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也不明白自己的酒量是怎麼練起的，隨著氣氛喝了不少酒卻也只換來稍稍的暈眩。

側耳聆聽K歌區傳來的旋律，即使無法出聲卻也能打打拍子，臥在腿上的掌心伸長了指頭，隨著旋律輕點著膝蓋。
興許是酒意緩緩上頭，他直到身旁沙發下陷後才意識到來者的存在。

輕放下酒杯，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機。
『哲約先生？晚上好啊。』

言哲約不記得自己到底空腹喝了多少酒，感受得到醉意卻不知道程度，他漫無目的得走走停停，暈了就席地而坐，一路上撞到了不少東西，無論是人是物他都愣是遲了好一會才口齒不清的道歉。

沙發比地面舒適許多，他靠在沙發扶手上，半躺又闔著眼的狀態就像睡去似的，但沒多久又瞇起眼往喬殷辰的方向看去，「...晚安...嗯...名字...？」

突如其來的事件，他下意識地眨眨眼，看來對方是喝了不少。

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就把飼主的臉給忘了嗎－？
那天發生的事件實在有趣，忍不住心裡半開玩笑地想著，但他並不是會主動說出這種太套近乎話語的類型。

『喬殷辰哦，』任著導讀撥放，他彎下頭想看看對方臉色如何『要幫您拿杯茶嗎？』

「嗯──喬...殷辰...？」側過頭恰好對上視線，如髮色言哲約並不是個色素深的人，血管被酒精導致的潮紅襯得明顯。

「...喬殷辰...我的前輩呢？」他又重複了遍，依然沒加上他平日在意的禮節，倒是他先打趣了起來，指的不外乎是那可愛的鳥兒，視線沒能很好對焦，說實話除了對方的臉其它都是模糊的。

被叫了全名也沒有太大的反感，就如初次見面所說的他一點都不在意稱呼的問題。
笑了笑，反而還覺得有些酒醉的言哲約挺可愛，年紀小一些的人總讓他下意識掛上濾鏡。
『你的前輩感冒了，在家休息著。』耐心地回覆，伸出了手，試探性地用手背輕碰對方的額頭。

『你呢，不回房休息嗎？』摸了之後才覺得多餘，明明光看就知道言哲約早已喝到全身熱呼呼的了。

「是喔...那我就再當一下哲苑好了...」他彎起眸子笑了笑，平日歸類為低的體溫在些許的燥熱下就難耐不已，不禁讓人想建議他至少脫掉西裝外套，此時對方的手背倒是極佳的降溫工具，言哲約索性壓著好讓自己舒適點。

「剛剛好像是打算休息下的...但這裡挺舒服的...？」句尾似乎都習慣上揚，聽著就像在確認自己的說法正不正確，「你呢？」，問句則沒頭沒尾。

他輕搖頭。
『你確定要繼續用這個稱呼嗎？想當我的小苑可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神秘兮兮地笑著，沒移開自己的手就任由人壓著。

『我待在這裡多看一會大家開心的樣子，心情挺好的。』一手打字稍微慢了些，但依舊耐心地回應對方的話。

「唔嗯...什麼代價？」沒有一口答應，醉是醉但似乎還留著點理智，順道翻了下對方的手改讓掌心貼著額頭。

「是很好。」他剛剛還唱了首兒歌，雖然已經是意識不清的情況了但心情的確不錯，言哲約眨了眨眼，冷不防的又來一句，「我住哪層來著？」

沒打算繼續代價的話題，他總是用柔和的笑容帶過許多事物。
「……」當對方拋出第二個問句時，他明顯愣了一下，微微抬起頭讓視線迴盪在空無一物的半空中，似乎是認真地翻找著至今為止兩人對談中有關樓層的話題。

爾後自顧自地搖頭，他沒想起一丁半點。
『會不會是五樓呢？』也沒分清楚對方是真醉了還是在開玩笑，笑著拋出了自己的樓層。

不知是醉到無暇在意被忽略的問句，還是其實沒意識不清到能注意那是不願被回答的，言哲約撐著沙發坐直了起來，左右張望的模樣還是茫然的，握著喬殷辰的手腕盯著方才給自己降溫的手掌好一會後──放到了頭上。

「...好。」對於對方的說詞簡單的點點頭，看起來是真打算往人家樓層跑了。

說實話，這樣的手感在他心底的排行可稱得上是愛不釋手了，不過撫摸的對象是成年人類這點，稍微有些尷尬就是。
順著髮旋向下撫弄，憶起之前言哲約口中所謂的不後悔，現在想來，他應該能解讀為對方是喜歡被這麼撫摸的吧？

『那我們的哲約先生是想再坐一會，還是要回去了呢？』沒有停下撫摸的動作，彎著身他由下俯看染有醉意的白髮男人，頗有幾分哄孩子的意味。

規律輕柔的撫摸隨著醉意竟是抽離更多清醒的意識，他差些睡了過去──如果除去把人當牆靠瞇過去的幾分鐘不算的話。

「...我還是覺得您把自己看得太老了。」想到什麼就先說，似乎反應弧是被整個拉長，一陣風吹完他才應聲，「回去。」，想睡了。

頭撇到一旁偷偷地笑了會，先不提年輕不年輕的問題，言哲約在這種時刻還把這件事提出來，實在是挺有趣的。
要就現在的場面，他其實挺高興自己年紀比對方還大－
放在那頭白絲上的手又輕撫了幾許才收回。

『好，我帶你回去吧。』把手機收回口袋，他起身到哲約面前伸出兩手，似要把人拉起。
反正都是同一棟大樓，他不怎麼介意收留對方一晚，決定在回房路上好好想想該把人安置在哪裡。

理解到喬殷辰是要帶著他，順從的搭上對方的手並起身，言哲約走的很緩慢，還時不時停下腳步發呆，不鬧事大概是他喝醉後唯一的優點。

「...說起來最近來了個員工，綽號叫辰辰。」然而脫口的話還是合理得毫無邏輯。

不得不說，即使再怎麼擅長照顧他人，卻也沒什麼遇過需要照顧醉酒人士的情況。
他對喝醉的印象普遍是大吵大鬧，這種乖巧得不行的還真是罕見。

「……？」專注地攙扶著人，一時沒跟上對方突然提起的話題。
『那個員工怎麼了嗎？』配合著話題，扶著人來到了電梯口，遠離了歡快的喧鬧地帶。

「嗯...嗯──？」明明是自己開始發話，卻愣是花了好一段時間在思考，最後得出的回應也是莫名其妙，「就是想到你了。」

「字好像也一樣哦？哈哈。」進到電梯後貼在了面板的側邊，似乎是覺得低溫的無機物貼著很舒服。

關於對方的話語只當是醉後的玩笑，腦裡卻不停迴盪著辰辰兩個字。
明明不是稱呼他，卻不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可別也這樣稱呼我，還挺不好意思的。』開玩笑地接話。

隨著電梯上升的失重感正緩緩挖掘體內蘊藏的暈眩，顧及著言哲約的醉意比自己深，那肯定是更加難受。
湊近去拍拍男人的背，他不曉得這樣的動作是否能起作用，卻仍一下一下的順著，直到梯門到達目的樓層而開啟。

「哪裡？」朝離三字頭還剩一年的成年男子提問的語調是真的不解，或許他沒醉時就不會這麼問，玩心未起的話啦。

也許某天他會表白自己鍾愛被安撫的感受，哪天他找到適當詞語的時候，撫和摸在他耳中還是過了難為情的界線了。

梯門開啟也就索性不回話了，收起了手機，倒有幾分逃避的意味。
順勢輕推男人，帶著人走出電梯拐彎來到熟悉的室門，鑰匙圈發出的叮鈴聲，與隨後響起的大門掛鈴起了暗號般的共鳴。

風壓帶來的還有玄關那淡淡的花香與皮革味，走進家裡的他總算是放鬆了不少。
『哲約先生，鞋子－』招呼著人進玄關，提醒人脫鞋。

坐在玄關迷迷糊糊的總歸是脫了鞋子，還愣是給它靠在牆邊擺好，讓人搞不懂這人喝醉後倒底哪些部分還是清醒的。

「小苑老師──」言哲約朝裡頭像呼喚般的出聲，音量倒好好的控制在平日說話的程度，這下或許看得出他是醉後會亂稱呼人的類型了。

禮儀還真好呢。
太過省心以至於刷新了他對醉漢的定義，要是全世界的醉漢都能這麼個模樣，酒後誤事的標語也不會出現得這麼頻繁了。

把言哲約領進房內開了燈，站在門口看向漆黑的對室，也不清楚室友到底回來了沒。

「啾、啾－」桌上整隻陷入綿軟坐墊的小鳥兒正躁動著，似是聽見了方才言哲約的呼喚一般，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飛上來迎接。

往前踏了步又立刻縮回，言哲約知道要是快步過去必定會摔慘，除了難看的場面他被酒精弄得迷糊的大腦想不到其他的──

紅/爬過去
藍/趴地(?
黑/「辰辰──」開口求救
綠/放棄思考回頭盯著喬殷辰

「？？？」
看著言哲約就要以詭異的四肢伏地動作爬過去，他一臉驚慌，眼明手快地上前將人撈了起來。
『我扶你過去吧？』

桌上的小鳥兒似是茫然地看著在門口晃來晃去的兩個大男人，可愛的歪歪腦袋。

軟趴趴的被帶到鳥兒的面前，言哲約跟著歪過去的腦袋將臉頰貼在桌面上，「苑姐好點了嗎？」，鬼知道他為什麼能在每次開口都換一個稱呼。

許久，往後扯了扯喬殷辰的衣襬，因為壓著而導致說話沒那麼清楚，姑且還算能聽得懂，「辰辰，我要跟苑總一起睡...」

當人到了她的面前，青鳥反而沒有反應了，平靜地凝視著趴在自己面前的言哲約宛如高高在上的王，又或者是她本身便沒什麼精神。
「…」我回來了。伸手撫摸不久前還躁動著的小苑，在聽見辰辰的瞬間手頓了頓。

『不行哦，小哲會把你的苑姐給壓扁的。』不知是否帶有回敬意味而更改了稱呼，一旦冷靜下來後，他覺得這樣的來往實在有些…詭異。
『乖乖的，我帶你去睡覺吧。』將人哄上床睡覺是第一要務，他摸摸言哲約趴在桌上的腦袋試圖安撫。

「...行唄。」似乎是被說服了，伸出雙手，短短的時間已經習慣被帶著走了。

依然維持著像在發楞的模樣，言哲約自知睡姿不好，證據就是他絕大多次醒來都發現自己不在床上，地板還算不過份，偶爾會發覺自己在陽台甚至門口──難以長時間睡眠這點倒幫助了他總能在被人發現前回房間。

笑著將言哲約牽引到床上，看來是打算把自己的床讓給對方了。
反正對他而言客廳沙發也是自家熟悉的一塊，自己去擠一晚也是挺舒服的。

拉起被單後，他想辦法將看似恍神的人塞上床。
『乖乖的，好好休息啊。』

躺上床便不再發話，或許是平日養成在床上就是睡覺的習慣，他很快地入睡，平穩的呼吸聲比平日要容易聽見卻也不至於吵鬧，歡樂卻又迷糊的夜晚就此安穩的過去──本該是這樣。

不過一刻的時間，白色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坐起身又下了床，仔細一看眼睛是半張著的，行走的速度比方才更加緩慢，最終他坐在了沙發前將腦袋倚在邊緣。

安置好言哲約，順手給人鬆了鬆身上的衣物也蓋妥了被單後，轉身去了趟廁所，擰好濕毛巾正打算給醉熱的男人隨意擦擦臉。

走出廁所一轉身便見到本應躺在床上的人此時趴坐在沙發上，嚇得手中的毛巾差點就掉到了地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
幾步上去輕拍拍白髮男人的肩膀，彎下腰觀察對方的神色，手中帶點涼意的毛巾貼上那言哲約歪出了一片破綻的脖頸。

「...涼。」聲音有氣無力，或著根本可以說是氣音，他一動也不動就像又進入了夢鄉，嘴裡卻隱約能聽見在呢喃著什麼。

「...我...還...欠...」言哲約輕緩的抬起頭，晃了晃頭改靠在喬殷辰直站著的腿上，口中的話毫無前後邏輯，他皺了皺眉，又拉過了對方的手——伸手抓空幾次後才成功。

雖然沒有要求，卻不難知道他此時希望對方做什麼。

身影微頓，幾乎是瞬間便明白對方想要些什麼。
嘴裡溢出零碎的話語像是夢語般，令人有些在意。直視著幾乎沒有焦距的黃色雙瞳，就像還在睡夢中似地。


今日不曉得第幾次抬手撫摸那頭白髮，一遍一遍安撫似地輕揉。
喝醉後意外地愛撒嬌的舉動他真不討厭——

……等等，他差點就真把人當寵物看待了。

那是種病症，雖說自知睡相差，卻沒能在可能會受傷甚至危及性命的場所醒來時發覺事情不單單只是原本所認知的那樣，簡單易懂的說法便是夢遊症，自獨居後才開始也理所當然沒有人知道——包括本人。

又享受了番安撫，言哲約起了身，卻並非往房間走而是陽台，沒什麼令人懷疑的行為，不過就是名成年男子想吹個風罷了，他卻在站定於欄杆前愈發愈向前傾，只有夜燈的微光讓白色身影在黑夜顯得飄渺。

將手撐於扶桿，他不再支撐身子。

眼看著言哲約走向陽台，對於男人大部分的行為總是放心的，因此也真當對方只是想吹風。
陽台區被他放置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盆栽，玻璃窗一打開便能嗅著花園似的芬芳。

月光替白色的身影鍍了道銀邊，或者是基於心下的某種違和感，紫藍色的瞳不解地跟隨著那抹身影，直到了男人的身軀開始搖晃，運著隨時都像要崩塌似的晃動。

言哲約－－！

偶爾的偶爾，也能說是現在，正是少數他後悔自己無法開口的時刻。
慌張地起身，連腳步嗑到了茶几而重重地跌了一跤也沒能發出悶聲，忍著痛跑到陽台，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儘管力道遠遠稱不上扯他也還是失去了重心，人本該倒下去的，幸好來者還沒鬆開手而準確的保持住平衡，與酒後的作為相似卻能判斷的出不是他該有的行為，言哲約又愣是維持這個狀態好一陣子，接著便就著喬殷辰抓著手的樣子往房內走。

沒有掙脫抑或任何多餘的動作，就像他的意識根本不在一般，再度躺上了床，今日許多事情彷彿都一再的重複，平穩又漸漸明晰。

他還在驚魂不定的情緒中，當事人卻在停止搖晃後一副無事的模樣走回了房間，似乎也完全無視了他的手而直接躺上床。


「…………」
「？？？？」
地方的喬殷辰根本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站在床邊看著陷入熟睡的男人，他彎下身拍了拍言哲約身上的襯衫口袋或是袖口。

好像也不是整人節目。
難不成還有夢遊一說？

也不是他思想太跳脫，方才的況狀太過無法解釋，他也只能得出這類寥寥少數的奇異解答。
不久前還因酒精而感到幾絲暈眩，這下全醒了。

站在原地半响，還是嘆了口氣給人拉上被單，將男人給蓋得掩掩實實。
走出臥房直將窗台玻璃門給關上並上鎖，這樣的動作或許有些多餘，但可讓他安心些。

心想著也該睡，卻依舊不放心對方的狀況－天曉得何時還會再來一次。
最終拉開了自己桌旁的椅子，有些疲憊地撐著頰，還打算多觀察言哲約一會。
但仍就沒忍住青鳥在一旁撒嬌似的安撫，不知不覺間，他趴在桌上陷入了夢境。

與朝陽升起同一時間甦醒的是懊悔，他下意識的抓著即便經歷浩劫也亂不起來的髮絲，宿醉頭是很痛沒錯，更難受的卻是他一點也沒少掉的酒醉後記憶所刺入的良心——他以為投入職場後就消失的東西。

然而他全無睡去後的記憶，勉強起身瞥到鎖起的陽台也沒什麼反應，趴於桌上的房主在入了眼後倒簡單粗暴的又給了他一個痛擊，言哲約已經很久沒感受到讓人措手不及的罪惡感了。

邊思考自己會不會多下一層地獄的同時彎下腰確認對方是否熟睡，接著扶起身高與自己相仿的人要搬到床上。

在被扶起的當下便清醒過來，其實是容易被驚擾的類型，但就是會有段時間小迷糊。

並不想起身的他皺起眉頭，伸手推推扶著自己的言哲約，又在感受到手腕刺痛的同時徹底消去了睡意。

「……」收回手站穩了身子，面無表情的盯著人看。
興許他沒睡醒、腦袋還有些混亂，又或者是想起昨晚的事而感到困擾，一時間倒也無法從他表情中得知些什麼訊息。

對視片刻，見此他也立刻將人放回椅子上，判斷不出對方在想什麼抑或根本沒想，言哲約照樣退了幾步——以他人生當中能做到最恭敬的方式跪坐下來。

「關於昨日在因酒精而導致意識不清楚的情況下所給您造成麻煩一事致上深深的歉意，儘管幾句道歉難以表達我的愧疚之意，也懇請您讓我補償無法消減的過錯。」也不知道在一個上刻還在夢鄉的人面前講這一長串有沒有考慮過對方聽不聽的進去，或是根本沒打算讓人聽。

空氣間沉默了約莫五秒，這才終於把自己迫切地想躺上被窩或是趴回桌上的念頭拔除，回過神後才看向正坐在地上的言哲約。

「…」別說自己真沒在聽對方說了什麼，光是這個陣仗便能明白言哲約正在為昨晚的打擾道歉。

『你還記得昨晚做了什麼？』拿起桌上的手機來這麼提問，手機電量忘了回充，正閃著不安定的紅光。
對他而言，他是渡過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夜晚，就是不曉得言哲約記得多少。

"你還記得昨晚做了什麼？"自動的被看多這種場景的言哲約翻譯成"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這種送命題。

「我...給您添了麻煩，還擅自在貴宅佔據了您的房間。」喝醉時要求摸頭這種彼此都清楚不過的事他就不打算再提了，除此之外便沒有任何記憶，夢遊的事連一丁點都回憶不起來。

「還有苑總...辰辰之類的...？」邊說邊觀察對方的反應，倒是記得昨日喬殷辰聽聞後細微的反應。

這下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意被眼前散發愧疚感的男人給曲解。

無論是照顧醉漢又或者是讓出床位，都是心甘情願的事，更別提他本身就挺享受那種被他人撒嬌的模式了。
但現下所有都不是重點，問題是之後陽台的事—
正欲開口，直被那醒目的兩字給打斷思維。

還想追討的神情瞬間轉化成了愕然，他怔怔地看向言哲約，卻又在視線相交的瞬間慌亂地逃了開來。
「……」這時候說出這種話，真不是故意的嗎？
抿嘴側過頭的他心下不打一處來，一個手刀敲到男人的頭上。

對方宿醉這件事讓他下意識收斂了力道。

『去客廳坐著。』
基於各種情緒，打出來的話直接變成了從未見過的命令句。

「唉呦。」敲在頭上的力道不重，發出這樣讓人覺得游刃有餘的單字明確了人並非無心而是有意的稱呼。

以他的個性是不會讓自己的失誤描得更深，或許是一部份的熟識，或根本上認定了對方的性格並不會因此觸怒。

「汪汪。」雖然沒有接著稱呼下去，心底到是給未來的相處多了份趣味的安排，老實地朝客廳移動，回想了下方才短暫的違和感又側過身，手會痛嗎？但印象中昨晚醉時好像沒事。

「……」內心很違背理智的覺得會喊汪汪的人好可愛呀（…

把那霎那間跳脫現況的想法驅趕開來，抬頭見人還沒離去，大概意識到什麼的他起身，在螢幕上打了個我要換衣服的詞句直將人打發了出去。

回身先是觀察了會還在休息的青鳥，脫下家居上衣後舉起自己的左手腕。
相較右手明顯是腫了個圈，與平時略微骨感俐落的形狀差了可多。

還挺痛的。
這時候應該是熱敷吧？
今天花店該休了。

他腦袋渾沌地以條列式思考著。
像這種因人而起的傷勢自然是不想讓當事者知道，他換上另一件偏長的薄毛衣來掩蓋手腕紅腫。

出了臥室門先是給了老實坐在沙發上的言哲約一個稍等的手勢，在心底確認了室友今個兒的出門時間，逕自走向廚房搗弄起了早餐。

既然起了懷疑便沒道理不觀察下去，言哲約關注著喬殷辰，對方離開時才拿出手機，岌岌可危的電量還夠他查看工作上的資料，幸好昨日是在確保休假的情況下飲用酒精的，不然除了狼狽他也想跳樓──然而他不知道自己昨晚的確常識墜樓。

香味飄溢至外，思索後他還是決定走到廚房，不出聲音倚在門邊打量著對方的手腕。

顧及著手腕的刺痛又不清楚言哲約平時的口味，只是簡單烤了幾片土司又煎起蛋與培根火腿，似是想弄出上次典禮參觀的吐司來。
右手拿著鍋鏟翻弄，左手能不動就盡量不使作用，料理台上還擺著剛翻出來的宿醉藥與花茶包。

對他而言許多事情還是得等吃飽了再說，更別說他這才剛醒來，還不能好好地運轉腦袋來整理想說的事。

用不了多久便做出兩+份吐司來，將泡好的花茶包與宿醉藥、以及紙袋裝的餐點通通推上餐盤。

上前端起了餐盤，面對喬殷辰的眼神簡單的微笑後走出並將早點置於桌上，卻在對方剛踏出廚房時擋在了面前，即使他不會忘記酒精促使的難堪但也不保證不漏掉細節，「手沒事嗎？」

言哲約肯定昨夜遇上人時那手腕沒有異處，只不過以他了解對方的性格也肯定會被否定，以不讓自己的愧疚加深為由，所以他只好早一步說開，「不用顧慮我，先敷一下比較好。」

伸手抓住手腕再往上的位置，即使不碰在傷處也依舊小心翼翼，拉起了袖子時愧疚也如預期的給了他一陣打擊，記不得上次如此失敗是什麼時候，又淺淺的吐了口氣，「剛剛雖然說了一串挺官腔的話...真的很抱歉。」

抬起眼看向言哲約，輕挑起眉頭。
這麼一說也不曉得是誰先顧慮了誰的。
言哲約過於愧疚昨晚得照顧，而他也顧慮著不讓因對方而起的傷勢被人所見，這麼看來可謂是半斤八兩。

「…」抬起另隻手摸摸男人的頭頂，瞇起眼笑著安撫。
限下沒有帶著通訊設備的他，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傳達。

接著伸手指向客廳電視旁的高櫃，平時是把醫療箱和一些藥品收在了那兒。

最終只是在無奈下結束了對彼此其實根本不堅持的互相顧慮，朝醫藥箱走去時不忘先替人拉開餐桌上的椅子避免任何會動到傷口的可能。

「還記得受傷多久了嗎？」言哲約拿出了繃帶，雖說不是外傷他自己為了固定外也算是種告示他人的方式，說是投機取巧他也沒意見，「有冰敷袋嗎？兩天左右要是沒有熱敷的東西我再拿來。」

點點頭，從冰箱裡取出平時預備好的冰敷袋來。
走向餐桌椅坐定，彎著身在一旁的木櫃抽屜翻到一台略大的平板，有些克難地開了機。

『凌晨兩點左右。』收回右手輕抵著下巴，似是在思考著些什麼，又伸手打出了一段話。
『你還記得昨晚你去了趟陽台嗎？』

仔細回想了會，雖然昨日在時間上沒有幾個概念，但去過哪則不難忘卻，但對方這話是建立在自己去過陽台這一前提下成立的，可他卻全然沒有印象，張了張嘴後還是搖了搖頭當作回應，「我所記得的事只到睡去為止，之後就白天了。」

「還發生了甚麼嗎？」坐定於餐桌，沒有特別要求但相較上次增加的飯量實在讓言哲約忍俊不禁。

要是把之後的行為歸類為夢遊，那言哲約口中的睡去估計是最初進房門躺床那時吧。
不知是因為剛起床沒胃口，又或者是想談話的緣故，他只是喝了口花茶。

『最開始送你躺上床後，我只是去趟浴室，出來發現你就坐在沙發上了。』然後還討摸了一下。
指尖輕點觸控螢幕，平板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再來你突然跑去陽台，搖搖晃晃地，看起來就像要跌下去一樣。』

『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嗎？不介意的話可以找我說說。』

先無論言哲約昨晚的舉動是有意還無意，習慣想得多的他最終給出了關懷自殺未遂患者般的言論（…

算不上明亮的眼眸眨了眨，不急不忙的將剛送入口中的食物吞下後才回應方才組織好的話語，說實話他也在腦中用不少時間消化了番，他先吐出最先冒上來的想法，「真詭異。」

「最近...沒有？我感覺跟前幾天甚至前幾年都差不多。」聳了聳肩，他是挺意外的，但眼下貌似不存在什麼實際困擾著的事情，要說毫無頭緒也不為過。

然而言哲約那話卻能以另個方面解讀，若是真有心病，那這情況也至少陪伴了他數年，他只是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說不定只是真的喝多了。」

「…」瞇起眼，明顯擺出一臉我不能接受這說詞的表情，那長年彎起的嘴角此時刻著一種名為不滿的弧。
昨晚那令人擔心得差點睡不著的詭異事態，用一句喝多了來總結，聽上去不是很完善。

但一方面，又擔憂自己操心過頭而惹人厭煩，在拋出話題前，喬殷辰習慣性地模擬著他人的心境，自己在心裡做了段抗爭。

『那你之前有過嗎，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不在床上的事。』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拿過吐司，他感覺自己終究是放不下這事。

真是溫柔的人，在看見那副很好表達出不滿的神情時以笑容回應，參雜著些許無奈，卻是源自於總容易令他動容的人情溫度。

談話不算一直持續，但彼此邊開口邊待停頓間下嚥早餐的短暫時間言哲約卻不知何時清掉了 份吐司。

「摔下床的時候是蠻多的。」淺嚐了口花茶，他移開視線，帶著猶豫又補了句，「有幾次會在房外醒來。」

聽了這話後，喬殷辰是更不曉得對桌男人是怎麼將只是喝多了這話給說出口的了。

覺得不對勁的人難道只有他嗎？

『你昨天差點就要摔下樓了。』在嚥下吐司的空閒間打字，固定在手腕上的冰枕有效地麻木了痛覺。

『我認為還是抽空去看下醫生會比較好，不然的話－』他標點符號打得長了『請讓我去申請在你家陽台加裝鐵柵欄的權利。』

看似不認真的話語，但他看上去似乎真會這麼做。

「哦？」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多訝異，而是在默默的想五樓摔下去的話會有多嚴重，之前好像看過會死的樓層大概是九樓但這邊看下去也挺高的——他又眨了眨眼，不當回事的態度無辜得莫名奇妙。

言哲約自認不悲觀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但現下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他得了精神上的疾病，一碼歸一碼，他處理自己的方式從重病也只買成藥甚至不請假去上班這點就能看出根本不積極，或許還需要時間消化，但那之後要如解決或許又得老調重彈了。

「我家二樓而已沒事的。」擺了擺手一副瞧你說得這麼嚴重的樣子，他的確有意讓對方不那麼操心，卻也領回的點了點頭答應，「我有空就會去看醫生。」，"有空"的話。

『真的哦？你會去看嗎？真的要去看哦—？』
連三個問號，這便是他長年以來的打字風格，導讀語音在句尾重複著呆板的二聲喔，聽上去有些滑稽。

他睜著眼一臉無辜且帶著祈求的眼神看向言哲約，紫羅蘭色的雙眼閃閃發亮。

這模樣，明顯是故意的。

——故意賣萌的。

這副表情向人求婚的話他應該又多了份訂單吧，言哲約意思意思拍了下頭試圖讓工作腦消停一下，搞不好是過度疲勞才會這樣，邊給自己找理由又點了點頭，「我答應你。」，會去藥局買助眠藥，或是肌肉鬆弛劑。

伸手把令人良心不安的雙眼遮著，想到這他又開口，「手敷過還是不舒服的話你也得去看醫生...花店還行嗎？」

「…」眼界忽地被男人的掌心給遮擋了視線，喬殷辰望向仍有幾絲光線透入的縫隙，下意識眨了眨眼。

『只是手扭傷而已，應該沒什麼大礙？』即使被遮住了視線，他也能憑空打字回覆。
扭傷感覺上只是三四天的事，只要好好靜養應該不成大問題…或許。

雖說這手腫得是挺嚴重。

「嗯哼？」他不信任的挑了挑眉，剛開始看腫的程度能判斷出已經過了有數小時，拿起冰敷袋再次打量了遍，「我覺得你會勉強自己，要不在手上貼個我受傷了的大字好了。」，算是回敬方才加裝鐵欄杆的提議，言哲約不把對方擔心自己的病況和扭傷畫上等號，畢竟前者並不是誰的過錯。

「被我發現你用扭傷的手做事我就帶你去打石膏哦。」像是打趣似的開口，儘管表現的與平時無異，但種種小事及話語都能知道他不論被怎麼體恤也不會放下愧疚，「需要的時候就聯絡我行嗎？」

此時桌上的吐司又消失了 個

『你的工作很忙吧？』雖說就觀察下來倒也不是些規則較硬性的公事，但至少他有記憶以來，言哲約通常是忙碌的。

——忙到連三餐都亂吃來著。

手中的吐司剩得沒幾口，他暫時放下。
『你今天如果有經過花店的話，』指尖微頓『能去幫我掛上今日公休的牌嗎？』
拘謹地提出了微小的要求，喬殷辰並不是很擅長這種事，但怎麼都耐不住昨晚睡眠不足與驚嚇所帶來的疲憊。

「還行，最近在家規劃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房間資料堆疊的情況簡直叫一個亂，方才收回的手沒停幾秒又拿起了下一個吐司，今天吃得可真悠哉，他在意識到只送入胃裡兩份吐司時如此想著。

「行。」不論今天經過花店與否他也直接答應，其實任何能力所及的事在至今累計下來的交情下言哲約都是挺樂意去幫忙的，再加上負傷這事他簡直希望喬殷辰更直接點，「還有嗎？」

「什麼都可以哦。」一臉我就是要慣下去的表情又重複了遍。

「？」還有嗎？內心同時這麼詢問自己。

平心而論，身為成年男子的言哲約的確是能替他做到許多事。
悄悄視線移到那套白西裝下打量對方的身材（…，雖看不出端倪，但言哲約絕對是比店裡那兩個瘦弱的孩子紮實許多。

這下想到能給對方的活兒是有不少，但都是些他不好意思讓出的體力活。

那，基於私心——
若是有人…不，若是言哲約能來陪他渡過一段無聊的單個人工作時光，他會很開心的。

『明天開店時，你能過來陪陪我嗎？』

還沒確定要讓言哲約做些什麼，他試著忠實自我地將要求說出。

拿起平板遮住自己下半臉看向對桌的人，這是他感到不好意思時會做出的小動作。
配合言哲約的表情與話語，地方的孤單老人喬殷辰—無意識打出了近乎滿分的撒嬌球。

差些打趣說直接看就好，兩人對談中不發現移往別處的視線還是頗有難度的，言哲約只好假裝（也的確）認真吃著三明治，這時又解決了 份吐司。

基於前車之鑒也就是他的兄長，他在非吝嗇的情況下總習慣注意不過份付出，不過依照眼前人的性格，便能夠很自在的相處下去。

「能。」說起來這個人平日常以自己年紀大的立場待人，在撒嬌的地方倒是不留餘力的比他口中的年輕人還有影響，「...提醒我下次記得拍下來。」，照相這種耗電功能他的手機已經承受不起，但他怎麼也想給喬殷辰看自己到底擺出怎麼樣的表情——然後再寫個辰辰當作和人的聊天背景好了（

「小苑還好嗎？」本鳥是見過了，對於昨日提到的病況也關心的詢問。

吃完手上的份他抬眼看向桌上的吐司，雖說吃得沒之前在車上那麼快，但言哲約的模樣將餘下兩個吃完似乎也綽綽有餘。
饒有興致地繼續觀察言哲約吃飯。

還想問問對方是想拍些什麼，先一步被之後的話題給帶走了注意。
先是側頭思考了一番，判斷小苑的狀況也不是什麼不能告訴他人的事。
『先前給醫生看過了，說實話，不是生病的問題。』這樣倒是推翻了昨晚的那番說詞，背輕靠上椅背，換了個相較舒適的坐姿。

『小苑年紀大了，時間也差不多了。』

言哲約擅長離別，畢竟與人聯繫的同時難免會產生分離，比方嫁出掌上明珠的父母或最終沒實現諾言的夫妻，但他幾乎沒有深刻的生離死別，應該說離他而去的恰巧都是在自主意識下發生。

斟酌了用詞好一會，哀傷必然不是喬殷辰那番話所想化成的，他又往小苑的方向看過去，語氣帶著無奈和明白，「那可要加倍的溺愛一番呢。」

「不過我相信誰也不會懷疑小苑的幸福度。」就憑日常的相處就滲透著太多太多令人動容的深厚感情，他收回視線也止不住口中的安慰，「你還好嗎？」

在說出口的同時早已做好對方會給予安慰的心理準備，低著頭扯出無奈帶點親和的笑。

『沒事，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這點倒是不假，身為飼主的他早在一年前就有預感，對小苑的過度溺愛也是從那時開始加重。
只是願不願意接受的問題了。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好好面對的。』彎身將宿醉劑推到言哲約桌前，提醒著人吃完吐司後得記得把這瓶灌下去。

「那適度的關心就要老實接受了哦？」就著字面意思回道，注意到桌上的食物漸涼他安靜了會並游刃有餘的全數吃光，也喝掉了味道稱不上好的宿醉劑，「謝謝招待。」

「能借用下嗎？」意指能否借用廚房洗碗，起身端起了空盤，儘管開口詢問卻沒打算接受否的答案，給人添的麻煩還明確的在腦中列著，言哲約不確定無福消受這詞會不會有點言重，但受傷的手就是最好的理由了。

這和那是兩回事－
雖然不是想拒絕對方的關心，但心底仍舊有著想接話回擊的衝動。

見言哲約起身收碗，喬殷辰下意識地想上前阻止，在飽足感的催眠下變得些許遲鈍的腦袋適時地回想了方才的談話，臉上的表情變得一臉微妙，爾後放手讓人去收拾。

似是心底仍覺不妥，就著那樣的表情跟在言哲約身邊看人洗碗，在睏意促使著他低頭打第二個哈欠後向人搭了話。

『你有吃飽嗎？』

「作為整天的能量來說很夠了。」沒有側過頭專心洗著碗回話，雖然料理方面是一蹋糊塗但清理方面倒是做的很俐落。

「我比較少感覺到餓不過吃的時候也總不會覺得飽，基本上是有多少吃多少。」大致講了下自己的情況，並二度沖水確保沒有清潔劑殘留，將碗放到一旁時才注意到對方的臉，「噗哈、這表情是什麼意思？」

還不忘抬手甩了點水到喬殷辰臉上。

『你搶了我的工作的意思。』半開玩笑地回覆著。
接著顏面直擊的水珠，令毫無防備的喬殷辰彷彿被擊退般地退了一步。

正常而言，即使感受不到飽足感也要有個限度，他做的吐司份量是大的，剛才言哲約吃的量可還是一般人的五倍量，卻也沒能有飽的感覺。

「…」莫非這年輕人小時候還吞了個黑洞？

喬殷辰心底有些好奇，沒有知會一聲，擅自彎著身伸手去摸摸言哲約的肚子。

「傷患欠搶囉？」

摸不到黑洞，只有不符合印象的肌肉線條，雖說他的白髮在精神的態度下總不會透出病氣，但也多少不會讓人覺得是個運動型的人。

「有結論嗎？」低下頭盯著那隻手，任人摸著的同時還順道詢問是否有心得。

居然有腹肌？
你居然還去健身？？？
一臉不可置信，這短暫的一摸－直接顛覆了喬殷辰擅自套在言哲約身上的三觀。

多摸了幾下，並沒有把自己的舉動列入揩油的範疇內。

『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老實地答覆。
倒是沒有多羨慕，喬殷辰堅信腹肌是自己除去懶散後也能得到的。（…

就算平時會虧對方總把自己看得太老，但在沉默的間隙中他實在管不住頭腦冒出大叔這一稱呼的事，言哲約掩口而笑，短暫的瞥開視線後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事。

「...你想像了我的身材嗎？」猜測是在剛剛打量的時候，但還是刻意裝出個錯愕的樣子。

「這行挺需要體力的。」洗完碗後把手上的水甩了甩，簡單的給了句理由，綜合大大小小的談話抑或行為，不禁讓人思考若把工作從言哲約之中給抽離，他還剩多少。

你想像了我的身材。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怪，興許是這話帶來了不小的衝擊，似也能稱之為被戳進了弱點，難得地被言哲約刻意為之的表情給騙過。

『不是，至少我腦裡每個人的預設身材都不會有腹肌…之類的。』還解釋了起來。

倒也不難猜出是為了工作才練出的，從他認識言哲約開始，這男人說是用工作建築而成的也不意外。
所以現在這副居家的模樣，才令他感到新奇地拉近了距離。

也不是沒動過要人好好休息的念頭，但在他看來兩人倒還不是說了這種話後能有所影響的關係。
喬殷辰這男人一向很注重和人的關係性與距離感，正是因為太過在意了，在意識到自己逾越後便會退回，於是他收回手退了一步，伸手將落下的碎髮撩至耳後，紫瞳望向牆上的擦手巾卻沒有多做表示。

意識到喬殷辰似乎將自己的打趣給當真還給了解釋，順著視線把擦手巾拿來用後思索了下，儘管一直以來都明白，但時至今日他才有所體會若排除掉表情和代表情緒的顏文字後要判斷心情是多不同。

隱形眼鏡在意識朦朧間就被取下了，言哲約的近視稱不上嚴重，但在一定的距離下還是難以看清那瞥去視線的眸子中是如何的，於是他伸手捏住對方的臉頰，不輕不重的力道沒讓喬殷辰的臉部顯得太滑稽，但他還是笑了，「開玩笑的，我剛不才說過什麼都行嗎？」

「我常被人以為身體不好，特別是還跟...啊，學生時期吧？那時是真沒怎麼運動。」停頓中脫口並嚥回的話太過突兀，不自然的神色閃過，卻在長年在職場訓練下立刻轉回去。

其實喬殷辰的世界很小的，光是朋友這一層關係，兩人沒有明說就能讓他暗自糾結通行證給予與否個好一段時間。
「…」但先別管這些了，言哲約口中的什麼都行，給人一種他的確能替你上刀山下油鍋的感覺。

表情只有幾秒的征神，隨即便換上了最為無辜的表情盯著對方，他自認用這樣的表情忽悠過大多數的人。

『被這麼想蠻正常的，況且你還總是不按時吃正餐。』臉頰上的力道不重，以至於他沒有多掙扎，又或許他本身注意力在於言哲約偶爾透露出的違和轉折。

別說，他前幾次是真的被忽悠過去了，但就算意識到對方的這張面孔代表什麼意思卻也只被他當作喊停的訊號，畢竟想草草帶過的事沒必要再拉回。

「攝取的營養還是夠的吧？」怎麼聽都是狡辯，對自己的言論也不禁竊笑一番，言哲約鬆開了手，垂下的面龐卻是他沒能取捨虛實而交融的複雜神情。

他的兄長忽略極限的行為硬是把一副健康的身子搞爛了，病倒的次數他想想就感到不快，言哲約就像言哲師的附屬品，低於人的被拿來比較，優於人的便有兄長費心於自己的犧牲用來抵銷。

『有一種不夠，是爺爺覺得你不夠。』開玩笑地打了這段話出去，微微彎身，不識相也沒避諱掉對方此刻的表情，仰看著人露出往常的笑。

隨即轉身打開了冰箱門，很自然地用了受傷的手開啟的冰箱門，沒去在意自己後知後覺的痛感，直將一大碗的布丁放到了男人面前的廚桌上。
『飯後甜點，吃嗎？』

這是他做好的布丁，原先是打算要給夏藍吃的（…

面對喬殷辰直接並與平時無異的態度，言哲約也就當著人的面平穩了情緒，雙手揉了揉臉好放鬆方才一個不小心繃緊的神經──也許模樣挺滑稽的但反正自己也看不到。

「...吃。」瞧見明顯大了號的甜品時又笑了，經過對方眼前時順手拍了拍人的肩膀，連帶著氛圍語調也真摯了起來，「謝了。」

喬殷辰倒覺得沒什麼謝不謝的，只是單純地想讓兩人相處得更加自然罷了。
那樣的氛圍，並不適合他所努力維持的平淡生活。

似是想轉移注意力而側頭看了看桌上的大布丁，忽然興沖沖地從盤櫥櫃裡拿出大盤子回到餐桌。
盤子放下，將被填滿布丁的大碗倒過來覆蓋在盤子上。
拿湯匙敲敲碗底，發出聲音想引起言哲約注意。

『給你開：D』

一副想把倒出布丁的重責大任交給對方的模樣。
他一向將解放布丁的動作視為最療癒的時刻，或許這男人的日常真是能無所事事到連這種小事都能令他開心。

見喬殷辰的樣子又笑了出來，在著重於熱鬧氣氛的職場大國久了反而是不刻意的笑料才深得言哲約的心，小心的將碗拿起——然並卵（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空氣寧靜了幾秒，他搖了搖碗希望落下的布丁拯救此時的尷尬，「...囂張的布丁。」

語落🍮是掉了下來，倒是報復性的濺出了點到他身上，言哲約瞥了眼身旁的人，「我覺得我被您看盡了所有蠢樣，辰辰。」

然而喬殷辰早在布丁頑固不落的橋段時就笑到不行了，單薄的肩一顫一顫，連閃光型墨黑耳飾也跟著晃動。
從現實中認識言哲約後，喬殷辰覺得對方就像是忽然闖進他生活中的——搞笑諧星。
總能被逗得不要不要地。

『不要緊，』先是打出了這三個字，他側頭想了想，還是決定給予安慰：『還蠻有趣的。』
—這大概是安慰沒錯。

走回餐桌旁將紙盒推向言哲約座位那側，笑瞇瞇地待人回座享用去布丁，這撐著頰的模樣的確是挺開心的。

道了謝擦拭掉衣上的淺淺污漬，費了點功夫吃上了飯後甜點，被人注視著進食或許不是件自在的事，但言哲約倒是習慣了，理由毫無疑問的是他異常的食量引來的視線，往嘴裡送了一大口後舀個正常的一匙遞過去，無言的詢問對方要不要嚐嚐。

「啊，你對花展有興趣嗎？」簡單敘述活動內容，因為職業關係他收到了門票而講到花言哲約最先想到的無非是眼前的人。

怔愣著看向男人堯來的嫩黃凍體，那淡紫羅蘭的眸光隨著布丁晃了晃，將落於頰邊的灰髮向後梳起，湊過頭去一口吞下。

『你也一起去的話。』花他平時就見得多了，逛花展興趣歸興趣，但不至於到會特地前往的地步——除非有人陪著一起去。

捂著嘴吞咽下口中的布丁，偶爾在細節上總透著微妙的良好素養。

「那麼看來我要回歸下預言者的身分了。」意指上回帶喬殷辰去觀摩婚禮一事，那還真是巧到時至今日都能拿出來談笑風生一番，收回的湯匙輕敲到盤緣發出了清脆聲響，「你猜那對佳偶發展的怎麼樣了？」，那是毫無前言的提問，他微微笑就像是閒聊的一部分，只是突兀了點。

等待人稍微消化的期間繼續享用甜品，沈默間言哲約消滅了/10的布丁，「嗯，真好吃。」，同時也不吝嗇於讚美。

『那我可我期待您的預言呢。』參觀婚禮那次雖出糗的全是他，但也不為一個特殊且有趣的經驗。
喬殷辰習慣性地掩著嘴笑了幾下，肩膀微動。

耳聞言哲約詢問那對新人的事，睜著眼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樣，隨著布丁被挖掘的晃動節奏歪頭，閃光型的耳飾隨著灰色髮絲共同擺晃。

『應該沒有為了我接捧花的事而吵架吧？』抿起那只薄唇，小心翼翼地手持平板詢問，他顯得有些緊張。

「我相信他們也被你的反應給逗樂了。」總的來說言哲約不認為偏離軌道的祝福該是導火線，「只是問問你的想法而已，我也不知道他們如何了，至少沒聽見什麼離婚的消息？哈哈。」

「現在離婚與再嫁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這樣工作變多是不是好事。」聳聳肩，他沒打算摸索出答案。曾經也想過眼前偏好平穩日子的人有沒有起過結婚安定下來的念頭，但這種事就算有意願也得有時機便省了個提問，「包括婚禮的籌措都變得簡單了。」邊說邊用指尖點了點手機示意科技的實用。

喬殷辰聽了卻也只是眨眨那雙紫羅蘭色的眸，側著頭思考了番。
『說起來也是，現在結婚似乎不是這麼稀奇的事了。』

『但若作為某種關係上的轉捩點，我想婚禮是一項十分重要的儀式。』
大概不止對當事者，至少在喬殷辰的心裡，方熙瑜的婚禮予他留下了深深的記憶。

『或許他們一生經歷或不止一次的婚禮，但肯定都是一次印象深刻的回憶，將這難能可貴的儀式給包裝成了如此美好的模樣後贈予他們，我覺得這樣的職業相當地了不起。』

他笑得眉眼彎彎，卻又忽地想起什麼，速度飛快地在螢幕上敲了下一段話：『再不濟，嗯。至少，婚禮的餐點都很好吃？裝飾也很美，賓客都能吃得很開心。』
這是感性的喬先生唯一能提出的理性的點。

「也是，最近很常看到儀式感這詞多半就是人們覺得自己在生命中省略太多東西之類的吧。」喬殷辰對婚禮的形容很美好，換作是在廣告標語上瞧見的話言哲約恐怕只會一笑帶過，但眼前的人就是有份溫柔的說服力。

真的，非常的溫柔。

「餐點好吃裝飾很美，聽起來只要跟你一起也能享受到同樣的優點？我是不是該考慮轉職成寵物了啊。」裝作認真思考的樣子，甜品不知何時已經被吃光，言哲約在喬殷辰給出反應前擺擺手說是玩笑，又起身去清理碗盤，隨打趣道，「不過被你這麼照顧下來比起朋友好像真的比較像飼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