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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賞月佳節卻只見沉甸甸的灰雲罩頂，不過其實天色黯沉，倒也分不清是蒼天抑或浮雲。清風習習，時有時無，勉強稱的上涼爽。關家兄妹相偕走在鄉野阡陌，有一搭沒一搭漫漫閒談，一如許久以前、無數個茶餘飯後的夜晚，就好像這個月圓之夜是如此稀鬆平常，並沒什麼特別值得慶祝。

　　關晚靜隨手折根大花咸豐草的小白花在手裡捻著。

　　兒時記憶早已如隔水觀物般看不真切，但所謂睹物思情，只要一點契機就能勾起些許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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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花咸豐草在島國路邊隨處可見，小時候回老家，總喜歡摘些尚未完全乾枯成褐色、還青綠的種子，拿來和遠房的表親，或是附近鄰居的孩子互扔著玩。偶爾會有人故意揀已經變成棕色的種子丟，那種的一擲出手遂四散沾勾在衣服上，清理起來耗時費神，幾個小蘿蔔頭偏偏以彼此捉弄為樂，看見誰哀號又要一根一根拔種子，否則回家定有一頓好受，其餘人便樂不可支。

　　關晏清看著關晚靜胡亂揮舞手中草根的動作，顯然也和妹妹想到一塊兒去了，嘴角不自覺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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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多年，玩伴各自分飛闖蕩，彼此間許久未見，又斷了聯繫，好在還有這唾手可得的小物什可以懷念。

　　中秋夜的田野風光還不至於滄桑蕭條，反而因為稍早的一場大雨，路上有些馬陸、蝸牛、蛞蝓一類，牠們徐徐前行，加之不時隨風搖曳生姿的稻禾，其生氣蓬勃的意象絲毫不遜色於熱鬧紛雜的夏夜。

　　「你是明天出差？」關晚靜打破良久的靜謐，冷不防丟出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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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晏清嗯了一聲，沒等關晚靜繼續提問，便自動接續道：「順利的話，一個月後就能回來。」

　　等待的滋味從來不好受，每天翻日曆，仔細掐著天數等人的活兒，關晚靜從小到大就沒少做過。

　　無論外頭的人怎麼評論她如何自律從容，其實她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孩，也會在無人陪伴的夜晚，想念許多，煎熬許多。尤其在父母皆離他們而去後，這點脆弱的小心思便在這些夜裡更加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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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這些的人很少，讓關晚靜願意訴說這些的人更少，她總是覺得顯露軟懦會給人添麻煩，為此總是能不談便不談。

　　關晏清突然拍了拍關晚靜的頭，就像小時候安慰大家心愛的小公主那樣。

　　「采霓過兩個禮拜剛好會回台灣休假，她說會抽空來找你去逛街。」關晏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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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晚靜聞言卻是略微擰起秀眉，她實在不願意打擾連采霓難得的休假。

　　連采霓是位空服員，若干年前與關晏清相識，進而交往，對男友的妹妹向來疼愛有加。

　　關晚靜是挺喜歡向自家哥哥撒嬌沒錯，卻不想麻煩哥哥的女友，她在許多事情上，從來把界線畫的一清二楚。

　　如果對象是嫂嫂，她自然一視同仁的撒嬌，但是現下對方還未過門，便不算是自家人，不能為難人家，她是這麼想的。對她來說，一個人生活也很好，想要哥哥陪伴，只是偶爾想行使身為妹妹的任性特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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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晏清知道妹妹在顧慮什麼，其實他經常覺得關晚靜思慮太多，換句淺白直接點的說法，就叫自找麻煩。於是他又寬慰幾句，將來都是一家人，沒什麼麻煩不麻煩，不然當成朋友一起出門逛逛街也不錯。

　　關晚靜沒回答好或不好，只是和哥哥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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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路折返。

　　兩人一步一腳印，走在回老宅的路上，緩慢而沉穩的，將剛才浮現的回憶踩進時光裡沉睡，等著下一次再度喚醒。

　　至於是不是要跟準嫂嫂去逛街之類的瑣事，關晚靜暫時不想庸人自擾，否則浪費了這樣沉靜怡然的光景，豈不可惜？

　　關晚靜拋開手裡的咸豐草枝，仰頭看見原先遮蔽皎月的雲層稍稍消散，總算是甘願讓月光輕柔灑落大地，她不禁清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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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晏清聽見笑聲，轉頭問有什麼好笑，關晚靜又加深笑意，眼神示意對方抬頭。

　　「你看，月亮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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