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夏普的出現毫無預警,貝雷特並沒有收到他要造訪的消息,否則他也就不會穿著條紋睡衣應門了。
先撇開自己的儀態,對方倒是穿著私服,他們雖然並沒有見過很多次,但貝雷特知道他總是穿著一套褐色的西裝,然而現在他身上卻是一襲的黑色。
對於天族來說,黑色似乎是非常不祥的色彩,或許因為會想起「那個存在」吧,總而言之,由此可知道這套衣服並不是用來辦公的。
思考至此,貝雷特也終於反應過來,向對方恭敬地跪下,並先以招呼試探對方此行的目的「您貴安,審判長大人……突然造訪寒舍,不知道有什麼要事,方便的話您要不要先進來坐下?」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他在心裡數度提醒自己,被諾夏普處死的魔神可不是用雙手就能算出來的,包含波伊特的父母也是。
「我是來見波伊特的,沒有事情找你,但聽說波伊特目前在你這裡。」
單刀直入!不愧是工作狂。
貝雷特心裡不得不佩服對方直言的程度,這某種意義上應該也能算是不會讀空氣吧?
「是……呢,嘛波伊特的確在我這裡修養……不過因為身體不適的關係,有什麼事情還是由我轉達吧。」
可以的話,貝雷特並不想要目前的波伊特再受到什麼打擊、更何況他不認為諾夏普會為了什麼喜訊特別跑來通知波伊特,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不會花太多時間。」
「不……但是……。」
諾夏普向前了一步,想要直接繞過他的樣子。
「不會佔用太多時間。」
就算增加了形容詞,也並不會有什麼改變啊!又不是芝麻開門。
貝雷特有些受不了,但他不能拒絕對方,便決定稍微退讓。
「啊……啊!!不然這樣吧,您先進來坐坐,我去叫他,好嗎?」
見對方點頭允諾,他這才讓開,將大門兩側打開,讓對方入內後才關上門,並請諾夏普先坐在沙發的位置上,他拍拍手叫來幾名眷屬,叮囑他們先侍奉諾夏普,上茶水還是些點心什麼都好,但要小心不得罪他。
他接著走到二樓,先確認坐在沙發上正盯著前方的諾夏普並沒有在看自己。
那個標準過頭的正坐和即便僕人四處走動也沒有絲毫移動的目光實在太可怕了,他難道沒有帶書還是文件一邊辦公嗎 ?
貝雷特搖搖頭,先不去想對方的一舉一動,視線回到門前,他伸手轉動門把,卻又鬆開手,敲了門才打開。
「波伊特 ? 我進來了。」
雖然沒等波伊特答應,但打開門便正對著他,他的臉上倒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他穿著輕薄的白色長衫,雖然這對遮掩身體曲線沒什麼作用,但能讓睡眠品質好點。
「有誰來了嗎 ? 我聽見開門聲。」
波伊特的魔力還處於不穩定的狀態,身為契約伴侶的貝雷特一靠近他就能感受到,那波長相當混亂,並且微弱。
就像是在狂風中苟延殘喘的螢火,微弱得隨時會熄滅。
「這個......嗯......沒有.....嗯,不對,有、呃。」
貝雷特感受到波伊特的狀況,一時間又打消了念頭,但他很快想起自己不可能打發掉審判長,說謊更是要不得。
「快說吧,親愛的。」
「什麼 ? 你剛剛是不是......。」
那殘留在耳間甜膩的言語突然拉出他的意識,貝雷特望向波伊特,不敢置信的掩住嘴。
「快給我說 ! 渦蟲。」
他抖了下肩膀,還沒忘記他並沒有正式和波伊特和好,至少對外沒有。
「我不想傷害你,但......審判長來了,親自過來,還沒有帶侍衛,說是來見你的。」
貝雷特支支吾吾地,伸手整理波伊特睡得亂了的髮絲,慶幸這並沒有被對方拒絕,波伊特的兩耳輕微抖動了兩下,表情並無變化,但貝雷特知道他也很驚訝,只是顧慮自己的心情才沒有表達出來。
「如果、如果你不願意見他,我會想辦法的......。」
貝雷特將雙手交疊起來,指間顯焦慮的不斷觸碰彼此。
「別說了,你沒辦法。」
波伊特的話很是直接,但卻也沒有錯,貝雷特現在腦內幾乎只有自己在諾夏普面前裝傻,然後被光槍一槍貫穿的樣子。
「我去見他吧,你先把你這套於蠢至極的睡衣換下來,我也得換衣服,你出去。」
「好,聽你的話。」
他可沒愚蠢到這種時候還耍寶,再者,誰會有勇氣穿著藍條紋睡衣出現在審判長面前 ? 這簡直是個壯舉,他都想拿來在聚會上說嘴了。
待整理儀容後,波伊特和貝雷特才一同到大廳,他們穿著的是一套的裝束,雖然並沒有向晚禮服那般華麗,但也足夠莊嚴禮貌,到了諾夏普面前,他們理所當然般同時跪下,並向諾夏普問安。
「可以了,噓寒問暖就先免了。」
只見諾夏普的目光終於有所活動,他看向波伊特一陣,才轉移向貝雷特問:
「你能夠迴避一下嗎 ? 這些眷屬也是,我想和波伊特談。」
貝雷特遲疑片刻,他眼角餘光看見波伊特對自己點頭,便也沒有多言,低下頭致意後和僕從一同化為一抹火焰,消失在大廳內,他的氣息確實消失無蹤,波伊特確定他沒有打算偷聽。
「很久不見,有什麼要事嗎 ? 大人。」
雖然身為蘭姆的奶媽,見過諾夏普幾次,但波伊特並沒有任何一絲想要裝熟的意思,他深刻明白諾夏普不吃這套,也不得如此踰矩。
「我有東西要交給你。」
諾夏普示意讓他起身,並以右手往身旁的坐位擺了下,是讓波伊特坐下來的意思。
波伊特很是驚訝、或者說甚至有些恐懼,讓他同席可不是諾夏普的職位應該做的舉動,而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諾夏普允許記錄官以外的人和他同席。
「別那麼防備我,坐吧。」
諾夏普看穿了他的恐懼,也因為他夾在雙腿間的尾巴,阿布薩德在恐懼、不安、甚至是向他表達敬意的時候也總會這樣,所以他很清楚。
波伊特終於撐地起身,並且在坐上位置以前仍小心地向他鞠躬,接著才緩慢坐下來,但他們之間仍隔了一小段距離,諾夏普只好自己往一旁挪了下,波伊特明顯被他的舉動嚇得不小,忍不住抓緊了膝前的布料。
「手。」
諾夏普從口袋拿出了什麼,抓著就向前遞,波伊特愣了愣,手就被對方給抓起,往手心塞了個有些冰涼的東西。
他收回手,那是個圓形、只有硬幣大小的物體,他心裡的不安彷彿被驗證了一般,波伊特低下頭,定睛於緩慢張開的掌心。
那是一枚戒指,純金,上頭的圖騰是羊角和魚尾構成,中央的部分鑲嵌了兩側各一顆鑽石,以及一顆紅色電氣石,波伊特立刻認出了這個東西,這是波伊特家前一代的戒指......同時也是婚戒,他記得克里斯泰爾的是藍色電氣石。
「你母親的在這邊。」
諾夏普又往他的手心補上,兩枚戒指正好交疊在一起,波伊特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的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雙眼的神情動搖地看向諾夏普的臉龐。
「......怎麼、這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大人。」
他緊握起手心,母親的應該還在深淵才對,但父親的又怎麼會在諾夏普手裡,這說不通,除非......
「亞德里被處死了,就在幾天前。」
「為什麼要刻意拿來給我、這......這太過分了,審判長,恕我失禮,但是、但是您應該沒有理由處死亞德里的,不是被您特赦的嗎 ? 為什麼 ?」
即便波伊特沒有忘記敬語,但他的心裡早就亂了步調,比起憤怒,更多的是悲傷和不解,就算心裡早已做足準備,他卻也不知道分離來得那麼快。
「他用了拉普爾的力量,我得那麼做,來這裡是我的意志,我認為你應該要知道。」
諾夏普停下話語,他的雙眼一刻都沒有離開波伊特的樣子,他牢記過,這是悲傷的姿態,克諾伊、羅帕爾、蘭姆或是亞德里都曾露出這樣的神情,但即便知道,他卻也無法理解,甚至連想要理解都無法被允許。
「即使羅帕爾告訴我別那麼做......」
他補充,卻又馬上停頓下來
「不、我收回前言,這和他的建議沒有任何關係。」
「波伊特,我並沒有要你諒解我的意思,我也並不想用這種方式讓你信服我。」
諾夏普澄清了此行並不是為原諒,但這麼一說,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此行的目地。
他本應可以讓眷屬送過來就好,但「什麼」驅使著他那麼做,他想了很久,但沒弄清楚那是什麼。
「.......對您來說我們究竟是什麼,為什麼可以那麼隨便的就下定論,可以的話請您回答我,這之後處罰還是行刑我都會接受。」
波伊特已經顧不得其他的了,他著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如果不得到答案,他恐怕無法再安於諾夏普的四翼之下吧,他已經足夠成熟,但事到如今卻仍想不透諾夏普那無色而毫無情感的思緒。
「修正,我從來不隨便定人罪名。」
他沒有給波伊特反應的時間,便接著給予答案。
「你們,什麼也不是。」
那回答殘酷得幾乎令人懷疑是否經過思考,但諾夏普的表情不容質疑,堅定得無法否定。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友人,不會感到高興,也不會感到難過,和你們是不一樣的存在,無法與你們有任何共鳴,所以你們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
也正因為答案是如此直率得傷人,波伊特也確定這不是謊言。
「這一點,這個世界或是對任何存在,都是一樣的,我不會姑息任何人,也不會珍惜任何存在,我清楚明白。」
「但是,即便我不珍惜、也不會明白如何去愛,但守護這裡是我的使命,我必須得那麼做。」
他終於明白了此行的目地。
諾夏普站起了身,並攏的雙腳在地上踩踏了一下,行的禮不是鞠躬,而是仿造天族的軍禮,那無疑是他能至上的最高敬意。
「我不會為我當初判克里斯泰爾和亞德里罪的事情致歉,那是我做的事情,確確實實,也的確是他們的疏失,沒有歉意的謝罪是毫無價值的侮辱,我不能也不該那麼做。」
「但是,深信著我的克里斯泰爾,我必須向他表達敬意、以及......謝意。」
他沒有明說戒指的由來,他知道波伊特能自己找到,這不是他該插嘴的地方,他知道波伊特能找到他沒有感觸到的情緒,在那枚戒指之中,所以他將其送回來了。
「就這樣,我不會修正我的答案了,你並不需要原諒我,憎恨我是你的權利。」
諾夏普走到門前,擺了下手就讓大門敞開,但他駐足在門前,轉過頭望向仍坐在沙發上頭的波伊特的背影。
「我,之所以把蘭姆交給你,是因為我認為你怨恨我,如果那個孩子有什麼異常,想必你會馬上告訴我吧,那樣的話,我隨時能夠處決他。」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考量,他確定波伊特是個優秀的照顧者。
「對你有這樣的想像,是我的失誤,你其實更加優秀,我的雙眼確實無法完全的看見事物的全貌......那麼,我先告辭。」
他轉身離開,落下的餘音是大門關上的沉悶聲響,在他踏出門後馬上跟上的是羅帕爾,他沒有聽見對話,只是依照諾夏普的命令,一直在外頭等待。
「有上審判庭的必要嗎 ?」
他養成和對方一樣直接的習慣,他們在公事上不喜歡拖泥帶水,這點倒是一拍即合。
「再觀察吧,畢竟那個戒指........。」
是從他最不希望的地方來的,但他沒說出口。
「怎麼了 ? 」
「別在意,沒什麼。」
只希望對方不要追問,他不想說謊,也不會說,諾夏普也不知道自己要為此隱瞞隨從的原因,他從來沒弄明白。
「羅帕爾,你是我的朋友嗎 ?」
他突然的提問讓羅帕爾停下腳步,羅帕爾認為是在裡頭的對話發生什麼,雖然諾夏普總會提問,但這一次他的表情有微妙的不同,像是眉間、還是眼神......他不清楚,但就是有什麼不太一樣。
「當然。」他毫不猶豫的回答了。
「.......但我想,我對你應該不是。」
「你在說什麼,我們當然一直都.......」
他戴著無奈、卻又有些憤怒的笑了,但下個瞬間揮過臉龐、停留在頸間的是光芒聚集而成的槍,羅帕爾沒有閃過,那個速度卻也不容他躲避。
「就算那麼做,我也沒有任何感覺,我想那即便貫穿你也是吧,我無法說你是特別的,我沒辦法說謊。」
羅帕爾看著他,他的表情停滯住,在下一刻湧上心頭的是悲傷,混雜著心疼、憤怒酸澀的黏膩情感交融攀爬在他的喉間。
「我,越來越不明白了,我不知道,也許我本來就不該拿我不能擁有的位子自居。」
諾夏普放下了手,光芒在他手中散去,那黃色眼睛卻仍飄忽不定。
「好了,沒事,你今天太勉強了。」
羅帕爾只能顫抖著聲音那麼說,他無法給予諾夏普實質的幫助,知道他疑惑不解,這卻是他無法出手幫忙的,就和往常一樣。
「你就和以往一樣就好。」
他落下話,在知會過後拉起諾夏普的手,邁開步伐。
諾夏普看著他的側臉,縫補過的十字痕留在羅帕爾的臉頰邊,他張開唇,卻又緊緊閉起。
但是那樣的話,我永遠也無法前進。
雖然欸哩鼓吹我不要寫這段,但我覺得依照諾總KYㄉ程度他就是會去找小奶媽的人(ㄜ
我要跟阿呆分道揚鑣
雖然貝雷特的睡衣很蠢我喜歡也一樣
Budelaide:
不要跟阿呆分道揚鑣
阿呆還有好多事情想搞(幹
順帶一提那個睡衣有附帽子,三角形那種(ㄜ
雖然有文看很開心但是吃下去好痛哦。
我決定讓因幡這邊變成發糖區平衡一下 Moon_Hecate:
雖然這段有部分劇情沒有放這裡XDD可能只能湊合著看!
嘿嘿您開心太好哩
都可以發,發糖是好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