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非自願早起】

  隔壁那瘋子放了多久的歌,他就醒了多久。

  塞德少數無法理性對待的,只有隔壁夜夜放歌的瘋子。他很難用瘋子以外的詞形容他親愛的鄰居,畢竟你不能要求他善待一位總在深夜不間斷放著庸俗歌曲的友善鄰居。

  他瞄向時鐘,凌晨五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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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德
6 years ago

  友善的生活給了塞德友善的鄰居,他不是沒想過搬家;這已是他二次換房。在這租房不易的年代,為了鄰居吵鬧而換房已令他啼笑皆非。記得上個鄰居平時永遠放著同一首歌、永遠在打電動或與電話彼段的誰大聲笑鬧。那類高亢女音足能勾起人最深一層的殺機。

  當然塞德放過了鄰居一條小命。
  他還不是會因此痛下殺手的人,那些血腥畫面姑且留在他的腦海。他只是隻身哀戚地搬了家。

  從俗爛到更俗爛的流行曲還在陣陣的響,他不禁想起了前位鄰居那首永遠循環的歌。比較起來,前位鄰居唯一可取之處,便是她尚屬人類,在就寢時間一併解放了其他人的耳膜;而現在這位似乎已然超脫了人類的範疇,凌晨五點啊,他從未在這時間被迫清醒、被迫回憶他親愛的歷任鄰居。

  從什麼時候開始,安靜睡覺也成了天大的恩賜了?
塞德
6 years ago

  嘗試在稍微和緩的歌曲間入睡,又總被後方緊湊的快節拍給提振精神……塞德很想這麼說,事實卻是:明明眼皮睜開是那樣困難,他的意識卻動不動被伸指戳了下,無從阻止也無法睡去。意外地回想起「焦慮」這一情緒。他很久沒有對哪個人或說哪個情況,感到這樣焦慮了。

  噢,他甚至想敲昏自己。

  實在害怕自己禁不住飲彈自盡,塞德匆匆換成耐髒的連身黑長裙,套上帶荷葉邊的米白圍裙,髮間箍上一圈白緞飾。稍稍檢視了遍身上慣常的維多利亞式女僕裝,塞德便不情不願出了門。

  ×
塞德
6 years ago

  「女僕先生,今天的蝴蝶結沒有打好。」年輕女孩的聲音從埋進半張小臉的杯子裡傳來,偏灰眼眸在熱牛奶的蒸氣中眨了眨。

  「啊,真是不好意思。」塞德回身面對年輕女孩輕笑,手伸至背後快速地拆開帶子又再度繫上,以指判斷足夠齊整後才收回了手,旋過半步背對那女孩。「這樣呢?」

  她點點頭,重新啜飲起那杯熱牛奶。

  塞德來得很早,從居所走至斜館(BIAS Bistro)的路上幾無行人,館內看來除了吧檯旁的女孩再無他人。這位與塞德同樣黑髮,眼瞳卻攏聚薄霧的年輕女孩,她也是這家餐酒館的常客,其他人總喚她慕特(Mute)。聽說慕特從未說過自個名姓,總點了杯熱牛奶便靜靜待在吧檯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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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德
6 years ago

  既然她手裡端著熱牛奶,想必斜館的廚師也在這吧。
  他將手撐在吧檯上,身子前傾向下探望——不意外見到裡頭有個背靠著櫃內、低頭沙沙寫著黑板菜單的中年男子。那頭間夾黃白的深褐亂髮微微蜷曲,若是從上至下梳理大抵會直扯頭皮,臉上紋路刻劃出的戾氣多過於歲月,不怒而威,不言而懾。

  趁廚師尚未察覺塞德的窺視,他悄悄瞥了眼黑板上的菜單:在炸魚薯條與烤奶酪之間寫了滷肉飯,字跡相較其他幾項更筆直慎重,那是廚師自個對亞洲美食的愛好。他總絮絮叨叨說著那兒海島的食物多美好、另個海島的食物多精緻優美云云;塞德雖未接觸過那些海島文化,卻對他的手藝興味昂然。

  不過對於用兩根細木棍吃飯,他還是委婉地拒絕了。

  「慕特,他在那裡待多久了?」塞德望向年輕女孩輕聲問道,後者偏頭一思。
塞德
6 years ago

  「廚師先生的話,大約是三分之一杯牛奶的時間。女僕先生。」慕特奇異地將各個稱呼多綴上「先生」,這是塞德久聞不怪卻依舊感到微妙的用法。
  至於牛奶與時間,噢,印象中慕特一杯牛奶能啜飲上一小時,三分之一的牛奶……約莫是二十多分鐘?那應該再過不久了。

  塞德將手指擱在唇上,微張嘴打了個綿長的哈欠。


  當廚師掛上小黑板時,斜館的一天也翩然揭幕了。
塞德
6 years ago


◎補充註釋
 斜館(BIAS Bistro):一家生意不怎麼好的餐酒館,菜單不定,為廚師每日早晨親手書寫,裡頭菜色從炸魚薯條到滷肉飯都有可能。
 慕特(Mute):有故事的女孩子,不問就不說話。
 老闆:一個解釋的原因,一個任性的生物,一個不知名姓也不知性別的人。所有人都叫老闆「老闆」。有時候廚師會被誤認成老闆。
塞德
6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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