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萊灣再會納繎王】
其一
「今夜暫勞中原俠仕屈居客室,大王明朝將以厭厥宮宴饈餚款待,還望俠仕海涵。」
latest #20
雲千雁可沒有喝酒賞曲的閒情逸致。他隨意坐於雕紋精美的木椅上,二郎腿翹得比天還高。一旁,亥雪風則查探起房內物事,可惜未有斬獲。
「這房間倒挺精緻的,就不知那納繎爵王到底有何居心。」雲千雁朝師父及楚杏雨道,「等會兒咱們就出去,看看這船上還有些什麼東西。」
楚杏雨雙手交疊在腿上悠悠睜眼,似乎方才從黑甜鄉醒轉。身處明光之下時,須提防有人吹毒箭。黑廬之中想必盡是陷阱,小心為上是慕蓉閣門生的信條。裝飾性浮誇騙不過銳利感官。
她不否決雲千雁的提議,只餘下一句建言落地。
「避免魯莽行事為上策。」
「這是自然。」雲千雁笑道,自木椅上起身。厭厥人不許中原俠士攜上武器,亥雪風想盡辦法才將軟劍藏入靴中,而雲千雁那支破筆則絲毫未引起任何注意,此時正好好收於懷內。
「走吧。」亥雪風道,佯裝百無聊賴神情,這才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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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武裝似乎就能輕易瞞人耳目,任誰都會因少女的年幼鬆懈戒心。楚杏雨優雅俐落地立起站姿。極盡奢華之能是為迷惑人心而設,奉實用為旨的慕蓉門生不會落入陷阱。
楚杏雨掛上乖巧面具跟在二人後方。獵人與自然相互捕食,若不想命喪黃泉就不得忘記突襲可能。雙目過濾鮮豔顏色,只留有冠以情報之名的訊息。
桅樓只有無用笑語而已。
除卻笑語,桅樓之間並無多少閒客,料是遵從僕從所言於房內小憩,抑或是滿懷警戒,不肯踏出一步。
雲千雁心道,此番情景正巧方便了三人探索。眼見此處再無可用情報,亥雪風提議或可下至船艙,窺聽僕從言行。
「這個好,」雲千雁笑道,「捉迷藏啥的我可擅長了。」
也不知是否雲千雁總嘟囔著肚子餓起了些效果,三人竟誤打誤撞闖進庖廚間。眼見侍僕取酒經過,亥雪風連忙令幾人躲好,僕從畢竟不比習武人,對深夜的不速之客毫無所覺。
擅長暗殺者必然擅長藏身。楚杏雨的無聲腳步為漆黑眷顧,毒針暗刺不會在此時背叛。愚莽的侍僕伴隨酒香飄來。
「不騙你不騙你!上面差我拿肉去船艙底層,原以為是浪沖的聲響,居然真有……好生嚇唬人啊。」
陷入恍惚時容易吐露真心。醉漢的狂語摘除誇飾後多半是赤裸事實。楚杏雨按兵不動,腦袋已然開始運轉。黑髮飄動如霧。
有些什麼?難不成是關押人的刑求室麼?
雲千雁心道,還欲再細聽,那幾名醉酒僕從絮絮叨叨的,竟是將話題給帶偏了。他毫不死心,又多聽了幾句,確認那倆連掌廚大娘有幾個兒子都翻出來講了個遍之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出來,在醉醺醺的訝異之中將二人接連敲暈。
「接著去船艙底層看看麼?」即使沒了外人,雲千雁仍是不敢放寬心,聲音幾近與空氣同調:「與其四處亂晃,我覺著這樣比較穩妥。」
「若真有刑求室,去了也無用。」
楚杏雨為雲千雁的行動蹙眉,輕聲駁道。宛如城塞堡壘的桅樓與瀰漫寒磣氣味的船艙判若二地。為了支起五彩斑斕的世間,吸食生命的陰翳不得不存在。她的腳跟擅自制定了計劃。
「先釐清來龍去脈罷。」居心叵測的異邦爵王不可能露出馬腳。楚杏雨深知在泥潭中延續呼吸的方法。
與黑暗簽下同盟約定的慕蓉門生跨步,杏色輪廓頓時恍惚如夢。少女驅動灰色視線,向後方的雲亥二人招手。光明籠罩的是厭厥人。
如非俠士隱者則必向華貴顏色屈膝。皇帝九卿亦復如此,兵士更不需多言。急於昭示己身為光明眷顧的人容易遭黑暗刺殺。厭厥兵士手中的金刀霍閃寒光。
亥雪風一頷首,雲千雁也不再堅持己見。三人在隱蔽處躲下,見那幾名兵士雖牢牢堅守職位,但在安逸驅使下,終是有一搭沒一搭說起了話。雲千雁聽他們閒嗑牙,聊的竟是厭厥國近日某位女漢子學大夏人辦的比武招親。平日他對這些個話題可入迷了,指不定此時就要探出半個身子去;只是身在敵船實在不合時宜,旁邊還有兩道看得人汗涔涔的視線呢,除非真是魔怔了,雲千雁可不願冒那個險。
喜怒不形於色是基本。故楚杏雨的神情變化僅止於顰眉。眾多道路之中必有無法通行者,她沒有為此氣喪。腳尖再度調轉方向。楚杏雨是個擅長先發制人的刺客,亦不會讓自己落於被動下風。只有回眸等待兩人的節拍讓楚杏雨得以遠離「我行我素」的評價。
陰影延展至船艉。為了從卸下心防的閒聊篩出線索,不得不謹慎行事,更不能輕易拋頭露面。楚杏雨蒙受晦暗神祇的恩澤,即使是鮮潤紅色也可以模糊得讓旁人不敢斷言是否存在。
不知不覺間,四更天已過。休備間如其名,總不若船艙間沉重壓抑,亥雪風覺察幾名僕從口音不似兵士一般,伸手擋住雲千雁言語去路。
「那群厭厥人真闊手,向我們當家重金買了多少炭灰,莫非塞外連炭灰也沒有吧?哈哈哈哈!」
聽聞至此,饒是雲千雁再不正經也該覺察出幾分不對勁。
炭灰──總算得到關鍵線索。楚杏雨暗忖。然而真相仍撲朔迷離。儘管憑本能得知船艦設計如地面四平八穩,卻不知與炭灰有何干係。楚杏雨瞟向紛紛陷入思考世界的兩人。她也必須得出結論。真相不會輕易揭開面紗。慕蓉門生應當擅長抽絲剝繭。
楚杏雨決定按兵不動。
「這群僕從顯然是雇傭而來,拷問也未必知情。」亥雪風低聲道,「船上可疑之處雖多,下人也只是依令行事……納燃王究竟是何居心。」
「不管是何居心,他現在肯定是不在船上的,我就不信偷溜出房的只有咱仨。」雲千雁滿心想著炭灰,隨口回道,卻如何也想不透大量購入此物的用途。
「總不可能全拿去種地了……」他口中喃喃,無意間目光轉向楚杏雨,「楚姑娘怎麼看?」
「既不熟知厭厥風土,臆測便無用。」楚杏雨冷然應道。在探知勝機之前,必須採取謹慎戰術。
「雖登船時禁人攜兵,爵王當知此俠士之數,赤手空拳亦難應付。」再者多數人定然會想盡辦法尋得偷渡之方。這是常識。法書說牆有耳。楚杏雨分析的言詞微弱得只能斷續飄入耳畔,「待爵王現身,再見機行事亦無不可。」
「楚姑娘言之有理。」見楚杏雨聲若蚊蠅,亥雪風接連著悄聲道,「眼下既無法探查可疑之處,不如先行回房,再做打算。」
雲千雁更是不作聲,點點頭便當作回應了。

三人依原路回房,待最後一人將房門關妥,兵士巡邏聲響便至。
「暫且休憩吧。」亥雪風道,「為了明朝可得打足精神。」
(其一、完)
真的是可以再拖久一點
懶癌發作起來真的是很要不得還常常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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