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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ears ago

└拾參誠
latest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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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盞送至唇齒前,當中酒液起伏折漪,微微旋盪並未溢出,刀削的下頷於紅燭光暈之下稜角分明,那張臉大半部分隱匿於黑暗,端執汲取體溫些許的酒器,指腹佈滿厚繭的手穩當且修長,略一送,清澈酒水滑入唇內。

  「大人。」

  敞一絲縫的窗櫺外側傳進一道低沉的厚嗓,覆於窗面的麻紙倒映模糊輕淺的人影,隨燭火搖曳明滅。

  「來了就進來吧,影十四。」

  坐於桌案的男人開口,同時也重新斟滿酒水,溫過的液體散出淡淡酒香,男人瞇起眼嗅聞一陣,嘴角揚起滿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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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人不敢怠慢,在男子話語落下的頃刻便推開門扉進到室內,即使來到跟前他也垂首不看向男子面貌。

  「坐吧。聽說你九年前撿到的小子安然無恙。」

  此話一出坐於男子面前的人沉默一陣,面上神色不顯,緩緩稱是。

  「小子福大命大,終歸是留著條命。」

  被男子稱作影十四的他淡道,不論語氣或是態度都無法看出任何為此的喜悅。

  「莫慌,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

  男子翻開另一觥盞,親自倒上酒推到影十四面前。

  「謝大人賞賜。」

  不帶猶豫乾脆俐落接下酒器,影十四啜飲一口,並不打算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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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當初你們相遇時,那小子過得不好是嗎。」

  聞言影十四反射性便回想起最初遇見那孩子的場面,埋藏陰影之下的黑眸冰冷幾分。

  「大人無所不知。」

  「我很好奇以你的性子怎麼會去收個乞兒。」

  「……。」

  指尖微微劃過盞沿,影十四靜默一會兒,似是陷入回憶。

  男子也不著急,垂眼稍加搖晃酒液,趁著溫度尚未退去慢慢飲盡。

  「小子他……很好。」

  「哦?」

  「不吵不鬧不爭不搶,是個乖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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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覺?但凡曾與他見過的人都認為那小子癡傻。」

  影十四抬起頭,折射微光的黑眸深刻著堅定。

  「小子可一點都不傻。」

  對上黑瞳,男子輕笑一聲,不作回應。

  「你撿到那小子後可也一點都不像你。」

  「是……或許是注定好如此。」

  聞言男子沉吟一會兒,無奈嘆息。

  「影十四。」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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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我坐上這位置,你我生疏許多。」

  男子狀似呢喃自語,轉開的視線落到燭火上,坐於面前的影十四沒有回話,他自顧自續道。

  「清楚你我亦不是正人君子,正因如此,最近我有時都會思考你成影侍是否妥當。」

  「得知你撿了個小子,我替你感到高興。」

  「那代表你有了心。」

  黝黑瞳仁幾不可見的搖晃,隨後一言不發抬手把酒水喝盡。

  男子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似乎是憶起不大好的事情,他接連喝上幾回酒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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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探子帶來的消息,這次的論道頗有暗水。」

  昏暗的內室於星火發出劈啪微響過後,男子再次開口。

  「擔心嗎?」

  男子問,語焉不詳的話語意味深藏。

  「……不,既已離開,就無所謂擔不擔心,屬下對其十足信任。」

  「此話何解?當初那黃毛小子可是見血就哭哭啼啼的。」

  「屬下明白,正是如此才要去,世道不允許軟弱之人苟活,屬下更無法護他一生。」

  「無法護他?呵。」

  聞言男子嗤笑道,彷彿聽見笑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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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你真不想護他,就不會進望月樓了。」

  「……大人無所不知。」

  影十四彷彿知錯般垂首,靜靜凝視男子再次親手斟滿溫酒。

  「就我所知,小子極有天賦,由你親手教上八年,甚至青出於藍。」

  男子執起酒杯,半闔眼嗅聞酒香。

  「差只差在多見點血,而你卻狠不下心。」

  男子的話如同尖針,明明語氣平穩卻令影十四緊了緊虛執桌上盞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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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當初屬下曾想過將他送回小村。」

  影十四沉默許久,許是藉著微醺酒意將埋藏十多年的過往緩緩宣洩出口,僅此今晚在孤燭螢燄的暖芒下,他與男子放下從屬關係,有所不妥的話語都能訴說一二。

  「頭三年,他夜夜噩夢。」

  回憶起彼此互相磨合共處的初始,黑夜雙眸星光影影綽綽,影十四厚沉的嗓音有如蒼勁有力的行書於最後一勾因使盡墨汁畫抹出絲麻般浮鵝,喑啞冷澀。

  「小子每晚囈語,屬下依著隻言片語尋得育養他的小村,那些人視白子為妖,而他生母在小子失蹤後被殺。」

  忠於頗有勢力的家族多年,他很清楚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知跟知底是多麼重要,即使只是個孩子。影十四將初時探尋到的訊息輕描淡寫地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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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父呢?」男子問道。

  「酒甚而死。」影十四搖頭。

  男子沉下臉,形容冷厲,一時半刻不再開口。

  「次次夢囈中,屬下察覺他曾目睹生母被打得見血,然清醒過來卻不復記憶。」

  影十四語氣淡漠,彷彿正敘述毫不相關的人事物,僅僅碰觸觥盞的雙手令平靜無波的酒水泛起陣陣漣漪。

  「對他嚴苛,卻不希望他踏上這條路,但屬下並不後悔阻止小子見血。」

  他們共同生活的那段時間,那孩子的身心狀況到底多麼糟糕也只有和對方長時間相處的影十四知道,縱然他明白眼前人必定在當下就查得一清二楚,但僅憑片面回報誰也不會理解全盤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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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保護周全,對小子到底是福是禍……。」

  良久,男子緩緩嘆息。

  「屬下亦不知,現在他已經離開,就全憑他造化。」

  「小村呢?」

  「已處理妥當,大人無需擔憂。」

  男子點頭,拿起瓷壺欲倒酒才發現已然空無一物,他搖了搖確認,才放回桌上。

  見此景影十四準備站起身幫忙換新一壺酒,卻被男子抬起的手制止行徑,重新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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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你所言,小子的癡傻舉止都是裝的?」

  調整坐姿把雙手匿於廣袖中,男子沾染酒氣的疑問顯得慵懶。

  「不,都是真的。」

  出乎意料的,影十四說出與先前迥異的回答。

  「大夫說了,小子頭部曾遭重創,加之乞索兒時似乎……」

  欲言又止的話語消匿於唇齒間,影十四臉色變得更加冰冷,那日大夫給出的診斷猶言在耳,他甚至不想再親口複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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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避重就輕說明那些知曉的狀況,男子仍從影十四過水無痕的語氣明白被模糊帶過的現實。

  「是嗎……或許就和你說的一樣,你們的相遇是注定好如此。」

  慨歎道,男子清楚兩人此刻圍繞的話題主角遭逢的各類處境放在外頭是屢見不鮮,但那些人與他無親無故無冤無仇,現下湧上心頭的無奈與心疼都是建立在那孩子被面前人納入保護圈。

  他們的心足夠小,有生之年只會為了放入心裡的人起伏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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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我去散散酒吧,今日星夜朗朗,難得空閒卻窩在內室飲酒未免可惜。」

  說罷男子起身,撫平續衽上坐皺的摺痕,邁步行過影十四讓出的道路,穿過客廳抬步跨出門檻,朝立於門扉兩側的僕役擺手,命他們回去歇息。

  「說來,小子總是形影不離的狐偶是你給的?」

  走在假山造水的小院,男子問道。

  「屬下沒給過他什麼,狐偶是旁人丟棄他將之撿來。」

  「區區一只破爛,費心珍重作甚,小子若是喜,你儘管給又何妨,不礙著什麼。」

  得知是別人棄如敝屣的垃圾,男子顯得不悅,這些年來兢兢業業經營的家族所擁有的財產到底多少他一清二楚,要說底下人手連個童玩都買不起,傳出去可是會丟盡家族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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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十四顯然也為這點感到無奈,他跟在男子身後並沒有多說,連他自己都甚感不妥的事,那日不是沒有因此起過爭執,但小子固執起來出乎意料的倔強,到最後他也順著意留下了布偶。

  「是屬下思慮不周。」

  「罷,聽影七說你過後把狐偶帶到他那,可有此事?」

  「確有其事,屬下找影七幫忙將狐偶製成機關偶人。」

  「這心思甚好,影七的偃術可是最廣為人知,小子就是學藝不精也能保命。」

  「小子幸不辱命,沒有辜負大人的期望。」

  男子聽聞哈哈大笑,方才的不快煙消雲散。

  「你才是最感到開心的那個才對,影十四。」

  「大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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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我很高興,影十四,下次得空咱倆兒再把酒一敘。」

  「這是屬下的榮幸。」

  不算大的小院在兩人一答二回的交談中很快就繞上一圈,男子於寢房門前止步。

  「直至今日,你還沒說過小子叫甚?」

  「回大人,小子名為『恃矢肆』。」

  「恃矢肆?恃矢肆……」

  男子挑高了雙眉,隨後低低重複道,僅三個字的名字他咀嚼了許久,最後愉快的朗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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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名字!好名字!一聽便知道為他取名的人多有心思,甚好!」

  「影十四,你跟小子的緣分看來不會輕易休止啊。」

  「誠大人吉言。」

  「好了,我也乏了,退下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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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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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沒有寫滿十三個其實,已經把能想到的盡力寫進去了
試著用大叔和他家大人的視角來談44 我喜歡兩個男人深夜長談的景象 ((欸
感覺知曉了不少秘密鞥 (?
大叔跟他家大人好像關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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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ears ago
stricya0000: 畢竟要寫其實嘛 裏設定就抓出來捋一捋←
小時候的關係還不錯 現在多了從屬關係就沒以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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