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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勞動是快樂,那已經是一直從前的話了。可以不為規則和法則所縶縛,也不被生活難所催促,也不受資本主義和機械萬能主義的壓迫,而各人可以各做自由的發揮個性的創造生活的勞動,那若不是過去的上世,就是一部分社會主義論者所夢想的烏托邦的話。要知道無論做一個花瓶,造一把短刀,也可以注上自己的心血,獻出自己的生命的力,用了伺候神明似的虔敬的心意來工作的社會狀態,在今日的實際上,是絕對地不可能的事了。
從今日的實際生活說來,則勞動就是苦患。從個人奪去了自由的創造創作的欲望,使他在壓迫強制之下,過那不能轉動的生活的就是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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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什麼美的快感呀,趣味呀等類非常消極底的寬緩的想頭可以解釋文藝,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對於說什麼文藝上只有美呀,有趣呀之類的快樂主義底藝術觀,要竭力地排斥他。而於在人生的苦惱正甚的近代所出現的文學,尤其深切地感到這件事……因為文藝決不是俗眾的玩弄物,乃是該嚴肅而且沉重的人間苦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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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一抽象底的思想和觀念,決不成為藝術。藝術的最大要件,是在具象性。即或一思想內容,經了具象底人物、事件、風景之類的活的東西而被表現的時候;換了話說,就是和夢的潛在內容改裝打扮了而出現時,走著同一的徑路的東西,才是藝術。而賦與這具象性者,就稱為象徵symb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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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大苦患,大苦惱,正如在夢中,欲望便打扮改裝著出來似的,在文藝作品上,則身上裹了自然和人生的各種事象而出現。以為這不過是外底事象的忠實描寫和再現,那是謬誤的皮相之談。所以極端的寫實主義和平面描寫論,如作為空理空論則弗論,在實際的文藝作品上,乃是無意義的事……藝術到底是表現,是創造,不是自然的再現,也不是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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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顯現於作品上的個性者,決不是作家的小我,也不是小主觀。也不得是執筆之初,意識地想要表達的觀念或概念……惟其創作家有了竭力忠實地將客觀的事象照樣地再現出來的態度,這才從作家的無意識心理的底裡,毫不勉強地,渾然地,不失本來地表現出他那自我和個性來……到這裡,客觀主義的極致,即與主觀主義一致,理想主義的極致,也與現實主義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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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的鑒賞,其成立,以讀者和作家兩邊的體驗相近似,又在深、廣、大、高,兩邊都相類似為唯一最大的要件。換了話說,就是兩者的生活內容,在質底和量底都愈近似,那作品便完全被領會,在相反的時候,鑒賞即全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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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照著的關閉的窗是作品。瞥見了那裡面的女人的模樣,讀者就在自己的心裡做出創作來。其實是由了那窗,那女人而發現了自己;在自己以外的別人裡,自己生活著,煩惱著;並且對於自己的存在和生活,得以感得,深味。所謂鑒賞者,就是在他之中發現我,我之中看見他。
文藝鑒賞的心理過程:
—理知的作用
—感覺的作用
—感覺的心象
—情緒、思想、精神、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