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春澄在黑岩市遊行也玩得不算太盡興。
要說為什麼,因為遊行中不能說話呀!
話嘮如他,話嘮如藍川,後來分開行動各自玩了個爽之後,約好地點再次會合時都在對方眼裡看見想要離開遊行的欲望。
再繼續憋著不說話好像有哪裡就要出問題了。
正想提議轉戰尾下集會,春澄忽然想起遊行前與黑石服務員的對話。
進入遊行隊伍之前他駐足在街道上張望,迎面遇上的服務員朝他攀談,並提供「如果喜愛較安靜的場所,可以前去尾下集會」這個消息。
現今技術,人工智能已經可以透過觀察表情就用近似真正人類般的說話方式與他交談嗎?
還是他多心了?服務員其實有內部設定,會對沒有參與遊行的遊客這樣建議?
當時沒有多想,如今卻覺得有一絲怪異。
唔,說不上來哪裡怪。他的嘴唇噘成了「嗚」的嘴型。
看了眼身邊的藍川,最終還是沒有趁勢說出口。並且很快因為靠近巨大的黑貓雕像,將這件事暫時拋諸腦後。
走了一段路,終於脫離遊行。藍川長舒一口氣,很想把臉上的東西拿下來,最終還是作罷。
約莫被壓的有印子了吧。現在把面罩撤掉,一定很醜。
「如果工作一天後不講話是他們古時的休養方式,還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然而顯然不適合他們這種外來者,得絞盡腦汁才能不講話。
「我也受不了,不能說話太壓抑了!放鬆當然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這才叫放鬆呀!」
一邊說著,春澄一邊從背包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黑色口罩戴上,遮蓋臉上由落葉面罩壓出來的紅痕。
脫離遊行後就已把多少會影響呼吸的面罩拆下,並利用上頭的環扣繫在腰後,省去要用手拎著的不方便。
然後又拎出太陽眼鏡伸到藍川面前,對方用手勢拒絕之後,復又把眼鏡收回背包裡。
這麼說著,兩人已經走到巨大貓像的尾巴下方,一道入口隱藏在這裡。向下迴旋的樓梯從這個角度無法直接看見盡頭,只有壁上燈源散發出不太強烈的光暈,像路燈般指明道路方向。
「我沒有問得很清楚,但聽說這裡還有提供酒精飲料,大概是像高級酒吧的地方?比較安靜,但聊天肯定是可以的。」
「謝了。」
瞥了眼春澄準備的後路,衣服沒變的狀況下,真要認的話還是馬上就抓到了,藍川不準備再多做其他偽裝,興許保持原樣才好⋯⋯。大概吧。
藍川自己也完全不懂遊行玩樂要這麼累是為了什麼。但就是下意識的想保持穩定。
「是不是有占卜那類的東西?」隨著踏下台階,地下室的樣貌也一步一步的展露,確實安靜許多、還播著氣氛良好的背景音樂,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一些角落擺著神祕的攤販,他的視線很快被一桌的塔羅牌吸引過去。
「Oh,Bingo。」神秘集會。
位處地下的集會場所布置上用了大量帷幔,家具選用低調卻華麗的款式,占卜屋的神秘風格濃厚,正如藍川的猜測。
春澄四處張望,踏著稍快的步伐粗略逛完一圈,各種占卜無規律的座落在室內各處,其中幾種甚至是第一次見。
他晃回藍川身邊,對方已經在占卜桌前坐下,他從上方探出頭,入目的是一列塔羅牌。
「你對這個有興趣呀?我剛剛還看到鹽占卜和生命樹占卜,感覺很有趣,等一下要去試試嗎?」
似乎是受氣氛影響,春澄彎下腰在人耳邊輕聲開口。
生命樹占卜指的是卡巴拉。春澄認得生命樹卻不知道正確名稱,就直接這樣稱呼。
「嗯,可以啊。」
嘴上答應著,其實倒沒真的認為自己會想去把所有占卜都嘗試完......不知為何就這樣直覺,尤其是當他落坐椅子上後,便不認為算這個塔羅占卜是好的開始。
現在想站起來卻也來不及了,失禮又突兀。
照著人員的指示行動,藍川很快地在引導之下,以左手抽出了一張牌。
翻牌所見,很明顯的就是一座塔,只是塔頂正面臨一點災難,人都墜樓了。
乍一見到那牌面本來還沒什麼感想,看清了牌中細節之後,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正位塔,代表遽變。無法控制的災難可能會發生,當事人須冷靜閱讀,儘管你可能無法適應。】
設施人員吐出的解讀說明,則讓藍川重新確認了一點:他真的不喜歡這牌。
不論是畫面還是內涵都亦然。
「......Black Friday。」
輕聲吐氣,藍川的聲音很輕,把牌重新蓋回桌上,他起身離席。
藍川開始進行占卜之後,春澄轉身離開給予對方足夠的私人空間。
他來到擺放在中央的黑色雕像旁,緩慢地繞著轉,細細看過雕像紋理。
黑貓長著一對蝙蝠翅膀,交叉包覆整個身軀,流暢圓滑的線條不規則的糾結在一起,形成猙獰的姿態。表情也是兇惡的,張著嘴像是準備咬穿獵物。
他必須仰頭才能看見貓的臉部,盯著許久之後他意外發現,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金色貓眼,上頭刻了一行小小的字。
CLAW……爪爪?
字母太小,雕像太高,春澄太矮。他瞇著眼辨認許久,依舊不能肯定上頭的單詞。
下意識地往雕像的腳邊看,印入眼裡的是完全把腳遮住的蝠翼,看了好一會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
然後春澄聽見藍川喊他的聲音。
循著聲音望過去,藍川不知何時已經從占卜桌移動到前方的吧檯,檯上的玻璃裝飾透出彩光,將他的衣服染成一片絢爛。
「在看什麼?」
抿了口調酒,藍川的雙眼透過了很多東西,往石像看去。
如果沒被鏡片跟玻璃給扭曲了視覺,春澄剛剛的臉色也不算好看。
「說起來,為什麼BSP會有這種貓?」
他記得電影裡沒有這個角色吧?
「黑貓D.C!黑岩市的第一位發現者啊!」
他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點了度數低的氣泡酒,再次把視線投往中央的雕像。
「雖然這個也是黑貓,卻不是D.C呢……做得很精緻吶,我剛剛在看它的眼睛,好像有刻字,但是太小了,不太確定是什麼。」
說話期間,服務員已經送上調飲,透明玻璃杯中的溶液呈現淡淡金黃色,散發著蘋果的香氣和甜味。
「跟上面那個大貓的樣子真是不一樣。」
要相比的話,集會裡的貓像簡直像是配合這神秘的活動,造的很是詭異,硬是添上了詭譎色彩。
「眼睛裡有字?Cool。等等路過也去看一下⋯⋯」
藍川沉默兩秒,手指輕輕敲著杯身,玻璃彈出了一點脆音。
「春澄,」語調佯裝成聊天語氣,語言卻默默的換成了日文:「我覺得這遊樂園的細節有點多到數不清了。」
「就是說呢——」似是聯想到甚麼,春澄發出一串笑聲,似在回應與藍川的閒聊。
相較藍川字正腔圓的標準話,春澄的日文帶了一點口音,咬字發音給人較圓潤,或者說較黏糊一些的感覺。
「例如我在垃圾箱裡找到的東西?那好像不是玩具吶。」
他晃動小腿,轉動手上的玻璃杯,液體在裡頭晃出海浪般的波紋。
「你比我細心又聰明多啦——還有發現其它的事嗎?」
「比你聰明?So Funny。」
輕聲笑語,鏡片下的眼睛卻透著計算的光。
安排的劇情?
包含機場的新聞或流浪漢?或是上機後的奇怪女人、以及她扒手般熟練的塞卡動作?噢,還有那些奇妙的週邊商品,幾乎已經是道具的精細程度也不為過。
藍川轉向春澄,咧出的微笑大概也只有對方可以馬上辨明有多沒溫度。
「我發現的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
「走吧,回去洗澡,」他用英文道:「順便去看看你說的眼睛。」馬上又切了日文,藍川瞥了眼酒保,將杯子倒扣。
「偶爾我感覺那些服務員像是有竊聽器一樣。」
站在貓像下面,藍川一邊看向貓眼,一邊低聲說。馬上可以判斷出遊客需求,過於人性化的機器設計反而讓他產生不安。
「什麼文字?」透過鏡片的雙眼看的不是那麼清晰,只隱約看出有點痕跡。
將最後一口調酒喝掉,春澄向服務員道謝之後才離座——即便服務員是機械也依舊如此。
「CLAW。」他伸手指示單詞的所在位置,「嘻嘻,比較高的視野好像也沒有比較有用哦?」
結束占卜之後藍川的心情似乎就不算好,因此剛剛聊天他沒有向對方詢問占卜結果,話題盡是跟占卜無關的內容。
時間已經邁入深夜,兩人沒有在貓眼糾結太久便按照原先打算返還住所。
「爪?」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抓?」不明白動詞與名詞之間的正確性。
如果那位女性沒有塞卡片、箱子打開也不是真槍就好了。
他近乎是把結論給說了出來,言詞之間帶點焦躁感。
這兩項假設可以成立的話,那他或許還能說服自己確實都只是遊樂園安排的餘興節目,可是亂流與血跡、黑卡與真槍,都不是能輕易造假的事情啊。
「希望只是我電影看太多。」
遊行和新朋友的交流都還在進行中,日後緩慢的補上(咳血.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