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弗莉不太清楚究竟為什麼自己好好的騎車在路上就撞傷了人。是因為雨後的路面溼滑不容易煞住嗎?還是搖搖晃晃的婆婆突然從轉角出現反應不及?
總之她就那樣看著車頭不受控制向不該前進的方向偏轉,即使想把車頭扭回來也只是避免了更嚴重的擦撞。
比起急煞車,她撞到人後立刻跳下車把腳踏車推到一邊的行為動靜更大。三三兩兩的路人也將目光朝向這邊,貝弗莉沒心神注意外邊,只是慌亂的湊到受害者身邊一個勁的道歉:「對、對不起!您還好嗎?需不需要去醫院⋯⋯!」
愛德華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好好的走在路上就被車給撞了。
接連下了幾日大雨,他想趁著雨勢稍停,陽光再度露臉的片刻外出走走,避免總窩在宿舍悶得生霉。
他披上大衣,簡單帶了副墨鏡便出門,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是在街上悠閒走著,享受靜謐的散步時光──直到那台失控的腳踏車出現為止。
車主驚慌地向愛德華道歉,他想著,噢,是個年輕的女孩呢,肯定嚇壞了吧。
「噢,請不用擔心,我想我沒什麼事,只是一時閃避不及才會跌倒,也沒有撞到腦袋。倒是您,沒有受傷嗎?」
一直倒在地上實在太引人注目,他邊說邊撐起身,掌心傳來陣陣刺痛,一看才發現有些擦傷。
要說撞到人的第一感受是驚慌,發現撞到的人是自己喜愛的偶像那心情便轉為驚嚇了。應該沒有認錯吧?就算在陽光下閃耀的紅髮只是巧合,那嗓音也熟悉得不行。
「唔、嗯,沒事。」她驚得頭髮都要炸起來,面上盡力壓下過多的表情讓自己不顯得奇怪。她看了看身上,除了裙襬勾到鍊條蹭上一些黑油之外毫髮無傷。「不過……您真的沒傷了哪裡嗎?」
「是的,當然,真要說的話,頂多就是衣服濕了點,畢竟雲的孩子還在地面逗留,貪玩地不願重回天空的懷抱。」
愛德華若無其事地拍拍衣服,不讓對方看見傷口。
貝弗莉這才注意到對方的大衣沾上了塵土與水漬,連忙從包裡掏出折疊好的手帕雙手遞上:「真的非常抱歉,不嫌棄的話請用這個⋯⋯」
其實這種程度的髒污只靠手帕也沒什麼幫助了。然而說出這種話未免也太殘酷,愛德華仍客氣地接下對方的好意。
「非常感謝,我親切的小姐。說起來您怎麼會——讓這架秀氣的車輛如此狂躁呢?若是零件失靈或損壞,建議您在維修之前都別再使用了。噢,請別緊張,我並不是在責怪您,只是擔心您會再次發生意外。」
聽到對方的話,她幾乎想雙手摀住臉立刻逃離肇事現場。但是不行,沒有控制好車子確實是自己的過錯,要是現在立刻轉頭逃跑,豈不是帶給人更加不負責任的印象?雖然機率低微,她還是不希望哪天再次遇見時令對方腦中閃過的念頭是「看哪,是那個撞了人還逃之夭夭的女孩」——那麼一來她大概再也沒有臉皮在劇場謝幕後送上任何慰勞的小禮了。
現在她基本已經確定對方就是那位愛德華.威廉斯,不僅髮色、嗓音極為相似,連語句內容也充滿個人風格,然而現在並不是可以大方要簽名的時刻,面對對方的質問(她相信對於一個飛來橫禍的受害者而言,這已經是非常委婉說法)她只能再一次的表達歉意。
「⋯⋯非常抱歉。」貝弗莉小聲而清晰的說,眼睛直視被墨鏡遮了一半的男子沒一會又移開,「也許是地面濕透的關係、不、不應該找藉口的,全是我沒有注意路況,還波及無辜的人⋯⋯
「不如這樣吧,您留下我的聯絡方式,後續若是有什麼問題我會在能力範圍內幫忙,洗衣費也會由這邊負擔的!」她閉起眼睛說完最後一句話,才緩緩睜開雙眼等待對方的回覆。
聯絡方式。雖然合情合理,不過以愛德華的身份來說,還真是讓人困擾的處理方式——當然他並不認為自己是多有名氣的大牌演員,最主要還是,愛德華並沒有認為這件事嚴重至此,小小的擦傷或一點洗衣費都不妨礙他的生活和開銷,真要說的話,可能對這女孩來說才是負擔。
哎呀,難得一天偷閒,天神竟給他出了如此難題。該怎麼做才能不傷人心地迴避這個問題呢?
愛德華靈光一閃,幾乎想給自己掌聲鼓勵。
「說起來,我原本出門是想買點東西吃的,不如請小姐推薦我有香醇紅茶的店家好嗎?要知道,能找到美味的紅茶,對生活而言才是無價至寶啊。」
他剛剛說的是紅茶嗎?這裡不是車禍現場嗎?貝弗莉的腦中突然一片空白。紅茶、紅茶。確實她知曉幾間主打優質茶品的小店,不過此情此景討論茶葉的好壞或沖泡方式是否正統確實有些奇異。⋯⋯也許對方是好心的轉移話題將她拯救於尷尬與無盡的道歉之中,貝弗莉在心底默默的感謝對方,應了一聲低頭摸出紙筆一邊思考一邊寫寫畫畫起來。
很快的簡易地圖與店名出現在紙上,她把筆插回背包的側袋雙手將紙條遞上。
「這兩間是附近比較推薦的店家,您可以嘗試看看。圈起來的這裡,」她手指指向說的地方,「店主很樂意為顧客調整他們喜愛的搭配。配茶的甜點表現也很優秀。您有興趣的話可以試試。」
威廉斯先生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噢,感激不盡,看來往後有更多美好的地方讓我消磨空閒時間了,真是謝謝您的慷慨分享,我親愛的小姐。」
愛德華將女孩給的紙條收進大衣口袋,覺得差不多該就此告辭時想起還握著對方的手帕,若這麼直接還回去也太失禮了些。
「嗯——作為交換,也告訴您一間我喜歡的店家吧。那是間巷弄裡的小店,除了茶和點心外還提供大量書籍,適合喜歡安靜閱讀的人。」
他說那店名叫南瓜藤,是認識的人開的午茶館。
「日後有機會的話,請您去光顧一回吧。我會將洗淨的手帕交給店長,請他轉交給一位有著亞麻色長髮的漂亮女孩。很遺憾我因為各種原因並不能親自交給您,但請相信我是真心感謝您的好意。」
愛德華將右手置在左胸前,微微彎下腰來。
「好、好的。」她猶豫幾秒該不該回禮,最後只是點了點頭。將歸還的手帕寄放在熟識的店裡,這是安全且合理的做法,但這計畫還有令人在意的部分。
「不過,那位親切的店主是否會聽信一位陌生女孩的說詞呢?我的意思是,說不定另一位同樣髮色的女孩光顧了那間店,善良的店主將手帕交給她卻被否認,是不是造成兩位的麻煩和尷尬狀況呢?不如、不如您在這兒留下簡單的字條及簽名,作為憑證⋯⋯您願意嗎?」
貝弗莉願意拿所有劇作收藏品發誓,她並不是在拐著彎向對方要簽名。畢竟對方也不一定真是那位舞台劇演員,就算是,這也只是證明自己是手帕主人的憑據而已,沒有多餘的心思⋯⋯貝弗莉稍稍有點心虛,不過她完全不想收回準備遞出紙筆的雙手。
「當然了,我細心的女孩,您的顧慮非常有道理。」
他接下女孩遞出的紙筆,想了想後在上頭寫下:
『致我最敬愛的Nine,請將我先前交予您的手帕還給這位小姐,非常感謝。威廉斯筆。』
屬名後頭還畫了顆南瓜,有著彷彿被詛咒了的表情。愛德華將紙條與筆一並還給女孩。
「這樣就沒問題了,我想憑著這張紙條和筆跡,他不會懷疑您的來歷,請安心地前去取回屬於您的東西吧。」
「好的。非常感謝您……」她看了看紙張上還帶有墨水溫度的簽名,耗費了好大力氣才沒有蹦跳起來,「威…威廉斯先生!」
小心意義的收起那份會被她珍藏萬年的紙條,貝弗莉再一次向威廉斯道歉,表達了會擇日前往取回手帕後重新牽起被扔在一旁的自行車緩步離開。
與女孩道別後,愛德華看了看自己還濕著的衣物,決定提早結束自己的散步行,先回宿舍一趟梳洗一遍,順便連手帕也清洗乾淨,晚點再去拜訪南瓜藤那性格暴躁的店長吧。
嗯,真是個好計畫。愛德華點點頭,踏往歸途的路上卻一直感覺有什麼掛在心頭,被他給遺忘。
──說起來,似乎在哪看過那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