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基抓住對方肩頭,許是用力過猛了,抓著人的手甚至有些顫抖,他盯著那雙月牙般的眼,腦內一片混亂。
看了眼在自己肩上的手,形狀姣好的眉毛皺了起來。他或許察覺到了薩拉基的情緒,只是他選擇了迴避,抬手拍落對方的手,語帶埋怨的說著:「突然發什麼瘋。砸完了我們就回去。」
無論是頭一次親臨戰場、還是從弟兄潰爛的屍首中翻出識別用的軍牌都不曾讓自己這般茫然無措。
幾乎是下意識地,手在對方拍開的時候鍥而不捨地握了上去。
或許是因為現在得花好一番心力保持鎮定的緣故,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黑虎並未在自己碰上他從不允許觸碰到左手的時發怒,說出的話裡似乎摻了點可以稱得上是親暱的滋味。
盯著對方好一陣子,最後才道:「是我做的?」
「下次真該直接把綁架犯的嘴縫住的。」雖然沒有否認,同時也沒有親口承認。即使如此也還是給出了足夠明確的回應讓對方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像這樣曖昧的回應以他的個性來說十分罕見。他自己也有所自覺,所以對這個失常的自己,也對面前失常的人扯出了一個帶著嘲諷意思的笑容,接著又立刻回到了平常那看似對一切都不順眼的表情。「放開你的手,會痛。」
依言緩緩的鬆開自己的手。
即使肉眼無法察覺,他仍知道自己的手在顫抖、也許是全身,體內無一處不在叫囂,頭腦昏沉。
關於對方的事情迅速而短暫地在腦中閃過,從那場戰役開始、來到島上、他和他住一塊、他夜裡的痛苦呻吟、他喜歡他。原來這事全非偶然,一件件環環相扣。
「回去了。」無視於那個看起來好像還沒有釐清狀況的人,他只是自顧自地走過對方身邊,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後往他們的住處方向走去。
他不介意被他的鄰居們知道他是托這條傻狗的福才失去了一邊的手臂,來到這個地方。但就只有那個始作俑者,那是他唯一不希望知道這個事實的人。讓對方因此產生罪惡感,進而讓那人更加聽話什麼的,並不是他的目的。
他想盡力給對方最好的,從未想過的是,將對方拖入痛苦深淵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做了什麼?
諸多雜念還在腦中飛竄,對方拍上自己肩膀宛如當頭棒喝,一掌拍醒彷彿石化的人。
沒有立刻跟上對方,反是準備朝著反方向離去,大概是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動身時一隻腳拌倒了另一隻,一個踉蹌,踩到草叢發出聲響。
吵雜的聲音在離自己有段距離的地方響起。黑虎停下了腳步,緩緩轉身看向那個看著像是要從他身邊逃開的人。心中一把火燃起,低聲罵了句後用少見的火大語氣向著對方喊:「不是說回去了嗎,在哪做什麼?聽不懂人話?」
被對方主動拉開距離什麼的,他絕對不允許發生第二次。規律的腳步聲響起,他快步走向了薩拉基,接著一手揪住對方的衣領,明顯是要把對方拖回房間。
明明倆身高差不多,卻向前灣下了身子、任由對方這樣拽著自己。
也不管被人揪著領子走的畫面有多引人注目,就像隻不願回家卻被主人抓著項圈拖回家的狗,有所拖沓卻又不得不往前。
這大概是從認識以來,對方第一次需要費這麼多力氣讓自己聽話。
盯著對方因著走動而晃動的髮辮,思緒一點點沉澱,自己竟然還有點閒思這麼想。
就這樣把人拖回了房間,關上門後還順手把門鎖上。
「你現在是想要怎樣?」
放開對方後轉過身看著那個感覺上還有些不甘願的人,黑色的眼緊緊盯著對方,一字一句地慢慢說清楚。
「給我好好說出來,不然就永遠滾出這個房間。」
自己不是會逃避過錯的人,只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需要點時間。
需要多少時間,從被拽著到回來房間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對上對方緊迫盯人的眼神,少見地自己挪開了目光,低頭盯著的腳尖片刻,又望了回去。
「我不是故意的。」
他發現自己的嘴格外乾澀,還說了句蠢話。
「傻子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當我傻了嗎?」忍下了直接把面前那個說著傻話的人打趴的衝動,他看著眼前的人難得露出了一種在逃避的樣子,那一瞬間總覺得在他面前站著的不是他的室友,而是一隻怕被丟掉的狗兒正膽怯地看著主人。「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吧?」
黑虎當然不傻,他明白當時兩人是在什麼樣的處境裡,他們都是軍人,論誰這麼做都是理所當然的。
對方是理解的,問題是自己該怎麼面對?
回到房間後已經恢復了大半神智,思索了片刻,定定朝人說道:「以後我就做你的左手。」
「⋯⋯你這是什麼意思。」雖然說沒有給多少時間,但在那些彷彿不像是自己會有的等待之後他得到的是這個答案。原本就稱不上多好的臉色這時候完全沉了下來,再也按捺不住的伸手抓住對方領子,把對方拉到自己跟前。
「我要的不是你的憐憫。」
領間布帛被扯得緊繃,想通後自己的心情倒是輕鬆許多的。咫尺距離,氣息交融,他能在對方那雙飽含怒意的眼裡瞧見自己。
說出的話確實是自己的意思,不大卻定對方到底為何生氣,若要問背後原因,那絕對不是出自憐憫。大抵是因為──
「我喜歡你。」
他不算是個聰明人,但也不傻、不笨,可如今這對話的發展卻讓他有些摸不著頭緒。上一秒他還在罵著人呢,怎麼下一秒就變成了告白。
「你在開我玩笑?」黑虎知道對方絕對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但在經過思考後那是他唯一能得出的結論。「是真的討打嗎?哈?」
「不。」出手覆上對方抓著自己衣領的手,沒有將對方的手帶開,只是想碰到對方,如此而已。
相較對方的莫名其妙,自己挺直了身子──就像平時那樣──認真看著對方,「我知道你不怪我。」
「只是要一點時間接受事實。」關於自己在過往中傷害了他在未來幾年後最深愛的人這件事,難得又多補了幾句話:「我護你周全,是因為我喜歡你,不是憐憫。」
「你、」甩開了對方的手,臉上的表情從剛才的憤怒變成了錯愕。他完全沒有猜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他知道對方莫名的對自己好,但他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他是軍人的關係。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那異常的服從、細心和關切,所有都來自於對方的愛慕之心。
「⋯⋯你只是搞錯了吧,再說當我的左手什麼的不就你平常在做的事嗎。」他最終還是把那股怒氣和錯愕壓了下來,嗤笑了聲後像是在拿對方的話當笑話一樣的,擺擺手反駁著。
對方在質疑他的心意,沒有否定性別的問題,意思是自己並非沒有機會。
烏黑眼裡閃過一絲流光,往前踏了一步,倆捱得更近。
「我也許傻,但不是笨。」顯然不是很同意對方把自己的話當玩笑,「沒有笨到會搞錯這件事。」
「你就是有。」他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臉上掛著的依舊是那個不屑的笑容。他笑著搖搖頭,繼續說下去:「你被關在這島上太久了,腦袋不正常了。」
大概是真不正常了,才會想用語言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再次往前追了步、甚至更過,他將對方的臉往自己的方向帶,親上那雙始終保持上揚得讓人火大的嘴。
原來黑虎親起來是這種感覺。
「好好想想。」
趁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丟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出了房門。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不管在戰場上多優秀的反射神經,如今完全失效。他呆愣的看著那人走出房間,直到門關上後才反應了過來。立刻衝出房間,追上那人後抓住對方的肩頭,強迫對方轉過身,接著直接一拳往對方臉上招呼。
途中一句話也沒說。
鮮血的腥甜立刻在口中擴散,或許還斷了一兩顆牙。
對方只揍了一拳,沒有接著攻擊。如果對方再繼續動手自己可以擋下,可現在自己並不打算阻擋,或者說,在極力抗拒的人不是他自己。
一口啐掉嘴裡的血沫,他看向對方,「你在抗拒什麼?」
「是你在發什麼瘋吧。」甩了甩手,看來對方並不傻,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而動手,但是就如同理所當然的,他才不會承認對方說的話。「先不提我們都是男人的這點,我看你只是把罪惡感跟愛慕搞錯了。今天的事我就當被狗咬一口,不准有第二次。」
他是今天才知道自己過去所做的事,再更之前就萌生的心意不會錯。
薩拉基還沒開口反駁,正好從醫護室回來的厄斯特就撞見了這樣的景象:一個砸了自己房間的人、和一個教唆人起床砸自己房間的人。其中一個臉上還掛了彩。
才剛送一個小鬼進醫護室、現在又來了一個,他的心情更糟了。
「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了耳熟的聲音,這時候他的火氣已經衝到了最高點。沒有做任何回應就拋下了原本自己正在面對的室友,轉而走向那個路過的鄰居。
「如果沒有你多嘴的話⋯⋯」低聲的自言自語著,腳步卻一點遲疑也沒有,只到和他那個鄰居間的距離剩下沒幾步時他舉起了拳頭,當然是直接朝著對方的臉揮下去。
拳頭送往自己面前,男人蜜色的瞳孔猛然一沉。
「黑虎,你也該懂得適可而止。」
攻擊嘎然停止,只差不到一張薄紙的距離,近到他幾乎無法聚焦對方指節間的紋路。
突然間面前人像斷了線的木偶無力倒下,沒有如期聽見一個成年男性落地的聲音,薩拉基接住了黑虎。
深金色髮的青年看著懷裡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麼,腫起的臉和嘴邊掛著的血絲很是礙眼。
「帶他回去之後你也快去醫護室吧。」厄斯特說。
薩拉基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抱起了心上人,返回臥室。
肥宅好興奮ㄚ!!!!!!
補充一下最後一段,厄斯特的第二變異能力·催眠
這次是真的只取字面上的意思讓小公主睡著了
然後傻狗說他抱小公主回去之後沒有立刻去醫護室,反而守在黑虎身邊好一陣子才走
小公主壞脾氣,摸摸傻狗摸摸綁架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