出言提議,卻教鈴聲漫過了語聲。
玲瑯聲如漣漪,滟滟自石橋散開來。
瞧見橋上人影,湯美人猝然起身:
「誒?——————」
她動作急促,將桌上的茶具都震得跳了一跳。
鐘貴夕瞧瞧湯美人,又瞧瞧窗外男子,幽然笑道:
「還說我呢,看看您這貴客。」說著起身,「我再去後廚取些茶點來,二位才子佳人,慢聊。」
「不不不不不不...後廚...是了!後廚亂,茶點不好找,小女得跟貴夕一起去!」
湯美人一步搶先,碎步向後廚急行;正轉頭向鐘貴夕解釋,不想一人竟憑空現身在她前方,被湯美人撞了滿懷。
「多亂?見識見識。」
來人正是方才佇立橋上的男子。
「咿———」
湯美人臉頰仍貼在對方胸口,面色卻是鐵青。
男子視若無睹,轉向鐘貴夕:
「走。後廚。」
男子倏然現身堂中,帶進一襲清風,伴懸鈴餘音漾開。

「前輩莫急。現在灶台正忙、來不及收拾,一時半會兒都亂。您不如先歇歇腳,品一盞今年新研製的『珠蘭化雪』,采千扇嶽上等白茶,又入大黃坡仙蘭、槐花,香氣醇厚,能活血理氣、疏通經絡,一掃寒冬桎梏。此般逸品,芳醴堂之外,絕無處可尋。」鐘貴夕拉出男子身旁的座椅,斟好茶放在桌上,
「後廚呢,等喝完再去,也不遲。」

說罷,他朝湯美人頷首:
「湯姐,就勞您置辦些時令茶點啦。」
「嗚!貴、貴夕...其實—」
鐘貴夕出聲提醒,湯美人終於回神過來;正欲說明,卻見男子已移步茶桌邊,她便趕緊摒氣噤聲,怕一開口便要打斷了男子發話。
男子負手站著,也不落座,也不望貴夕:「長得一臉血不活、氣不順、經不齊、絡不通,屬實慚愧。」
男子稍事停頓,伸手取了茶盞,垂眼瞧著;茶盞中,茶湯一平如鏡,
「哼。好茶。好講究。」
「貴夕...其實,那壺茶早過了出湯時辰...壺里餘湯,是為留給下次續水...」
湯美人怯聲道。
「這珠蘭你自己拿去化雪罷。」男子將茶盞放回桌上,終於與鐘貴夕目光相交,
「不知我怎會有你這徒孫。」
男子的視線並無寒意,鐘貴夕卻徑自悚然。

他師父本我行我素,為習得各門術式,拜師無數;道派間約法、規章,皆置若罔聞,因而深受詬病。

專程找上門來,指認鐘貴夕為『徒孫』的,這還是頭一個。

鐘貴夕把茶盞推到一邊,小心翼翼確認:
「失禮。……祖師爺?」
小桃子亦抬起眼,蹙眉打量面前男子。
「且,且慢!」
湯美人慌亂撥開氣氛凝滯,攔在鐘貴夕面前,
「小女...小女怎不知貴夕是靜筵道人的徒孫...」
男子不答。視線越過湯美人,逕自打量了鐘貴夕半晌,泰然開口:
「認錯了。你也是,怎的隨便管人叫師爺。我眼昏。你也昏不成?你師父不是木石嗎?」
遭男子倒打一耙,鐘貴夕反倒舒了口氣。

倘若此人當真是他師祖,要帶他回師門,兼收木石道人所遺典籍、法器,他再不情願,也毫無辦法。

「他今天沒睡飽,見諒。」小桃子躍下座椅,「有何貴幹?」
男子瞥一眼小桃子,不憚他言中干戈,一疊請柬擲案有聲:「沒何貴幹。」,拂袖轉身:「倒是石掌櫃,知我早無口腹之累,還年年邀我赴宴,有何貴幹。」
男子視線所向,正是石禹,照舊泥塑石像般筆直立著。石禹背後縮著團宴遊,聽到男子向這邊講話,趕緊連拍石禹肩膀催促他回答,嘴上卻儼然不敢吐隻言片語。
「烹月無宴不邀道人。小生自當秉循前緣。」
石禹向男子一禮,而後面向貴夕、小桃子:
「半仙,桃翁,此乃小店舊知——靜筵道人。」又介紹貴夕、小桃子道:
「道人,二位為小店貴客。鐘貴夕,小桃子。」
「靜筵道人,幸會。桃爺就隨口一問,惡意沒有,還請海涵。」
鐘貴夕抱拳施禮,抬眼瞥見桌上請柬,建議道,
「我尋思這洋洋灑灑一大疊,數來也上百;許是芳醴堂復業以降,無一年不邀前輩與宴。此再續前緣之心,不可謂不誠。前輩今者既有請柬百餘枚,自當為賓中最貴;雖不貪口福,卻不妨留下敘敘舊,兼以回報大夥心意。」
「半仙尋思得妙。一看平日便沒少尋思。」
靜筵撫掌,臉上卻不改厭煩神色,目光寸寸游過廳中桌椅、樑柱:
「不如再幫我尋思尋思:我來這破店,莫非只為歸還這廢紙?」
靜筵輕嘆一聲,停頓片刻,忽然聲色俱厲:
「宴遊,回廚準備,今日餐點全由我試鑑;美人,整理妳最近百年新譜,與我過目。」
「...喔、喔!」
宴遊忙不迭躬身一禮,倒退出廳外,才轉身往後廚快步走去。
「謝、謝道人撥冗!」
湯美人亦屈膝禮過,朝貴夕歉疚一瞥,低頭離開。
不覺中,靜筵自已落座,伸手取了鐘貴夕方才為他斟的茶。他筆直望著前方,視線似要穿透桌椅牆壁、街巷屋宇、崇山弱水、濃雲皓夜;未幾,淡然開口:
「半仙、桃翁,二位可也是做那套算掛相命的活計?」
鐘貴夕端被靜筵嗆得啞口無言,回湯美人一個苦笑;垂眼見靜筵捧著那碗茶湯,方欲請纓重斟,又不知從何覓茶,只得默默陪靜筵坐著,有些窘迫。

靜筵神情肅靜遼遠,似曾相識。

當年松鶴樓前,也有視線肅然,越過酒幡八重、烙在他後背。

到底是要為誰壯行。

「……是。木石道人師承,僅我一人。師父觀天地、相人命之術,河嶽首屈一指;他本人亦引以為傲。我若不續他薪火,該是要遭雷劈。」

可惜此陣修單傳弟子,得到師父最後的贈言,卻是『武運昌隆』。

鐘貴夕笑嘆:「拙徒不才,狗尾續貂罷了,遠不似師父神機妙算。」
「不然。吹師父的本事,你遠較你師父高明。」
靜筵否認,
「況且木石所修,多為窺洩天機之儀。承他衣缽,仍不免遭雷一劈。罷了。且說半仙,你尋思幾時收徒?」
鐘貴夕聞言一怔。

他憑慣性承木石道人衣缽、心不在焉算了十年卦。期間不翻典籍、不習天象,師門各式法器,能不碰、絕不碰。

這續的是哪門子薪火?

假使他就如此一知半解、收了弟子,無異再以狗尾相續、好不褻瀆;假使他要效仿先師、潛心鑽研,其機巧個中原理,他有能耐究明嗎?

鐘貴夕搜腸刮肚,竟找不出半句回應。

「……此話不好亂講,我且尋思出個其他事。前輩專程來此一遊,是預備要去遭雷劈了?」
「捨我不得?」
靜筵反問。
「問我?問他們?」
鐘貴夕眨眼,視線投向石禹。
「橫豎是白問。」
靜筵興味索然,「不問了。」
櫃檯邊,湯美人一面整理譜方,一面側耳聽鐘、靜二人交談,終於盼到時機,停下手中整頓、望向茶桌,遲疑道:「小女淺薄...不知道人已達何種境界。敢...敢問此次別過...可還、還有緣再會?」
「料是沒有。美人,我雖號稱妳師祖,終究無門無派,也沒幾樣衣缽留妳。妳萬不必忌憚雷劈。」
靜筵了無揶揄之色。
「才、才不憚!小女一屆庸仙,且知自己難繼道人所學;天雷明鑑,總、總不至看走眼亂劈人才是...」
湯美人慌忙搖著兩袖,辯解道。
「妳怕是個傻仙。」
靜筵冷臉迎著湯美人視線,
「我說沒幾樣衣缽留妳,並非緣妳是個傻仙。妳能用的,不留白不留,自然留你。旁的,火燒了、蟲蛀了、惡人盜去了,與你我何干。」
「所言甚是...」
湯美人輕嘆一聲,
「早知道人終要超脫此境...不想竟這樣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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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甚。渡了此劫,方言『超脫』。」
靜筵自懷中取出一束帛卷,擱在先前擲與桌上的請柬旁,
「否則,前功盡棄。」
石禹始終負手默立墻邊,瞧見那帛卷,一瞬訝然,上身前傾,問: 「『亙之卷』何以為道人所持?」
「催岳教我給你。」 靜筵厭厭道,無意回頭。
「原來如此。望莊主可安好?」 石禹重新挺直背脊。
「甚不好。一時失念惹了心魔,就差拆了日蟬山莊。徒子徒孫奈他不何,師兄師弟舍他不得,跑來問我,有無能耐保他性命……」
話音未落,兀自響起雜亂一陣噼啪聲;乃湯美人聞言起身,滑落了擱在膝上的竹簡: 「望莊主...竟會入魔!」
石禹亦啞然。
「啊!失禮……」 湯美人察覺自己無意間打斷靜筵,登時倒抽一口冷氣,「那……望莊主他現下……?」
「終歸我沒能耐。」 靜筵起身離席,往後廚走去, 「各忙各的。石禹,招呼貴客。」
不見靜筵飲茶,唯茶盞中不餘一滴。
再瞧鐘貴夕、小桃子面前茶盞,不知何時已重新斟過茶湯,正升騰起一縷白霧通透。
鐘貴夕目送靜筵離開,環顧湯、石二人,垂眼嘆道:
「前輩們學富五車,咱一幫小輩跟著,總覺理所應當。幾日不見,冷不防聽說人飛升了、入魔了、再見不著了,也頗沒實感的。」

「不然呢。修真內省心性、外問天地,與旁人何干。你見過渡劫拖家帶口的麼?」
小桃子冷聲批評。

鐘貴夕啞然失笑,同石禹搭話:
「石掌櫃,您坐。這請柬與卷籍可都是給您的,我不敢碰。」
石禹謝過貴夕,撣衣落座:
「淨講些他人舊事,沒趣得緊,見諒了。」
語罷,石禹目光落在書物堆上,遲遲不出手拾取。
湯美人躡腳溜來,拉開空著的椅子座了,伸手整理請柬,一面朝貴夕苦笑:「瞧,那霸王樹上掉下來的東西,饒是阿禹也不敢碰呢。不過,道人也並非逢人便刺;他今兒又是錯認你為弟子,又是嗆你,想來是跟貴夕的元神親近、似曾相識。方才聽你們交談,莫非...是因為道人與貴夕的師父、乃是舊知?」
「不會。倒是店內秘事,教外人聽了去,我跟桃爺才是該找各位請罪。」
鐘貴夕笑道,「靜筵前輩言談、舉投間親切,有師父的影子。雖沒聽師父親口提起過,我也覺他二人該是舊友。」

「不用覺,就是。」小桃子補充,「當年帶鐘貴夕叨擾此地,也是受他師父所託。」

他掃視在座三人一週,逕自嘆笑:「真像。」

「桃爺,這我可沒聽說。」
鐘貴夕吃驚不小。

小桃子闔眼:「那你現在聽說了。」
「親、親切...」湯美人幾乎垂淚,「貴夕...你也是不易...」
「原來如此。」
聽聞小桃子感慨,石禹瞭然,
「從前,小店前任掌櫃有言,靜筵道人有一道友,『霸王樹、龍舌草,刺者刺,毒者毒,卻是投緣』。或是半仙尊師。」
「況且,便是沒這層干係,二位也並非外人哇。再者,小店哪來什麼秘事。貴夕淨愛說笑。」湯美人笑嗔。
桌上請柬已收拾妥貼,只餘下帛卷。湯美人便輕拍拍石禹肩頭,又向鐘、桃一禮,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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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禹終於取了那帛卷,卻不展開,只是瞧著:
「方才道人所言日蟬山莊、『催岳』望莊主,廣蒐門派遺學,嘗授其一與小生。掌法無名,撰『通』、『亙』兩冊;約定修成『通之卷』,再授『亙之卷』。小生只道自己修煉不專,累望莊主久候,不想竟再無以履約。」
「小生本為烹月仙翁硯台。仙翁好周遊,屢赴險境,以覓食味。小生化形習武,但求每能助他化險為夷;修煉精進,但因他欲往河嶽外一探。仙翁逝後,小生雖接管堂中瑣碎,念與望莊主有約,故未斷絕日課修行。」
石禹重又放下卷帛,雙臂環抱,蹙眉疑惑道:「如今約束不再,毋需修煉。毋需修煉,小生為何化形?」
「……同感。」
鐘貴夕聽罷,亦搖著茶盞開口,
「先師飛升以後,我也蒙頭轉向。看他撂一地法器在我跟前,大概是要我學他算命吧?我就算,好像不做這門生意,就丟了先師指引、再找不著活法似的。如是得過且過,活該遭靜筵前輩嗆一頓。」

「不過我真沒料到您會為這事煩惱。我借宿貴堂也久,知道大夥關係和睦、親如一家;其中又數石掌櫃境界最高,還道您勤勉修煉,皆是為庇護此堂中天地呢。」鐘貴夕誠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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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抬舉了。」
石禹憶起先前與行飛遇險一事,不禁聞言苦笑,「尋常地痞奧客,縱無小生,亦能應付;著實危險角色,雖有小生,仍難抗衡。不錯。向來如此。守不足、逃有餘。」
石禹沈吟片刻,搖頭重釐思緒,向貴夕笑道:
「卻說半仙。若不再算卦,您願做何活計?」
鐘貴夕一默。

他此前與師父雲遊,並無定所;再從前、安居懷山祠,終日受人奉侍,當活神仙。

此後呢?

『你若覺得沒意思,就莫打著旗四處算命了;照貓畫虎,不是個辦法。』先前於 一繫觀 同子傾作別,有她一席奉勸,『這場噩夢,可以醒了。』

他算卦本連蒙帶猜、不成氣候,自也收入不穩,勉強混個日子而已。

「您忽這樣問,我還真一時想它不出。」鐘貴夕笑答,「倒也沒想賺大錢,求個安穩便好。您給介紹介紹?」
石禹忖了片刻,攤手道:「半、鐘兄聰慧,無所不通,可要為難小生仲介了。」
「就說貴夕樣樣行。道人剛入室,貴夕便勸他飲茶,定是自那時起就洞見道人元神有損。」湯美人探身往二人處望去,
「小女好生慚愧...白做著堂內先生,竟直到道人講了望莊主一事,才隱約看出端倪。」
【年年】鐘貴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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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貴夕一愣,伸手搔搔臉頰:「哈、哈哈……湯姐過獎……」

「他哪能洞見,分明就是場面話。」小桃子揭發道。覺鐘貴夕無聲投來目光,他睜開一隻眼:「錯了?」

「……沒。」鐘貴夕忙調轉話鋒,「且說靜筵前輩。元神受損於渡劫不利,何不請他在此修養幾日?待一朝痊愈、準備萬端,再了無牽掛尋道去。」
他挨個與石禹、湯美人視線相接,笑道,
「如是諸位若有新舊事宜、要請前輩討教,也趕趟。」
「言之有理。但...」湯美人欲言又止。
「道人煩厭旁人勸告,是謂『禁言』。一步僭越,便有嚴懲。」
石禹亦面露難色。
「有點記性。我還道你是又想被點笑穴,在地上打滾笑一宿。」
靜筵不知何時已立於堂內窗邊,背向室內。
「....道人、譜方...!欸、這是....」
湯美人見狀,趕緊一抱攬起案上譜方,正要呈給靜筵,卻發現竹簡上憑空現出朱批,散綴行間。
「畜生炊爨,總算少了些羶腥;傻仙撰譜,倒是多出幾分大膽。慕姑娘帶小兒亦頗怡然自在;尚有幾人老客新倌愛來這破店。店雖破,沒了,也可惜。」
靜筵一頓,
「河嶽百相雲集,人心錯雜。一店一命,時而不盈一握。」
一嘲, 「明知『守不足』,還怨『約束不再、何以修練』。貴夕作掌櫃,怕也比你強些。」
之於修行,石禹絕非取巧之徒:此人卯時未至而作、子時有餘才息,除卻打理店中瑣事,其餘時間皆潛心修煉,未怠一日功課。

但以拳、掌、棍、棒、刀、槍之流開眼之『武修』,僅憑日課,絕無法實現突破——鐘貴夕隨木石道人遊學數十載,對此感同身受。

若不遭歷練、不至死地,還不夜以繼日研習招式功夫、以武會心,久則鬥氣渙散,連貼身兵器都揮不利落。

有人、有物、有情誼欲守,武者修行,方有以寄託。

鐘貴夕不語,自明石禹延宕,許是尚有後顧之憂。
「甚是。」
石禹離席,迎向靜筵背影筆直立著,無意辯駁。
沈默間,忽地有一人伸臂攬住石禹肩背:
「唉,道人,您說的都對。唯獨這人是個死心眼。為烹月化的形,就一輩子只惦伴烹月找食吃,覺得旁人皆用他不著、要他沒益。烹月要他習武,他便習武。孰料他這邊正習著,那邊烹月就平地上遭雷劈:吃個湯圓美滋滋回家,倒楣途遇大能鬥法,平白受池魚之殃。生著守烹月的命,沒守住,還好意思守誰?誰要他守?正是明白『守不足』,故才無法再起念守誰,再無理由修練。」
卻是宴遊自後廚走出。
宴遊只手緊攀石禹肩頭,手背筋骨赫然:「這不也挺好。幹嘛非得要他修練、要他守著啥?他就當個糊塗掌櫃,咱們不是照舊把店開了百多年?沒關門大吉,也沒遭殺人滅口。今後仍是如此,有何不可?萬一真碰上什麼大仙來拆牆,大不了大家一起拚了算!」
宴遊言詞激昂,一席講完,庭中愈顯寂靜。
「呃。失禮⋯」
宴遊氣焰熄滅八成,鬆開石禹,垂手低頭。
靜筵紋絲不動。背影枯瘦、昏黑,僅有窗外淡青天光勾出一筆輪廓。
良久,石禹率先開口:
「宴遊。」
「哈?」
宴遊回頭,面上眼狀紋樣瞪著石禹。 石禹負手,迎向宴遊: 「此店、此地,你可中意?」
「湊、湊合吧⋯⋯」
「此地若不再,你可惋惜?」
「若是大夥兒人都在,那⋯一丟丟吧。噯你這人,幹嘛套我話。」 宴遊惱道, 「都跟你講,不必聽他們的。幹什麼非得你去修練?」
「無人要去修練。雖是糊塗掌櫃,卻也諸多雜務,怎能輕易抽身。」
石禹神色染了一抹柔和。
「但,凡有人尚以芳醴堂為歸所,縱力不足,小生亦欲守此地於危輿。百年不願承認心中有所珍視,惴惴悵然,累你費心了。」
「⋯唉。」
半晌,宴遊終於長嘆一聲,低聲嘟囔,
「我還以為,剛才算是罩了你一下呢⋯」
「為何不算?」
石禹一笑,隨即發覺窗邊已了無人影。
「喔,你找道人?道人說他不赴宴,但原擬在店裡稍事停留,還用從前那間客房。誰若擾他,後果自負——」
宴遊講到一半,忽地冷汗涔涔, 「噯...你說我剛才那樣頂撞道人,是不是得要兜著走了?」
「嗯...怕是衣襬都要給撐壞...」 湯美人小聲道。
「噯!剛才那個大言不慚要守護芳醴堂的!眼下我就遇到危機了,你打算怎麼守護我!」
宴遊一把抓住石禹長袍後擺。
石禹一振衣襬:「守不足。」
而後轉向貴夕、小桃子:
「二位見笑。今日多蒙鐘兄開解,不勝感激。」
鐘貴夕莞爾。

小店有形,承載厚誼無形。此店中情誼,皆似面前三人純粹:不索取、不求回報,只幾人相伴,心照不宣、優游渡日。
如是十年又十年、百年又百年。

今者回顧,他駐留此地,許是冥冥中覺得此氛圍舒心非常。
「哪裡。」
鐘貴夕搖搖頭,
「開解說不上,與石掌櫃共勉罷了。您既有意修行,之於堂中瑣事,我倒有一案——」
方欲提議,忽見窗頭案上、符紙發亮,忙道一句「失禮」,至案邊接起符紙。

「……驛口?行,我去接你們」
「不忙不忙,這就到」
低語一陣後,鐘貴夕重轉向衝芳醴堂一眾,歉笑道:
「實在抱歉,客人先到了。千里迢迢的、還帶著兩個孩子,我得去接應接應。店裡的事,還請容我宴後再同諸君商議。」
說著抬眼一望天色,
「時候還早,我帶他們先到處逛逛,幾位就慢慢準備,不打緊。」

他向店內諸位一頷首,收好傳音符,衝石禹笑道:
「這芳醴堂的櫃,到底得歸您石禹掌。」

說罷幾步跨出門檻,融進春風。
只留得石禹垂首恭送,小桃子漫然擺手,宴遊張目結舌,美人輕詫化入綿延鈴鳴中:
「——他剛才卻沒說過,竟還有...兩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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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鐘貴夕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感謝交流!辛苦了!!
非常榮幸能讓貴夕和桃爺一同參與到此芳醴堂的事件當中>////<
聽靜筵前輩一席談,相信貴夕也會更認真思考自己接下來應該走哪條路!
還順便放了一波閃, Ink34tw_3 線下頭香不會給你的!!(#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法有問題的貴夕,我已經預感到他把事情搞砸了(O
愛芳醴堂的大家>////<永遠是最好的芳醴堂!

炭炭很吝惜筆墨、不願意誇他們,就我來誇(喔

宴後的篇章,也請繼續多多指教了!
【中之】嗚嗚嗚嗚完結撒花!!(自己講)

企劃接近尾聲,一整年疏於經營的我也來匆忙收束整理芳醴堂的故事了QDQ
作為完結篇的前半部分,有了跟貴夕中的這篇交流...真的一萬分感謝!!!從企劃初始就約好要來跑交流,能在企劃結束前兌現真是萬幸!!(抱住貴夕中大哭)
已經喪失語言能力的腦死碳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貴夕是天使!!貴夕中是天使!!
HiroYana: 這次的頭香,我讓你!!!(ooxx)
又看到了兩位神仙在對文((((ˊ////ˋ))))
我感覺就像是坐在芳醴堂的一角,飲著一盞茶,側著耳聽、正著眼瞧眾人的一言一行般
實在,太生動又有畫面了!!!!!
而且兩位的文采都相當有古典武俠、玄幻修真的厚實韻味,又巧妙地加入圓潤的詼諧,我喜歡!!!! (幫兩位打call

繼野草師父後(不要叫上癮
靜筵前輩也讓我的心幾瞬一陣萬馬奔騰XDDDDDD嗆辣的人都好可愛哇!!!!
我相信靜筵前輩也能成功渡劫的!!!!那股嗆辣一定可以抵過天雷的呢

我也同貴夕一樣,深覺芳醴堂的氣氛萬分讓人心暖氣和
而只觀察芳醴堂眾人準備的吃茶中,就能感受到這股氛圍,這描寫,相當...厲害!!!!!(辭彙力歸0狀態
我每回看到吃茶的部分,每回都一陣飢餓感 是那種回到家要放鬆大吃特吃的那種飢餓(好
然後!!!!!!!!!
那句"千里迢迢的、還帶著兩個孩子"
我腦袋也白了一瞬
千里迢迢......帶兩個孩子
......帶兩個孩子

隨後腦補出了另一種的畫面跟聲音,這、這這???嗯????!!!!(被糖霜炸彈炸了一身
我當時整個從平地衝到外太空的感覺
這太刺激了,我的老天鵝......(摀著怦怦跳的小心臟
謝謝、謝謝啊!!!!!
謝謝你們交流的時候還邀請了阿宅們出遊吃飯!!
謝謝你們炸了一顆雙糖炸彈給我......讓我吃個飯回來,就讓我快升天了!!!!!!!!!!!(吃飽上路
還有上面那"蘿蔔交"
我沒有錯過
Why你們這麼會玩(心臟請再加強點好嗎
Ink34tw_3: 又有大大大天使來回長評 感謝閱讀!!!
發現我跟炭炭這邊的大能都很嗆XDDDD我們有私下稱「靜筵」、「木石」和「龍窯」為大能鐵三角XDDDD然後她就不斷安利我鐵三角現paro
也謝謝阿茄喜歡文風Q/////Q這樣誇我咩U好處的,尼只會得到一個欣喜若狂的抱抱 (滾#
.
XDDDD我要坦白,其實一開始貴夕只有講「千里迢迢的」,沒有講「還帶兩個孩子」的問題發言,但我覺得這料不夠猛(??),就(ry
當下預見到申敕被芳醴堂眾人告知此事之後,貴夕的窘樣wwwww(大笑(這人真的是親媽嗎#

也謝謝阿茄願意出借半山封瀾的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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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www對ㄚ炭炭超會玩XDDD看到那個粗體「至」的當下我也大爆笑XDDDDD
Ink34tw_3: 捕捉到一隻申敕中!///0▽0////
謝謝申敕中的閱讀和鼓勵Q口Q///詞窮的我難以言表興奮之情!!

欸嘿嘿禁言師父是個涼薄但較真的人,不知道他是否感覺到道友木石飛昇太匆忙的遺憾,所以專程跑來跟徒弟的小跟班來告別XD

然後謝謝喜歡芳醴堂小破店!如果半山封瀾的小朋友們喜歡,以後可以多讓貴夕捎外賣!

很高興能在交流中旁敲側擊穿插入蘿蔔摯友的隱形互動!有一種各位角色好像真的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互為彼此日常之一部的感覺!喜歡群像劇的石禹中一本滿足!

最後我看到貴夕呆傻(?)耿直的「不說了,得去接家裡人了。還有兩個孩子呢。」(講話內容有主觀曲解x)那一幕,也是整個姨母笑不停www申敕貴夕、三兄妹小朋友(桃爺:「。」)、味甘,符條s...充滿歡樂與信賴的小團體超級棒!
【EFEX】蕾蕾琴琴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HiroYana: Tokiha我要吃現趴囉(沒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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