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能察覺到的,大氣中雖然稀薄、但確實浮動著的魔力——並非是有人使用過魔術而留下痕跡般的突兀,而是帶著如同已與此地融為一體的自然。
「嗯......看來我們現在大概離靈脈不遠。估計再走一小段路就能進入視線範圍之內了吧。」
「哦呀。」
順著騎士大人的語尾,回以了似是頗為愉快的應聲。
「看來這趟...談得上是旅行嗎......也是要告一段落了啊。」
等到順利確認靈脈的位置後,應該就能和分開行動的其他人會合,離開這座莫名其妙的海島回觀星所去了。
只要接下來不要又有什麼路障出來攪局就好。
「不過吶。雖然不管怎麼說都是座莫名其妙、毫無邏輯的奇怪島嶼,真的覺得要離開了的時候,居然也還是會有一點點可惜的感覺——......」
雙手扣背了在頭後、微微仰起了臉,在長長的吐息間閉上了眼,低低的呢喃了出聲。
扣掉那些亂七八糟、簡直就像是專門為了阻礙前進而發生的事情之外,這座島嶼毋庸置疑的有著美麗、足以令人流連忘返的自然環境。
淨白的沙灘和海豚在其中優游跳躍的碧藍大海,可以望見璀璨星空的廣袤草原,深密蒼翠的森林,以及霧嵐繚繞的山峰——
「『要是是來這座島嶼單純的度假就好了』——果然還是會忍不住這樣想啊。」
「......是呢。畢竟能來到這個地方,就注定要與此地結下緣分吧。
到最後就算是沒有任何值得享受的旅程也好,要是親手斬斷這份聯繫、或多或少都會感到悲傷的......更何况其實一路過来大多數時候都還能算是令人高興的呢。」
——所以一切的相遇都只是在為離別的哀慟埋下伏筆罷了。
在心中做出的結論並沒有傳遞出去的必要。 ......至少對身邊的同行者而言,這只是會平添愁緒的語句而已。
順著山徑與漸行漸濃的魔力向上,最後一抹照進眼底的金光也消散了;深邃的藍紫色從東邊漫上夜空之時,第一顆星辰也在未徹底被暗色吞沒的穹頂上亮起。
金屬與石板撞擊的脆響停止了。這條幾日前似是看不到尾的小徑終於也到了盡頭。
頓下腳步。悄然垂降的夜幕下,半掩在嶙峋的岩壁之中、一不小心或許會就這樣胡亂忽略過去的山洞口徑直矗立在山徑的盡頭。
空氣中流淌著的魔力已然濃重的彷彿會結成塊狀。
「......是這邊了吧。」
仰望著山壁上那默然張啟著的裂口,稍許的沉默之後,這才像是尋求著同行者意見般的、緩緩的開了口。
除了從山洞口中汨流而出的、自然生成的魔力之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
但也可能是因為潛藏在山洞的更深處,所以無法先行察覺到危險的存在......
該就這樣進去一探究竟?不、果然還是應該要更謹慎一點才對......?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不過雖然從外面看好像沒什麼問題,但理論上靈脈的魔力也會吸引魔物聚集......」
夜間的光線並不足以讓人窺視清幽深的山洞中究竟是如何的景象,在未知有多大風險的情況下還是保險起見、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既然靈脈就在這里,那不如在與其他人員匯合之後再進行探索好了......有了足夠的戰力,就算遇到稍強的魔物也能有與之周旋的餘地。」
——至於等待中的現在,先坐下來稍作休息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啊啊,就這麼辦吧。」
對於這個提議表示同意的握起拳、在另一手的掌心上輕敲了下。
算算來到這座島上後所經過的時間,只要在這一路上沒有碰到太多事件和麻煩耽擱,分頭行動的其他人、現在也已經抵達這附近了吧。
「那在有其他人抵達這裡之前,就稍微休息一下......」
未完的語句尾音倏然的被某種劃破了靜謐夜色的尖嘯聲徹底隱沒。
說著的同時回望向了來時山徑的視界裡,沉暗中染著些許午夜藍的夜空天際之上、霎然綻放開了一輪燦爛的煙花。
即使隔著些許距離,仍然隱約聽見了那璀璨的點點光雨灑落而下的譁然聲響——
在星光仍未算繁盛的深遠夜幕中、倏然盛放又倏然凋謝的花火,短暫地代替尚未升起的明月照亮了眼前的景色。
就那麼轉瞬之間、像是要告詔所有人一般的張揚著,響亮地在「呯」的一聲中達到了全盛。這是——
即使只能綻放一瞬,也已足夠驚豔的——
生命?執著?精神?在陸陸續續變得光華萬丈的景觀中,自己竟一時沒能找出合適的詞彙將句尾填上。
雖然這只是化學合成的效果,但似乎一廂情願地擅自說是生命才最合適。畢竟、是像花一樣綻放著的東西啊。
花之魔術師當然也曾鼓搗過這樣的東西。在煞風景的一段詠唱之後,傳信炮也是這樣嘶鳴著沖向天際、發出巨響、綻開又凋謝,白堊城千里之外都能見到它鮮豔亮麗地飛升,支離破碎地墜落。
稍稍讓人想起國師腳下總是開放的花。在他來時獻上最繁華的盛放、在他走後就迅速零落,徒留幾片細膩花瓣飄散風中。兩者間好像有點相似卻又大相徑庭,也許是地上的花太過柔軟、以致悄悄凋零時少了幾分壯烈。
「——這多半就是壓軸的贈禮了吧。」
「......那還真是盛大的有些令人受寵若驚了吶。」
只有花火的砰然聲響此起彼落著的短暫靜默之後,輕聲的開口、接續上了騎士大人的話尾。
眼前這種在夜空中大肆綻放著的、光與色彩的藝術,似乎是第一次得見、卻又好像並不算太過陌生。
但無論如何——
那在夜幕之中交互閃耀著的大大小小的光花、成片的焰瀑、無數光束交織而成的絢爛奪目景致,著實美的令人難以挪開視線。
是以這樣的美景作為收束,這趟夏日的海島之行、也算是有了個完美的句點了吧。
就算是先前一度將整片夜空綴得宛如白晝,隨著時間的流逝,此刻也逐漸稀疏下來、有了似要完結的預兆。
於是每一個焰火都要抓緊欣賞之時,心中那一點點的不捨便愈發膨脹起來。
再一刻、再一刻就好——
——真的再一刻就能滿足了嗎?
「......果然只有兩個人看還是缺點氣氛啊。要是能更熱鬧一點就好了。」
最後一朵煙花的碎片也緩緩墜落燃盡,這般的奢望也只能寄託於不知存在於何處的「下次」、一併投入漸漸清晰起來的星空之中了。
「啊哈哈,的確是呢——」
或許也是有意要沖淡隨著夜色中的火樹銀花漸漸歸於謐然寂靜而悄然浮起的一絲寂寥感的、輕輕笑出了聲。
「雖然就這樣看看這樣的景色也不錯,但果然還是一群人一起熱熱鬧鬧的鬧騰上好一陣子,會更有那種夏日慶典的感覺呢?要是還能準備些酒啊什麼的就更好了吶——」
「嗯。想必放了這場煙火的人也是這樣想的吧。」
——雖然明知最終久久迴盪在心中的只有悲傷,但果然還是會為了那短暫微小的喜悅、而去許願會有更圓滿的下次吧。
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這樣想著,那片徹底沉寂下來的天空中只剩星光愈發閃耀。
「是那樣的話,那可就太好了。」
並不是敷衍般的隨口回應。
雖然不太清楚施放了這場煙火的人究竟是誰——是這座海島背後的主謀、或許也可能是分開行動的其他同伴其中之一?——
若那朝著夜空打上了光色斑斕煙花的人,是那樣希望著的話。
那份想望、應該終有一日能夠實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