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戲院終於迎來拆除的日子。
日期就訂在一個月後的第一天。
外邊已然磨損透底的牆面上,唯有一幅畫依然清晰可見。那是促使他每日光臨劇院的理由。
這並不是指畫以他所愛之人為模特兒,而是說,他純粹的喜歡上了畫裡的女人。
在大片罌粟花海中,女人烏黑的長發在風中飛揚成一簾美好,臉上笑容甜美。
每一天,每一天,他必然造訪此處,凝視著畫裡的女人許久,從白天到黑夜。
他不只一次的盼望,假若自己是畫裡的一朵罌粟,哪怕一瓣,也能在她身旁恣意鮮灼燦爛;假若女人確實存在這個世界上,他必然用生命擁抱她呵護她。
深夜。他拿著破報紙和外套露宿戲院門口,心想,女人即將遭逢死期,他也不願意獨活。他要和戲院一併葬身在歷史的洪荒中。
然而,在輾轉反側的夜晚,他感覺有什麼濕漉漉的浸濕了衣裳和褲管。
在路燈盡責的照耀下,他看見女人突然愁容滿面,總是笑彎的眼睛甚至撲簌簌的流下淚水。
真實的水珠從牆縫滲透而出,從畫面掉落,而每滴淚水所浮過的筆跡,都逐漸被洗去,變得模糊。
「不!不!」
他痛哭的嘶喊,隨著女人落淚,兩隻手無力地趴伏在牆上。
女人消失不見了。
或者說,筆觸、牆面的畫,被淚水模糊侵蝕的一乾二淨,只剩下矇矓殘影。
他所深愛的,在這個世界上的,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