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白色空間內,窗簾隨著風飄動,看出去還能看見美麗的綠草地上,奔跑嬉鬧的孩子身影,大家都穿著制服,笑得十分燦爛,彷彿這一刻就是天堂。
「……這樣值得嗎?什麼意思?」
在桌前的灰髮男性停下筆,回頭看向女孩,他空出手推了下自己的細框眼鏡,眼神微瞇。
男子身穿白色大掛,裡頭還是襯衫,配上灰髮讓人以為他是白髮蒼蒼的老者,但臉龐的年紀大約僅是30左右。
……我是說,是我成為被選上的孩子,得到救贖,這樣值得嗎?
這裡、有這麼多比我優秀的人……每個人都有擅長的事、還、還有……如果只有我搭上船的話……
「呵呵、這是妳三不五時跑來保健室找我的理由?」
男子輕笑出聲,這下真正的轉過身好好面對女孩,他身體前傾了些,以符合女孩小小的身高。
「先不說搭上船就能獲得救贖這件事,我是不知道……」男子手指交扣,眼神看向旁邊,表情似有些苦笑。
「但是相處啊……與人相處最重要的是什麼,蘇知道嗎?」
女孩搖頭後點頭,舉起的筆記本上頭寫著,溝通,藉由交流了解別人的需求,並實現它。
「妳是那麼想的嗎?」和緩的大掌落到頭頂上,「雖然我不知道什麼讓蘇選擇不開口說話的原因……」
男性歪頭想了一下,「不過情緒有時候並不是只有語言能夠傳達到的喔。」
「而且、並不是一昧地想要實現別人的想法,才是好事。」
「悲傷也好,歡喜也罷,我希望、蘇都不要忘記現在的自己。」
灰髮的男性笑著,輕輕點上女孩的額頭,蘇覺得那樣的笑容……讓她的胸口很痛,為什麼呢?
「我相信蘇會遇到的,即使不用言語也能彼此了解的人。」
「以及不論發生任何事,都會努力守護妳的人。」男子輕輕握住女孩的手,而後放開,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噹噹的鐘聲響起了,窗外嬉鬧著的聲響逐漸遠去,四周歸於安靜。
女孩低頭皺了皺眉,似乎對方講的是一件很難懂的事情。
那…艾莫你呢?爸爸呢?這裡的其他人呢?
她困惑的眼神傳達一堆疑問。
灰髮男子先是愣了下,又牽起一個十分溫柔的笑,「不用擔心我……那是蘇的道路,而我、有更無法割捨的事情……。」他的指尖撫過一旁管風琴的琴鍵上,並坐了下來,在小小的醫護室這台琴有點佔位,會在這裡唯一的解釋是管理此處的主人很喜歡音樂吧。
他修長的指尖落在琴鍵上,在踏板的輔助下響起第一個音,是溫婉的Do,一切的開始。
女孩點點頭,轉身欲去取自己的小提琴,但一回過頭那裡什麼也沒有,剛剛還被自己緊緊抱著的琴箱、小冊子,全都消失無蹤。
女孩慌張轉頭,他白色的身影像是要融入熱度所帶來的蜃樓中,女孩瞇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卻感覺越離越遠。
她伸手、再伸手──想要在觸及到那個炙熱般用力地伸出雙手抓取。
她聽見聲音,在強到睜不開眼的光線中,她想回應、回應這個熱切的呼喚,但是苦於手邊沒有筆記本跟筆、也沒有一直一直在身邊的小提琴。
在一陣
騷亂過後,四周回歸安靜,即使度過了突來的災厄,她卻沒有鬆口氣的感覺,畢竟,對比剛上船時的熱鬧,船上的孩子們寥寥無幾。
蘇沒有直接走下船,她回到在她的房間旁、如今被燒得東西漆黑一塊,十分髒亂的交誼廳,她不確定角落的箱子裡還有沒有留著大家的作品,蘇沒有特意去看,逕自走向陽台。
「……值得、嗎?」女孩的聲音很小很小,很清脆,卻帶著點沙啞,或許是哽咽、或許是長年沒有嘗試開口說話的緣故。
即使過了漫長的等待,她仍是不明白,關於值不值得這件事。
星空已然不在,外頭是一片白茫,她像夢裡一般朝天空伸出手,輕輕開口。
身後有少女的聲音在叫喚她,蘇嚇到般輕震了下回過頭,有著被發現的尷尬,她的臉微紅,頭低低的往門口的同伴跑去。
──如今她有了更漫長的時間,可以為其他孩子們證明,證明他們曾經的存在是值得的。
--Wish to see you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