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的場合]——東堂裕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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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堂裕介與他的哥哥徹並沒有血緣關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儘管小時候兩人一起相處的時間很長,徹卻似乎總有意無意的疏遠著他。
並不是直接的冷落以待,徹也盡力在維持一個好哥哥大抵上應有的形象——但也僅限於表面而已。徹對裕介無法做到像一般哥哥對於弟弟應當有的關愛。不如說他採取的是一種沒所謂的態度,這比真正的漠視令人更加不寒而慄。
年幼的孩子其實相當敏銳,容易沒來由的感到不安。當裕介愈是感受到哥哥對自己心態上的疏離,他就哭的愈大聲、愈鬧騰。本意應當是想讓徹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然而當徹被母親責罵的時候,他又莫名的有種報復的快感。這種心態在裕介很小的時候就扭曲的深植在心中了。
對沒有同齡朋友的年幼的裕介而言,身為手足的徹是他身邊唯一能親近及依賴的對象。
他拼了命的想搏得徹的關注,無論是胡鬧添亂或釋出善意,好的壞的方式都嘗試過了。然而那道無形的隔閡從未消失。
徹好像沒有脾氣一樣,不曾對他發怒,但對他揚起的嘴角亦從不具有笑意。
徹並不在乎他。就算是未經世事的孩子也能輕而易舉的看破這一點。

只有一次,在裕介失手摔碎了玻璃瓶、正嚎啕大哭著的時候,徹終於像是忍無可忍一樣的爆發了。
「你為什麼總是要哭啊!」
徹抓住裕介被碎玻璃割傷的手,緊緊的,彷彿要握斷它般的掐著。
「一直哭一直哭的吵死了!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存心找我碴嗎?」
「就不能識相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嗎?」
「我受夠了。」
「我受夠你了。」
像是要把長久以來累積的怨怒一次發洩一樣,徹猙獰的、失控的朝他嘶吼。從來沒有見過徹的情緒像這樣爆發,裕介頓時忘了哭泣。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哥哥,被動的接收著來自對方的惡意。
他感覺有股極端且滿溢到無法克制的強烈情緒從徹的身上散發,不知道是悲傷亦或是憤怒,負面的令人窒息。像是黑的徹底的濃墨一樣以徹為原點擴散,波及、吞噬了裕介,讓被淹沒的他只能啞然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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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裕介而言手腕上彷彿連筋骨都要一併捏碎的力道以及那些刺激著他耳膜的話語都比起玻璃碎片造成的傷口要疼痛數倍。他當然忘了要解釋那個玻璃瓶是準備送給徹的禮物,忘了解釋上頭的圖樣是他在美勞課用假鑽努力裝飾而出的自豪之作,也忘了解釋他會哭泣是因為準備許久的心意全毀於一旦。就算為自己辯護也沒有意義了。
「如果是,如果是有里子的話就不會這樣。」
在吐露最後一句隱忍已久的內心話之前,徹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
「⋯⋯我受夠你們了。」
東堂裕介直到現在才了解哥哥那異樣的疏離感的緣由。
一直以來他都被暗自的與另外一個人比較著。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用,徹內心的天秤懸殊的偏向一方。
徹沒有身為裕介的哥哥這樣的認知。也就是說,裕介並沒有被當作「弟弟」來看待。
他就像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一樣,恰巧的成為了繼母的兒子的弟弟,恰巧的佔走了另一個人的位置,恰巧的走進了徹的生命,僅此而已。
不只是他,徹或許也根本沒有把東堂家其他人視為家人。徹能夠乖順的配合家裡的氣氛,但就好像是要強調那僅是出於禮貌性才表現的友善一樣,始終保持著微妙又有些陌生的距離。要確切點形容的話,他們在徹眼中大概都是比同居住客再親密一點的關係而已。
就算能夠安分的扮演東堂家一員的角色,眼神與態度透露出的訊息依舊有跡可循。徹並沒有在新的家庭中找到歸屬感。裕介不清楚父母有沒有發現這點,大人總是只看表面而已,但孩童能夠體察到更細微的東西。那種難以形容的異樣感沒辦法瞞過裕介,揭穿徹的演技的或許只有他一人。

在短短的時間內意識到這些事實後,裕介感到極度的失望與惱火。
不知是出於被拿來與他人比較的不平或是終究無法獲得重視的徒勞,徹的心態讓他徹底的心灰意冷。
「裕介?裕介你怎麼流血了?發生什麼事?」
在慌忙趕來的母親面前,裕介陰狠地看向身旁的哥哥,撒了個謊。
「是徹哥做的。」

「他想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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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裕介刻意找徹的麻煩的次數趨於頻繁。
裕介的父母相當的信任且寵溺他,所以無論是誣賴徹欺侮他或是造成麻煩再推卸乾淨,他都不會受到質疑。徹一次也沒有出聲為自己辯解,默默的放任裕介的為所欲為,這使得裕介更加認定徹是毫不在乎他的、甚至連搭理都不想搭理,心裡的不平衡感不減反增。
裕介對哥哥的報復讓對方在家中被視為問題少年般的存在,而他也相對的取得父母的保護與重視。
然而儘管將徹陷害的徹底他卻沒有感到大快人心,不如說徹無所謂的態度更讓他感到不順眼。徹其實一點也不在乎東堂家的人是怎麼看待他的、因為外人的觀感並沒有必要去在意——想到這裡他就惱怒到了極點。他也想過以同樣冷淡的態度回應對方,但是就算認為過度在意哥哥的自己很愚蠢,他還是無法將注意力從徹身上移開。
他從徹那裡受到的傷害比自己想像的還多。
像是完全放棄了顧慮家人的臉色及外頭的評價,徹結識了外校素行不良的朋友後成了徹頭徹尾的小混混,時常在外頭搞得滿身傷的回來,異性交往複雜,喝酒及抽菸的習慣也是在那時養成的。
裕介在那段時期畏懼著、同時也瞧不起自己的哥哥。徹不會將外頭惹的麻煩帶進家中,一如往常的與他們相處著,但他的父母依舊為此傷透了腦筋。裕介不明白明明在家中從未受過虧待、徹卻往歧路踏進的理由。
因為實在無法理解哥哥的心思,裕介更加對彷彿進入極端叛逆期的徹感到不滿,除了在背後向父母譴責哥哥的不是,時不時亦會當面調侃著對方的不堪。
徹仍舊不會對他動怒。裕介的煩躁感與日俱增,他期望著徹哪天能耐不住的揍了他一拳再開口道歉、存心悔改。但徹並沒有這麽做,只是屢以敷衍的笑容作為回應,似乎壓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這樣的徹在高二那年突然結束了長時間的叛逆期,裕介並不清楚契機,但那個在外頭惹事生非的哥哥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彷彿斷線人偶般、比往常更了無朝氣的徹,一副一夕之間喪失了生活目標的樣子。這個狀況大約維持了一年,裕介差點以為自己的哥哥被什麼給附身了。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知道造成徹的身心狀態大起大落的緣由都是源於一個在徹的心中陰魂不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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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介第一次見到北条有里子是在對方十六歲生日的那天。
「十三年來對她不聞不問,今天總該擺出母親的樣子給聲祝福之類的吧?」
徹突如其來的將有里子帶到家中,扶著她著肩膀,當面出口一番令母親難堪的發言。將多年來的不滿連同為有里子感到的不平一概傾洩而出,徹的眼神顯得冰冷。「還是說妳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得了嗎?」
裕介訝異的看著這樣的哥哥。徹從來沒有像這樣為他捍衛過什麼。
在北条有里子面前徹是一個出色的哥哥。僅在她面前而已。
裕介的雙手緊握,指甲緊緊的嵌進手心。
後來這對異常的兄妹不知道在房中發生了什麼矛盾,裕介莫名其妙的肩負起將有里子送到車站的任務,雖然對這個瘟神般的女人火大到了極點,迫於徹強硬的態度也只得乖乖照辦。
「謝謝你,裕介君⋯⋯」
「吵死了,不要跟我說話。」
「對、對不起。」
他對剛剛的事依舊耿耿於懷。明明與徹相處的時間遠不及他,這個傻呼呼的女人卻能獨佔所有的重視,想到這裡他就感到一陣心煩意亂。他不會承認這是嫉妒心作祟,實在太醜陋了。
過了段時間的沉默後,他終於耐不住的開口,「徹哥是我的哥哥。」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種像是宣示主權般的話語連他自己也感到彆扭與莫名,臉頰不免有了些熱度。
「是的,小徹是裕介君的哥哥哦。」有里子回以困惑的一笑。「所以,我也可以把裕介君當作弟弟吧?」
「蛤?莫名其妙。」
裕介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我可沒有承認妳是家人!不如說妳打從一開始就不該有徹哥是妳哥的自覺!明明一直以來都無消無息的,直到現在才蹦出來纏著徹哥不放⋯⋯雖然不知道妳有什麼居心,不過不要妄想我們會接納妳成為家人了!」
將不滿一口氣宣洩而出後裕介的火氣仍無法消散。有里子壓根沒被他嚇著,只是眨巴著眼怔怔地看著他。
「⋯⋯雖然不知道裕介君在生什麼氣,不過呢,我有時候也是會這樣想的,」有里子自嘲的笑了下,「如果小徹不總是把我當成妹妹就好了。」
裕介一時之間沒有理解這句話深層的含義,只來得及咀嚼片面的意思後,他的思緒就被惱怒給瞬間覆蓋了。
「蛤?妳這、不知感恩的傢伙⋯⋯」
「欸?」
「妳把徹哥對妳的重視當成什麼了?所謂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指妳這種人吧?」
「呃,裕介君到底想要我怎麼做⋯⋯」
「所以說,」 裕介氣急敗壞的指著眼前的人,「妳真是讓人火大啊,在故意激怒我嗎?我可是被徹哥討厭了啊。」
「欸?小徹討厭你?他有這麽說嗎?」
有里子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睜圓著眼反問。
「是、是沒有,可是從他的態度就看的出來,一直以來都⋯⋯」
「那只是你單方面的認知而已吧?」有里子頗不苟同的打斷他,難得面露嚴肅,「小徹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裕介對這番發言嗤之以鼻,「妳又知道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惡整他,他一定恨透我了。」
「噢,那件事⋯⋯小徹只把裕介君平時的所作所為當作是惡作劇而已,至少他是這麼說的。」有里子垂下眼簾,「如果是別人這麼對他的話他一定無法容忍,但對象是弟弟就另當別論了。就像是弟弟在對他撒嬌一樣,連這種小事都無法包容的話就不配當個好哥哥⋯⋯小徹是這麼對我提及你的,裕介君。
「因為你是他的弟弟啊。」
-
裕介再次見到有里子是在煙火大會當日。
他知道徹跟有里子約好了一起來逛祭典,只是不知為何此刻他的哥哥並不在有里子的身邊。他遠遠的看著蹲在路邊啜泣的有里子,終究還是沒有選擇上前關心便離開了。
「如果小徹不總是把我當成妹妹就好了。」
有里子的話語縈繞在他耳邊。
他實在不待見自己容易被他人情緒影響的性格。有里子悲傷的背影怎麼都無法自他腦海中消除,手中的蘋果糖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當天直至深夜他的哥哥才終於回到家。
他不滿的從床上起身、前去為不停按著門鈴的徹開門後,將待出口的抱怨全吞回了肚中,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人。
他的哥哥狼狽的站在那。
手上抱著大概是祭典的遊戲攤贏來的巨型布偶,但是徹的臉上並沒有與之相符的喜悅。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像個孩子般的哭喪著臉,而且,渾身酒氣。
「徹哥⋯⋯」
面對罕見的如此狼狽不已的對方,裕介不知所措的呆愣在那,忘了出聲調侃也忘了像往常那樣跑去找父母告狀。他頭一次看到徹卸下所有防備、赤裸裸地展露自己的脆弱的樣子。他不太記得當時自己在想些什麼,大概是覺得淚水並不適合出現在徹的臉上——他上前去,輕輕的為徹拭去甫從眼角滑落的淚。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徹已經將布偶丟棄在地、緊緊地擁住他。
這僅僅是被酒精影響產生的舉動、無助的悲愴之人出於本能的尋求慰藉罷了。裕介深知這點,但他卻無法抵抗,甚至耽溺於這樣一個悲傷卻又溫暖的擁抱。
這是他頭一次感受到被手足緊擁的溫度——他從小到大一直希冀著的東西,直到與徹相識的十二年後終於實現。他的腦子紊亂不已,心臟跳得飛快,被徹的情緒所感染、差點跟著熱淚盈眶。
他無法理解此刻徹的心思與哭泣的緣由,八成跟那個同樣哭得悲傷的北条有里子脫不了關係。但是不用釐清理由也沒關係,一無所知也無所謂,只要在這短短的一刻他能作到撫慰哥哥這樣的責任就好。就算只有一點點,他的體溫能夠稍微稀釋徹的痛苦,這樣就好了。

徹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在年幼的心靈中留下過不可抹滅的痛楚。但是他無法討厭他。徹是他追尋的身影,他景仰的對象,他一直渴望受之認同的人。他唯一的哥哥。
他湊向徹的耳邊,溫柔的輕語。
「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這裡的,徹哥⋯⋯因為我是你的弟弟啊,你這麽說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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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零年。
裕介倚在大學正門的一側,等了好一會後一輛轎車駛到他面前,搖下了副座的車窗。
「太慢了,徹哥。」他率先開口。
「突然說要來借住幾晚的是你吧?」車內一身西裝,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不耐的開了門鎖,「意見那麼多的話就自己徒步個三天三夜過去。」

在東堂家內經歷了幾次衝突之後,徹不顧父母反對搬了出去與有里子住在一塊。他們搬到了離家鄉相隔甚遠的地方,切斷了與周遭所有人的聯繫,只有在徹臨走前扒著對方不放的裕介成功要到了聯絡方式。在那之後又過了好幾年的時間。
「爸媽知道嗎?我跑來把你帶走這件事。」
「怎麼可能,我跟他們說要借住朋友家。」裕介百般無聊的切換著車內的廣播頻道,「不然他們根本不會放我出門。」
「說的也是。」徹嘆了口氣。
「其實我跟他們吵架了。」
裕介壓著按鈕的手被徹給拍開,悻悻然的將頭別向車窗,「你知道我也快畢業了吧?我想跟徹哥一樣在那之後就獨立生活,但是他們⋯⋯」
「他們不同意對吧?」
「怎麼可能會同意啊,都是你害的。現在他們更不會放我走了。」
「抱歉啊。」徹面露歉意,「能請你再多陪陪他們嗎?拜託了。」
「⋯⋯」
裕介煩悶的搖下車窗,任由疾風將頭髮吹拂的凌亂。
「⋯⋯我知道了啦。但是,你絕對不可以讓我跟你們中斷聯絡。」他的語氣相當堅決,「還有等爸媽願意同意讓我搬出來之後,我要跟你們一起住。」
「蛤?」徹訝異的差點鬆手了方向盤,「第二個條件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要獨立生活⋯⋯」
「開玩笑的。」裕介很快的打斷對方。他早就知道他的哥哥不會同意這件事,只是真正見對方反應還是不免感到悵然,「我會支持著你們的。爸媽那邊你就不用擔心了。」
他畏懼著距離會切斷他與徹的聯結,然而他別無他法。如果他再進一步干涉那兩人的生活的話,搞不好連像這樣在車內悠然對談都無法再實現。徹是個絕情的人,只要他想的話能全然的與一個人劃清界線。
他不會過問有里子的事,不會過問他們的生活。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能如現在這樣繼續與徹保持聯絡或許已經是件幸運的事。只要能在對方的生活中多少佔有些份量,他不會再奢求什麼。
——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這裡的。
他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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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結企ㄌ趕緊把弄了很久的東西打完 (媽ㄚ
先去處理兄妹的未來式...等等再回來講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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