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護妹妹在隔壁的廁所簡單盥洗過後,馮紹棋讓紹璇換上從BeBe那借來的睡衣,為她整理了南瓜底下不曾有人睡過的床鋪。牆上的鐘指著十點多,想著隔天大夥還要一同遊園,馮紹棋便哄著少女上床睡覺,為她將棉被蓋實了這才關燈回自己的床位躺下。
夜半,寧靜的空氣中隱隱傳出窸窣聲響,仍在淺眠狀態的馮紹棋只當妹妹可能在翻身,接著卻感覺到身上的棉被被拉扯了幾下。
「怎麼了?」
少年撐起身子朝床邊望去,窗簾將光線遮去了八九分,他一時也看不清妹妹的面容。
「那個......今晚我能跟哥哥睡嗎?當然、如果人家太佔空間的話也可以自己睡的,我──」少女懦懦地開口,還沒說完就聽到床上傳來布團移動的聲響。
「上來吧,天氣涼著。」馮紹棋稍微掀開了棉被讓妹妹爬進裡側的位置,接著將對床那條棉被也搬了過來。
「哥,為什麼要蓋兩條?你冷嗎?」少女欣喜地爬上床躺好,對於哥哥的舉動表示出不解。
「我已經不怎麼會感到冷熱了。我是怕你和我一起睡會冷,畢竟我已經沒有體溫了。」少年說著將兩條棉被都好好蓋在妹妹身上,這才探進被窩。
「哥......」
馮紹璇知道哥哥只是在陳述事實,但她仍無法忽略心中閃過的一絲不忍。
她握上了哥哥的手,好冷。
她用小巧的腳碰了碰哥哥的腳,好冷。
她伸手探上哥哥光滑的面頰,好冷。
她鑽進哥哥的懷裡感受那僅隔著輕薄睡衣的軀體,好冷。
哥哥明明就在這裡。可是......
兩人相差的溫度彷彿再一次對馮紹璇宣告了她和哥哥之間的距離,生與死只能為兩個毫無交集的極端,兩者既無法共生、也莫談共存,是任誰都不可撼動的自然定律。
即使現在兩人如此貼近,卻不得不面臨短暫相聚後的再一次分離,不論意識到幾次都讓人心痛至極。馮紹璇想著想著眼淚就又一次落了下來,濕了馮紹棋彷若為之緊揪的胸口。少年擁著低聲啜泣的妹妹,安靜得不發一語。
他是哥哥,這時候他不能哭,他要當妹妹最安穩、最有力的依靠。
也只有現在他才能做到了。
馮馮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會冷的話不要勉強,知道嗎。」在妹妹的情緒平緩點後,馮紹棋輕聲提醒道。
「......嗯。」馮紹璇吸吸鼻子應了聲,卻是又往哥哥懷裡貼緊了些。
馮紹棋任由妹妹親暱地撒嬌,這才不經意察覺懷裡一向纖瘦的身子稍微有了凹凸的曲線起伏;想起下午時映入眼中的漂亮五官,也不再如印象中那麼地稚嫩年幼。曾幾何時的少女已經慢慢在蛻變為女人了,他卻再也沒有機會親眼一望含苞待放的小花究竟能綻放得多麼美麗。
不過對少年來說,「妹妹」恐怕一輩子都會是「妹妹」,而不會成為「女人」吧。懷裡這副純真的身體自幼時就從未勾起他任何淫念與遐思,即便現下彼此有多麼貼近,在他心裡仍沒有除了「保護」以外的其他選項,更是不可能予以傷害。
「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睡了吧,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呢?」馮紹璇問道。
「應該是來到院裡之前吧。那時你都還沒上小學、我也才快小學畢業,一進院裡就被安排分房睡了。」
「哇......哥哥好厲害,居然記得呢。」
「畢竟你當時年紀還小,況且還在家裡時我們都是一起睡的,區別很明顯。」
兄妹倆確實是長年沒有同床共枕了,因此馮紹棋在剛才妹妹提出要求時不免感到些許意外,但忖著對方只是想把握剩下不多的相聚時間,自然是沒有理由需要拒絕了。
「哥......」
「嗯?」
「你是......怎麼死掉的?老師只跟我說你工作時發生意外,真的是這樣嗎?還是有人偷偷欺負你呢?或是......」少女問得差點激動起來,便自己打住了慌亂的臆測、坦然道著歉:「對不起,哥哥可能不想多說吧,畢竟是那麼難過的事......」
「......不要緊,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問我,以後也沒機會告訴你了。」
馮紹棋感覺被腰上的小手緊緊摟了一下,他抬手順撫著妹妹腦後柔軟的烏絲以示安慰、慢慢說道:
「我在工作時被故障的機關弄到,當時狀況危急、旁邊也沒有其他人,才會來不及求救。」為了不嚇到妹妹,少年盡量輕描淡寫地帶過了死亡的部份。「沒有人欺負我,放心。」
「那......哥哥死掉的時候,有什麼遺憾嗎?如果是我能做的,我想幫哥哥完成。」
少女說得十分認真,而少年也感受得到妹妹並不是輕率提出這個問題的。
「遺憾嗎......」馮紹棋眨了眨垂下的眼睫,思索著該怎麼回答。
不能親口對著紹璇說話、不能親身陪伴紹璇長大,一直都是他死後最大的遺憾。如今這無法完成的心願只會徒增妹妹的悲傷,要他如何說出口呢。
「......多用一下F●吧。」
「......什麼?」馮紹璇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到了某個社群網站的名字。
「我不是從F●上抓了你的照片印下來嗎。我偶爾會去偷摸遊客中心的電腦看看你,但你不太常用那個。」
「啊、因為不習慣把心情寫在上面讓大家看呢,所以才偶爾跟著同學打打卡、貼照片而已。」
「你穿來的那件洋裝,是前陣子跟同學逛街時買的那件嗎?」
「嗯,怎麼了嗎?」
「你穿起來很好看,很適合你。」
「哥......謝謝你,我也很喜歡這件洋裝。」
僅憑胸口的動靜,馮紹棋便知道妹妹開心得彎起了嘴角,讓他不禁隨之莞爾。
「哥,我真的只要多貼照片跟多用F●就好嗎?」如此簡單的任務讓少女覺得有些不踏實,於是繼續追問道:「或是你有沒有什麼話想留給誰的?我可以幫你說。」
「留言嗎......」生前沒怎麼和人來往的馮紹棋一下還真沒想到能說什麼,稍稍思考了一下才答道:「幫我謝謝老師們吧,謝謝他們以往對我的照顧,還有現在對你的照顧。」
「嗯,好。」
「還有謝謝你的同學和朋友,在我不在的時候陪你玩。」
「好......」
「最後......掃墓的時候幫我和媽打聲招呼吧,就說哥哥很抱歉沒辦法馬上去陪她。」
因為不知道這副半死不活的身軀究竟何時才能入土,馮紹棋甚至無法對亡故已久的母親承諾些什麼,連這麼一點小事都無法做到。感覺到妹妹忍不住又哭鼻子了,少年不厭其煩地由她窩在懷裡咽嗚,溫柔地守候著重感情的少女。
「哥。」過了好一會兒,馮紹璇又一次出聲。
「嗯。」
「現在能告訴我了嗎......為什麼哥哥一直以來都不太跟別人來往呢?都是自己一個人,真的不寂寞嗎?」
「這......」
馮馮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馮紹棋一瞬間愣住了,對他來說,要跟妹妹揭露自己隱瞞已久的弱點就像是放棄自己十數年來至死去的堅持;為了能讓妹妹安心倚賴、為了不讓妹妹擔憂煩惱,他幾乎不與妹妹分享那深埋心底的恐懼與委屈,只怕給妹妹的成長過程添上任何不好的回憶。他細心照料少女的生活起居、給予所有的關懷體貼,就是為了不讓妹妹體驗到缺乏疼愛的感覺。
「哥,你在想什麼、你在煩惱什麼,告訴我好嗎?」查覺到哥哥異常地動搖,馮紹璇不放棄地繼續柔聲喚道。「哥哥不可能放我一個人煩惱的吧?我也是啊,我又怎麼能對哥哥視而不見?你是我最重要的哥哥,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不只自己,就連BeBe、Billy、查理還有身邊的人們都抱持過相同的疑問,馮紹璇真的很希望能更加瞭解自己的哥哥,而不是永遠只能當那個被護在掌心裡澆灌、卻什麼都不知道的溫室花朵。
真正重視彼此的人不可能因為一句話就放棄你吧──打個比方,假使紹璇哪天說了句讓你失望的話,難道你就會不把她當妹妹看嗎?又或是你失約於紹璇,難道她會不認你這哥哥嗎──不可能吧。
Billy曾說過的話此刻在馮紹棋腦海中四處迴盪。深受回憶所苦的少年還是沒辦法斬釘截鐵的相信,對應著少女的態度仍是猶疑不定。
「......知道後,或許你會對哥哥失望的。」
「哥哥從沒做過讓我失望的事,我知道你不會的。」
「哥哥可能跟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或許──」
「我真的想知道哥哥的一切!拜託了......也讓我任性一次吧,哥......」
見少女不惜堅持要說服自己到這種地步,馮紹棋再怎麼想躲藏也不得不為妹妹再三地懇求逐漸軟了心。
是時候了嗎。馮紹棋抬頷蹭了蹭少女的頭頂,深吸一口氣才緩緩沉聲傾訴道:「我......其實沒有紹璇想的那麼堅強。我很膽小、害怕好多東西,但我最怕的還是自己沒辦法好好照顧你。」
光是說出這麼短短一段話,馮紹棋就彷彿用盡了大半的勇氣,沒有馬上接著說下去。馮紹璇倒也不急,只是像哥哥對自己那般耐心地乖乖等候、輕撫著少年似乎有些顫抖的臂膀給予慰藉。
「當時你年紀還小,但應該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爸爸曾經對我們做了很過份的事,我......在那之後就漸漸不敢親近別人了,因為......」
即將提到重點,馮紹棋感覺喉頭一緊、說話都變得有些困難了起來。
「我好怕他們可能會像爸爸一樣不要我。」他難過地嘆道,不住被激動起來的心緒牽引得亂了吐息。「爸爸以前對我們很好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變了個人;如果連爸爸都能這樣對我的話,我又怎麼敢期待別人能一直對我好?我很怕啊,怕我還要再一次經歷那種絕望、怕我要是撐不下去就不能照顧你......」
少年說著說著終究是留不住滿眶汨汨溢出的淚水,從心底深處翻開的傷痕讓他感覺身心有如被繩索絞縛般作痛,自幼時起並未被好好傾聽的苦楚和委屈直到日前才因為雙子的關心能宣洩一二,卻也不是馬上就能開始癒合的。
「所以我......告訴自己不要再和別人扯上關係、告訴自己親近別人是很危險的。雖然剛開始也曾羨慕大家都有朋友一起玩,但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對自己的告誡。我下意識忽略了小時候也曾跟同學玩成一團的回憶,如果不記得交朋友的好處就不會想要了,所以後來我也慢慢地就不怎麼想要了,真的不要了。」
抹了抹面上的水痕,馮紹棋緩了緩情緒後繼續說:
「我說自己不寂寞......一部份是真的,因為我真的只要有紹璇就夠了,不會騙你的。你就是我努力過活的動力、說是我生存的意義也不奇怪,我也答應過媽媽要好好照顧你了。可是......」
馮馮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這裡沒有你。死掉的我覺得好空虛,不能待在你身邊的這副樣子簡直一點意義都沒有,也沒辦法消散。這兩年間,我雖然還能像個活人一樣行動,心卻早就死了,一直到最近才慢慢好起來......不過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對不起,不小心就說了一大堆。一定聽得很累吧,這麼沉重的事情......」
馮紹璇在少年懷裡搖了搖頭,聽著哥哥的泣音與感受著不時顫抖收緊的懷抱,讓她也被感染得十分悲傷。原來哥哥一直都獨自承受著這麼難過的事嗎?要是能早一點長大、早一點幫著哥哥一起分擔就好了。少女遺憾地想道,只能抱緊了心碎的哥哥當作陪伴。
馮紹棋雖身為哥哥,也只是個得年二十一的年輕孩子,想要自己承擔起成年人的責任與成熟確實有些太過苛求,一直以來也都是憑著對妹妹的感情才能勉強維持住的。
馮馮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我很高興哥哥能和我說喔。哥哥也別擔心,你永遠都是我最好的哥哥,誰最疼我、最愛護我的,我一直都知道。之後......要是我離開這裡了,有什麼事哥哥也別自己一個人煩惱,好嗎?」
「紹璇......」
「不然我出去還是會為哥哥操心的,哥哥應該也不想見到我這樣吧?」
「嗯,不想。要是那樣我這個做哥哥的就太丟臉了......」
「開玩笑的啦,哥!偶爾讓我擔心一下也沒關係呀,就是因為喜歡哥哥才會擔心的嘛。」怕少年認真過了頭,少女連忙丟掉哥哥差點鑽起來的牛角尖,粉拳輕捶了下馮紹棋單薄的胸口。
「好吧,就聽你的。」馮紹棋點點頭表示認同,一邊分心地想著妹妹這動作真可愛。
「嗯,謝謝哥哥。」馮紹璇欣慰一笑,能夠分擔哥哥的秘密讓她覺得心底十分舒暢,自己終於真的能為哥哥做些什麼來回報經年累月的恩情了。
「我才要謝謝你,紹璇。」少年將臉埋進了那飄著淡香的黑髮間,動作輕柔卻深刻地擁緊了少女嬌小的身軀。「謝謝......你對我來說永遠是最重要的妹妹,生前是,死後也是。」
興許是聊累了,馮紹璇沒一會兒便在哥哥的懷抱中安穩睡去,平緩地吐著節奏規律的鼻息。馮紹棋歷經方才一番真心話的波折也感覺精神變得疲累不少,在妹妹熟睡之後沒多久也跟著沉沉入眠,結束了這場對兩人而言都意義非凡的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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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馮哥哥
...
之後他們可以重逢真是太好了
我真喜歡...兄妹...親情閃光好棒
好可愛
馮馮果然是個正直的好哥哥
(跟蕾妮她哥完全不一樣(?
馮馮
能和妹妹說出來真是太好……真是好好看…
還是想說一下我自己寫這兩段的時候寫到哭
,本來想說自己是不是只是太過入戲,剛剛才想起我自己明明也經歷過很心痛的生離死別。
對方是我的高中老師兼衛生糾察領導,平常就像個母親一樣親切對待我們這些學生,有時放學還會在附近請我們吃宵夜(我唸夜校)。老師在我就學期間被診斷出胃癌,於是後來離開工作崗位到醫院專心治療,最後仍敵不過病魔而逝世。
生前他歸順了基督教,我在一個小教會參加了他的告別式,在緬懷的過程中我一直算是冷靜的──直到開棺瞻仰遺容,看到老師被塞進小小的箱子裡我霎時哭得無法言語,任何一句告別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得跟著隊伍前進收下煎餅禮盒離開。(莫名記得煎餅)
馮馮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老師雖然過世了但他真的一輩子會活在我心裡。如果遊樂園最後沒有走到復活結局,我想紹璇一定也能將哥哥放在心裡、繼續走完她的人生
馮中辛苦了……那兩段真的很感人quq
然後關於蕾妮哥……看不懂很正常因為我根本沒寫出來,這來自於我朋友給的隱藏設定,因為覺得好玩就保留了ouo
凱爾其實很倒楣,因為他母親再婚後……他喜歡的女生變成了他妹,而且人家根本不記得他www
沒錯就是蕾妮,也就是說那一段只是他未婚妻發現這件事覺得很火(#
Lxs0317: 原來是這麼回事XDDDDDDDDD 哇對哥哥來說這真ㄉ太虐ㄌ,也難怪未婚妻會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