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平時那副愜意的模樣並小心地轉動門把，灑入室內的陽光沖淡了嚴肅的氛圍，笑容也在下一瞬間揚起，即使——

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請問怎麼了嗎？」見對方的手勢示意自己可以入座後便坐下沙發，「這杯茶可以喝對吧？正好有點渴，我就開始享用了。」

——麻痹感。

舌，還沒碰到茶面。

沒有前奏的樂曲，沒有前菜的餐廳。

「請你敘述對於人世的所愛所恨所懼。」她的口吻平淡，好似事情就該是如此發展。

同時，無法逃避。

果然沒好事。

「這個範圍有點廣啊，主任。」故作煩惱地擺了擺手，接著繼續方才的動作，將茶杯湊到唇邊小啜一口後再放回，「無法定義的東西，範圍真廣。」

「我愛著現在的生活，我也恨著這種人生，最重要的——我懼怕死亡。」

「與此類似的言論，相信主任妳聽得夠多次了吧？又何必從我這裡再聆聽一次呢？惡趣味——」輕笑幾聲，試著把剛剛的話草草帶過，心裡某處卻又在逼迫自己將話道出，最終還是張了口，「我喜歡與我的室友一起沉浸在校園生活，但又不想活得毫無意義。」

「死亡是未知的東西，而我也不打算放手一博。」

「與其為了不確定的事情丟了一切，不如苟延殘喘地重複翻身，恨透了，這個人生。」

一來一往的對話持續進行，逐漸模糊的視線搭上對方好聽的嗓音如同催眠似地引領著人闔上雙目，微微蹙起眉頭試圖抵抗這份不適，最終精神不敵渙散，悄然睡去。

——白得刺眼。

睜開眼的剎那身子微怔，不能理解在轉瞬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茶香不再瀰漫於偌大的空間中，取而代之的是呼吸也無法劃破的靜寂。

原來這就是主任在話語中提及的「死後世界」。

「結合我所愛所恨所懼的世界竟然是空無一物啊，連一隻綿羊都不給我……」感嘆地喃喃自語，四處張望了下，十分確定這個地方僅有自己一人。

無邊際的白在溢漫。

——麻痹感。

並非出於忐忑。

「那杯茶一定被加了什麼，不然我怎麼可能會在畢業前就看見這世界……還是別立Flag好了。」

你說為何愛著校園生活，此時卻映照不出任何光彩？

「他們不該出現在我死後的世界，我才屬於這裡。」

你說為何恨著這種人生，此時卻無法染上一絲憎惡？

「死前的我所踏著的人生無權干涉我的死後，我才屬於這裡。」

你說為何懼怕著未知死亡，那抹笑靨卻從未被恐懼掩埋？

「因為死亡從不代表結束，或許這只是我的下一個遊戲記錄。」

「不變的是——我，屬於這裡。」

輕拍伴隨呼喚傳入耳中，困倦感已不復存在，景色再度回返到最一開始，眼前的奈凡娜主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是在等待自己反應過來。

「你現在心情如何？哀傷？痛苦？快樂？憤怒？」

還未適應現況的耳鳴導致自己無法聽清對方接下來的語句，指尖頻繁地敲著桌面，證明自己的腦正在思考。

「非要從那些情緒中選擇出一種，我想快樂會是最為符合我的答案，但更多的是舒暢。」沒有絲毫扭捏，他的內心也不再被壓得喘不過氣。

「……那麼，誠心的笑容又是為何而逝去？」

「主任妳問的問題都好難回答。」略帶不滿地向口中所喊那人吐了吐舌，「沒有什麼原因，就當作是嘉許自己吧——嘉許自己終於有了勇氣去背負死後湧來的罪惡。」

「最後，你覺得你值得被救贖嗎？這些問題你可以簡單地與我說，或者你還未想到也無妨。」

察覺到冗長的談話終於要劃上句點，速速離去的想法也逐漸浮出心頭，而像是搶先一步預料到自己的打算一般，她啟唇：

「但請記住這個答案，它會不斷地敲響你的門，直到你願意面對的那日。」

「主任，關於這個問題容我保留，先去問問我的室友是否願意給我存檔點（容身之處）再來給妳答覆也不遲，對吧？」語畢，他起身步去門邊，掌搭在門把上遲遲沒有轉開，「但是啊主任，那個幻境的感覺真不錯，偷偷告訴我秘方吧？」

寂寥，使心神安寧。

——麻痹感隨之褪去。

「……希望你能找到答案，在你面臨最後抉擇的時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