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躺著一個死人,照理說這時應該感到恐慌才對。自己卻微微仰著頭,自顧自地數著牆上馬賽克拼貼裡的磁磚數。
數到了不曉得第幾個循環,靜靜地從床上站起,邁過屍體,走向浴室門口。
關上了水,用單手抓過掛在一旁的毛巾,隨意擦掉身上的水珠後把毛巾繞過後頸披在肩上,這才用僅剩的手有些狼狽的穿上內褲。看著剩下的衣物他才想起忘記把房裡的屍體一起帶到浴室。
麻煩了。
他抓抓自己的頭髮,思考著乾脆就這樣走回房間算了,反正在他也不怕人看。於是只穿著條內褲,在身上還掛著些水珠的狀況下踏出浴室。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深金色頭髮的人站在浴室外。
「呦,傻狗。」他的唇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後把手上的衣服隨意扔到對方身上「還挺機靈的嘛。」
準確無誤地接下對方丟來的衣物,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往前幾步走近自家室友。
小麥色的肌膚被晶瑩水珠附著,表面還微微冒著熱氣,極致好看的線條一路延著腹部往下——
緩緩收回目光,抬手拾起對方頸間的毛巾、撫上根本沒有擦乾的臉。「你忘記東西了。」
「沒差,反正你自己過來幫忙了。」像這樣看似過分親密的舉動,他意外的並不排斥,不如說他很歡迎。雖然大多數時候他可以靠自己的能力來解決獨臂帶來的困擾,但偶爾還是要仰賴室友的幫忙。「順便擦一下右手,我盡量去洗過了。」
比起尋求對方的幫助,這更像是直接在命令人的語氣,他也用得很理所當然。
用實際動作作為回應,將對方上身半身擦得差不多之後,已經沾了點濕氣的毛巾擦上對方剩下的那隻手,順毛似地來回又擦了幾遍。
屈起單膝跪在地上給人擦淨下身,不甚在意對方對自己的頤指氣使,不如說對方的指令明確又清楚,沒有太多的迂迴思路,這樣相處起來舒服自在。更遑論可以近距離接觸這麼好看的身軀也說得上是一種福、舉手之勞算什麼。
重新站起時順道抄起了一旁的上衣,抖開衣服要替對方穿上。
「別碰到我的左手。」
面對著那套對他來說不會再合身的衣服,他只是淡淡的丟下了那麼一句。
儘管就算想碰也碰不到了。
他半垂著眼簾,黑色的瞳仁只有在這時候才會如同失去了焦點一樣,平常那股銳氣彷彿被吞噬殆盡,只剩下空洞的雙眼。就只有在這個人面前提到左手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種像是要消去自己的情感的樣子。
這回倒是聽見自己輕輕應了聲,修改過的半袖從對方右手套過,側身伸手繞過對方左上軀、撩起另外一半衣服披過肩峰,穿實後再把頸部的領子翻立起來。
一切看起來是再自然不過,但自己每一個動作都巧妙地遵循著面前人的話,不碰到對方的左臂,那是軍人為國捐軀的光榮證明,卻也是一個人活生生的痛。
穿好上衣後他靠向一旁的牆壁找到支撐的點,雙腳穿進褲管後用右手把褲子扯了上去。相對於上衣,褲子是好穿得多,把衣服下擺塞進褲子裡也是。
他抬起腳,把被擱在一旁的鞋子套上後看向那一直保持沉默,站在他面前的人。
「腳。」
沒有過多的話語,僅僅是簡單的一個詞。
雖被人叫傻狗,但也不是全沒慧根,聽見對方唇間吐出單一字詞時,沒有半分猶疑地重新跪了下去,只是這次弓起的腳又抬高了些,好讓對方能把腳連同靴子一齊踏上。
將對方褲管塞進靴筒裡,各自繞著小腿肚轉了一圈,最後再在鬆開的鞋帶打上一個結,整齊對稱,一絲不苟。
「如果我現在要你就這樣幫我把鞋子舔乾淨。你會照做嗎?」
看對方那麼聽話的樣子,他自己雖然也使喚的開心,但還是忍不住多嘴了那麼一句。
聞言抬起頭看著踏在自己膝上的人,手摸上對方靴子、拇指一下下撫著靴面。黑似深潭的眼裡總算露出一絲笑意,嘴角輕又淺地挑了下,「我考慮考慮。」
「算了吧,會弄髒我的鞋子。」
冷哼了一聲後他才終於是把踩在對方膝上的腳收了回來,把待到浴室的東西全部都整理進一個籃子後直接轉身要回到房間裡。
「我等等要去散步。」
這並不是個邀約,而是很單純的告知對方自己接下來的行程。但在他們之間,這就等同於來自黑虎的邀請,而且是無法拒絕的邀請。
以僅有半步之遙的距離跟在對方身後,一前一後畫面倒還真像隻傻狗跟著自家主子後頭,盡忠職守。
自家室友把他倆這樣一起出門散步的活動稱為「遛狗」,自己甚至連要去哪都沒問,只覺得這樣出去走走也挺好的,而且不曉得出於什麼原因,對方很輕易地能把自己的思緒吸引走,能夠讓自己別去想多餘的東西,這樣也挺好的。
回到寢室看了眼還在躺地上的屍首,出聲問了句:「它也要去嗎?」
「不,遛狗的話就不帶了。」
把東西都整頓好後他也跟著看了眼那個被自己遺忘的屍體。
「不想要它跟?」
「散個步而已,」見對方收拾得差不多,負手走到門邊待著人,背脊筆直,好像不管身上的衣服換成什麼樣子,站姿始終是這麼的挺拔。「保留能力。」
「你在的話我也用不太上,真不知道有了這能力要做什麼。」他打開了門後就直接向前走,完全不理會那個要一起出去散步的室友。反正就算他什麼也不說對方也會自己跟上來,就像他給對方的暱稱——傻狗一樣,跟在主人的後面到處跑。
對方走出去後跟著步出房間,順手帶上了門扉,屍體被關在房裡、無聲無息。
鞋底叩著地面的聲音規律響起,聽見對方像是抱怨的低語,略為思忖了下,回應道:「多些人手能做事挺好的。」
「有什麼是需要多些人手的?我又不是整個人廢了,還是能自己做事。」
他的聲音跟剛才比起來似乎是帶了些怒氣在內,腳步聲在不自覺中踩的比剛才還要響亮。
身前人左臂空蕩蕩的袖子隨著步伐擺盪,即使自己沒有那個意思,聽的人也可能會有另一番解讀。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仍是忍不住認真思考起對方的問題,想起前陣子聽到一群女性的對話:「如果是搶購限定商品,會很需要。」
「……哈哈哈,你還真的是傻狗啊。」
一小斷的沉默後是久違的、不帶有任何負面意思的笑聲。
「你覺得我會去買那種東西?我連商店都不怎麼會去了。」
確實不會。對方的物欲極低,三餐也幾乎由隔壁寢的鄰居和自己輪流看照,相處的這五個月來對方的確不怎麼去商店。
幾句話的時間兩人已經走離住宿宅區域,這時間除了出來晨跑的以外幾乎沒有多少人,兩邊樹木蓊蓊鬱鬱地長,被晨光鍍上一層金,竟然有種清閒度日的錯覺。
或許就只有在散步的時候,原本看起來渾身是刺的人才會稍微放鬆一點。
「你覺得這裡的生活如何啊,傻狗?」
基本上無異,被送進機構前的日子也是時時刻刻地在與死亡交鋒,現在只是換了個場所、換一種方式。
但真要說起來的話——看了眼問自己問題的人,又看了眼頭頂的強化玻璃。
「很久沒有這樣好好散步了。」
「你這是在抱怨我太久沒遛狗嗎。」他當然知道對方不是這個意思,會這麼回應也單純的是因為認為這樣比較有趣。「比起散步,我寧願多花一點時間去鍛鍊。」
對方口中的「鍛鍊」不單單是指健身房裡那些器材的使用,某種程度上,他倆算是同路人。
「你要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即使自己不說對方八成也是知道的。初來機構的那天、自己的室友還不是室友,那時對方和別人的爭執是被自己強硬介入打住的,自己有多少能耐、對方心裡肯定也有個底。
「你——」左半身彷彿在隱隱作痛,他僅是發出了個短短的音節後又陷入沉默。
「回去了。」毫無預警的就轉過身,明明才剛出來走沒多久,但那反覆無常的心除了他自己又有誰懂。
對方的心緒反應就像只貓(特別凶狠的那種),前些時刻還打著呼嚕讓人順毛、下一秒就朝人張牙舞爪。
對方心底顯然有什麼隱忍的痛在,但只要對方不說,他便不問。如果他們都能夠在這個地方良好地活下去,那麼自己有的是時間慢慢等。
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像條傻狗,乖乖跟在對方後頭走回住處。
他不知道是否該慶幸對方實際上並不傻,至少還有辦法解讀他的各種行為,然後避開那個不該是對方觸碰的區域。
回住處的路上他一句話也沒講,就只是自顧自的走在前頭,就跟平常領著屍體走沒兩樣。
沉默充斥在回去的道路上。對方將對話終止在相當微妙的地方,像一跟繃至極處的弦,再稍一使力就會全數崩解。
這時倆很有默契地選擇誰也不開口,讓沉默緩解情緒,在靜謐中慢慢鬆開那根弦絲。
黑虎黑虎,名如其人,如獸類守著心底那方領域,他不確定對方讓多少人踏進過,但只要自己稍有越界之嫌,對方便會毫不猶豫地發出警告。
自己現階段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條傻狗繞著那塊領域的邊際打轉,不停向內張望。
這是到機構五個月的日常
生活
快樂
日常
稍微幫忙補充一下,薩拉基跟黑虎是同房的室友,因為有時候單獨一隻手臂的確不方便做一些事情,又要省使用能力的次數,外加薩拉基就像黑虎給他取的綽號「傻狗」一樣莫名的好使喚(。)所以乾脆住一塊
看、看完了
黑虎好狂啊
傻狗好
賢慧((別打#
mdds:
小公主有夠辣 ,傻狗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他是傻還是聰明wwww就像之前他bz給我的東西,他是隻城府(?)深的傻狗
mdds:
黑虎真的整個就是叫傻狗做事叫得很心安理得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