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鳥語啁啾。腳踝方 被鬆軟幼毛擦過,癢癢觸感讓女子眉歡眼笑。指尖則於少頃稍頓。直至滑進陶碗內的橘黃零星沒入乳白,她方瞧著空透薄袋細想,以筆於在旁寫下要項。傾刻,房中主人幾次徘徊於房,終攜黃紙及兩件厚衣出門。
在細雪飄沙的日𥚃,萊塔絲駛到鄰近超市內。悠閒行走於每條行道,從五花八門的貨物架內取其所需,這人終止步在身前一架,並掂高腳跟數次,卻憾於無果。女子能嘗試的,由親力親為變成委託於人,她苦笑著,轉身點點旁人肩膀。
「不好意思,先生,可以麻煩你幫我拿一盒穀物片嗎?」
迴盪於走道的聲音委婉得令人一陣耳熟,他回頭望去——
「當然可以,是這一盒嗎?拿去吧。」
那人一邊回應,不費吹灰之力地,抬手將高處的穀片盒遞給身旁女子。
——眼前是彷彿隔著玻璃,那幅落在時間長軌之後,構圖相似的風景畫,喀啦作響的乍然停下,人們離開的腳步似是取而代之,紛紛踏碎寂靜的片刻,使駐足的那抹橙紅和女子面容,烙上灰藍眼瞳中的黯淡焦痕吻合得更不真實。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謝謝,看來不能適應這裡的設施,就得靠近適應這裡的人呢。」言罷引起對方發笑,女子輕聲再三道謝,這便點點頭,目送揮手道別的途人。她低頭細數車內物資,並從大衣中拿出便條逐一鈎選。
其後,於心內推算大約重量及搬運次數。儘管和暖室溫不曾為她減少外在阻隔,卻讓她不太情願回到戶外搬件,於是伴隨商家輕快音樂再起,她一再推動握把,緩緩往角落的寵物用品區前進。
那言行舉止和女子熟悉的嗓音,似是走出繪本畫面,但少了動物特徵的睡鼠。杵立的青年表情平淡,像是畫面內沈默旁觀的兔子。只是現下兩人之間,缺了透明不可見那面的玻璃。
「⋯⋯萊塔絲?」青年悄聲呼喚,將腦海中浮現的名字,對上稍微陌生的女子背影。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那近乎反射式回應,當中或有兩三份熟悉,如同沈沈昏睡間、於幻境裡朝夜遇見之人。女子瞬間朝音源處望去,只映得近身滿頭白髮的少年,表情淡薄地注視前方,映出紅橘之色。空洞表情卻藏著堅定目光。熊熊星火,讓人遙想至昔日螢幕中,那兇猛善戰一人。
無論預想是否一致,茫茫機率中,萊塔絲只覺得怕是任一情景也罷,不應對他人存是非之想,更或是如同初時自身那堅定般、則往相反路程發展。她於是裝作睹物而看,其後回頭行走,以與心內相反的平靜穿過一櫃一行裡。
女子眼眸中的紺碧似是回應呼喚,只在剎那間,他看得見那片海中的自己,轉瞬又像是單方面的錯覺,青年望著神色淡然的身影離去,任憑行人左右往來。
身前的幾步白磚又彷彿隔著屏幕那般,儘管那人是如此相似,他挪了挪腳步卻無法俐落地邁開,深知如何相似,也僅是與記憶中的影子模糊對應,而無法肯定,便沒有理由對陌生人窮追不捨,或是索求答案。
裝載罐頭和堅果零食的推車上,還待著一只動物布偶,不一會又發出嘈雜的金屬聲響,青年快步駛著車,朝原定方向前進。
——這樣的自己,是做什麼呢?
長期乏有堅定意志,更甚思念成疾;遠較想像的年輕臉孔,亦能促使不可能發生的回憶,如此簡直要讓萊塔絲抓狂了。埋在深處那自我厭惡,如同高林上停留渡鴉,本穿透於縫隙耀光也被逐漸掩蓋,留下更無色的黑。
女子深明自己才是問題主軸,放下貨物繞圈而行,最終放進車籃的不是狗食,更像是沈重打擊。
有頃,貨物置放於融雪紅衣旁,她扭開暖氣後呆坐,直至温度燥熱悶悶,方踏壓油門,往回家之路行駛。
-
冬日午後的住宅區仍是寒風蕭瑟,無多少遊蕩的行人,倒是一高一低的身影倚著公寓外牆,將溫暖的家閉在門內,手裡各勺了一杯濃湯,泊泊白煙彷彿要串至天上,他們才談起除了山明水秀、湖光掠影之外的家鄉景象。
「——祝您工作順利。」「也祝您假期愉快,汎恩埃德先生。」一聲輕響。白髮的青年微微欠身感謝著招待,接過空杯的人則拍拍對方的肩,轉入門扉,徒留那不知年歲的人和他的漫漫長路。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倒車停泊於原位,稍早泥色被薄薄淡雪靜遮。女子一個欠身,先是抱袋而出,暴露好幾盒紅藍鮮豔的食材紙盒,默默沾上顆顆白色。單手托著織布小袋的她,隨手拉過大衣兜帽,任由強風刮過蒼臉眼眉。她一按黑鍵,自後方響起鎖定提示後直往房舍走去。急促的軟音由停車場間,迴迴沒入四起豎立的紅磚牆前。
她之後一轉彎,踏過楝角石階回到家中。放下少數物資後正要下樓的萊塔絲,於嚴寒裡撇見微光。遙望斜角下的燈火䦨珊,吸吸鼻子,再次踏著重步,重印事前編留的腳印路上。
趁著夜未臨,隔著手套的指腹點開下一個地標,掌心裡狹長如綻著白光的輸送帶,一邊往前滑動,一邊邁步折返,伴著沿路疏密錯落的足印,仿若未解的記號又由他添上一筆,在雪白與泥灰之間,一只長盒沈默卻鮮明地橫倒,表面同青年肩頭還未沾雪點。
應該不遠——他快步拾起紙盒,習慣地順去底部的污泥雪點,才抬眼張望,看見滿懷貨物的人影。
「午安,這你掉的?」青年跟上其步伐問著。
一手緊拉麻袋邊緣、另貼邊掛著冰硬大衣,同時托運重裝。或許熟音漸起,悠慢勾結放空思維,更像了無人煙的街道,直指基點非己莫屬。女子禁不得聞聲而望,無阻兜帽遮去四處,倒現出一比對鮮明的餅盒。
「應該是的,謝謝你——」句尾,淡薄語音融入雪地,或似遭火車滑軌之聲所遮,她只如此說明。抱物接近,抬頭倒覺世界其小之妙,終微笑示之,如同忘懷、似是克服。
他點了點頭:「不客氣。」只見對方似乎空不出手,正要將紙盒橫過,小心疊在懷抱的麻袋上,又覺遮人視線,還是將半舉的盒子向下,往臂間狹縫去,若不將外盒擠壓得緊,亦有可能再度滑落。
職業習慣地稍加打量他處,眼神探向女子托著麻袋的單手細腕,能夠抬起卻無法久持,也遲遲放不下更多,於是在袋前微微彎身,又問:「需要幫手嗎?」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嗯⋯⋯要不然⋯⋯」習慣性似地、如同齊趕在課前報置的助教、導師們,她險些便想調整姿態、俯前抬頭,欲以下巴穩著小盒。然而非為來者自身,萊塔絲突然察覺如斯舉止實在失禮。於是頓著些會,愧紅了臉:「⋯⋯好吧。實在不好意思,拖延了你的時間。」
言畢依舊緊抱大袋厚衣,解說住所在上,這便開始踏上洋灰小梯沈默行走。
寡言的青年搖搖頭,先一步重回方才的公寓大門,在樓梯前拉把手稍待。
一對母女正踏出家門,抱著玩偶的女孩朝人揮手打著招呼,母親臉上略帶意外,仍是點頭微笑地打招呼。
依著扶手而上,改用大腿支撐物件。奮力連人帶貨拉起的她,抬頭則見兩位尚算面善之人推門而出。穩定之後同時拉下帽子,禮貌回笑之,這便察覺到對方專注眼神落在男生身上:惟她沒有在此遇見過這人。
「⋯⋯可以了,真的謝謝你。」深吸一口冷空氣、嘗試穩著呼吸。於回到白門前那時,她提起前足置放狗食,扭開木門後,
(R/是一隻興奮不已、向主人撲來的白色大狗。
K/ 有一隻白色大型犬等在門前,漆黑的雙目望了望主人,高興地走前嗅著狗食。
GB/有一隻白色大型犬等在門前。惟其快速察覺異同,面對突然的訪客,牠
[RK/繞過主人,跑出門前低頭嗅著來者。 、BG/警戒萬分,對著來者俯下前身、以預準攻擊之姿瘋狂吠叫起來。])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汪汪!』哪怕還在氣喘,突如其來的推撲並沒有令少女倒地,僅稍退一步,扶緊寵物同時,倒傳出有硬碎物倒落在地的聲音。
「SUISUV,冷靜點!冷靜——」如此說著,紅髮少女讓家犬回站地上。拉過早已碰地的厚衣,以及傾則一邊的狗糧,她把男生落在外頭,先行將物資移送至室內去。
與初識兩者簡短回應中,獨自搬運大袋的女子匆匆而過,青年隨後,仍是平靜地望著在樓梯間些微黯淡的紅橙色,彷彿還掩著兜帽。
直至門內溫暖地替人撫去冷調,熟識的所有聲音不再從腦海,而在耳際回放,層層結霜掩蓋的再次感受融冰般地發麻,他止步於框外,遙望與想像差異幾許的日常一景。
「兩位?」許久不聞回音,才悄悄走進,將手上的餅乾紙盒找到桌面放妥,隻手探進外套內袋時,指尖稍頓,回顧曇花般視線,仍將潔白綴綠的卡片從寬扁木盒取出,半截夾在鮮豔盒裝的一邊。
在這狹小公寓內,萊塔絲烏身於門前客廳對面的廚櫃下,先把輕便麻袋拉出,並於兩袋置放完妥後,輕掩木門。男子的聲音,讓她還沒顧及整理受涼風所擾的亂髮,一撥,便急急站立起來,轉身拿取生果及小量乾果零食,「真的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要食些什麼嗎?」
一直跟在主人旁的白犬似乎感到無聊了,抑或同樣察覺房內多了一人。牠腳步躂躂地來到男生面前,低頭渾身的嗅著對方身上每處,濕潤鼻子擦過多少不同地區。
踏向門口的足尖被叫停,白髮中黃絮的被緩緩轉向肩邊,臉側一絡烏黑不掩澄湖般藍,倒映身後的萊塔絲,婉約卻有些毛躁的樣子,彷彿看見熱心得過份親切的睡鼠,和她最後的身影。
他搖搖頭,只是從對方掌心揀走幾個堅果:「謝謝。打擾了。」正要重新提足,低頭卻看見腿邊的SUISUV,似乎還打探著自己,雪白細毛亦鬆軟地左右擦過,「SUISUV?我得、唔⋯⋯」平淡的語氣頓時僵硬,垂在身側的手掌反覆握了握,不知過了幾會才悄聲:「⋯⋯⋯⋯⋯⋯我可以摸她嗎?」
手持餘下果子看著來人,憂心忡忡似要說上什麼,卻見家犬堵著男孩去路,又鑽又撞地繞著其身轉動。微笑首肯,她方才放鬆心情,放下迎賓用的小小禮物: 「當然可以。只是也要小心點,她興奮起來可有點麻煩的。」
睹著陌生人正要伸出大手,白犬稍加徊避,欲又往還沒探索之地方嗅探,順勢下來足以讓男生半跪撫摸,
(R/被新人觸摸的牠感到興奮,撲上來者,試圖甩對方一臉口水。
K/不知何解,於對方手上嗅出粟米香。男子除了方才感覺到的濕潤癢癢的感覺後,更是目睹自己的手將與其舌頭有所碰觸。
G/白犬一直任由對方觸摸,自己則專注嗅著來人。嗅著嗅著,或許嗅完了,又覺對方不會撫摸要領,不知對方在做什麼的白犬之後一個縮身,歪頭,這便溜回到主人身邊。
B/ 而事實正也是白犬任由陌生人撫摸交流。欲正如女子所言,大狗突如其來興奮起來也是嚇人一跳的。SUISUV突如其來的張口撲上,直往男子嘗試擋下的手肩部分狠狠咬緊。)
得到女主人的許可,他單膝跪得乾脆,脱下皮革手套的指掌略顯白皙,彷彿聽進提醒,單手攤在濕潤的鼻子前讓狗兒隨意嗅聞,青年稍顯嬌小的身姿與大型犬相差不遠,但沒有出聲逗弄或貿然撫摸,僅以眼神跟隨對方細微動作。
暖熱的觸感現於掌心,他指尖順向白犬下顎軟肉:「好女孩,餓了嗎?」
偎在薄牆目擊的她,漠視隨隙而進的冷氣微風,心內卻像照耀出廊的房燈,讓其口角不覺往上揚。愛犬會熱情對待陌生人一事,並沒有讓她驚奇,只幸於大狗並沒有過於驚奇,一躍一跳,突然讓對方受傷叫痛。
「沒想到你還真觀察入微。」萊塔絲倒驚訝對方尚沒探索這多,便留意到愛犬性別。默認男生喜愛動物,她只是搖搖頭,轉身於綿窩內拾起幾件毛絨玩具和發聲道具。「只是貪玩而已,要試試看嗎?」遞向青年,一笑,給予以後雖開始回到公開廚房裡收拾買物,目光還是不離二人之上。
輕柔撫摸狗兒細毛的青年,思考幾會才對女子的話搖搖頭,他只是猜測、並在更久以前得到隱約的答案,如今只是核對他腦海虛擬的一切,與真實的差距。
聽見女子與腳步聲趨近,「謝謝,但⋯⋯」他抬頭本想回拒,尤其自知已偏離既定原路,瞥見突然站起四足,漸漸晃起長尾的SUISUV。
「讓我試試。」那又何嘗不能探索。他點點頭,便將玩具接過攤在地上,挑了個身經磨練的絨毛小骨,先保守地以不高的弧線拋去,被緊盯的白犬抬頭接下,又交回手中。來回幾次看似太過輕鬆,青年隨之起身,試著朝走廊那端拋高和遠了些,興奮的狗吠在屋內迴盪而去,不久便快步叼回,在青年身旁啃咬著兩端。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連連踏步之音與犬隻高昂之聲一同響起,幸於左鄰事前知匯遠行,才不至於在歡樂玩鬧之中,因建築薄牆而造成困擾。兩人愈漸投入的模樣,讓女子笑開了來,安心地專注於整理薄盒零食、及以些許被膠體包裝好的工具物件。
把環保袋內的所有置放於合適位置,巡視一週,方見前方的餅乾鑵子仍然空著。默不作聲,繞過廳內仍專注玩樂的兩位,坐落於沙發拿起紙盒,輕握,倒見一張小型的淺色卡片滑落於同色桌面上。
不到一會,她臉色蒼白難看、似乎並沒想到這天的訪問會不期而遇、更似乎不為二人刻意為之。萊塔絲只覺無從入手,僵硬的語尾,最終只能喚出對方名子:「汎恩⋯?」
當日漸虛妄的存在,出現在目可觸及的剎那,滄海一粟的偶遇,更像是海市蜃樓,劃破無聲的水面急遽擺盪得無法撫平,便覆上層層冰結,方能不再介懷,暫且平靜地留下試紙,悄悄等待他日驗證,卻在此時,他聽見彼方的海遲遲的回音。
汎恩停下對狗兒的安撫,朝女子點頭:「見到你真好,萊塔絲。」他的語氣不似方才的僵硬,彷彿要解開長久的懸宕,不僅是眼前虛實,對冬眠的擴寫能也得以消停。
果不其然,那不是幻像、而是真實;少年同樣非懵而不知,而是於超市之中,見人而喊那人。那小屏畫面之模樣、一如再現。自平淡寂靜的灰藍酷似薄冰,卻於近身探索時,重現滿天星光。其堅定任由平常習慣冷靜應對的萊塔絲,也無力招架。女子更甚正正為命運所窒息,不能再強顏歡笑地點頭回走。
背著男子,在廚房內輕拆包裝,萊塔絲似同緩緩探知銀光裡的物、同樣慢慢關顧易碎之品。她一問汎恩:「那你⋯⋯心情如何?」
目光隨人移動,至女子背影傳出問句和細碎聲,青年才思考般地偏頭「不壞⋯⋯也不太好,只是幸運。」他視線低斂幾分,語氣漸緩地接著說:「⋯⋯也許我不該打擾你?」灰藍落至伏在腳邊啃咬玩具的白犬。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默不作聲地思忖對方所言,處理貨物後,她只是搖搖頭,紅長嫩髮左右擺動,終轉向白牆那邊。藍極似黑的雙目,定在低頭望狗的男生身上。
「⋯⋯並不會。」她說,頓落些會後,一下子,微弱的語氣更於柔曼。而事實的確如此。任一認識之人來訪,她都會努力待客如賓,哪怕對象為眼前人,亦無一差別。只是,稀疏傳信間,對於青年的事,她非倒背如流、卻也銘記於心:「倒是你要回去探親吧?待在我這裡⋯⋯沒有關係嗎?」
自虛擬的身影消逝,留下缺口,他偶爾會將工作之外的日誌一頁摺疊,朝窗口投向宇宙般未知,以信守承諾。回信有時是月缺至圓,有時又現於下一個月缺。無論距離如何,總比從星子傳來的光要快多了,觀星者如此笑著,知曉星子末路的青年,卻漸漸找不出一紙閒暇,而在踏上機艙前匆匆將票卷投遞。
劃去的時日也近,只是窗外天色向晚,他點頭並思忖著,即使再遲些啟程:「還能趕上平安夜。」亦從口袋拎出手機,指腹在屏幕上飛快地敲著字句。「⋯⋯萊塔絲,也要返鄉嗎?」
靜默空間只傳吭聲,片刻,藉由平淡語句回應問題。
温文語氣稍透伏調,平靜沈著裡頭,映照一絲惋惜,言曰:「想要,卻或許不是如今。」家鄉對她而言什為複雜,或許是早已別離、如今空無一人的出身地,又或是未曾熟悉、卻有至親的發達鬧市;然而最需關注之地,早不是其身。女子只是微微一笑,倒專注於男子綠袖之間、那一棕一白的半截掌芯。最終,她拔足朝門口而走,想要一再確認對方意願。
「汎恩,吃完飯才走,好嗎?」指尖滑過門鎖,欲以關門,卻不想強迫對方逗留,「若你還有興趣的話⋯⋯約定的事,現在告訴你吧。」
難以猜測萊塔絲嘆息的緣由,即使無關複雜情感,也有事與願違的時候。視線移開包著字詞的訊息氣泡,汎恩瞥見那人嘴角微揚,低垂的頭又傾回螢幕那側,亦看見左端冒出簡潔的確認與寒暄。
他又輸入一次訊息,點頭答應:「如果我能幫忙的話。」正要按熄,訊息窗內不斷冒出滿是驚嘆的長條氣球,知道一時半刻難以打斷,而有人能平息這波浪,於是將手機暫時收回外套口袋,走近廚房那側。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明解,一推一扭地把門鎖上,萊塔絲把鞋子放在櫃子裡,這後才以赤腳行走。沈默地睹著男子手中物,女子持續並無發言,藉是於男子回答後烏身搜索:在木櫃內遂一把羅勒、米粒麵、及其相關配料拿出,又在冰箱內拿出肉眼扒解凍。
「那麼,可以先幫忙做一些青醬嗎?或是要是想吃其他的,也可以先拿出來。我待會會回來。」如此說著,一笑以後,萊塔絲把吧椅上半濕的厚衣拿在手上,穿著另一大衣同時,她在走廊內的操控鍵內,把白棕混合的房間、被淡黃暖光包圍。女子頓落些會,同樣把室內溫度上調幾分。完畢,這才回到澡室內,把其一放籃,並把亂髮梳整為辮。
女子之後待房些會,這才脫下了外衣。在能讓她自由活動的悶熱溫度下,踏著居家便鞋而出。她一探男子的情況,再因而決定之後的行動。
除了主食類的肉排和米粒麵,青醬倒不是他熟悉的料理,沈默片刻的青年依然點頭道:「我試試看。」語畢脫下另一只皮革手套,折進口袋翻出剛收妥的手機,確認印象中的材料有無缺漏,參照食譜在廚房搜索一陣,逐把調味料依序排列在流理台前,才開始在水槽沖洗羅勒葉,隨後又將底下鐵鍋重新盛水,放在爐火上預備滾水。
眼神環顧捕捉到廚房紙巾,抽了一張將綠葉包裹其中靜置,又拎起平底鍋置於爐上,俐落倒了
把松子進去,
(R/小心翼翼地以火苗慢炒 G/轉開中火乾炒出香味 B/但控火不慎,不小心炒得一面焦一面白 K/不料火勢過猛,差點連鍋底一起烤了)
見火勢瞬間吞沒鍋緣,汎恩警覺地迅速關上爐火,看看陌生的爐台四周無恙,才將險成黑炭的松子盛在瓷盤上冷卻,一邊將被吸去水珠的羅勒葉細切,再與蒜瓣和松子一同放進果汁機量杯,反覆倒入少許橄欖油,次次逐漸攪碎成泥。
任憑刀片和食材嘈雜地轉,汎恩回頭急救擱置水槽中的平底鍋,方才似被大火嚇出冷汗,但此時撫上額前濕潤,才察覺不僅是爐火,室溫亦不知不覺地攀升,僅只是嚴冬之中的暖氣,還是令人難忍地脫下防寒外套,稍微捲起薄衣袖口。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意料之外、更多的調味料放置在瓦面上,多少佔據了部分閒置地方。萊塔絲倒是明白不曾到訪居家的少年、沒可能事前知曉物件所在地,於是不發一言,在對方正忙著整理現況時,把部分物資搬移到後方桌上。接過對方脫下的深綠外套,不慌不忙掛在吧椅邊沿。萊塔絲這才開始動作:先於櫃邊前拿起花白圍裙,遞給面前的男子:「汎恩,先穿上吧。」右手則高舉一按,啟動抽油煙機。其後,女子快步移動到流理台另處,把先前移動的米粒麵包裝打開,依照估算。她最終將兩人有多的份量倒進早被少年預備的滾水裡頭。
「平日習慣自己煮食嗎?」輕快地問,她在汎恩正朝杯內加起司粉之時,同樣側身稍俯,想要拿點鹽及橄欖油,稍稍撞到男子後一愣,繼續專注在煮食上。
聞聲接過圍裙的汎恩頓了下,回頭看向匆忙的女子只著輕便居家,似乎沒有另一件,想來是對方習慣與代客心意,圍裙才被合身地穿上、繫妥腰後的結,繼續調味和試圖挽救平底鍋。
「嗯,只是更簡單。」所幸鍋面沒被燒壞,幾番洗去底部焦黑,便是擦乾後重新放回瓦斯爐架,
R/汎恩轉身拿來退完冰的肉排,念及剛才的操作意外,讓熟悉此地的人開火比較安全。
G/他伸手向爐火開關,手裡的旋鈕又轉過頭,只見瞬間竄起的火勢兇猛,才徐徐調整適中,「抱歉。」他吐了下舌,幸好還沒能把肉給煎焦。
BK/他轉開爐火溫鍋,滴入深色鍋面的水珠逐漸蒸發,「應該可以了。」目光才從鍋前離開,探向退冰的肉排。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這樣啊,最少不是外面用膳為主,還不賴呢。」如此笑道,女子倒是開始猜測每日出現在少年面前的會是怎一菜式⋯⋯抑或終有人受不著,於是間中為其改善餐單?眼見灼熱蒸氣由鍋內出,一手左扭按鍵,以木匙攪拌後、拿下蓋子直掩。正想欲去洗菜之時,等在面前的肉類讓她一愣,卻也快捷地心領神會,指向近身桌面:「謝謝,放在這裡就好。想要幾分熟?我努力試試看。」
言畢,倒也不忘請求協助,「可以幫忙在六分鐘之後⋯⋯換一個盆子冷卻嗎?嗯⋯⋯之後在左邊的櫃裡挑三個馬鈴薯出來,洗好切片。辛苦你了。」其笑於這時終帶點羞愧,似乎覺得自己一如既往地在現實也麻煩了別人,然而女子不曾停下,先後為肉扒添上香草作調味之用。
汎恩只是點頭回應:「你也是。」雖然不清楚頻率,但以常備的香料和食材份量看來,對方應該不只是偶爾下廚,調味步驟亦是熟練,青年徐徐退到另一側看顧滾水中的米粒麵,聽見萊塔絲的話,也知道對方想著同一件事,而在手機上設定倒數。
「六分熟,謝謝。」他說著自己的喜好,並從櫃內挑出適中的馬鈴薯,放在盆中注入清水,稍微搓洗灰黃泥土後,抽出刀架上較短的水果刀,上下來回削去薄透的皮,順手挖掉芽眼,行雲流水地於砧板擺上嫩黃的三顆馬鈴薯,徐徐切起薄片才停下:「這樣可以嗎?」向身側的人確認需要的厚度。
「熟度的話,只有單數哦。」把火調至小,觀察微微水珠於黑色鍋面上且起且落。澎漲至一定程度爆破,卻又於彈落回面時愈漸收小。直至鍋面光滑無物,女子方把候於一時的紅肉置放在熱鍋上,任由沙沙之聲響在週邊。原是伏在地面上休息的大狗,嗅得油煙肉味,於是揮動尾巴前來一探究竟。
以腳支開,白犬又再走近男子身旁。萊塔絲這便連忙翻過肉眼扒,並留意對方進度。「都可以。」她說,倒是察覺針板旁,那漸出成芽的夥夥粒球。女子靠近細看,見其被清理乾淨,便安心交託於少年,「哈哈,畢竟工具跟你日常所用的或許不同,三月兔先生還是跟以前一樣,很快熟手。」這時,以夾子將其再轉,並慢慢封邊,肉眼扒被煮成
成熟。(
/紅黑熟度-1 ,反之則+1。)
(上方BZ以結果雙數為觸發條件)
「啊⋯⋯」沒想到連串動作,倒是讓她忘了火候。萊塔絲一臉茫然地夾起乾巴巴的成品,換來反而很是興奮的SUISUV、一躍一跳想要品嘗食物。
⋯⋯默默把失敗品當作自己那塊,自洗碗機內拿出空碟放上,她再一次接受挑戰。
,
青年腿腹不時被輕蹭,低頭瞥見那眼巴巴的狗兒,但手邊還未能放下刀俎,於是回過眼來又切了快些。「不,只是從小習慣。」比起削皮器,單純的刀刃在他手裡更加靈活,彷彿遊戲中精通短刀的技術,是由此教授或模仿而來。
褲口袋中傳出急促的響,他正好將薄厚均一的薯片留在板上,一面擦拭刀具上的水分,一面從壁上找到細孔的濾匙,空出手按停鬧鐘「小心燙。」拍肩提醒爐邊的人,隔著抹布將鍋蓋掀開,白煙伴隨小麥香氣騰騰竄出,待煙霧消散才徐徐撈起米粒麵,至水盆內冰鎮一會,再移至瓷盤上。
這才瞧見那兩片茶深與血紅的肉排,他思忖了會:「那就⋯⋯五分和七分之間?」方才的話似乎被以不同方式又重複一次。
踏步一離,卻又折返原位,她在對方拿起鋼鍋後,才緊握用具繼續烹調。鑊上慢慢滿沾動物油脂,血液流出同時漸漸散發。「那還真的有所難度呢⋯⋯只好,讓你吃時評等了。」身邊無減燒肉香味,再翻,
(R/非黑卻棕的顏色,讓女子輕按肉扒,稍有血紅滲透至外,並不至於鎖著過多肉汁——相信是完美的『六分熟』。
K/接近
[RK/七分、BG/五分],若不是極為清晰六分為何,應可視為直接合格。
B/稍黑完棕。看來女子思量過多,不經不意又是一塊全熟牛扒。
G/血紅稍多,因上次失誤而緊張,結果弄成了三五之間的『四分』。然而或許時間不足、抑或旁邊影響判斷,萊塔絲還是將其置放碟上。)
由小鍋空閒了之後,萊塔絲速洗一遍,便將方才切片的薯塊伴以熱水滾起。與平鑊交換位置後,將其放置在稍遠水盆,想著先清理桌面,她便指導少年完成頭盤方法:「既然已隔水的話,把青醬倒下去拌好便完成了。前方櫃內有些番茄乾,要是喜歡吃甜的⋯⋯也可以拿點葡萄乾放下去。」
以海綿吸收清潔劑,她邊抹於平鍋夾子,邊等候汎恩完成近尾一筆,如此也可節省之後收拾的時間。
乍看第二份肉排起鍋,正將調味瓶罐歸位的汎恩點點頭,找了湯匙將果汁杯內青翠的醬料倒出,覆在盤中拌勻,變得嫩綠的米粒麵被一勺勺地分成兩份,他從櫃內拾起包裝盒,視線讀過背面細小的文字,彷彿確認著成分,又望向流理台上的料理,和正在水槽清洗鍋具的萊塔絲,才零星地在兩盤撒上茶紅褐黃的果乾。
將紙盒重回櫥櫃時,瞥見疊放櫃內的鐵罐開口泛起反光,視線凝滯了會便說:「⋯⋯可以加些玉米嗎?」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當然。」聞言抹手開櫃,將開罐器遞給對方,這便連果汁杯也順道清洗。完妥後剛好是為薯塊熟滾之時,於是從凍櫃裡拿出牛油奶類隔水混合,終以隨手撒鹽加予拌勻。萊塔絲把兩球大小一致的薯蓉置於肉扒旁邊,稍加預想,怕是讓扒類放置過久變涼,則以先前預備的醃菜替代。
「嗯⋯⋯汎恩想在吧檯吃,還是都放在咖啡桌,拿著在沙發吃?」瞧著少年完成最終步驟,自己也剛好蓋上多做的薯蓉以防不時之需。她拿著兩個大盤,看著少年問。
「謝謝。」接過開罐器緩緩轉過一圈,勺起幾匙金黃飽滿的玉米,在青綠之中堆成小丘,逐洗過空罐和湯匙,兩手將盤子端至吧檯前:「這邊就好。」語畢脫下潔白圍裙,明明遠離爐灶卻不減溫熱,而未將袖口放下,回頭在座位前幫忙擺上果汁杯和刀叉。
聞言,將盤子及餐具置放於前,其後則轉身泡茶倒水,讓晚餐不乏飲料。同樣安置狗食後,安坐於餘下那張,頓於口邊的倒是一句客氣話:「抱歉。總是一個人住,肯定有地方招呼不周。」
笑言,這才祈禱進食,她默默地刺著玉米顆顆,眼尾不曾望向少年,「不過⋯⋯希望這些食物最少能讓你不失望。」
汎恩望著低頭禱告的萊塔絲,客氣與謙卑彷彿是根深蒂固,又而額外綻於女子側臉,亦是搖了搖頭一同闔眼握掌,待他聽見最後的禱詞才拾起餐具,勺起金黃和青綠的米粒,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女子:「我也希望。」這是他第一次調製,到嘴裡才第一次試味道。
接著他又吃了第二口,羅勒和起司的香味在口中瀰漫,挖起第三匙才緩緩問:「味道如何?」
她稍加試食,青醬拌菜其實不是一道常現在家的餸菜,卻在這次成為心血來潮的嘗試。染色成青翠碧綠的麵粒,既有又膩又鮮之味感,咸甜與共一拼刺激食者味覺。天然甜味雖主導整道菜式,但自然之感卻不曾讓其過於突兀——萊塔絲藉是憾於主以機器攪拌的均勻口感、讓沙口觸感近於虛無,卻憶著少年與自己共廚回憶,則不覺讓試味於心內添增幾分。
「⋯⋯不錯,是想要再吃的味道。」微笑,萊塔絲藉如此說,眼睛一頓於男子身上,又慣於從對方身上不能得到提示。她心內突然淌出一種感覺,倒自行感受著,「那麼,你呢?」
得到回應的汎恩也點點頭:「味道很好。」說著表情依舊平靜,本就偏好蔬菜鮮脆和甜味,使他不知不覺中佐著軟嫩的麵粒,已勺去半盤果乾和玉米,「而且⋯⋯不太一樣。」頓下湯匙的青年側頭,不知道是配方導致香味和印象中不同,或是廚房中的製作過程與市售的差異,但看萊塔絲表情柔和,即使差了些,應該也是好的開始:「下次再試。」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認同咐和。之後每每分秒間,女子反而保持沈默的完成料理;其後,將杯中水飲盡、主菜吃罷愈半,指尖終非雙留食具,而是近空圓杯。兩掌握緊,見其指尖漸發白,才站立傾水。同樣將其動作予旁杯,女子藉言:「那時是言『現在』。那麼,也是差不多了。」
「汎恩⋯⋯你沒發現什麼不妥嗎?」此時,女子面不改色地問,與房內空間不變、酷似一致地如同給予陌生人那般可懂還深之感。萊塔絲開始低頭回轉,依稀亦待。
儘管料理稍有美中不足,刀下軟嫩的半生肉排,也和果乾青醬那般被青年送進胃裡,滋味品嚐於心,但一旁溫熱的茶水倒沒喝上幾口,即使汎恩並不討厭那伴隨白煙,徐徐撲鼻的花果香氣,似將乾藏的春意在嚴寒冬日裡以熱水喚醒,愜意近人——若不論此時,室內已如初夏那般溫暖。
對秋初將以冬眠的睡鼠而言,似無不妥,汎恩於是搖頭:「沒事的。」女子一言,使人更容易察覺,此處之於對方的平白適切,相比自身習慣,進而推斷所謂突兀之處。
「萊塔絲⋯⋯相當怕冷空氣吧?」灰藍似湖的眼神落在女子纖細、捧著杯身的指節,騰騰蒸氣似為人添上迷霧,卻已被看見模糊身影。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嗯。」 恰好回至高櫈木椅,回答快速,同又靜掩一角。直言。「這樣的我,怎都不是健康的人喔。」緘口些會,硬物碰瓷之聲突然響起,期間化為磨擦輕聲,直至銀鋼將肉扒深棕一邊分成兩截。萊塔絲以叉將其給予少年,讓其乾旱的肉、與碟上滲紅的牛扒形成對比。「⋯⋯又不如這樣說吧,我身上的是⋯⋯嗯⋯⋯不太良好又過度使用的器官,很快便會接二連三地殆盡。」
稍頓,女子緩緩抬起餐具,重覆切割動作。「嗯⋯⋯所以,正如之前所說般,或許所有關係也藉是停留這層,甚至沒有達到才是最好的,對你⋯⋯特別如此。」
湖面倒映垂目的女子,娓娓語調伴隨碰撞聲響,細碎地彷彿隱隱冰裂,上方的人卻看似平靜,手裡冰冷刀叉來回於肉排,使瓷盤上成了猶如拼圖般的片,至青年眼前的半塊亦熟得乾硬,卻染上生肉滲出的血水。
儘管那一半仍是算完整的塊,於兔子身邊溫婉的睡鼠亦同,如今能看見連接斷面的,被刻意迴避而尋覓的另一側,卻是女子善意而為。「⋯⋯這不一定。」汎恩以叉尖抵著,切下深棕染紅一角,送進口中細嚼。「萊塔絲,今後還會收信嗎?」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不一定嗎。或許只因出由少年之口,抑或從不肯定,倒是再三思量,對應著這話之後的可能性遂一沈思,方說:「當然——」
「直至你找到更多想要寄送的人,我想要這樣。」透色玻璃照出藍眼,略提眼眸的女子全遭映照而看出了神,主謂似近還虛、如對則離。片刻她雖從中脫離,遊落面前的雖為事實,也許亦不。
萊塔絲習慣似地雙手交疊,轉身終望,講得很是誠懇。「聽著,孩子。現在你⋯⋯」卻阻於本意雜念,促成回流。「⋯⋯不,你終究會知道。」紅髮女子只得搖頭,停頓半刻,同一意思之話,終究講不出言。她一再默座些會,後則獨自攜碟而去,背對男生把剩食倒落狗盤,其餘歸於鋅盤。
像從前一樣,他可以循著訊息的弧線,眺望漆黑,再從久久回音探測間距與彼方的存否,儘管渺小微弱,卻遠比任何虛幻想像還要真實地存在。「我不會,直到你說。」端坐吧檯的青年望向女子背影,聽見其後細碎紛落之聲,那不是見慣的玻璃帷幕粉碎,卻曉得兩人相隔以無形。
「可以讓我知道嗎?」汎恩說著,一邊享用僅存的肉排,金屬清脆規律地如青年嗓音平穩,那怕不需闔眼,他彷彿能看見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如同前話所映那般,紅髮因腦袋漸搖而擺動,結集成束的橘色稍散集晃;同樣情況兩於廚房前後再現。只是女子垂眼更低,更甚閉上了眸,換來被覆藏於底的潮汐愈漸高漲。「我⋯⋯不,汎恩。」
女子緘默數秒,掃過寂靜無浪的雙眼再次跪下,鎖著注視於食的黃:「你的人生,或許比你所料更長。」
「種種閱歷所至之,哪怕你現在、或是之後會喜歡很多人。不要⋯⋯只是專注於我身上。」
那宛如數著鐵軌的聲響漸緩,雙兩置於盤中的刀叉似停駛的鳴鈴清脆,鞋尖從高椅橫桿輕躍,一離開長軌,落地悶聲忽顯自身沈重,於椅背旁的青年頓了會:「⋯⋯這很難。」稍後舉足仍是輕快,他步向流理台,得見蜷於檯下的萊塔絲和狗兒,「但我想了解你,無論是哪種模樣。」灰湖如鏡,凝望唯一真實的橙與灰白,眼底光輝一倏即往。
汎恩側過兩者,伸手端起瓷盤至水槽,逕自轉開潺潺水柱沖洗雜質:「只要是真誠的——」潔白泡沫柔軟地蝕著乾枯污漬,混成淺色流水而逝,以復光亮如新。「我不會討厭。」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那人話語所及之意,只讓女子沈默不語,更難以言喻。僅為同一水波連連,卻又規律無規地屢次受牽。連連緘默,如同六月以來成形歸根,再多地似同沒在烏黑裡的十指,從膚滲底。只言:「⋯⋯再讓我考慮一下。但我會努力。」
指尖劃在粉白長毛內,來回折返。直至大犬同膳食完畢以後;指尖頓在半空,順過柔軟直觸硬尾。「⋯⋯先不要說這個話題吧。」萊塔絲搖頭自醒,抱著盤子而立。想要接近鋅盤的她,則看著清洗碗碟的少年,輕語:「汎恩,今晚會在哪過夜⋯⋯?⋯⋯怕是夜上馬路積雪愈深,稍為危險。我幫你算著時間吧。」
背著女子的馬尾隨點頭頓了頓,亦知道窪洞逐日匯聚的水深,何況汪洋,難以雲消霧散,未明之處只待彼時揭曉,沈默於長夜守望寂靜。附著水珠的手接過最後一枚餐盤,那甚至乾淨得不留殘屑。
「⋯⋯往西的旅館。」擦乾的雙手輕撫身側兜轉的大狗,方覆進皮革手套,持起手機以指腹喚醒螢幕,風景前的數字使人凝滯半刻,手腳轉瞬恢復流暢,將披掛於椅背的外套穿妥,收進衣內口袋。迅速卻不顯匆忙地步向門前,一再修改的路線依舊指向同一目的,正離去時又轉身看向屋內:「感謝招待,萊塔絲。」
「不,我的意思是⋯⋯」放置膠盤,一愣。萊塔絲看過少年繞道而行,半刻直達大門。被喚醒自身的衝擊感而襲,猶如方才行走於雪地內,強風吹拂、那注意掉落的紅藍長盒旁,倒卻站立了那名黑白短髮的男子。更甚,茫茫白雪淡漠了深色,遮蓋成影的兩道陰影,卻與事實反其而行。
「旅館,很遠嗎?」但她更理解事理,亦覺以對方為先。於是藉能從事實中採查,哪怕當中或涉憂他與自欺之意,「⋯⋯還是⋯⋯要循道查詢?沒有問題嗎⋯⋯?」
再別的話還未道盡,直驅的路徑乍被魚鉤截彎,腳步停得比預想得還久一些,甚至開口也被思緒拉扯而延遲:「180⋯⋯約兩小時半。」若細雪不被強風打在窗外玻璃上,他預想的數值甚是樂觀,而旅途至此亦早有預備,即是送出訊息後,手裡化作上下交替的漏。
自知得失自負,話語眉間也讀出女子擔憂,儘管有違原則:「⋯⋯會有風險,我能處理。」
「⋯⋯留下吧。」房內暖燈漸顯,被夜幕包圍愈消的日色早不復見,剩餘女子想要匿藏的心,則被柔光照得無所遁形。雖然沒見午夜之藍緩緩染出,失落緊繃之感亦含他意,但現實隱憂,她還是清楚自明,「那邊大概是山上吧?這個邊上本不近市區了,要是行駕間打滑可——要是不介意的話⋯⋯留下吧⋯⋯?」我擔心你,少女輕言道,卻愈漸把話變少,甚沒在室內,「我都⋯⋯相信你。」
豈料一句留人橫空截斷定路,更是牴觸原則,欲以婉拒的青年長望那處的女子,與水槽的背影交錯反轉,波瀾片片倒映自身,使連綿不斷的迴繞成糾結的團,他低斂著眼神木然沈默,儘管繞開山區、或依靠暖氣過夜亦是活路,恐怕難以使人定心,則更加本末倒置。
片刻釐清思路,抬眼又見萊塔絲與溫暖室內,似是炫目地側向門框:「可以的話⋯⋯只需要沙發。」語畢,汎恩仍舊轉身,步下台階前又補充,「我會回來的。」奔至戶外車前,感受此時突顯舒適的寒風細雪。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輕聲回應,其後目送少年遠去,萊塔絲方似一鬆神經地依在臺櫃,卻被刺痛層層自我厭惡再襲其身。如同提醒的抖震指尖、頓留於鋅盤中,皆因瞧見僅僅本來只因慌逃避而放外的碗碟,比起之後放在洗碗機中,而是早被那人全部自行潔洗。於是似是回到下車之時,那被冷得吸索鼻子,卻哪怕在苦笑掩飾下,同時牽連了眼框漸紅——她知道自己得先再冷靜過來,之後把一切重整默思。暖黃室內,紅髮女子默默收拾架中機內的瓷器,同時快步將浴室內的衣籃拉到睡房。一切如同把內在幽暗整頓過來。
-
門邊傳來鈴聲,SUISUV高興致至地等在門邊,低頭一嗅來者為何。女子慢步而走,牽動白裙微揚,打開門後,一笑迎之,似同近晚一見那人,卻有似帶微細之分。
留候車上的行囊簡便,至門前僅有一只手提,被狗兒好奇地嗅著近牠半身長的陳舊皮箱。「又見面了。」青年說著,平靜迎向女子笑容,目光擦過眼角幾分紅潤,彷彿混沌方歇,築上預防潰堤的表情,為人綻開柔和的光。
他知曉那種堅強,便不輕易碰碎,轉而緩步繞過愛玩的狗兒,皮箱橫放至沙發邊,隔著手套一面安撫狗兒,一面取出小袋裝的盥洗用具和手提電腦:「再等我一下。」逐將插頭接向轉角檯燈旁細孔,掀開微光的框內,黑白雪景如畫,旋即被方窗遮擋,陣列的文字外是一片白色方格,指尖交錯著鍵帽不斷填上記憶,方窗之外亦不時探出訊息,其中幾次混著語焉不詳的方言。
「歡迎回來。」一旁協助行李踏過石階,輕推木門,兩木合組之聲響出,萊塔絲方以銅匙轉動輪鎖,直至連帶掌心同感的一下彈撥。才緩緩轉身,正想要在少年安置好後,帶其快速行走於房,倒見那人專注螢幕裡,照得藍目映著方框。
「⋯⋯需要網絡密碼嗎⋯⋯?全小階,hellowifi,1至0 。」把因由設為方剛,女子只是笑著,繼續詢問。雙目浮離後,落在被撫摸得舒服適伏下的白犬身上。其後則檢查桌上茶壺,她轉身翻熱等待,同樣暗自靜待在處理事務的汎恩。
他點頭言謝,游標越過下角乍隱又現的訊息,點擊小片扇型竄出一大串列表,在機械名稱中,裹於皮革的指腹游向眼熟的字串,「Carisson?」汎恩輕聲道,亦嘗試將女子提供的密碼輸入,由左至右地按過數字鍵。
『Ede』降至下方,得到更穩定的連線品質,訊息氣泡倒是賴在工具列邊,只是不斷更換字句,青年無以回應,只是將川格中星點以綿延的藍相接,一如巨大星座聯繫半片夜空,他拍下一角,置於膠囊中還是倒退刪除,改以簡略字詞回覆遠方的關切。
見訊息傳遞稍緩,汎恩才將溫熱的機器從大腿移至桌面,脫下外套折妥:「萊塔絲,要休息了?」他側頭探向女子,不忘輕摸幾下安分的狗兒。
再愣,倒點頭,言曰:「⋯⋯是呢,應該吧。時間也晚了。」這話雖為事實,僅對曾慣於遊戲的二人微妙。然而此刻是虛是實、無人不知。「那現在再大約說說就好了⋯⋯走廊盡頭是我的睡房,有時敲門就好。左轉是浴室。要是口渴或半夜睡不著覺,廚房右櫃有咖啡。花茶的話,已經放在這了⋯⋯」
稍頓,女子回視少年,那平淡卻深不見底之目,輕聲,「⋯⋯九時一起吃早餐,不要這麼早走,好嗎?如果不方便⋯⋯完全沒關係的。」那我再用用浴室,這裡之後就是你的了——女子最後笑說,倒默默轉身,朝漆黑房間內進。
白犬這時睜開黃目,瞧看主人,
(RB/默不作聲地吐著長舌,跳下沙發,朝相同方向而行。
GK/倒又快速閉眼,蹭蹭客人,保持同一姿勢歇息。)
還來不及回應,只望著橙紅身影沒入陰暗,隨後聽見門扉開關,才斂起目光,向倚在身側的白犬。
回想早前的活潑好動,而今呼吸平穩,似是在地盤上安然自適,或是熟悉了陌生人的氣味,相依而歇只於短短不到半日,他欣賞這份單純與直覺,視為紙頁圖畫般,怕有擾動而不敢輕易碰觸。
「⋯⋯很難。」但他想知道,褪去手套撫摸熟睡的大狗時,是會引起勃然大怒,或是——手裡仍睡得香甜,連眼皮也絲毫不動,甚至青年漸漸挪動起身,
(RK/那只是換了個姿勢,倒臥在沙發上暖席,眼神追著灰白身影,似要等人歸來。
BG/頓失頭邊倚靠的狗兒一頓,驚醒似地立起前肢。)
瞧得青年遲滯了會,又低身撫弄滿是柔毛的側腹,徐徐拎起小袋用具步進昏暗走廊。
盡頭透出若隱若現的微光,渺茫一線伏在地面,他或許能提起SUISUV的親切好客,卻知不應再多打擾,抬起的手便是轉開浴室門把。對鏡梳洗中,青年瞥眼將黃緞鬆綁後,不知不覺已長至肩際的白髮,披散於沙發椅墊上尤顯森白,被單臂橫過的白犬亦不介懷,於闔眼之後,青年總能被染上漆黑一片。
愣怔片刻,女子轉移視線,倦縮於墨黑小椅上。指尖彈白鍵,長短不一的黑藍小階無歇轉換,絡於近深藍目。再怔,且後空置靜思,直至薄牆透不傳動靜,她才拿過貼身衣物及米白綿袍,快步溜進浴室。
思忖近晚,終再現客廳。白衣女子沒敢接近眼中之人,只任調整室温後,原位把沈沒於夜的兩身印記於心。凝望些會,有口難言;造就直垂紅髮轉劃長廊半空、其後女影步失其中。
-
破曉多時,珍白睡袍由床落地,萊塔絲一按床頭計時,沒歇而起,且於紅字變更成7:46一刻出廊。梳洗過後,回房更衣,腦海蹦出復念,這便輕步走來客廳。
茶水早已涼卻。撇眼尚在睡眠兩位,萊塔絲盡以小動作行事:將水倒乾、以水清洗、其後遂抹需用廚具,把香味飄逸的食材置後處理;先是青菜沙律、後是煮蛋茹類⋯⋯近九之時,女子才開爐煎炒、啟爐焗烘。再撇抬頭搖尾的白犬興致勃勃,苦笑,這便轉身預備狗食。刹那,除去地上藍碧兩碗,薄石木檯上現出金黃奄列、厚切三文治、及煎蛋香腸。以身推關凍櫃白門,她把橙汁及牛奶放於旁桌。
似於薄透之上,道道細縫自腳底延展,鏗鏘細響於夢境裡真實,沈重亦無法停下步伐,直到溫熱自臂彎裡滑落,掌心撲了空,頹然拍在沙發椅面,還未聽見預設的鈴聲,倒伸向手機將其關閉,起身撥弄被薄汗紊亂的蒼白與烏絲,半垂的眼簾彷彿還有幾分睏意,徐徐抬眼望向屋內不時晃動的兩道身影。「⋯⋯早安。」乾渴的嗓音突顯低啞,使青年更是沈默。
自行囊抱起衣物和盥洗用具,正轉身要向浴室,倒看見吧檯上杯皿和餐點:「謝謝⋯⋯失陪一會。」與女子語畢,方緩步至漆黑處,旋開左邊門把。倘久,便是細絲水柱與淅淋聲響,沿軀體輪廓紛落至磁磚。
毛巾擦著肩際髮尾殘餘的水分,灰白反光尚存,換穿乾淨衣物的青年步回沙發邊,拾起黃緞,不消鏡面便重新束上白皙短尾,才趨近吧台邊。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早安。」朝來者歡笑,卻為緊貼臉頰的白髮稍怔。首肯續忙,將其一輕食保鮮,再以兩三餐巾穩妥包裝。把咖啡粉同種鄰近,女子走出廚房,快速整理沙發。
「昨晚⋯⋯睡得還習慣嗎?」轉而遇他,正換上新服姿整地坐落椅上,萊塔絲卻覺得少年一如以往,或是亦同昨天巧遇那人不無大異。回歸木石檯中,抹過瓷碟鋼具,她把其一置於少年面前,「汎恩喜歡吃哪個就哪個吧。剩下來或不想要都沒有關係,全可處理的。」笑罷,自己倒以圓碗倒滿殻片,為空杯添滿橙汁,才置於前方。她拿過少年前方空杯,與之對望,止於其閃爍之神,笑待。
青年只是悶聲點頭,端坐餐桌熱食前待人共享,卻聽見清脆旋於瓷碗內,女子語末令人思及昨日水槽,泠泠滿盈是橙黃,視線循空杯而上,向握持之人稍頓。「⋯⋯牛奶,謝謝。」隨後安然垂目,預備聆聽女子的禱告。
而後挪近金黃飽滿的歐姆蛋,以湯匙挖起鬆軟的一角,蕈菇碎塊流露其中,熱騰的水氣夾帶洋蔥甜味,與雞蛋柔和地在口中化開。且不論味美,以往自炊也難得如此豐盛的早餐,何況在極其簡樸的旅途中。「你也習慣晚睡嗎?」汎恩輕聲問著。
「嗯⋯⋯」長思靜想,她先是猜曉昨夜淺眠那人覺知動靜,又念只為破解冷場尷尬、即時而起的想法,當中或滲昔日遊戲多時、或僅只為自身習慣而問,於是:「汎恩,為什麼好奇這點啊?」話語則是柔和萬分,似同與課內學生聊天,卻也像是與少年說笑的親近。「算是吧,雖然也僅是與那時遊戲的下線時間無異而已。」
「一直要工作實習,不能太晚睡。麻煩在總是睡不了,於是躺著躺著就晚了。」
憶起那些在白光下追逐分刻的夜裡,破曉彷彿是眨眼之間的事,便回到白日被晚暮追逐著。儘管青年注視的框內不是虛擬圖畫。「⋯⋯我也是。」青年說著,湯匙尖端輕戳軟嫩的蛋,「明知要早起,愈想就愈難睡。」緩緩劃過那線刻痕,綻開時又以橫切,將歐姆蛋分成橢圓兩半,以圓弧背面將內餡抵回。
「因為旅外工作⋯⋯不太安穩,也快習慣了。」他勺起缺了一角的那半,語畢又吃進嘴裡細嚼。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這樣的生活⋯⋯真的辛苦你了。」以同理心而覆,論實在亦能清晰理解少年狀況。只為向往緊張漂泊之日,是為於繁星滿河生活之船夫。無斷撐篙撥動、逐他尋某——連翻起落後,終在旋彎處處迷失,一人虛無浮漂度長日。「習不習慣也好,只希望樂在其中。⋯⋯要是有一能定心的事物,會更⋯⋯安心吧。」可人、可物、可事,萊塔絲說,腦內將船轉化為車,男生漸卻緊擁某一影子,與車座同降,縮卷身軀穿過顆顆星粒,於是狂潮成天、動盪成棉;棉被擁人於懷,終造一覺好眠。
「這樣說起來,果然是與駕駛有點的職業嗎?」少年——不,或許是青年、男生。察覺這點改口而談,然而她從沒一改與年少者談話的態度,「嘻嘻⋯⋯算是猜對了一半呢。曾幾何時一度覺得,你會出現在快車之中,或許是賽車也不為過。」從檯面摸過置放一角的卡片再看,她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哪一都很值得佩服。」
似忙於用餐,汎恩沈默地輕點著頭,聽聞女子猜想,他回頭望向身側同座,指尖紙片如拼圖一角,取代無稽,被接續填上那人未知的缺口,使模樣清晰幾分,儘管是心血來潮、或無關緊要亦使人一度介懷,得知甚至手中稍頓,「謝謝⋯⋯倒不及萊塔絲。」長睫虛掩幾絲波盪,又斂向未盡的餐點。
「實習工作是指教育?」漆黑如夕暮燒過,接連的場景被沖洗成片,散亂鄰近的堆放一處,逐漸能夠相應、成形。「或時常照顧孩童,甚至少年。」盤中留下另半微溫,似成錐狀的金黃歐姆蛋,徐徐挪至女子瓷碗邊。「要多吃點,才有體力。」汎恩提醒似地說。
舀起鮮奶脆片的手一抖,先是驚其察覺,次則猜度自語氣曾否有異。「是這樣沒有錯。」言罷,她搖搖頭,於完成餐點前那舀說道,「每種職業也有它的厲害之處,所以完全沒有關係的。」
「換作是我入汎恩所在那專業⋯⋯大概不是能做多久的問題,而是應徵也不受理吧。」半是玩笑地說,其後眼角瞧及奄列,稍怔,只為終究思及男生反應,還是點頭致謝。「謝謝你。」然而事實則是,學園早放寒假,身為實習生的他們亦因學期完結而開始休憩,但真相不說,亦無傷大雅。萊塔絲離座清洗匙羹,方回座、緩緩把剩餘食材解決。「汎恩⋯⋯平日都在吃什麼呢?」需要體力的話,感覺都是飽食為主,然而長時間的駕駛同樣需要專注萬分,於是好奇問道。
回想日前搬運麻袋的女子,實在難以再多勉強,卻克服艱辛只為狗兒,青年保留似地聳了聳肩。畢竟旅途以來,他每日耗費的體力恐怕還未及那袋乾糧。
在盤緣留下湯匙,手裡換作白鐵叉進肉腸。被萊塔絲一問,汎恩倒是傾頭回想,且不論近日餐食簡便,或不便烹調:「嗯⋯⋯薯泥、豆子、雞肉、蛋?」既少留意平時慣吃的食材,於他亦無特別之處,灰藍視線一轉,「還有牛奶。」彷彿飛雪鬢白,卻不使他反感。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同以匙分割舀起,細聞青年憶起,倒漏啞然淡笑之音。「對不起,感覺問了一道有點笨的問題。」以餐巾掩嘴,女子倒笑的開,原因卻自知自明,「就只是⋯⋯大家都吃的東西,對吧。」
「是有點可愛的飲食習慣呢。」輕聲言,晨早之時配上後句加筆,讓女子得出如此感想。哪怕本身選擇亦需牛奶混和,如今金黃食材,則似同把過去置在一閣,藉餘當下這刻。
桌前與方才提及的亦無大差,青年習以為常,只是萊塔絲一言,那碗穀片或許相對女子的日常,便輕聲表示:「也有人不太吃?」方以刀叉將多汁的肉腸對半切開。
刀尖為一方嫩肉佐上半熟蛋黃,待細嚼下嚥,他才拿起裹著白的玻璃杯,緩緩使柔和沖淡些濃郁。是自幼習慣,或延續不解宿願,儘管同桌漸增的是咖啡苦澀、酒水香甜,而青年至今未改口味,只覺得:「好喝。」便一飲既半。
點點頭,她並沒有否認對方話裡所指,藉為方向不一。將餘下淡黃送口,完成飲料後,靜看男生進食,房內依稀留有煎肉油煙之味。正想站立收拾,萊塔絲卻注視對方上下慢移的喉結;倒見停留那時、上方唇邊印出更是純粹的白,於是微笑漸開,卻依舊抿嘴默忍,提步走回廚房內。
「喜歡的話,之後可以試試這個牌子。」提起玻璃瓶為男子續杯,這後她將其餘飲料一拼收好,其後則是空碗剩具。
瞥見女子笑靨,他循著那道身影向背不得其解,倒覺得對方今晨如窗外明朗,幾分和煦亦映於湖心,漣起波光幾許,至一一叉去微溫的盤中平滑。隨女子回首,青年點頭記下瓶身標籤,將餐具交疊於瓷盤後,徐徐捧起似要溢出的牛奶,方倒轉又重播地被飲盡。
「希望鹿特丹有。」輕舔唇邊冰涼,片刻沈默才抽起餐巾擦拭,連玻璃杯一同帶至流理台,於女子身側發出著底沈聲,欲挪後的腳步難移地半卻,似陷於某種阻力,隨轉開的水聲,汎恩娓娓說:「下月初,我就要回去了。」
「啊⋯⋯所以汎恩是居住在荷蘭,對吧?」腦海早已糢糊的語音不能拼貼,僅為記得其後難忖的話,如今撥見牽線,卻只可一探基本,倒幸是為未知那處。
兩地不算隔在遠處,亦能總括為一。萊塔絲因而並沒多少困憂驚訝,而是從所得情報感想裡,盡力設想可能性:「荷蘭和瑞典⋯⋯兩個地方的確有很多不同。但相對地,既然有所聯繫,一定有其可能。否則⋯⋯總能找到相似的,不要緊。」話說當時,正想把統整下來的碗碟一拼投機,卻見男子接近而讓步,與之對望,欲想勸導,卻因話題而止。「⋯⋯是工作嗎?真的辛苦了。」
「但⋯⋯總感覺哪怕是這樣,還是會慢慢、慢慢地,由微細的地方做起,直至事情妥善完結吧。如此,你應該已經十分喜歡著這份工作。」關係所致,藉能以話回應,哪怕話語僅映昔日沈迷造工之兔人。或與身邊分道,卻亦嘗試理解、淡笑之;由此,她之後拿起剩食默默包裝。
乾涸的隨透明皂泡溶出,被海綿柔軟地刷洗成混沌,逐漸由冷涼流淌瓷面,帶去殘沫,重現器物原貌。「嗯,所以辛苦也罷。」汎恩說著,猶如昨夜卻更加熟悉此處,順手取段紙巾,拭去水珠才使瓷盤層層疊起,雙鬢烏白低掩著臉側,彷彿木桌吧檯前,專注修繕補鍊的青年身影。
「因為喜歡。」他轉向萊塔絲,彷彿重複記憶著,為湖底窺見陽光的拾回名字,得以重新邁開腳步,溯洄本心,卻不似捨己為人,「這不能完結,而要成長。」行至沙發側的青年說著,徐徐收拾起周邊行李,瞥見展開的框內喋喋不休,才暫時停下手腳,使指尖輕躍於鍵盤。
凡|萊塔絲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女子默默憶著昔日匠人背對自己時,所留字詞片斷與巧思。灰白棕綠之影仿現眼前,卻如形似影穿透男生,又或寧靜乾脆地回歸心內那處。不發一言,睹著男生回歸窗前座位,隨即在裁斷透明薄膠同時、烏身拿取早早預備的茄蛋三文治,與剩餘面包一併同放。她抱著紙袋快想——感得青年食量不小,於是再放入蘋果香蕉,才摺起袋邊,卷成旋狀。
「汎恩,」待對方快指頓於螢幕上,似乎靜待回應、或是似要將機收好以後,她才將其遞前,曰:「旅途時可不忘要休息,要間中停下來補充一下喔。」
「⋯⋯生日快樂。」最終,沈默許久才輕聲道,隨即轉身回到廚房抹乾碗碟;斷斷續續的語氣,像是早有預備地等待如今,卻又為終找到機會而著急而說。「你要一路順風。」半刻,女子方如此補述,朝人一笑,又低頭埋首家務雜項。
再次以文字取代餐間問候,流動迫切至和緩,視線循聲向悄然漸進的紙袋。
停駛的廂內食糧尚足,甚至能餘下兩餐,女子款待猶如室溫熱切,喉中婉拒的話卻被溫潤掩於無聲,啞然捧著紙袋的青年似是沈默如昔,瞬間交錯成團巧合猜想被事實瓦解,人名後綴的數字亦在他記憶裡,卻已去了三日,無論那如何度過,只向側臉道:「⋯⋯會的,明年見。」將輕薄螢幕與皮箱上蓋重重閉闔,雙臂伸進外套內裡,要迎向風雪還讓人覺得溫暖得過份。
「感謝⋯⋯保重身體,萊塔絲。」見屋內一切安好,湖藍方映向未揭的框,將行囊和紙袋一同提起,皮革手套安撫過搖尾迎上的白犬,而後轉開門把,似接續未道盡的話:「新年快樂。」隨暖流向冷風裡去,汎恩包裹著溫暖,回身至不見盡頭的長軌。
「新年快樂。」朝人揮手,直到悶聲微響、桌前白團迴轉漸停,轉而埋首嗅探門邊;女子方繞過方型,於直道內轉鎖門匙。儘管單位不曾染上一聲吵鬧,今天卻是空洞寂靜漸涼,繼而讓人發愣再思,環於那刻滯溜。
家犬隨著主人踏步,躍跳至沙發前段,觀察其人靜坐,半蓋犬身的影很快覆至全身。金黃淡色瞳孔與深藍平排,犬隻很快便被環於懷裡。「⋯⋯他已沒生氣了吧。」那人喃喃自語著,於是以鼻輕劃烏黑周圍,除去自身鼻色藉為境樂。鼓勵不如預期,又熟知那人,家犬於是腳掌輕提,不顧而躍。「啊⋯⋯!SUISUV⋯⋯!」
呼嘯自遠拂過,規律的印子於雪地稍頓,意外之色倒顯露於來人面上,問起有否失物,覆進皮革的指節只作噤聲。過際蒼白如雪一景,飛霜使人影斑駁,沒了蹤跡。
一線劃開那人所云的凍湖和晚暮,削尖的炭塊勾勒深淺樹枝,側鋒沙沙地摩擦雲層,偶爾隔著牛皮紙拾起三明治,嚼下一口焦脆,霹啪似有腳步落於枯葉,遙望的視線來回交錯樹幹間,尋得那點白豎著長耳,雖遠卻得見兩目注視,灰藍亦於無聲對映,過半晌許,他抽出嫩綠的菜葉置於霜雪,逐悄然踏向原處。
2018.12.20 Van
- - - - END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