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有時我想,我應該慶幸。因我的兄妹們都在童年時逝去。
一部分,是因地底的環境。他們於窄小的穴道中攀行、吸著苦悶、吐著炭火;一部分,則源於疾病,那是昂貴的醫療與滲水的藥,擔負不起而徒留淚喪。
這是如此悲慘的國家啊——不吸血就活不了,甚是連孩子的血也吸(*1)
而這悲慘--終歸於貧窮與不公、歸於平淡與隱忍。
在我八歲那年,母親於織布場斷了手指。
她沒出聲、一旁的人亦沒出口;或說,沒有人具有反抗的勇氣——誰都害怕自己將不再擁有資產,而誰也沒看清——資產並不被擁有。
但,再也沒有主人肯收留母親。因她已不再是一名合格的機器 (僕役)。
我的父親,則於我十三歲時,在一場工廠的意外中喪失了生命。
那是場大火,染滿了濃煙與霧。從遙遠的草原邊,都能看見其升冉於天的模樣。
事後,我於街道。
人群嚷嚷,他們說:「這場意外是因其一人在工作時睡著而起。」
而他們的生命,則被資本換成了銅幣。以破布包著:說是慰藉。
當我應門接過銅幣時,我笑了。
我想:或許死去還比活著好些……因為活著,還需被迫面對那些狗屁。
自此——母親變得歇斯底里、弟妹紛紛死去。
而我,甚至應該慶幸——我能夠年滿十八。那是多少人無法望見的年月。
儘管、死去。……或許還比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