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深深的、深深的海洋之下，有著一座美麗的城堡。
用水晶做成窗戶、用貝殼做上裝飾、用珊瑚做出牆面，圓滾滾的珍珠和寶石代替遙遠的太陽照亮海底。

有著紫水晶般閃耀的柔順長髮，像寶石般閃爍的美麗眼睛，纖細的身體包覆在絲綢般的舞衣之下，優美的魚尾上點綴著冰藍色的鱗片。

那是遠比任何事物都要美麗的人。
那是遠比任何事物都要閃耀的人。

高貴的、凜然的，就像盛開在海洋深處的鮮花一般。
君臨遼闊海洋之上、統御海中事物的人魚女王身旁卻沒有任何人。

她的優秀讓人敬畏、她的冷漠卻讓人退卻。
即使喜歡也不敢表現出來，即使憧憬也令人害怕，比誰都要美麗的海之女王總是高傲地下達指令，把所有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滴答滴答的，時間就像河水一樣流動著。
然而，就在某天，一成不變的海洋因著突來的訪客迎向變化。

──人類出現了。

不曉得是用甚麼方法穿過海水來到海之女王的面前，脆弱而渺小的陸上生物就這麼倒在女王最為珍愛的花園中，衣服也好、身體也好，他的身上充滿了傷口，微弱的呼吸就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也許是因為心情好的關係，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一向冷酷無情的女王改變了將人類扔出去的命令，讓人將他送到城堡內，還用了自己的力量為虛弱的人類進行治療。

因為身體恢復的關係，昏迷的人類順利睜開了眼睛。
當他看見輝煌的深海宮殿與高貴的女王時，表情驚訝得不可思議。

「這裡是天國嗎？」
「不是，這裡是海底。」
「你是誰？是你救了我嗎？」
「我是海洋世界的女王，也是救了你一命的人。」

好奇心充沛的人類與難得和善的女王一來一往的問答，有些關於海底、有些關於陸地，有些關於人類、有些關於人魚──不知不覺間，女王產生了「把這個人當成收藏品留下來排解煩悶」的想法。

得到女王庇護的人類就這麼留了下來。

有時是在圖書館裡分享陸地上所失傳的知識。
有時是在花園中討論如何進一步令花朵更加美麗的綻放。
有時是借用魔法一同在深海中散步。

就像是做了夢一般，女王在人類身上體驗到過去不曾接觸過的事情。
即使記得一再被教導著她們不可愛上人類，但在相處、在交流、在對話以及他的笑容下，女王的冷酷也慢慢被對方的溫暖融化了。

因此，當人類說出「對不起」的時候，她一時未能理解。

為甚麼要離開呢？在陸地上不是有著會傷害你的事物嗎？
為甚麼要離開呢？在這裡的生活不是非常開心嗎？
為甚麼要離開呢？難道只有她因為這段日子感到幸福嗎？

「不，我愛妳勝過愛我自己，尊貴的女士。」
「然而我是身負重要使命的人，我的國家與人民都身陷危機。」
「若是可以的話，請等待我吧，待我幫助國家平定的時候，我會再次回到這裡與妳一起生活。」

面對憂傷的女王，即將離去的人溫柔地說著。

因為無法拒絕他的懇求，女王猶豫之下勉強同意了，並在對方身上留下來自海洋的庇護；當他落入海中時一切事物都不會傷害他，當他身陷危機時海洋的一切都會守護他──

只要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因身陷危機而死去。
這樣的話，未來的他就能再次回到她的身邊。

做完最後的祝福，女王將人類送回陸地。

滴答、滴答，時間不斷流逝，就像一再翻轉的沙漏。

曾經習慣獨身一人的女王卻無法像過去那樣忍受孤獨，每次透過人類離去前留下的器具，透過陸地上的工具計算他離去的日子，一天一夜不斷的過去，每次重新翻過沙漏時，她就會感到寂寞。

忍耐著、忍耐著，從他離開的那天開始，已經過了好幾年。

受限於身份的女王即使悄悄浮出水面也只能遠遠守望陸地，期待著哪天她所等待的人會乘著船回到她身邊。但是即使星星一再劃過天際，即使太陽與月亮不斷交替輪迴，女王卻從未見到他的身影。

然後，有一天，女王受夠了等待。
她將工作安排好、將位置讓給她培養的人後不顧阻撓去了陸地。

為了得到雙腳，她用魔法轉換了自己的尾巴，在劇痛下實現願望。
為了得到他的消息，她付出自己的聲音作為代價。

曾經的女王成為旅人，在陸地上碰碰撞撞的開始流浪。
藉著以前從人類那得到的知識混跡各種地方探聽消息的女王，在某天聽見了關於人類的消息。

人們說，他是西方國家的一位國王。
曾經是王國中最不受寵的小小王子，在一次暗殺下落入海洋失蹤，卻在前些時候突然出現。
曾經是最愚笨、最懦弱的王子歸來後變得聰慧而強悍，像是被海洋女神眷顧的他打倒了其他的兄弟成為王者，近期要與鄰國的公主結婚。

「剛歸來的那段時間，都是那位公主照顧著王子。」
「聽說他們之間有著婚姻，而且公主賢淑又溫柔，就像天使一樣。」
「王子與公主愛上彼此，真是浪漫呀。」

聽著聽著，在她察覺自己胸口疼痛的理由以前，她已經離開了。

『一旦嚐到了愛，人魚將失去永垂不朽的生命。』
『若交換約定的愛人與他人結婚，那麼人魚將會於黎明時消亡。』

……除非。

遭受愛人背叛的女王滿心痛苦與悲傷地在宮殿前止步，看著在遠處相互依偎的戀人背影，不知什麼時候拿在手中的小刀鋒利的刀身就像鱗片一樣，在陽光下閃耀。

—

這是一段故事，寫著悲傷的愛的故事。

若是能夠將刀子送入他的胸口，她就能得到救贖。

但是、但是呀，她有著美麗的愛與自尊。

「若是必須在無法被愛與殺死愛人之間選擇──」

「除了我自己，即使是命運也無法決定我的死亡！」

像這樣高聲說著，凜然的女王選擇在黎明之前將閃耀的小刀刺入胸口。

就像海市蜃樓一樣的幻象，從刀尖開始，她的身體變得像是泡沫。
因著短暫的愛而失去永生，即使被背叛卻選擇深深愛著對方。

曾經的海中鮮花因愛綻放、因愛凋零。
最後的最後，在太陽溫暖的擁抱下化作泡沫。

這樣的她最後去了哪裡？成為了永恆不朽的光前往天堂了嗎？
還是說，是在做出選擇後失去最後的光輝，從寶石成為了碎石呢？

……這個呢、這個呢，是連說書人都不可以說出來的秘密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