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好像叫月輝下的兔子——
從前有一隻小小的雪白兔子,獨自在綠油油的大地上生活著。
某天的夜裡他看見天上的月亮覺得額外的親切。
「我們都是又圓又白的,一定是兄弟了,你能當我的哥哥嗎?」
寂寞的兔子如此地許著願……
接著有幾頁紙被人強行撕了下來,畫風也急轉直下。
由本來溫暖明亮的色調變成凌亂陰沉的線條。
小兔子永遠都沒辦法碰觸到天上的明月,因為他是多麼的高潔多麼的遙不可及;小兔子的聲音也傳不到去天上,因為他只是一只墮落於地上的兔子;
即使有著再相像的外形,他們也猶如一條平行線,永遠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已經垂垂老矣的兔子,不再是小小白白的團子了,然而天上的月亮卻如當初一樣美麗高貴。虛弱的兔子看著那一生追求的月,慢慢閉上眼睛。
高貴的月並不會停下腳步,因為他們從來也不是在相同的世界中。
遙看著天空的兔子至死也不曾了解過銀月,他只是沐浴在銀月之輝下中,極為渺小的存在。
看完這個故事,不禁想著如果小兔子還能有其他選擇,最後的結局會不會改變呢?對小兔子來說,天上的明月就猶如犍陀多的蜘蛛絲一樣,渴望著那虛無的救贖,為了離開那名為寂寞的地獄。
想著想著,知流不禁落下淚水。
小兔子何況不知道那是一絲脆弱不堪的蜘蛛絲,然而身處著黑暗的他卻不敢奢望著世界上還有另一個選擇。
因為今天是固定行程中的讀書日,於是當然也坐在銀兔身邊的那尾金色的龍原本只是安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幾冊已被裝訂成現代書籍的和歌而已,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眼神已經從手中的書卷轉到了銀兔的身上。「寫了什麼這麼認真?」自然地伸出了手討要著有興趣的事情,想著的也只是如果這些筆記是推理如何到達月球的算數或許可以有幫上忙的地方。
他用衣袖輕輕抹去眼角的淚花,對金龍溫和地笑著:「沒什麼,只是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個有點悲傷的童書,想著想著就不禁寫了下來。可惜我並不知道這個故事的作者是誰…」
想了想,記得金龍答應過自己將哥哥打飛的事呢:「如果知道的話…大約會想找到作者要求他改一個美好的結局吧…」
「是什麼樣的故事我看看?」總之那隻修長的手指是勾到了筆記,畢竟內容只是看過的故事書總不會有什麼看了就不妥的問題所在......但前後翻了翻之後金龍那原本就不是很和藹的面容倒是變得更為嚴酷了。「總覺得我看過這個,但是前後的地方有點不太一樣就是了。」思考時讓眉間出現了深深的刻痕,這大概就像是聽見銀兔說著自己出身,那個跟世間認知所不一樣的歷史時所作出的同樣表情吧?
「你也看過?」這個知認令他有點吃驚,一直長居於天上的龍為什麼會看過人界的話本?自幼被拐走一直在地上的他能接觸的只有同樣渴望回到天上的女人…難道那是天上的書籍?可是那女人又…怎會有天界的物資呢?「你還記得你看過的……是什麼樣的結局嗎?」
「這個應該是"月亮上的小兔子"吧?但我不記得這篇故事是這樣的結尾啊?這東西不是給學齡前兒童看的嗎?至少我當時看的時候確實還很小就是了。」有些疑惑的抹了抹自己的眉間讓那個想著因為故事的不同處而皺起的地方平穩點。「我記得這本書很多地方都有呢,只是本古老的童書不是?裡面的故事內容就只是很普通的床邊故事才對,像是月亮拍撫著待在山丘上的小兔子問著他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所以現在抬頭看看月亮就會看見有隻小兔子的影子正在上面跳著舞......之類的內容吧?」絞盡腦汁想著過去那本哄著很多孩子入眠的童書內容為了解答銀兔的問題,金色的龍攤著雙手歪著嘴角說著好像他覺得應該是常識的事情。
「最後小兔子來到了月亮身邊啊……」聽見這個答案,他泛起了微笑:「好孩子…就有著好結局的故事。」不同於墮落於地上,滿身泥濘地緊抓著那一絲蜘蛛絲。「真正的主角是有著幸福快樂結局的小兔子…」
「想當時年紀小,我還抱著書悄悄哭過,為什麼小兔子要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幸福什麼的…」他皺了皺眉看著手上自己寫下的故事,那份久遠的記憶:「想不到我看的是偽物的結局…」
「......我記得有一陣子很流行這樣的東西呢,把原本充滿美好回憶的童年故事給改成讓大人看了也覺得恐怖的故事書......老實說這是改寫的人不好吧,不是看了假童話變得疑心病重的孩子的錯啊。再說這只是隻小兔子的故事耶......?」話說到一半才想到現在面前的對象確實是隻兔子的龍有些尷尬地將語尾硬生生停了下來。「那要聽一次原本的那個故事嗎?我想一下記不記得起來。」可能是為了賠罪?又或是為了想轉移銀兔的注意力?金色的龍用自己的爪子比了比自己的方向,老實說聽隻龍說故事好像本身就是種很童話的故事。
知流乖巧地點點頭,說實在他也很想知道真正的故事是什麼樣,兔子與美麗的月之間的事。想起那中間被撕破的頁數,也許…會有點不一樣的可能性。
哪怕是偽物,也能幸福的可能性……
「唔…要躺下嗎?」床邊故事的話是不是躺著說比較有氣氛?想像著書本中小兔子躺在床上,被母兔輕撫,用溫柔的聲線哄著入睡。
「好吧,如果你喜歡的話。」左右看了看書房裡除了隔著他倆中間用來放書的小茶几之外就沒別的東西可以讓銀兔躺著了,左思右想了一下,金色的龍把身體移出茶几外,跪坐著移動到了銀兔身旁拍了拍自己那雙明顯有些粗壯的大腿。「要多墊個坐墊枕著嗎?」
「不用,這樣就好了。」知流看見金龍結實的大腿,有點好奇躺上去的觸感。「我躺下去了喔?」
他小心地躺上,頭枕著金龍的腿,又長又白的兔耳朵也小心地豎起著,等待著金龍的故事。
咳了一下清清嗓子。看著銀兔躺在自己腿上那已經準備萬端的興奮模樣,現在要抽腿應該也太遲了些。於是脫下了外套當作薄被的替代蓋在知流身上,名為戒音的那金色的龍便開始說著故事:「從前從前有一隻小小圓圓雪白的小兔子、孤單的在綠油油的大地上生活著......」
「有一天滿月的夜裡、小兔子睡不著跑到了居住的洞穴外面乘涼。它抬頭一望,哇啊...自己的頭上有一個圓圓大大又白白的東西在呢。而且看起來就跟自己一樣,於是小兔子很高興的開始跟圓圓白白又大大的東西說起了話、在每個看得見他的晚上,每晚每晚的跟它說著話......」那像山谷回音又像森林午後的風聲一樣的音調開始為著銀色的兔子說著床邊故事。
知流仔細地聽著金龍的故事,腦海描繪著真正的童話世界,那陰森黑暗的色塊慢慢褪去,換來的是明亮的、溫暖的……
金龍的聲音,非常溫柔,聽著他說話的知流慢慢閉上雙眼,卷曲著的身體猶如初生小孩子一樣。
圓圓雪白的小兔子,每天向著他的月亮說話,那份純粹的感情,猶如……
「「你可以做我的哥哥嗎?這樣的話我就不會這麼寂寞了。因為只要抬起頭感覺你就在我的身邊了呀。」然後經過好幾個季節交替、歲月這麼的流逝著。隨著長久的年月流逝小小的兔子身體慢慢的越來越衰弱。就算是這樣、小兔子還是依然在每個看得見滿月的夜裡向著天空中的滿月說著話。...直到那最後的最後一天。虛弱的小兔子拖著無力的腳步出現在看得見滿月的山丘上。」將手放上了知流的肩膀,雖然隔了層外套但是戒音的手掌溫度應該還是傳得過去的。
只要抬眼就看見,一直在身邊,猶如伸手可及的存在,對於寂寞的小兔子來說是多麼的重要,知流悄悄地伸出手輕輕抓著正安撫著自己的手,感受著金龍的體溫,聽著他的聲音。
他已經,不在籠子中了。
身邊不再只有遙不可及的月,也不是只能向著月亮禱告的小兔子了。
他能夠像那只兔子,在廣闊的山丘跳著自己喜歡的舞。
與他相像也與他不同,即使他們的起步也是同一個地方。
「雖然我知道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碰觸得到你,我的聲音也永遠不會有可能傳達給你知道。可是我還是很幸福...因為我知道只要抬起頭看著天上你就一直都在我身邊呀。這是小兔子在閉上眼前最後說的一句話。」平穩的語調說著有些悲傷的劇情,手背上傳來的是銀兔的溫度,跟手心裡摸著的是一樣的感覺。被抓住的手只是一動也不動的放在那裡,因為那個地方需要放著點什麼......戒音是這樣感覺的。
「小兔子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一動也不動了。銀色的月光灑在小兔子身上,風兒吹過了山丘、就像是在輕拂著小兔子的頭一樣。這時銀色的滿月說話了:我一直都在聽著你說話,在早上在夜裡、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天上望著你。在你跟薔薇花嬉戲的時候也是,在你到林邊小河飲水的時候也在」「你多麼適合在這美麗的大地上奔跑啊...可是在我的身邊、有的只有虛空裡無盡的黑暗,而我也被天空束縛著無法離開這裡到地面去你的身邊。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可到我的身邊之後除了愛之外我什麼都沒辦法給你啊。我沒辦法帶著你在花叢間跳躍,也沒辦法跟你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翻滾。我能做的只有緊緊的把你束縛在懷裡啊,就算如此你也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在深夜裡小兔子依然靜靜的躺在看得見滿月的山丘上。除了滿月之外沒有人知道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從此以後在滿月的夜裡抬起頭來向上望的時候,有時候會不經意的看見,有隻小小的兔影在月亮上快樂的跳著舞。結束。」結束了這樣的短篇故事後,金色的龍依然沒有動作。低頭看著的銀兔也是一動也不動,就跟故事後段裡的小兔子一樣。
故事說完,知流也慢慢張開雙眼,長長的睫毛半遮著泛起水光的紫眸,故事中的兔子終得到心愛的月的垂憐,他決定放棄了一切,只為追逐著他心愛的月。「為了心中所想而放棄一切…不,是只有對方別的一切就已經不重要,那只兔子其實是一只心智極為堅定的兔子呢。不愧為真正的…」
於別的兔子而言,於……他而言,是否能夠做到只為一人奉獻?
不能與真貨與之媲美的偽物——是沒有存在價值。
抓著金龍的手微微一緊,回憶中猶如詛咒的話語,讓心中泛起淡淡的不安。
他會找到嗎,只屬於他的…會讓他拋棄一切,哪怕是一直所堅信的信念——
只屬於他,在黑暗中垂下,拯救著他,名為幸福的,蜘蛛絲。
被抓住的那隻手只是輕輕地抽了出來,從那個雖然溫暖但是開始顫抖的手心裡離開......但取而代之的卻是不斷的拍撫著,直到那個不安的顫抖慢慢地平穩,如同窗外的月夜般平靜那樣......室內的燈火在趨近無聲後就這樣地的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