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瑾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
微微一笑,將水輕輕倒入盆栽裡,為乾涸的土滋養。綠蘿順著從窗戶吹入的風輕輕晃盪,像是在道謝。
結束研所的課程,回到家裡,第一件事便是給植物澆水。鮮綠的模樣看上去很健康,可白瑾猶記仙人掌的前車之鑑。
更何況,這是從朋友那裡得到的禮物。
他想起上次道別,對方有些緊張、險些跌倒的模樣;又想起下課時幾個同學討論晚上要一起喝酒的熱絡情形。
拿起手機,點開新好友的頭像,猶豫半晌,「應該、沒關係吧?說好……可以再約的?」
自言自語之際,他敲出幾行字,按下傳送。
『阿常,今天晚上有空麼?』
『要不要一起去喝酒,哈哈』
穆常隸在慢跑。
他準備跑完去吃晚餐,最近沒什麼事情需要忙碌的,原本想參加的活動也沒了,他現在其實挺閒的。
然後他的手機就發出了聲音,他以為是妹妹或是別人,拿出來一看差點沒讓自己一頭撞上電線桿的,他停下動作,找了一塊亮一點的地方,抬手擦了擦汗水,小心翼翼的抹開手上的汗後才點開App,慢慢回訊。
『好,我有空,要去哪裡喝?』
白 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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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蘋果切成塊狀放進裝著優格的碗裡,拿枝湯匙攪了攪,慢慢地吃起來。
沒有到學校接采寧一起吃飯時,他的晚餐總是很隨意,不大喜歡吃飯的習慣從中學積累到如今。
咬著微酸的蘋果,手機在書桌上發出嗡嗡的震動聲。白瑾一面咬著小湯匙一面拿起來看,是穆常隸的回訊。
『阿常有沒有推薦的地方?』
『對了、你幾點比較方便?我會不會太突然?』
「唔、不小心丟了好多問題。」他捧著碗盤坐到地上,手機就放在附近,似乎很關心它何時會再亮起。
『我有一間常去的。』穆常隸站在電線桿下,彎著腰,雙手握著手機十分認真的敲著訊息。
他留下地址跟附近的捷運站,時間……
『你吃晚餐了嗎?不會突然,我很有空。』回完他瞇起眼睛,馬上收好手機往家裡跑,準備回家換衣服,看白瑾的回答決定自己今天的晚餐是隨便吃吃,還是跟人一起吃。
然後,他邊跑邊打了個電話:「阿隸、你家那隻今天當班嗎?」
『當,我加完班還要去接他。』
「幫我跟他訂兩個位置、呼!」
『……行,我傳個訊息讓他幫你注意。』
「再見。」
然後他就掛了電話,一路跑回家,很快速的洗了個澡。
◇
正在用湯匙把蘋果戳進優格裡,信息就來了。
對方發來未曾去過的店,讓白瑾眼睛為之一亮。為了不和尷尬的同事或同學巧遇,他常往台北各處酒吧跑。
『好啊,太好了』
『阿常該不會還沒吃飯吧?真不好意思,還沒的話要不要順道一起?』維持盤坐的姿勢,他把手撐在大腿上,托著臉頰思考幾秒後,又慢慢的傳訊息過去,『我可以騎車載你』
空腹喝酒傷胃,他一時忘了這件事情,不曉得對方吃晚餐了沒?會不會因為什麼事情忙到現在?
白瑾拿著手機往旁邊的地上倒,明明對方說的是有空,他卻苦惱擔心起來,因為自己鮮少約人喝酒。
穆常隸這次回的慢了一點,但他還是急得只穿了條褲子就頂著毛巾回訊息。
『好,一起。』
『喝酒不要騎車,找捷運附近的餐廳,還是我帶東西過去找你。』
身為一個老師又是奉公守法到其實就是怕死的好市民,他是不會希望對方喝了酒以後還碰交通工具的。
回完訊息後他按著毛巾擦頭髮,戴上眼鏡隨手翻了件衣服換上,台北最近很熱,但他還是穿了有隻粉紅貓的帽T。
他會喜歡吃什麼。
唔、算了。
腦子裡一閃而過的問句,被他拿出塞在嘴裡的菸給轉移了注意力,白霧散去,他繼續擦著自己濕透的髮絲,帶著一絲期待看著窗外,順手給一排的綠植盆栽們澆了水。
◇
「對呢、我們要去喝酒……」
輕揉本來就微亂的髮絲,看著對方的提醒才想起不適合騎車,屆時還得搭捷運回來,再找時間去牽車。
『哈哈、你說的對』
『好,就找附近的店吃吧,再麻煩阿常帶路了』想想,實在不好意思請人家帶東西過來。
回訊息的同時,白瑾把只吃幾口的優格放入冰箱裡。
『那、我們約捷運站見麼?大約幾點?』
『八點。』現在從這邊過去,差不多,也給了人準備的時間。
然後,他就丟了毛巾,抓了抓頭,頂著一頭還有點微濕的頭髮,就拿了錢包鑰匙跟手機,穿鞋鎖門衝出去。
他一邊走一邊滑著手機想那附近有什麼店,搭上捷運時才又發了封訊息給人:『吃義大利麵可以嗎?』
『不麻煩的。』
捷運有些搖晃,他抓著握把的手滑了下,最後整個人靠在透明的隔板上,看著手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著車門倒影中的自己呼了口氣。
◇
『好、等會見!』
答覆完訊息,白瑾拎起矮書櫃上的背包,將皮夾、手機等必備的東西掃進去後,單肩背起,便準備出門。
早上有去上課,他穿的是簡約的白色寬版素面短T,半紮在淺色牛仔褲裡。玄關正要穿鞋前,他又繞回書桌,挑了耳釘、戒指和手錶戴上,才踏著沉穩的步伐出門。
差點習慣性的走去發動機車,白瑾搖了搖頭,散步到捷運站,車班來的時間掐的剛好,相當幸運。
單手拉著拉環,他拿出手機打發時間,發現穆常隸前幾分鐘發的問題,輕笑了聲。
『可以啊。阿常喜歡吃義大利麵?』
沒有多久便到了站,他把手機收回包裡,出站、搭手扶梯。白瑾瞄了眼腕上的錶,到捷運站出口約七點五十幾分,他待在原地探頭張望,尋找是否有熟悉的人影。
『附近有間不錯。』其實他沒有特別愛吃什麼,他挺好養活的。
穆常隸一邊低頭回著訊息,一邊踩著階梯上樓,出了站、左右觀望。
遲了一點。穆常隸看著手錶,直接收了手機,從人的後方出現:「抱歉,遲到了。」有些緊張,但是還好,可能因為用手機聊過天的關係吧。
「你、有等很久嗎?」他看了下旁邊,天氣這麼熱,還讓人在外面等實在是、不太好。
◇
聲音從後方出現,他其實稍稍嚇了一跳,肩膀微顫,像是貓咪感知到人類,但很快就轉身露出淺笑。
「不會、我剛到沒多久。」
微微偏著頭,染著霧藍色的髮尾順著動作晃動,「晚上天氣還是有點悶呢,阿常穿帽T還好吧?」
說完,他側過身子,輕輕向旁邊揮手,比了個類似「請」的手勢笑著道:「那、今天的晚餐和酒吧,都麻煩阿常帶路了?」
「還好,不是很冷。」穆常隸搖頭,推了下眼鏡,又補了一句話:「不太怕冷。」說完,他點點頭,伸手指著前面一個方向,餐廳就在那條巷子裡面。
「在那邊。」他注意到白瑾剛剛的動作,他應該嚇到人了。
有些自責,下次要注意一點。
「酒吧遠一點。」他摸摸鼻子,帶著人先去了餐廳。
餐廳挺可愛的,是木雕花大門,主打是義大利麵跟套餐,以及十分童話風的布置風格,晚餐時間人不少,滿多在拍照的,哪怕店內燈光有些昏黃。
◇
「誒、好特別的店。」
兩人找了位置就坐,「阿常想吃什麼?」徵求對方的想法後,白瑾在菜單上畫了餐,首先說要負責去結帳。
到櫃檯結帳時,他順勢問了店員小姐能不能拍照,雖然人潮頗多,店裡的人還是挺親切,而且在被詢問時,還微紅著臉笑,似乎覺得他一個大男生一本正經的問這個很奇特。
白瑾倒是很習以為常這種反應,就在不影響客人的情況下順手抓拍幾張照片,踱步回兩人的座位。
「抱歉久等了、這裡很不錯,適合系上來取景拍片。」他摸了摸食指上的銀色指環,感到失禮的淺笑。
「阿常平時經常來這附近嗎?」
穆常隸沒有阻止人,簡單點了餐之後讓人去付帳,心想等等他再出酒錢吧。
「會去那間酒吧,偶爾在附近吃飯。」他喝著水,看了下旁邊都在拍照的客人,默默點頭:「你可以慢慢來,妹妹來也喜歡拍照。」他能理解,這種想分享照片跟生活的方式,或是單純記錄人生什麼的。
他就算了,他每次都是來吃東西、吃完準備去人家酒吧點杯酒坐一下就離開的人。
餐廳上菜很快,一下子桌上就擺滿了沙拉麵包跟湯。
穆常隸對人點點頭:「不客氣了。」就拿起餐具開始吃起來。
◇
抿著笑把手機放回背包裡,拍照好像成了大學時修影像課程殘留下的習慣,總是會留意適合的景點。
久而久之,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喜不喜歡拍照,一如主持節目一段時間後,不知道對廣播的想法究竟為何。
「對呢、你說過自己有弟弟妹妹。」
「所以你是長子囉?阿常一般都怎麼跟他們相處?」
他只單點義大利麵,所以等主餐上了以後,對服務生微笑點頭,才跟著拿起餐具輕快的說,「那我也不客氣啦。」
用叉子捲著麵條,慢條斯理的感覺。
「他們都會自己照顧自己,我跟弟弟搬出去了、妹妹留在家裡。」穆常隸說起妹妹表情就緩和了一些些,吃著沙拉,想著白瑾口中的互動。
「偶爾一起吃飯,或者煮飯給他們吃,也不太聊天。」一來不知道聊什麼、二來他本身就是個不會聊天的人。
「我不是好哥哥。」最後他給了自己這個結論,把最後一口生菜沙拉吃掉,挪過湯碗勺著湯,準備涼一點再喝。
◇
白瑾的手停滯在桌上,靜靜的聽對方說話,眼神專注。穆常隸說完後,他才吃了一小口麵,細細咀嚼。
很認真的思考良久後,放下叉子。
「我和我二哥,不常吃飯、不怎麼聊天,有時候一整年都不會見一次面。」他用另一隻手托著臉,笑笑的看面前的人,「但在我心裡,他一直都是很好的哥哥。」
「也許你覺得做的不夠好,不過,只要在乎、關心、喜歡著自己的家人,用自己的方式守護他們,我認為,就是好哥哥。」嗓音柔亮清脆,除了在錄音室外,他的語調鮮少如此自然。
「……我是這麼想的、」白瑾再次用叉子捲起麵來,垂眸,「不好意思,老是自顧自地講起來。」
「謝謝。」
聽人這麼說,穆常隸看著他,很認真的點頭道了謝,又搖搖頭:「不會,我喜歡聽你講話。」
說完他喝完了湯,開始用麵包配義大利麵,邊咬著麵包邊說:「我沒有一次覺得自己做得好,所有的事情都是順著做下去,然後就這樣了。」
「我很無趣、不會說話,才應該抱歉。」穆常隸垂下眼睛,對自己的個性也很無奈,明明應該試著多說些話才對。
白 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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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夠好、你不夠優秀。』
『都是你的錯,所以——』
以往自己險些逼瘋自己的回憶斷片驟然播放,眸裡的恍惚一閃即逝,握著叉子的手打了個顫。
但他旋即露出淺笑,不希望眼前的人也陷入那種泥淖。
「要我來說的話,幫忙學生照顧寵物很好、找了家不錯的餐廳很好、直接提醒我不要酒駕也很好!」
神情誠懇,「對你而言或許順其自然,我卻覺得很了不起。」「這些換作是我都做不到。所以,多點信心。」
「另外──」突然笑的鬼靈精怪,有幾分采寧的神韻,「如果阿常能幫我解決這盤義大利麵,會多一件事做的好。」
「『別勉強自己。』,這是你說過的。不用抱歉,既然是朋友,就用自在的方式來相處吧?」
穆常隸遞了水杯給人,看了一眼對方的盤子,伸手把盤子接過來,繼續吃。
他可以吃很多,食量其實也不是普通男人的份量,只是平常七八分飽了就會停下來,不會硬吃。
「我也說過,不用勉強。」穆常隸吃著麵,好似是不習慣被人這樣誇獎或稱讚吧,他的臉其實有點紅,但還是維持著一貫的速度在吃東西。
「說你想說的話就好了,我知道我自己是怎麼樣--」
「你才很好。」說完,他低頭把整盤的麵吃掉,伸手抹著唇邊,舔了下嘴角,看服務生上香草冰淇淋蛋糕,喝了口水後,抓起湯匙就開吃。
「聽你說話很舒服,不會討厭。」他咬著湯匙,覺得甜點味道很好的瞇起眼睛,點頭說著。
◇
白瑾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就這麼保持拿水杯的姿勢,看著眼前的人慢慢把食物清空。
「今天說的都是我想說的,沒有勉強。」微笑,把杯子放下,身子向後倚、靠著椅背,「謝謝你幫忙解決它,很好吃的義大利麵,沒吃完會覺得挺可惜的。」
聽到穆常隸的話,他伸手撥了撥瀏海,掩飾目光飄忽不定。
「啊、很少聽到有人這樣說,謝、謝謝。」
難得結巴了。白瑾乾脆噤聲端起水喝,等對方吃完甜點。
「你食量很小。」
而他已經吃到了最後一口。
其實這家的甜點很好吃,忍不住把最後一口伸出去:「要不要吃?很好吃。」
冰冰的香草冰淇淋配上還是熱的熔岩巧克力蛋糕。
很香很甜、他吃的嘴角都沾到了。
湯匙伸出去穆常隸都沒有覺得不對,好像把人當成小孩了。
◇
「我是吃挺少的。」
白瑾點了點頭,沒有反對。
當盛著甜點的湯匙遞過來時,他突然前傾身子,把最後一口吃掉,微瞇起貓眼,「但甜品我不會客氣。」
「阿常……應該不會生氣吧?」從包包遞出衛生紙給人,好像覺得自己有點無理一樣,摸了摸耳釘略帶歉意。
「為什麼要生氣?」穆常隸不能理解,湯匙是他伸的、甜點是他勺的,心甘情願,沒有任何需要生氣的理由。
穆常隸放下湯匙,擦著嘴巴,把附餐飲料喝掉後又舔了舔嘴。
吃飽的男人,多了一點點外放的慵懶。
他抬手用拇指抹著嘴唇,舔掉指尖沾染的巧克力粉。
「吃愛吃的、慢慢吃……有吃就好。」
他最後下了個莫名其妙的結論。
◇
為什麼?
因為經常做出不如他者預期的反應而挨罵,對一般人的相處交流方式一知半解,於是習慣了道歉。
「沒有、既然你不介意,就當我沒說。」
擺了擺手,補充道:「很好吃,多謝招待。」
看著面前人的舔唇舐指的小動作,白瑾有些愣神,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麼做,挺稀奇的。
見兩人用餐差不多告一段落,他拎過背包用單肩背起,衝著對方綻開笑容,「那、走吧?」
穆常隸一開始以為他不太高興,結果看見笑容的那一瞬間他迷了眼,恍惚了下。
——愛笑的男人。
「你笑起來很好看。」他直接說了,因為他身邊愛笑的人很多,但他都沒什麼感覺,認為那只是他們的個性與給自己處理人生的方式。
穆常隸起身,帶著人走出餐廳,又走了一段距離後,才在街邊看見他們今晚的目的地。
說實在每次來,他都找不到這間Pub的招牌,門口也是木製推門,很小,推開門裡面也不是很大,一排大概十人的吧台位,跟幾張兩人桌和後頭一區的沙發區。
Bartender看見客人,也只是笑著點點頭,伸手示意人到兩人桌那邊坐。
今晚客人不多,沒有坐滿,店內飄著輕柔的音樂與酒香,很簡單的一間店。
◇
對方的話經常在他意想之外。
不曾拐彎抹角,直率而認真。
白瑾睜著好奇寶寶的眼神,跟在人家後頭,進到店裡,依然時不時地張望四周環境。
坐下之後,他闔著眼、側著頭,聆聽一會兒音樂,才笑著向穆常隸說,「外面看不太出來是酒吧呢。」
「你經常來麼?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我兄弟的男朋友。」穆常隸坐下來,指了指在吧台中的酒保,是位長得漂亮、氣質也很特別的男孩子。
「他愛來這裡喝酒,我也就跟著來了。」穆常隸看人,頓了下後繼續說:「這裡沒有酒單,想喝什麼直接說就可以,吃的比較少就是。」
好像是因為沒什麼人會做菜。
「這老闆有錢,開好玩的。」所以才不太像酒吧,而只是個單純喝酒聊天的地方,牆上還有個大電視,只是現在是關著的。
◇
「……原來是這樣啊。」
白瑾花了兩秒的時間,思考對方口中的兄弟是誰,等大腦回憶起資訊以後,微笑,往酒保的方向看了一眼,為避免造成困擾,很快便收回目光,「很好看的人。」
聽到解釋,他又環視了店裡一周,「氣氛挺好的,還有一點點像咖啡館。不過,沒有酒單的話……」
他對酒其實沒有很了解,手指不自覺的點了點桌子,「阿常來的話,一般都點什麼?有推薦的嗎?」
「還好。」穆常隸搖搖頭,對他來說長相不是很重要的。
而聽到人問後才頓了下,抬手晃了晃。
「我來都點啤酒,剩其他的……」
「嗨、晚上好,我是今天的酒保Aquarius、想喝些什麼呢?」酒保直接笑著過來了,然後給了穆常隸一個我知道你今晚又要點啤酒的眼神。
「想喝調酒,還是純酒?或是告訴我想嚐試、喜歡什麼口味的酒,我可以為你們介紹。」
◇
「這樣啊……」
聽見面前人的答案,白瑾垂下頭思忖,自己沒有慣習喝的酒品,還是就同對方一起點啤酒?
這時,剛剛他望了一眼的酒保突然來到身旁。
「……調酒,不那麼甜的調酒。」手指依然在桌面上輕敲,有點像彈鋼琴的手勢。
由於他是一時想到,可以約穆常隸來喝酒,事前倒沒思考過要點什麼,所以回答的曖昧模糊。連白瑾自己說完,都莫可奈何的苦笑,「其實我沒什麼想法,能麻煩你介紹一下麼?」
「當然可以;我個人推薦鹽狗或螺絲起子,這兩種酒都是以伏特加為基底加上葡萄柚汁或柳橙汁去調和的,或者我們也有幾款口味比較清淡的氣泡酒或香檳。」Aquarius笑著介紹,他聲音很輕,有條有理的說著。
「要甜點。」穆常隸卻開口幫人點了甜點。
「今天剛好有布朗寧,給你們上一份吧。」
穆常隸點頭,看了下白瑾,歪頭:「選喜歡的慢慢喝就好。」
然後他看向Aquarius,又開口問:「濃度能調低嗎?」
「我可以放少一點基底酒,這沒問題的。」
「嗯,謝謝。」
Aquarius搖頭,又看向另位客人,微笑等候著點餐。
◇
本來很嚴肅的聽著Aquarius的介紹,在腦中周轉著資訊量,一聽見穆常隸開口要甜點的聲音,他忍不住笑。
清清亮亮的笑聲短促經過以後,白瑾手抵著下唇,嘴角還揚著笑意說,「那就先螺絲起子好了,謝謝你。」
「濃度應該是還好,我不太容易醉的。」
說著,對眼前的人眨了眨眼。
「好,沒關係、你們可以再接著點的,我很歡迎。」Aquarius點頭,笑著回了吧檯,沒多久後,他就把甜點、螺絲起子、跟海尼根啤酒都上了桌。
穆常隸的啤酒是一整瓶的那種,已經開了瓶蓋,他推了下眼鏡,又把盤子往白瑾那邊推:「太甜就吃點這個。」說完自己拿了一塊往嘴裡塞,也不分次吃,嘴巴一下就塞滿了,像隻倉鼠似的。
穆常隸一邊咬著嘴裡的甜點,一邊拎起啤酒瓶,輕輕地往人的杯子上碰了碰,但沒要人乾杯的意思,隨後他喝了一口啤酒,吐了口氣,舔著嘴巴好像很滿意的樣子。
◇
看著對方的動作,白瑾拿起酒杯,在半空中微傾杯身、輕輕一點,彷彿在用酒跟穆常隸致意。
隨後,他啜一小口好試試味道。
酒體本身的顏色明亮,使人心情愉快。橙汁微酸微甜,讓酒本身的苦澀不那麼烈,很好入喉。
他想著,不知不覺就一口氣喝了不少,才放下杯子。
「看阿常吃東西,會有食物很美味的感覺。」白瑾學著對方拿起一塊布朗寧,但沒有整個放入口中,而是一點一點慢慢咬,速度倒是比吃麵的時候快,「嗯、很好吃,酒也很好喝。」
聽人這麼說,穆常隸垂下眉眼,好像害羞了,他本來想沉默,但是好像不適合,所以他想了想後開口:「你喜歡嗎?」
他問了一個也許連他自己都回答不出來,不知道是在問喜歡食物、還是再問喜歡他吃東西的樣子。
「可以不用回答沒關係!我、有時候也搞不清楚喜歡是什麼感覺。」
不想放手?看了高興?還是、別的感覺?
◇
「誒?我……」
白瑾微低著頭、動作停滯。過長瀏海掩蓋,一雙深邃的眼似是看著穆常隸,也像在看著自己的脆弱。
「我……我不知道、我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明確的說出,喜不喜歡這家店、這份甜點、和你聊天吃飯的感覺、自己所做的事情……」雙手在桌沿下顫抖、交握,但他抬起頭來。
「很奇怪吧?」嘴角依然揚著笑,「但我知道,能認識你、和你在這裡喝酒,是件很好、很開心的事。」
他端起酒,將螺絲起子一飲而盡,杯子放回桌上。指著對方手裡的啤酒瓶笑瞇瞇地說,「我也想喝一瓶。」
「開心,應該就是不討厭吧。」穆常隸點頭,又拿了一塊布朗寧塞進嘴巴,咬了幾下後抬手,比著兩瓶啤酒的手勢。
「我也,覺得能認識你、跟你聊天,感到開心。」穆常隸把嘴裡的甜點吞掉,舔著唇,拎起啤酒瓶喝光了剩下的啤酒,Aquarius又笑著端上兩瓶冰好並且開了瓶蓋的上來。
「我不覺得奇怪,因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穆常隸的手停在唇邊,他頓了很久後才開口:「到底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他抬起頭,將啤酒瓶遞給白瑾:「別……擔心,你笑起來很好看,可以帶給人力量,這是、我妹妹說的。」
穆子衿笑容甜甜地用手比劃著大大的笑容,告訴哥哥們,燦爛的笑容可以帶給人力量,所以不用怕,笑不出來也沒關係,她負責笑。
這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
「這樣啊?」白瑾愣愣的歪著頭,一副上了一課的表情,「嗯,是不討厭呢。阿常說的對。」
朝端酒過來的Aquarius微笑點頭、表示謝意後,他便靜靜地注視面前的人,等待他說完自己的想法。
「謝謝你、也謝謝你妹妹。」接過啤酒瓶,他模仿著穆常隸剛才的動作,拿著瓶身去輕碰屬於對方的那瓶酒,笑著說,「不過,真正笑起來好看的人,是你,你才應該多笑笑。」
白瑾微仰起頭來喝酒,沒怎麼咽,似乎一口氣喝了不少。抿唇,酒瓶放回桌上,語氣認真,「還是習慣調酒。」
穆常隸揮揮手,像是要他不要道謝。
他喝著啤酒,聽人說話、又看人一口氣喝酒的樣子,忍不住推了下眼鏡:「別喝太猛,對身體不好,不喜歡就放著……我喝。」
「你再叫一杯調酒吧。」
穆常隸說完卻頓了下,抬起頭,像是發現了什麼東西一樣,眼中有光,指著人面前的啤酒瓶說:「這不就證明比起啤酒,你更喜歡調酒嗎?」
說完,他自己傻住了,然後猛然灌了一大口酒,遮住自己的臉繼續揮手:「別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透過遮住臉的手,他在指間中看見白瑾。
穆常隸忍不住去想,不知道子衿看見他,會看見什麼顏色。
◇
「唔?原來喜不喜歡,可以透過比較來判定啊。」
聽到這番話,白瑾拿起啤酒瓶,端詳一陣子後,又以和剛才類似的方式,乾脆俐落地把啤酒一飲而盡。
手抵著下唇,白瑾笑盈盈地看著穆常隸把臉摀起的動作,一雙眼睛閃動著狡黠和明亮清澈。
「嗯、你說的真好,大概真的是這樣沒錯吧?調酒在我心裡更勝一籌。」說著,他搖了搖空酒瓶,貓一樣短促的瞇了瞇眼,有點得意地揚高語尾,「我好像能挑戰難度更高的酒。」
穆常隸卻覺得他醉了。
不過卻好像無意間看見了新的東西,這樣的白瑾更加鮮活了一些,所以、穆常隸並沒有阻止他繼續喝酒的打算。
反正喝醉了、他會送人回家的。
「還想喝什麼?」穆常隸手上的啤酒還有,他不打算再叫了,慢慢喝酒是他的習慣,不過他也不討厭看人喝酒就是了。
店內的客人有些走了、有些是新進來的,他轉台想往吧檯看,卻看見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邊,正跟調酒師聊天,穆常隸下意識的嘖了聲。
又拿了塊布朗寧往嘴裡塞。
「儘管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找到了就去做吧。」雖然他自己沒有資格講人就是了。
◇
「啊、真希望能找到呢。」
苦惱的撓亂自己的瀏海,白瑾單手托著臉,想到對方的咋舌聲,便往吧台看過去,看見正和調酒師說話的人。
「怎麼了?是認識的人麼?」
眼神跟嗓音都異常清亮,和最開始保守靦腆的姿態相比,儼然多了和大學生一樣的朝氣。
他甚至有點無賴、笑笑地朝穆常隸說道,「我想喝氣泡酒,幫我點!你可以順便跟那個人打招呼噢。」
『挺可愛的。』很明顯地對方已經有些在耍賴了,但穆常隸心中卻閃過這樣的念頭,他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點頭起身,伸手往人頭上揉了兩下後,就去了吧檯那邊。
他半靠在吧檯邊,跟Aquarius點了氣泡酒,還多點了一份甜不辣。
點完後他沒走,而是把頭轉向吧檯那邊的那位客人,他又嘖了一聲:「下班了?」
坐在那邊雙手交握的男人,是他那個年紀沒差多少的堂姪子-穆斯隸、Aries,Aries只是偏頭,看著人笑了笑、又轉動身子看了一眼兩人座位那邊的白瑾,眼神有些促狹:「來約會?」
「嗯。」他沒有否認,跟人喝酒確實是一種約會,隨便他怎麼解釋這其中的關係,Aries笑得更開心了,穆常隸卻懶得理他,拎著Aquarius送上的氣泡酒,走回了桌邊,把酒杯放到白瑾面前。
「慢慢喝,給你點了不甜的。」
◇
被摸頭了。
摸頭不是被誇獎的意思麼?我有做什麼值得誇讚的事情?原來叫別人點酒是件好事啊?
白瑾目光沉著、直視前方,從外觀看上去沒有任何醉酒的跡象,腦袋卻開始轉著亂七八糟的想法。
等氣泡酒被穆常隸端回來以後,他依然笑著說:「謝啦、」,用兩隻手捧著酒杯,大有要一鼓作氣喝光的架式。
不過把對方的話聽進去後,他點了點頭,小口小口的啜飲。
「是你兄弟麼?」白瑾的聲調忽然恢復成平時的語氣,眼眸清澈,「酒保先生的男朋友?」
「嗯。」穆常隸坐下來,又看了下吧檯,歪歪頭。
「來接他男朋友下班。」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穆常隸都習慣了。
大約過了一會兒後,Aquarius端來一份剛炸好的甜不辣,笑著放到桌上後就走了,穆常隸先是搧了搧甜不辣冒出來的熱氣,然後才用手拿了一塊塞到嘴裡:「吃點鹹的,光喝酒會膩。」
算算晚餐時間到現在也差不多了,這盤下去墊胃也算剛好。
「……你應該吃吧?」餐點都上了他才意識到這點,要是不吃他就再去幫人點一份想吃的。穆常隸舔著指尖,有些覺得自己愚蠢地想著。
◇
得到回答後,白瑾就默默點了點頭,繼續喝酒。
待甜不辣上桌、穆常隸朝他拋出問題,白瑾明明是清醒時的樣子,卻有點故意的眨眨眼說,「嗯、不吃。」
話雖如此,他還是拿起一塊甜不辣開始慢慢啃。與喝酒時的氣勢大相逕庭,似乎遇到吃,白瑾就特別消極。
好不容易解決完甜不辣,他維持捧著酒杯的動作,臉上帶笑,「阿常——你明天也要一大早去學校嗎?」
他微微拖長了喊人的尾音,「太晚睡覺會不會起不來?」
吃了有墊胃就好。
穆常隸看著人的動作跟說話的方式,沉默了一下,最後拿下眼鏡,把眼鏡放到桌上,伸手把自己凌亂蓋頭的瀏海撩開,抬眼看人:「不會,我習慣早起了。」
他喝著啤酒,配甜不辣,拿下眼鏡只是他有些犯菸癮了,所以穆常隸動作開始多了,摸嘴唇、撩頭髮,舔手指,最後又把眼鏡戴回去。
「你想睡覺了嗎?」
包括了問蠢問題。
◇
「誒、好厲害。」
白瑾先是輕輕用牙齒咬著杯緣,再把酒喝盡,才慢悠悠地用有點不服氣的語氣開口。
「我可是半夜一點上班的人噢,怎麼可能這麼早就想睡覺了?我是關心你,關──心——你──」
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調多孩子氣,他放下酒杯,雙手環胸,倒是把穆常隸一連串的動作盡收眼底。
「犯菸癮的話,去抽一根不要緊的。」
他摸著手上的指環輕笑,「我不會干涉。」
穆常隸看著眼前完全變成小孩子的人,歪了下頭,思考了下現在的情況。
他注意到自己犯了煙癮,然後在一瞬間、從耍賴的小孩子又變回了冷靜的大人。
「不了。」他從口袋裡拿出昨天做的糖,拆了包裝紙放進嘴裡。
「跟個小孩、卻又像個大人似的。」穆常隸推了下眼鏡,很難得的勾起了嘴角,像是覺得有趣,但其實更多的是他覺得可愛。
「那我就,收下你的關心了。」他把手握成拳頭,放在心口上敲了兩下,嘴巴動了動,咬著硬糖,喀了聲後,才突然皺眉:「一點上班,所以你今天也要上班?」
◇
一聽到上班這件事,他蹙著細眉,語氣疑惑,「上班?嗯……節目錄好了,叫別人播,今天不去……」
「今天不去,好麻煩。」他無意識地又重複了一次,搖了搖頭,從背包裡翻出手機,指尖飛快的敲著訊息。
把排播節目託付給同事後,白瑾將手機丟到桌上,無視不斷響起的詢問提示音,反而站起身,走到穆常隸身旁。
「阿常很棒哦,沒有抽菸。」伸出手來,在對方頭上拍了幾下,動作輕柔,聲音也格外柔軟。
不過,在看似清醒的樣子維持沒幾秒後,白瑾直接把對方的眼鏡摘了下來,戴到自己臉上,笑瞇瞇的說:
「你這樣好看!甜不辣自己吃完,我可不幫忙!」然後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開始滑起手機玩,眼神專注。
他非常確定眼前這個人完全醉了。
穆常隸撐著臉,看白瑾用手機、拿他的眼鏡去戴、又像個孩子一樣的玩著手機,穆常隸搖了搖頭,真的把甜不辣吃完了,然後他便起身,去拉白瑾的手臂:「走吧,我送你回去。」
「該回家了?」他帶著疑問,伸手握著他的手臂。
他也沒有把眼鏡搶回來,只是看著白瑾,臉上表情很淡定,也看不出來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只是很認真的、盯著白瑾,又說了一次:「我送你回家。」
◇
「……對不起、你生氣了嗎?」感受到穆常隸的視線,白瑾從手機抬起頭來,跟著很認真地注視著對方。
他露出充滿歉意的微笑,起身時稍微踉蹌了一會兒,把眼鏡摘下來、戴回對方臉上,再用單肩背起背包。
「好噢,回去吧。你要送我呀?會不會太麻煩你?」白瑾微微偏著頭笑,口吻乖巧,似是介在酒醉跟清醒之間。
「啊、還要付錢……」他用手掌輕壓在太陽穴旁,神色苦惱,還帶了些茫然無措,和擔憂對方不開心的緊張。
「沒有生氣。」穆常隸搖頭,讓人戴回眼鏡,看著白瑾踉蹌的腳步,他瞇起眼睛,乾脆轉身,一個使力就把人整個揹到背上去。
「不麻煩,我揹你回家,抱好。」穆常隸揹著人,去了吧檯,在Aquarius震驚的目光下結了帳。
「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喝酒。」他直接丟了錢,讓Aquarius記帳,之後推開門,又挪著身體讓人安穩地趴在背上,很穩的走了出去。
「累就睡一下,沒關係。」他稍微回頭,看了人一眼:「先告訴我你家在哪裡。」
然後,他輕聲說:「這沒有什麼好生氣的,再多一點也可以。」
他不覺得這是應該要生氣的事情,只是覺得有趣,又有點擔心,不知道怎麼照顧人,但仔細想想,他不討厭、也沒有任何煩躁的情緒。
「對我任性也沒關係的,是朋友了。」他走在人行道上,風吹來,剛好有點涼。
◇
被背起來的時候,白瑾其實嚇了很大一跳。
小時候,二哥曾經背過他,但那也是孩提時代的事情了,他現在是個成年人,對方卻輕而易舉的背起他。
他的頭有點暈沉,不很確定現下是真實或者夢境。穆常隸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溫和,沒有生氣或不高興。
而且他說是朋友。是朋友、所以沒關係。
不知怎麼的,他覺得有點開心。
只是手搭在對方肩膀上的時候,他忍不住說,「唔嗯、我很重、我家還很遠的,阿常還是放我下來吧?」
「謝、謝謝你,我真的好多了。」沉默半晌後,他換上有些輕快的語氣,「我也不想讓我的朋友隔天腰酸背痛啊。」
「沒事,走吧。」
所有的回答都在這一句話上,是有重量,但對穆常隸來說還好,畢竟小學老師也是很需要體力的一種職業。
走著走著他們就到捷運站了,他停在路口,回頭看了白瑾:「你家住哪?」不可能是跟采寧住一起,不然那天就不會走了。
穆常隸問完突然一頓,他揹好白瑾,抬手看了下手錶:「最後一班好像走了。」畢竟他們也喝了挺久,他看了看附近,瞇起眼,決定把人揹回家。
「走吧,回家。」
他故意顛了下人,推了下眼鏡,穩穩站在那,連放慢速度過去的計程車他都沒看一眼,只是望著偶爾過去的車流,靜靜侯著。
◇
對方似乎沒有要把自己放下來的意思。
出其不意被顛了一下,白瑾反射性的將手圈環在穆常隸的頸旁,只是動作僵硬,手不自然的垂放,沒有抱緊。
「我家在……」他慢而概略的報出位置和該怎麼走,最後補充,「會看到一整排電梯大樓,學生套房的那種,經過的第二棟就是了。」末了還聲音低低的說著,「阿常對不起……」
等對方又走了一段路,他半夢半醒的哼著Something Just Like,音色清冷冷的,若即若離,舒緩而寂寥。
哼到一半,他好像突然又從大人變成孩子,「你以後還會跟我喝酒嗎?嘻嘻、會不會以後都不敢啦?」
「嗯。」穆常隸知道方向便開始往前走,走了一段聽見人低低的聲響他也沒有停下來。
「不用道歉,沒事。」穆常隸搖頭,繼續走,直到背上傳來熟悉的曲調,還有白瑾笑著的問題。
穆常隸抬頭,揹穩了人,他沉默了一段時間,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後才勾起嘴角,帶著玩笑的語氣說:「那你得做好每次都讓我揹回家的心理準備了。」
他只有不想,沒有不敢。
◇
在對方沉默的期間,他有些忐忑。
想著、大概之後他們不會再一起喝酒了。
沒想到穆常隸會這麼回答,白瑾哼了哼聲,語帶不平的說,「才不會,下次換我背你回家。我力氣很大的。」
這時,他輕拍對方的肩膀,伸手指著旁邊平均四、五層樓高的屋舍說,「到啦、謝謝你,辛苦了。」
「嗯。」穆常隸放下來,動了下肩膀後便拿出香煙往嘴裡放,他咬著菸,又伸手按了下白瑾的頭。
「回家休息吧,晚安。」他從口袋裡拿出糖果放到白瑾手上,與人說晚安後便打算轉身回家。
摸了一陣子才摸出打火機,推著眼鏡準備點菸,他沒有急著走,主要是想確定白瑾平安進家門後才回去。
◇
他就這麼愣愣地被對方摸頭、遞糖果,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的模樣。白瑾手握著,說了聲謝謝,就要往大門走。
但他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發現穆常隸還站在那兒。
彷彿大夢初醒。
「阿常、」開朗的笑了起來,笑容格外燦爛,白瑾朝他揮了揮手,「晚安,真的很謝謝你,下次見!」
隨後才一邊哼著剛才的曲調,一邊拿出磁卡感應,推開大樓的門,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不見。
穆常隸點燃了菸頭,確定人進屋後,他才吸了口煙,一邊用手指夾著菸、一邊吐了口白霧後,揮了揮手,轉身,下一秒、定格。
開始思索怎麼從這裡回家,想了老半天後,他決定先去找這裡最近的Youbike。
然後,他就在大半夜的台北街頭,一路騎著腳踏車沿著板南線回到離家最近的停放點,剛巧停車時,他的手機響起。
來電的是看了一齣好戲,剛好也載著男朋友回家的Aries。
『怎樣,把人平安送到家了嗎?』
「嗯,我剛到家附近。」
『看起來挺年輕的,別欺負人啊。』
「……笑起來好看,捨不得弄哭。」穆常隸的煙在騎車時就已經抽完了,他夾著手機、另手掏著鑰匙開了門,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只有放在角落的鳥籠好像聽見動靜有了一點聲響。
『那挺好,下次一起吃飯吧。』
「再說吧。」穆常隸嘖了聲,掛掉電話,給自己洗了澡,最後他躺在床上,吐了口氣,摘下眼鏡準備睡覺前,他看著天花板,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來的是白瑾揮著手開朗又燦爛的笑。
嘛。穆常隸閉上眼,也跟著彎了彎嘴角。
哪怕是天亮了,星星也一直掛在那,只是他們都被太耀眼的光所遮蔽,所以看不見而已,沒關係的,轉個圈、換個時間,星星就又出來了。
晚安,愛喝酒的小饞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