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了一會，最後按下遙控器上的紅色電源鈕”啪”一聲將電視關了，盯著逐漸黯淡的電視螢幕自色彩斑斕的節目現場逐漸回復黑暗並倒映出電視對面自己的身影，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不知多久前菊一臉不懷好意的拿給自己的那卷《七夜怪談》，最後怎麼樣了呢….？

好像，那陣子抱著滾滾睡了好幾夜了吧。想起那些，忍不住笑了。自己真是閒著慌了。

“叮”

疑惑的偏頭尋找聲音來源－手機？ 抬頭看了眼時鐘，現在是晚上十點五十了，會是誰在這時間傳訊息來呢…….？
放下遙控器起身尋找手機，就看自己放書桌上的手機螢幕正閃現著【您有一封新訊息】。

點開訊息－菊？

……到底為什麼會在這深更半夜的傳這種東西給我？而且還這麼麻煩。

迅速的瀏覽過遊戲具體步驟和方式後，王耀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自己現下的確無聊，但還沒無聊到去搞這麼大一齣戲。先不說準備工作一堆材料根本不齊，若是真招喚出什麼東西來…雖說也不是真那麼怕啦……，無奈的苦笑著環視了圈自己這房子。

「這房子也算古董唄。傷了壞了，上頭可不支付維修費的唄。」

將訊息滑過，正打算將這訊息自此封存時，手機一閃卻又閃出一條訊息….灣兒？

『先生～我知道你一定嫌菊的方法太麻煩了。我這裡有一個中國版的，簡單很多喔！^.＜ 』

哈…這一個兩個的真不讓人安寧是吧？揉了揉似乎有些隱隱發疼的額角，還是點開了少女傳來的第二則訊息。

『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的！ヾ(○゜▽゜○)』

面對少女絕對少女的表情符號，王耀有些默然。

看著手機上少女傳來絕對可愛的顏文字，又回頭瞧那已經全黑的電視……不得不說自己還真是認真思考了好一會。

「又拿我來當賭注……。姑且，一試唄…？」微微偏了偏頭，唇角輕輕勾起一個挑戰的微笑。

『笑話！朕乃真龍天子，豈會畏懼這些魑魅魍魎！』

『行，陛下不怕就好，那王耀先告退了唄。』

『別！朕、朕雖然不怕那些魑魅魍魎，但是朕擔心那些東西傷著你。所、所以你、你今晚就留在寢宮陪朕。』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陛下讓我留下，可不能只是給您唱搖籃曲的喔。』

『嗚、朕、朕…朕正是要聽你說說民間疾苦！對，朕讓你留下，就是為了給朕講講那些黎民百姓近來的狀況。』
『你、你說說，最近….嗯…最近…啊，似乎有段時間沒下雨了。你就給朕說說農田的情況！』

『王耀遵旨。』

憶起過往，那富麗堂皇的宮殿，和那未成年便已承繼大寶的少年皇帝。心念才動，當時的情景便一一浮現眼前。不知道那人如果知道如今這鬼神之說已然是這世道的當紅炸子雞會是如何反應呢？

種種反應躍然眼前，王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
直到一封郵件的聲響再次打斷思緒，是小灣。

『先生先生，記得錄影喔！(**◑∀◐)』

……我說要玩了嗎？

不過，她都這麼要求了……不順著她，似乎體現不出自己是個好哥哥的人設唄。
瞇起眼，唇畔微笑有些挑戰，更有些嘲諷。自己這房子，幽魂倩影可還少了？

首先，是要先找出一個玩具，且最好是沾有人氣的玩具。

……哪找唄。別說是自己了，就是最年幼的香距今都百年了…..。

手指輕輕點著太陽穴思考著……玩具、玩具…玩具……對了！
腦中靈光閃過，自己怎麼會忘了還有那個啊。

不一會工夫，王耀就自房間拿出一個小小的木製機關人偶擺在桌案上。
這是自己少數留下的”玩具”。當年和墨翟研討機關術時便順手做了幾個機關偶讓香、灣他們玩，後來在文革的那段日子，雖是要破四舊，自己卻怎麼也捨不得這機關人偶……這不，今天竟派上用場了。

關上燈，點上蠟燭。影子被燭火照映在牆上拉成長長的黑影。
與舊時相似的氣氛，一樣沉靜如水的夜、一樣暈黃的燭光、一樣在牆上拉長的影子…….唯一相異的，只有人。有點懷念呢。

按下錄音鍵，照著訊息上指示的詞句

「心慌慌，捉迷藏，人躲鬼，鬼進房。躲好我了，來找我了，抓到我了，帶走我了。1,2,3,4,5,6,7,8,9,10，躲好了嗎？我來找你了！」

接著是留白時間，看著牆上的鐘一分一秒的過去，耐心地等了十分鐘方才錄下
「找不到我，贏家吃糖。」

接著是躲起來吧？
眼神環視房間……似乎沒有什麼好躲的地方啊。

碗櫥太小、衣櫃怕垮…..對了，就躲放紙的書櫃吧！既能容納一個人，又不怕有承重問題。
站起身正要往書櫃走去之時，瞥見桌上用來招待客人的小盤子，心下略動。

躲在衣櫃的時間的確很無聊，既黑暗又不能休息。
聽見外頭傳來自己的聲音。

『一個人的捉迷藏，現在開始。』

『心慌慌，捉迷藏，人躲鬼，鬼進房。』

『躲好我了，來找我了，抓到我了，帶走我了。』

『1,2,3,4,5,6,7,8,9,10，躲好了嗎？』

『我來找你了！』

隨著最後一句聲音結束，四周的聲音像突然被抽乾似的。
人聲、鳥鳴、蟲叫都停了，就連原本川流不息的車輛聲音也嘎然而止。
除了自書櫥縫隙微微透入的搖曳燭光尚能證明自己並未如戲劇主角般穿越到另個時空外，剩下的，便是彷彿永無止盡的與孤獨。

默默地數著秒，597,598,599,600,601,602,603,604,605,606….為什麼還沒停止？

正疑惑著，自書櫃縫隙透露近來的燭光突然開始劇烈搖動，接著開始明滅閃爍著，接著，熄了。

燭火熄的突然，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沒了燭火，沒了聲音，僅依賴燭光帶來的那最後一絲心理安慰也迅速被周圍的黑暗與窒息的寂靜所壟罩，孤獨和絕望感像飢餓已久的猛獸般大口大口吞噬著理智，求生本能則讓人想打開櫃子門逃出去。

可是，遊戲還沒結束。

近似黑洞吞噬的寂靜後，外面似乎有什麼聲音。

“咖踏”、”喀踏”、 “咖踏”、 “咖踏”、 ”喀”、 ”喀”、 ”喀”、 ”喀踏”、 “咖踏”
是腳步聲。而且這聲音，自己非常熟悉──正是機關木偶的聲音！

“咖踏” 一步

“咖踏” 兩步

”喀踏” 轉身

”喀” 轉頭

“咖踏” 一步

“咖踏” 兩步

“咖踏” 三步

“咖踏” 四步。

它已經走到書櫃前了。

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握緊拳頭。它會發現嗎？

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突然，書櫃外傳來”沙沙”的聲音──它正在觸摸書櫃門。

一聲輕笑透過書櫃傳到耳邊：

「找到你了！」

是自己的聲音！

摩擦聲越來越急促，似乎在催促走出書櫃。
對方似乎也不耐煩了，開始用力地抓門。

它似乎有著尖利的指甲，書櫃門被抓得嘎吱作響。
微微皺眉，這可是上好的楠木書櫃……回頭定找那兩人算帳。

似乎受限於遊戲規則，它無法拉開書櫃門，只能越來越急躁地抓著。但周遭陰暗的氣息卻不斷滲透入書櫃之中，不斷加劇的晦暗足以誘發人心掩埋最深的恐懼……或渴望。

右手伸至後方，撥開一卷卷丹青墨寶與宣紙搜索著，似乎摸到一個硬物。

找到了。

自信中帶著殺戮的笑意自唇角開始擴散，素日溫和的眼中逐漸浮起昔日橫掃歐洲，所到處殺人盈野、血流飄杵，猶如野火般不受控的眼神。

在這緊張的氣氛中，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找不到我，贏家吃糖。」
抓門聲突然一停，接著便是萬籟俱寂。

原先握緊劍的手也緩緩放開，可王耀卻未立刻開門。
兩軍對峙，最忌諱的便是急躁。

又過了幾分鐘，外頭傳來對方懊惱的重重跺了下腳的聲音，接著，竟傳來細細的抽泣聲，開始是細細的，接著越來越大聲，最後竟傳來孩子一面拍著書櫃門一面嚎啕大哭的聲音。

這一哭，把原先的緊張氣氛都哭沒了，倒顯得仍躲在書櫃中的自己像個壞人似的。
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木劍放回原處再用紙卷蓋好後推開了衣櫃門。
燭火依舊熄滅，哭聲響徹四方，卻見不到人影。

取出火摺子走向蠟燭，重新點上，火光重新燃起之時，原先壓迫感極重的孤獨與寂寞似乎都被這溫暖燭光一點點的驅散。

……只是那”餘音繞樑”的哭聲依舊震耳欲聾。

「成了，別哭了唄。」揉了揉被震得發疼的太陽穴，有些後悔自己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自袖袋中掏出一小包糖「別哭了，瞧，這是什麼？」

才拿出糖，身旁一抹黯淡的影子逐漸浮現出具體形象。
看著影子，王耀大概能判斷那是個小女孩。

「是妳在哭？」彎下腰用著自己昔日哄孩子的語氣輕聲詢問著女孩。

自朦朧的光影中勉強可以看出女孩的模樣，五官應在的位置都只是一個個黑洞，看著讓人怵目驚心。

「沒事的唄。妳瞧，這是什麼？」王耀牽起女孩細細的小手，將糖打開包裝後輕輕放在她手上。「嚐嚐，這是我用桂花混和蜂蜜做成的桂花糖，別處可吃不到唄。」

見女孩微微抬起頭看著自己，王耀也回以一笑。雖然女孩沒有五官，卻隱約能感覺出來女孩的喜悅。

「如果妳喜歡，這包糖都給妳唄。」

女孩周遭原先灰暗陰冷的氣息竟一點點的消逝，原先的溫暖似乎逐漸回來，當女孩手中的糖消失在空氣中後，女孩周周遭也隱約散出一圈澄黃的暖光。
見到女孩的改變，王耀再剝了顆糖放到她手中。

『………….謝謝。』
當第二顆糖也消失在空氣中時，女孩周遭的陰暗氣息已全數散盡，而原先黑洞的地方也被秀氣的五官填補上。

「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唄。」輕笑著伸出手摸著女孩烏黑的短髮。

「回去吧，以後若是想吃糖就來找我，可不許再嚇人了唄。」

『……….嗯。』女孩接過糖，輕輕的點了頭後，身形便逐漸消失。

看著女孩一點一點的消失在空氣中，一切也一點一點地回復原狀，包括空氣中的暖意、鳥鳴蟲叫、川流的車聲……適才種種彷彿從未發生過般，只餘留空氣中淡淡的桂香。

將手機錄影按下停止鍵後，吹滅燭火，轉身回房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蕙肴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揚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陳竽瑟兮浩倡。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