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萍－－」

述地驚醒，他叫喚著反覆在夢裡出現的女子、那個最熟悉且最思念的名字，但即便是痛入心扉的叫喊，她也不會再回來。因為我……

後面的話他不敢再想，與自己自尊拉扯的同時也在思考自己為何而執著？自己只是因為一時迷惘而錯以為遇到了真愛，真愛不過是存於幻想的夢境，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但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在意她？

他已經很久沒做夢了。

邱宇豪坐起身，臉上漾著無所適從的神情，濕潤的眼角模糊了視線。他似乎暫時忘記自己仍在旅店哩，也沒注意到自己吵醒了同寢的女孩，只是摀著雙臉試圖讓自己脫夢境之中。

chiucco: 雖說已經在旅店內待了四個晚上，畢竟是陌生的地方，潛意識裡的警戒還是讓海玫在房內稍有動靜的情況下清醒了。

她微微翻過身望向聲音的來源，白天各有行程的室友，總是會在夜晚回來旅店呢......

見對方似乎還未從噩夢裡回過神，她躡手躡腳地起身，隨手披了件外套後，步到熱水器前到了杯熱水。

「給。」海玫來到對方面前，伸手將裝著溫水的馬克杯遞到他眼前。

為了避免尷尬，海玫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我聽說早上起床，先喝一杯水對身體很好。」

夢未醒，腦海裏反覆迴盪著他和她的相處時光，以及她那天說的話語，邱宇豪完全沒能給予女孩任何回應。

——她也會這麼做，在他加班到深夜時，為自己披上毛毯、遞上一杯熱咖啡。

晃眼間，他握住女孩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人無法掙脫，連水杯都濺出些許，在幾秒的沉默後，只是輕聲低語道：「……別走。」

chiucco:
「呀......」面對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海玫驚地往後縮，卻還是被對方牢牢抓住，往後及緊握的力道一來一往間，她的手腕漫上陣陣的疼。

「宇豪哥？」她出聲輕喚，看起來對方還沒完全從夢境清醒呢。而且那語氣......肯定是夢到了重要的人吧？海玫想著，思緒竟想起了那個遠在他方的人。

紅綠 / 醒來　　藍黑 / 未醒

幾乎是下意識動作，邱宇豪彷彿聽不見聲音般，逕自將水杯放置床頭櫃上，扯過女孩的臂膀摟在懷裡。不同於平時享受女人的姿態，他將頭輕靠在女孩的肩窩，強而有力的胳臂擁得緊，不願讓人離開。

「……是我的錯，不要再離開我了、」或許是夢境太過真實，他低啞的嗓子帶著悔意與悲傷，即使最後的拜託兩字含糊在嘴裡，但打從心裡放下自尊的認錯聽來是如此卑微。

chiucco: 「宇豪哥......」海玫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有些反應不過來，被對方靠了半晌之後才回神。

看起來是很可怕的夢吧，但儘管如此，還是不想起來呢。海玫居然覺得他有些可能。雖然對於剛認識的人來說十分失禮，但為了避免這種尷尬的情境，她伸出了箝制比較鬆的手──

「對不起喔......」

啪！

海玫控制了些力道，然巴掌在室內聽起來還是十分清脆大聲。

輕脆的聲響與些許的痛楚落在頰側，他茫然的睜眼，愣了一秒後連忙鬆手，是極為罕見的慌張失措。

在裸露的胸膛上還有些許餘溫，他尷尬摀住臉頰，卻掩不住長嘆，沉默片刻後才開口：
「……抱歉，海玫。」他將視線落在女孩手上的紅印，拇指與食指抹去殘留在眼角的淚水，順勢揉壓鼻樑掩蓋動作：「睡迷糊了真的很抱歉，嚇到妳了吧？」

他無奈的失笑出聲。很顯然的、自己期望的結局僅僅是夢境，方才在腦海迴盪的、她歇斯底里的哭聲與巴掌連接，最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這才是真實。

邱宇豪一鬆手後，海玫馬上從床上站起，但卻沒有離床太遠，只是靜靜盯著掩住臉的邱宇豪。剛剛過度親密產生的羞赧此時漫上了臉上，讓海玫的臉染上了一抹霞紅。

「真的嚇死我了呢！」為了緩解尷尬，海玫腦袋轉了轉後朗聲說道，走向前抄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再次遞給了邱宇豪。「第一次遇到有人做夢夢成這樣。喝口水吧，早上起來先喝一口水比較好。」

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夢到了自己都難以啟齒的事情，若深究下去，可能會惹得對方不快吧？因此海玫選擇假裝什麼事情都未發生。

「謝謝。」他恢復自然的常態，給予女孩一個微笑後接過水杯，溫水清澈而甘甜，洗滌疲憊與倦容。他自己也沒想過，從沒想過自己也有如此痛徹心扉的感受，不過、就只是夢罷了。

無聊且幼稚。
他打從心底恥笑自己，為了區區的夢境思考這麼多本身就是個問題，他不應、也不該再繼續糾葛下去，自始至終以來，都只是場夢境。

他將思緒抽離後，見到女孩頰上的羞紅，這才從枕邊拿起樸素的棉質長袖T-shirt穿上，語氣放得輕柔：「我也是第一次這樣、不知道該怎麼補償妳才好……海玫覺得該怎麼處置我呢？」誠懇的語調帶著玩笑。

見邱于豪好像又恢復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海玫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同時有些天真地認真想了想對方口中的「補償」事宜。

「宇豪哥今天要上班嗎？不然的話，就陪我吃一頓早餐當作賠罪吧？」海玫輕笑，用純真的語氣問道。也許吃過飯、放鬆了、有精神了些後，可以不用再想到那些夢境了。

「不用。」他笑了笑。雖同為室友，但自己總是早出晚歸的，休假七日的事沒對女孩說過，也不怪人不知道了。

「確實是要吃早餐的時間呢。海玫這幾天都吃旅店的早餐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點別的？」雖然他自己倒是都沒吃旅店的食物就是了。

chiucco:
聽對方接受了自己的要求，海玫露出了微笑。「旅店的早餐總是很豐盛呢、要什麼有什麼。宇豪哥平常都吃什麼呢？我跟你去吃吧！」

要了解一地的風俗民情，除了去造訪那些傳統地點外，熟悉在地人平時接觸的東西，往往會更有收穫，這是海玫在課堂上學到的。

「是嗎？好不容易來台北了，總是吃旅店裡的食物多可惜。」他笑了笑，實而對那種自助式的廉價餐點嗤之以鼻，至少住上的這幾天他是從沒吃過。

「不過、台北的好處就是可以吃到各縣市與各國美食吧。」
他對早餐也沒有特別講究，就是習慣了有人會替自己準備好，順道欣賞那哼著曲調扭著腰臀的姿態，他略為皺眉陷入沉思，「海玫喜歡貓嗎？或者甜食？還是妳比較想吃中式的早餐？」

「因為不管怎麼樣，都是異地的食物呀。台北真的很多美食呢！」海玫臉上掛著微笑，完全沒有察覺邱宇豪心中真正的想法。
「貓嗎？我可以喔。」早上吃甜食不好，中式早餐這幾天也吃過了，雖然她犬派，但總有一種眼前的男人是喜歡貓的那類型的感覺。「宇豪哥喜歡貓嗎？」
這麼想著的同時，海玫將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

「不，我喜歡狗。」他不理解喜歡貓的被虐斗M狂在想什麼，就只是為了討好那女人知道一些點罷了，「不過動物都很可愛就是了。」狗屁。

「那就去那家吧。」是她很喜歡的早餐，大部分女人都喜歡的那種，「不過有點距離，我開車載妳去？還是海玫想坐坐看捷運呢？」

「我也喜歡狗呢！尤其是大型的那種。」海玫應聲道，腦海裡想到了忠心又看起來有些笨拙的拉不拉多。

「那我準備一下。」說完她開始看著因住久了而稍微有些凌亂行李，想著等等要穿什麼好，拿出衣服和慣用的外出包的同時回道：「離捷運站很方便嗎？」

捷運站已經坐過了，除了特別乾淨、無法飲食外，其實也不太算有特別出處。海玫腦袋裡轉了轉，看台北捷運清潔的程度，想必才建成不久吧。

這樣爸爸應該沒有搭過才對......

「宇豪哥既然這麼問了，不然就開車好了？」她回頭看了看邱宇豪。「或是不會太遠的話，我也可以走路喔！」

雖然街景已十分不一樣，也不確定父親對台北熟不熟，但她總覺得走路是最能體驗地方的一種移動方式。

「大型犬確實不錯，但在飼養上比中小型犬需要更大的空間與活動量，醫療費用也較高。說起來、海玫有養過寵物的經驗嗎？」意識到自己這幾天都在聊狗的話題，他表現比前幾天要穩重一些，但還是難以掩藏嘴角的上揚。

同時，他也注意到女孩雀躍的語調。
「那我們走路去吧。可以先搭一小段捷運，再走路過去。」雖然他本人更喜歡開車，但在這種上班時間出門、又要走會超級大塞車的上班路線時，還是搭捷運和步行快得多。

況且、剛才自己做了那麼失禮的事，他沒理由不選擇讓女孩更開心一些的方式。

「好的，那我們走吧！」海玫一邊與邱宇豪一同步出了寢室的門，一邊回應了對方的問題。「沒有養過狗呢，畢竟......」

海玫微微側著頭，頓了頓，短暫地估量了一下對方對於悲傷會不會有過的反應，同時又不自覺地意識到也許對方並不習慣別人同情他的樣子也說不定，於是脫口道：「人對狗很容易產生感情，所以萬一離開了，會很痛苦吧？」

她一說完，暗暗觀察著邱宇豪會如何反應。

「確實是痛苦。但我覺得寵物就像是家人或是朋友，就如同人與人之間有情誼愛慕與生離死別，妳無法因為不願體會離別而不去與人相處，而是因為有離別而更加珍惜曾經相處過的時光。」他莞爾一笑，看著女孩那雙水靈的雙眼，「但我覺得養寵物是種緣分，有時候遇見了，在能照料好自己與有餘力的情況下，自然就會想幫助這些小生命，許牠們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這話倒是真心，雖然他從不幫助人類，但若時間允許，他也曾想過接納一個生命，但總有比這些更重要的事得做，比如做愛什麼的。

他迅速換上合適的衣裝——合宜的直條紋長袖襯衫與合身的牛仔褲，一套休閒又不失優雅的穿著，恰恰與年輕女孩相稱，不會過於老氣或浮誇。

許是與對方相處以來，鮮少聽對方一次說了那麼長的話，海玫在潛意識裡，暗暗意識到也許對方是真心那麼說的也說不定。她微微一笑，有些吶吶道，像是在對自己講話而不是對著邱宇豪。「也許我還沒準備好呢......」

說完，又旋即換上了她的標準燦笑。「走吧！」

就算沒有寵物，分離也總是會有的。生活在這個世上，一定無法避免與其他人建立關係。所以也許就像邱宇豪說的一樣，若自己有餘力的話......建立關係呀......

只是笑笑沒回應女孩的話。即使是這樣過分活潑的少女，也都有她們心思細膩，又或是不願透漏給旁人的陰暗面，即便是他這樣不諱女人心的傢伙，也懂得抓這些脆弱點來達到他的目的，只是今天不是這樣的餘興。

邱宇豪領著女孩離開旅店，一同前往捷運站，步行的路途上表現風度翩翩，所謂的紳士行為缺一不可，幾乎已變成他的習慣動作。

「說起來，海玫這幾天都到哪裡去玩呢？」第一次到台北肯定都是往街區跑吧，這年紀的女孩子應該大同小異。

海玫對於邱宇豪風度翩翩的舉動，不知道是因為生長環境有些習慣，或是十分專注在什麼事情上，似乎沒有太在意。聽到邱宇豪的提問，才回過神來。

「只有第一天去咖啡館喝了杯咖啡，第二天晚上去了夜市──」她回憶著這幾天的行程，直覺地沒有告訴對方自己在咖啡廳占卜的事情。總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好久。「啊，我去了一趟小烏來喔。不過除了博物館外，好像沒有什麼傳統的原住民部落了。雖然我也在台灣的國家圖書館查到很多資料啦。但總感覺，實際看到比較真實呢.......」

她語氣漸小，因感覺告訴生人太多的事情而有些害羞。「宇豪哥呢？在旅店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傳統原住民部落要去南投苗栗那一帶，或是直接到花東地區比較能體驗實際的活動。台北的話多是文化老街和博物館居多。

不過，還以為像海玫這樣活潑外放的女孩，會把行程都塞得滿滿的呢。」他笑了笑，自己這幾天倒是都往外跑，沒太注意女孩的行蹤。

「我的話都在外面就是了。」跟女人幹砲吃飯之類的，「要說有趣，就是那個大冒險的活動吧？有很多明明看起來很怕生的孩子，卻為了要完成大冒險，表現認真的模樣。」雖然基本上他只搭理女孩子而已。他領著女孩走進捷運站，停駐腳步詢問：

「有悠遊卡嗎？還是要到旁邊買票？」

「啊，因為不是來玩的，所以沒有把行程塞滿。」聽到邱宇豪的評論時，海玫愣了一下，隨後有些自嘲地笑笑。「不過活潑外放嗎？好像很少人那麼說我？」

「大冒險的話，我逃掉囉！雖然有拿到任務就是了。」她搖著手指，有些得意開心的樣子。被說活潑外放，但她臉皮也許並沒有想像中的厚。

眼見走到捷運站，從包包裡拿出了錢包。「嗯嗯，我需要買票，請宇豪哥等我一下。我們要坐到哪一站呢？」

「忠孝復興站。」他來到女孩側邊，指著文湖線上與板南線交會的中點，「文湖線是台灣最早營運的捷運，大部分路段都是以高架的形式，算是比較特別的地方。」

他小時候挺喜歡看窗外風景的，不過他很不喜歡文湖線那種不平穩的感覺，還有無法互通的車廂，雖然那都是早期的事了。

「真的？那可能是我對妳的了解還不夠多？」他笑了笑，「希望今天能多認識妳一些。」然後讓我幹一炮之類的。

「原來最早建的才有高架嗎？」海玫眼睛一亮後說道：「我很喜歡高架的形式，因為可以看到外面在移動。該怎麼說呢，感覺地下的話，有時候會對自己移動到什麼地方很陌生呢，有時候連自己在哪裡了都不知道。這個想法有點像老人吧。」她吐了吐舌頭，語氣有些自嘲。

「有緣的話，之後就會再相見的！」海玫一笑，完全沒有察覺出對方的意圖。「宇豪哥以後也可以來越南玩呀！」

「一點也不，我也挺喜歡看窗外的風景，像是要去旅遊的感覺？偶爾搭搭車也是挺有意思的。」與人進捷運站的同時是鬼扯的應和。

「一定有機會的。不過……我認為的緣分是初次見面，爾後的人際而是要主動去聯繫的。」他拿出手機笑著，似乎已經忘了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所以海玫能否給我妳的聯絡方式，好讓我到了之後能夠聯繫妳呢？」

「說的也是呢！」緣分這種東西，確實十分不可靠，海玫拿出手機時，有些幽幽地想著。「宇豪哥有Instargram嗎？」

她開啟在手機的APP，個人頁面上，只有幾張照片：過年時穿的紅色越南旗袍、陽光下胡志明市政府前的茵綠草地、雪白色的巴黎聖心堂，以及無邊無際的藍色大海。

「我雖然不常更新，但可以用這個私訊我。」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穿著旗袍的照片——少女玲瓏的身姿被艷紅的旗袍包裹，緊緻且表露漂亮的曲線，雖然沒有中國旗袍那種性感的開叉設計，但頗富靈氣的裝束恰好與女孩的氣質相稱。這究竟是生長環境塑造了人，亦或是人與環境的完美融合，就不得而知了。

「有，我們互追吧。」他同樣開啟App，搜尋女孩的帳號後追蹤。雖然自己也沒有頻繁更新，但從他的個人頁面上也能看到生活的多彩與豐盈，大多是旅遊食記和個人生活，至少他從不在上頭擺放任何女人的身影，好維持他『單身』的形象。

「感覺海玫很常出國旅遊呢！就妳目前去過的，有什麼最喜歡的國家或地方嗎？」

「法國、台灣、泰國、印尼、菲律賓、日本......」海玫小小聲地數著自己去過的國家，最後對著邱宇豪展開笑顏：「每個國家的風情都不一樣，都很喜歡呢！不過硬要說的話，當然是最喜歡越南跟台灣了。」

「都很喜歡」是個相當標準的答案，雖是海玫的真心話，有時候卻也不免隱藏了自己的一些東西。海玫想既然這個人與自己交換了網路連絡的方式，彼此又聊了一陣子了，應該可以是可以繼續交流下去的。

「宇豪哥呢？喜歡哪裡？」

我喜歡奶子，尤其是巨乳特好。
在聽到那句『喜歡哪裡』，邱宇豪幾乎是反射性得出這樣的回答，不過他當然不會說出口。

「論藝術層面的話我喜歡歐洲，那些保存良好的古蹟宏偉壯麗，乃是蘊育出藝術的根源；就人文風情的話我喜歡日本，謹慎但不過於死板，職人的精神又比專業更上一個層次。」

隨著人購買車票後，領著對方搭上捷運，也正巧是上班的尖峰時刻，選在忠孝復興這種人多的大站或許不是什麼好選擇。

「這時間不論搭車還是開車都很多人呢。」他順著人潮和女孩來到門邊的角落，「雖然擠了點，但這個站位能看到窗外的景色。」他稍微和女孩保持些許距離，同時護著人不受人潮的推擠。

聽見邱宇豪的回答，海玫笑道：「確實很多人都會這麼覺得呢！但只有宇豪哥能講得那麼清楚。」

順著對方的引導，來到的車廂角落。文湖線的車廂比其他路線都還要來得窄小，因此感覺起來更加壅擠了。但這是大都會幾乎都會有的場警，海玫並沒有覺得不適，只是對於邱宇豪的貼心感到感激。

「謝謝宇豪哥！這條線的車廂真的十分不一樣。」她抬起頭，巴眨著黑色大眼感謝著。心裡推測他的貼心行為，應該是常與人一對一相處才是。不過剛剛的Instagram頁面，並沒有伴侶的蹤跡。

然而他早上的噩夢......

雖然很好奇，但也不是探人隱私的時候。況且要問的話，也是等到氣氛輕鬆一點時才問。

「宇豪哥總是對人很貼心呢！」啊，不過趁機開個話頭也不錯。

「能讓妳這麼覺得真是太好了。」他抓扶著女孩身旁的握把，稍微讓人圈在懷裡，距離依然保持妥當。

他善於和女人相處，他知道女人在某些時候是喜歡溫柔體貼的相處，他明白女人享受被呵護的感覺，但他始終摸不透女人的心思── 尤其是上一秒還說愛你，下一秒卻轉身離開的那種。

「大概是因為我有三個弟妹的關係吧。相處之後，自然而然的會想照顧他人。」他昂首看向窗外流動的房子。即使不是主要原因，但也不算說謊，父親和再婚對象的確有三個孩子，雖然歲數差距極大，不過還是保持良好的相處關係。他低頭將目光放回女孩身上，莞爾一笑。

「ㄟ──」海玫看著邱宇豪望向外頭的眼睛裡，倒映著台北稍縱即逝的景色。也許是今日是好天氣的關係，總覺得那眼睛裡有那一抹藍。

「沒、沒想到宇豪哥有弟弟妹妹呀！」腦袋正想著那抹藍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對方促不及防的回視與笑容，讓海玫有些措手不及，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暈，隨便問了一個問題。「我沒有兄弟姊妹，所以有時候，會想像如果有手足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大概是一種資源分配不均就會吵架的概念？」他開玩笑的說著，彷彿在說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似的，只可惜現在不能誇張的張開手臂：
「大家都想爭寵、或是爭得更多自己想要的東西，雖然不一定會是吵架，但我覺得有兄弟姊妹更容易磨合出不同人格特質。就像是從中一定有個特別喜歡當老大出來調解、或是總委曲求全以和為貴的，也會有特別喜歡搶第一的。」

他盡可能描述細節，說起那些小毛頭大概就跟貓狗差不多等級的吵架方式，確實是滿可愛的。

「嘛、人很自然的會去想像自己沒有的事物，也非抱著羨慕嫉妒之情，而是本能的好奇心，這很正常。不過我算是也曾經享受過獨生子女的感覺。」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刻意賣了關子，同時顧及到對方可能因為對話冗長而失去興趣。邱宇豪挪動幾步後更加貼近幾步：
「不好意思、不過下一站就可以下車了。」

資源分配不均？爭寵？羨慕嫉妒之情？也許是她並沒有兄弟姊妹能夠體會那樣的感覺，面對邱宇豪一本正經般地解釋與手足的相處情形，海玫不小心笑了出來。「怎麼聽宇豪哥說起來，跟兄弟姊妹相處，好像是國際政治或妃子鬥爭一樣複雜。」

「啊，沒關係的。」她本來就不對任何人設防，邱宇豪的貼近除了一點點害羞外，並不太造成困擾。「宇豪哥是老大嗎？」

他剛剛說自己也有過獨身子女的感覺，所以應該是比弟妹先出生。又，人對至少四歲的記憶才有印象，所以他跟自己的弟妹至少差了這些年歲吧！

「差不多是那樣吧！年紀越相近爭吵的機會越多。」看著女孩那賞心悅目的笑顏，邱宇豪的心情總算舒暢許多，「嗯，我做夢也沒想到會在國中的時候冒出三個弟妹。不是我要說，真的很佩服我爸這把年紀了還這麼威猛。」

繼母是個只和自己差12歲的年輕女人，就算是現在也是美艷動人，自己會這麼迷戀女人搞不好也是家族遺傳。

他翻了自己的IG，找到之前家族旅遊的照片，他拇指蓋在兩個年紀差距頗大的恩愛夫妻頭上，指著上頭兩個約莫高中歲數的女孩，「這兩個是我妹妹，這一個在角落的是弟弟，他們是三胞胎。」

「差那麼多歲數的話，兩個人肯定很相愛吧？」人會在一起當然有很多原因，但如果單純以「性」來結合的話，在海玫的世界觀裡是不存在的。

「性這件事情啊，對他們兩人來說是最重要的吧？」在邱宇豪完美的掩蓋下，她完全不知道性對眼前的男人是何等重要的東西。

「哇，三胞胎嗎？確實很容易吵架呢......跟宇豪哥年紀差那麼多，那你應該有幫忙照顧弟妹吧？」海玫有些開玩笑地說。

接著她又看了一眼那張家族成員皆健在的全家福，目光集中在年紀差距雖然頗大，卻不失恩愛的夫妻，不知不覺間心有些些酸澀的感覺。

「家人都在身邊，也很好呢！」但轉念一想，聽邱宇豪的敘述，那個女人是他的繼母，也許他的親生母親也遭遇了什麼意外也說不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她也不應沉溺在自己的悲傷才是。

並不是。
雖然聽不到女孩的心聲，但遇過太多太多女人在見過他的家庭照片之後，會有一連串戲劇般的妄想，那都是連續劇看太多的結果、又或是女人的天性本愛胡思亂想。其實就只是普通的因為不合而離婚，又再一次遇到相合的人結婚而已，他自己本身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應該說，一個完好的婚姻裡需要同時具備性與愛，只有兩者相融，才能達到完整的幸福。」他借著讓人看手機的名義彎下身版，拿捏好分寸的同時又營造著曖昧的距離，聲調溫柔而迷人。

「雖然在亞洲的社會裡較拘謹、也過度嚮往女性的貞潔，拘束了年輕人對性的知識與嘗試，但其實交往這件事本身帶有嘗試的意味。
人不是常說『相愛容易、相處難』嗎？正是因為相處難，才更要透過交往互相磨合，包含生活的習慣與性事的契合度，要在結婚前就對彼此有一定的了解，才不會因為有太多的想像跟期望，而造成婚後的落差。」

他凝視著女孩水靈靈的眼眸，很快地笑了開來，並隨著捷運停下與開門的同時再度拉開距離，「到了，我們下車吧！」

明明是跟對方看著手機討論家人，但海玫卻不自覺望盡那雙眼睛裡，彷彿那裡面有什麼物事，值得她不顧禮貌這樣盯著看。

「我、我同意宇豪哥說的話喔！」奇怪，明明是正常的討論，為什麼她會有種緊張的感覺。是因為聊到性嗎？雖然越南在性上面也偏保守，但因為學了法語的關係，她對這方面是比較開放的。這樣的反應，讓海玫的心底起了一團怎麼都看不清的疑雲。是對方......在做什麼把戲嗎？

「畢竟，產生性慾跟愛情的，是同一副身體吧？要能做到完全的性愛分離，確實十分有難度。」至少對她而言，是這樣的。

「啊，要下車了嗎？」回過神來，心底的疑雲又散了開，海玫還是無法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有那樣異樣的感覺。

有點緊張的動作對他來說是好事。不論女孩有沒有Catch自己真正想暗示的，會感到緊張就是意識到了男女間的距離以及應該要做點什麼。

「畢竟人是有智慧的動物，沒辦法單純為了繁殖或性慾而進行性行為，還是要有情感才行；反之，有了情感也要能互相傾訴和擁抱接觸，才能使感情更加融洽。」雖然這話由他說不太好，但他確實不只是放縱性慾，只是他對所有女人的愛都是平等的。

「恩，接下來要走一段路，我相信那家店妳會很喜歡的。」他笑了笑，先行踏出車廂，隨後等待對方跟上後才併著肩走，同時支開人群讓人方便行走。

看著稍微走在前方，有意無意幫她「開路」的邱宇豪，海玫以為剛剛異樣的感覺，是因為很少有人替她那麼做，所以才產生的反應。她明白自己長得還算可以，但平時也不會輕易去向自己沒有意思的男生要求什麼。

不過那位她希望有點動作的男孩，倒是也沒有什麼舉動就是了......她嘆了口氣，將注意力重新放在與邱宇豪的對話裡。

「宇豪哥的經驗，應該很豐富吧？」說是因為有弟妹所以會照顧人，但聽他方才的結論與語氣，感覺有是經歷過很多感情的人。當然，她口說所說的「經驗」也許跟對方想到的不一樣就是了。

「嘛……妳覺得呢？」不論女孩真正的意思是什麼，他的經驗都是很豐富的，照顧人也好、性愛也好，他知道怎麼取悅女人的身體，也懂得怎麼讓女人拜倒在自己手下，但他終究不懂得怎麼長期討一個女人的歡心。

就是因為這樣，他的感情才都一直不長久吧。

「那海玫呢？如此如花似玉的少女，多少也有喜歡的對象吧？」多一點的敘述讓自己不單只是開黃腔那樣，如果對方沒有甚麼在意的對象，他也或多或少有吻那水潤唇瓣的機會。

「這樣子反問，就是真的有經驗了吧？」海玫眨了眨眼，隨後那雙水潤的黑眸因對方的問話閃爍了起來。

「如花似玉什麼的，被人這樣說感覺有點奇怪呢。」她一直是一個還算爽朗的人，如果話題對她而言並不算太陰暗，通常是會直說的。只是此時此刻面對的是一名與自己性別相反的男性，海玫不自覺多了一些矜持。

「我有一個......還算在意的人吧！」她揚起頭笑了笑，不想讓對方覺得答案敷衍。

「哦？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小夥子不珍惜這個機會呢。」他笑彎了眉，倒是有幾分調戲的意味，「海玫若是不介意的話，也能找我商量討論？或許我的這些經驗能給妳點幫助？」

他們走了一段路，他沿路簡單的介紹這裡的商圈，不過東區昔日的熱鬧風光卻因為店租高漲紛紛倒店，現在僅存的都是些高樓林立的大廠牌，倒是少了些趣味和景色，也因為是平日的關係，過了幾個路口後人潮更顯稀疏。

「哦、到了！真幸運，現在人還不算多。」真要開始多人的時候約莫是八點左右，是一個上班最高峰的人潮，他替女孩推開門，便看到店狗柯基和臘腸在門口迎接，雖然是小型犬但也十足可愛。

只見邱宇豪聽見了他的回答笑了笑，倒是勾起來海玫對於「那個人」的回憶。那回憶不盡是甜美，所以非並要時並不會想起來。

失神一陣後，海玫回道：「宇豪哥經驗豐富，要交過外國女生嗎？」國族情緒什麼的，他會在意嗎？海玫有些沒把握。

接著他們沿著東區走，沿路大多是一些大城市裡會看到牌子，有些牌子在胡志明市裡也見得到，海玫也沒多大好奇。倒是注意到兩排的建築物都是現代建築，少了胡志明市那在法國殖民時期留下的西洋建築的風味。

「太好了呢！」跟著宇豪哥的引導，終於順利到了那間店。只見門口大片玻璃引入店內，採光十分明亮。店裡的陳設可愛中不失精緻，看著看著也不免讓人微笑起來。

她看了看腳旁的柯基與臘腸，因不是大型犬，海玫只是搖了搖手當作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