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提司庫忍不住皺起眉來,好不容易梳理整齊的頭髮又被流動的空氣吹得零亂。
久遠而熟悉的氣味,狼人與各種生物被斷肢、並且逐步死去的某些什麼。
喉嚨深處乾澀而疼痛,痛楚中扯出幾分甘甜。
深夜的市街燈火接二連三被吹熄,直到漆黑完全降臨,黑暗中蠢動的各種存在陸續進入了那個廣場。
憑藉著無月的黑暗奔馳於夜色。
「只是去看看。」
鼓舞自己一般地自言自語,最後深吸一口氣,加快接近廣場的腳步。
馬戲團的氣味不是很好,充滿了各式各樣病態的氣味。烙鐵、乾焦的血液、糞尿與蛆蟲扭動的黏稠。
甚至還有數種類似藥草與化學藥劑的氣味。
「——明明不是表演日,卻意外地多人。」
吸血鬼、狼人、混血,貴族打扮的人們流連帳棚與帳棚間。
這個馬戲團明顯有表演以外的業務,才在想著這事——他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輕踏附近幾張帳篷頂,不發出太多聲音便落在那人身旁。
「沒想到您會在這裡。」
「⋯⋯」這聲招呼讓對方盯著他沈默地看著。
而他身旁的隨從只是輕推了眼鏡,片刻才開口。
「這可稱不上潛入行動。」
「嘿嘿,赫伍德先生、西米爾先生,晚上好。」
「見到你可是一點也不好。」赫伍德瞪了自動蹭上來的不速之客一眼。
「我來找人,被砍去雙腳的狼人少女。」可以的話想在夜巡者協會到來之前把人接走。
「⋯⋯說你是笨蛋好像太對不起笨蛋這詞了。」
「那個,如果是某人的妹妹,也許去看看綠色帳篷看可能比較快。」
「西米爾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先走一步了!」
哈提司庫匆忙穿過人流,往西米爾指的方向奔出,不到幾秒後又奔回來。
「別告訴鄂博!拜託!」
「⋯⋯」
「⋯⋯」
「那麼我走了!」
中途碰上幾個隱身的吸血鬼打了一架,還被混血的咬了幾口。
一身狼狽的哈提司庫終於進到了傳說中的綠色帳篷,體內被鑲嵌著各種寶石的吸血鬼,斷肢的狼人與各式各樣經過殘忍對待改造的異族在這裏展現出他們頑強的生命力。但多數也因為被改造、被虐待、被展示而精神變得混亂。
熏人的氣味嗆得哈提司庫不由得撇頭大咳了幾聲。
他沒有救出全部人的能耐,也知道多數人就算被放出也無法繼續活下去。
但內心還是不由得緊縮。
曾經,他的同伴也——
虛弱的哀鳴在角落,那是手腳都被斷去的可憐少女,被截斷肩膀上縫上了黑中透紅的蕾絲。下半身的肌膚被繡線縫滿複雜的紋路。
「救救我⋯⋯」
酸澀的胃液在腹中翻攪,蠢蠢欲動。
昏暗的燈光下,還是能看出那名狼人少女的臉色蒼白。
開鎖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他三兩下就把牢籠的捏碎,在少女口中塞了一條乾淨的棉布後便把人扛起——幾乎沒有什麼重量的少女連掙扎都像是顫抖那樣微弱。
那個瞬間。綠帳篷的其他人都騒動了起來。
「救我!」「放我出去!」「有人要逃走了!」「來人啊!」
哈提司庫一踹倒了堆起的各種牢籠,接連倒下的各種設備砸破了角落的大水缸。
馬戲團的人員還沒來到,就可以聽見外頭也有騷動聲。
「夜巡者來了!」「把商品藏起來!」「救命!」
吵吵嚷嚷的聲響,伴隨著各種東西燒起的氣味。在夜巡者們接近綠帳篷前,哈提司庫就先離開了。
將委託人的妹妹平安送到之後,他並沒有收下報酬。
如果相信直覺不去就好了,心底某個聲音這樣說著。
「——想活得如死亡,還是死得如活著?」
夜色底下,一身銀灰色的正式裝扮——赫伍德家的執事史德史德恩・西米爾翩然現身。
「西米爾先生!」
「真是做出了很大的騷動呢。」
「啊、抱歉。」
「沒事,看到你那一刻就知道會這樣了。」
執事推了推眼鏡,然後看向火光竄起的馬戲團。
「雖然說這樣有點晚,赫伍德先生沒——」
「不,可火大了。最近別接近會比較好。」
「唔、代我向赫伍德先生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縮了縮肩膀,如果剛剛沒有一時心軟拒收報酬就好了。至少還可以出點錢賠罪。
「哈提司庫,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次。要不要記下是你的自由。」
「咦?」
「你想像過,所有異族人都不用遮掩偽裝的未來嗎?」
哈提司庫對赫伍德家執事的印象,總是可以把那壞脾氣主人的事打理的服貼。
溫文有禮的笑容,那雙被眼鏡框起的雙眼總看著比他能想像得到的地方還要遙遠的部分。
「這是、什麼意思?」
就算是同族也是會出賣、對待其他人殘酷——就如同馬戲團所見的那樣。
只要有那樣的想法存在的一日,共存絕不會是最可能的未來。
「⋯⋯什麼意思呢,就要靠你自己去想了。」
執事把垂落的前髮順到耳後,沒等哈提司庫的回應便消失在夜色中。
說到吸血鬼、狼人與人類共存的可能,他僅能想像到那個位在黃昏街的公寓。但那個共存的前提,卻是與當今社會一樣,欺瞞人類異族存在而得以維持的幻覺。
雖然有一絲被接納的可能,但彼此都承受不了太多風險。
如果芙羅德能接受就好了,想到這裡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二哈晚上大概又會做惡夢www
看到官方新事件我欲哭無淚(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