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家裡後便也不用再強迫自己於父母眼皮子底下入睡，宿舍與室友之於他不過是衣櫃與擺飾罷了。

　　昨夜一貫的回到宿舍梳洗後便出門晃了整晚，不論是去街邊跟蓋紙箱的大叔說話或是站在酒吧門口等待有人跟他搭訕、這些白日空閒會去做的行動在夜裡都不會出現，僅僅一個人的時間比睡眠更加舒適。

　　不過總會有那麼些時候的隔日因此帶來影響，就像老舊的插頭鬆脫，只有在痛與熱血湧出後才會清醒點。

「教授，有人撞到頭了！」

　　這次是在與全班一起行動時走廊的磚牆遭殃呢。

　　「哈哈、抱歉，我去一下保健室。」幸蝶揚起笑抹了一下額邊蹭出的血後轉身往保健室走去。

那個大個子的延畢生這學期成了保健室助手，大抵是根本不缺學分，空出的時間多了才想到就地利之便在校內打工。他的運氣從來不好，因為那兩次慘敗的畢業專題，在校園裡被師長調侃已經是家常便飯，這些倒是沒有讓他往心裡去，只關心把自己的事做好是他的人生之道，之所以針對今年的畢業專題奮發圖強也和旁人無關。

　　一個清閒的上午，伊恩如常在保健室待機，筆記型電腦的螢幕上是進行到一半的論文，用句號結束了一個段落，他將雙手從鍵盤上移開，伸向法式軟糖的袋子，打開小巧的透明包裝紙，入口的一刻濃郁的柑橘果香和甜膩同時在舌上化開，零食對他而言就是完美的犒賞。

「打擾了……」他推開了保健室的門，一手摀著額際很粗糙的止血，他甚至沒有洗手。

　　方才大力的撞擊還讓腦袋有些嗡嗡作響，捏了捏鼻樑後抬眼看見了那個坐在辦公桌前的人才又開口：「老師……」

　　他壓根沒認出對方是與自己修過同一堂選修的同學。

「我不是老師喔。頭怎麼了？」伊恩看到走進來的傷患，把嘴裡的糖果嚥了下去，不慌不忙地從架上抓起食鹽水和棉籤。「來，坐這。」

「喔……我睡著撞到了。」發現不是老師後就不知道怎麼叫對方了，只能老實的回答後照著人的話坐下。
　　放開摀著的手後看著掌心的褐紅感覺有些礙眼，想隨意擦在衣服上卻因為已經凝固而無法如願。

「哇......我第一次看到上課睡覺可以撞到流血的。」而且好像有點活該。

　　「欸、欸，那個不要抹到衣服上啦，很難洗喔。」他轉開瓶蓋，用食鹽水沾濕醫用棉籤。「我先幫你清理傷口......」

「謝謝……如果不是老師的話該叫你什麼呢？」聞言乖乖地放下了手後靜止動作讓人處理。

桌上的法式軟糖還散發著甜甜的氣味，伊恩用棉籤清理細長的傷口，由內而外將髒污和乾掉的細小血塊去除。

　　「我想應該是......學長吧？」儘管自己也是知道丟臉的。

　　「你喜歡糖果嗎？」上藥膏時他突然問。

「學長？」直白的露出一絲疑惑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喜歡呀，你要給我嗎？」接著聽到了對方的問題後頓了下嘴角才勾起一貫的弧度反問。

「那給你兩個。」伊恩用空著的手抓了兩個橙色的法式軟糖放到對方手裡，方塊型的軟糖裹著透明包裝顯得閃亮亮的。「這不是封口費......不過當然別告訴老師喔，我相信你。」

「為什麼？打工不能吃糖嗎？」很快就把兩個拆了一起丟進嘴裡後粗嚼兩口吞了下去。

　　「謝謝招待。」舌尖的甜味轉瞬即逝，可以說是十足的不會品嘗美味。

「因為在辦公桌吃東西會被嘮叨的......」
　　伊恩對這種糟蹋的吃法受到了一點打擊。「......不是吧？好好品嘗啊－－」
　　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對話之間傷口也處理好了。

　　「回去記得保持傷口清潔，洗完再貼一塊敷料，傷口不深很快就會好了。」

伊恩順手把幸蝶的瀏海撥回原位，歪了下頭，然後豎起食指。

　　「啊！果然是你。在星期三的倫理學課見過對吧？」

「啊……」本來正聽著對方的叮囑，沒想到話鋒一轉到了同堂相見歡的場面，他便向前湊近了些想看清楚對方的臉。

　　可惜的是他連老師的臉都不怎麼有印象了怎麼可能記得同學？

　　「對啊，好像是呢。」摸了摸自己的瀏海順手整理一下，被半掩著的黑眸卻是一點心虛也沒有，在旁人看來就像是真的有印象一樣的回答。

「不記得也沒有關係，每天上課這麼多人。」伊恩笑了，他倒是不怎麼相信這句話，要說原因的話，多半是認為這種反應太過乾脆了反而顯得客套。
　　「好了，回去上課吧。」他輕輕拍了拍學弟的頭。

「好～」沒反駁他的話也是變相承認了，只是乖巧的回答後起身往門口走去，在踏出去前一刻才轉過頭道：「禮拜三見啦，學長。」

　　那樣輕輕拍著腦袋的動作還是頭一次被父母親以外的人施以，總覺得有些奇妙，看著對方停滯了大約四五秒才又回身離去。

簡單回應了道別，伊恩再次回到他的論文上，是一項與急救醫學關聯深刻的主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