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重華/雲斂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限定交流|燭燈市】與 SS_wei
這不是溫家和君家第一次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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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說,這不是溫予曦頭一回和這位君家公子合作。絹扇輕敲桌面,一旁的侍兒立即會意,輕巧地斟滿兩盞茶。溫予曦看著他身後那名嬌俏可人的丫頭揚了揚眉頭,又飄去一眼,侍兒機靈地拿起剛放下的茶盅,又斟滿一杯。

女子抵著絹扇沉思的樣子自然散發出一種鬱鬱,沉靜得像一座雕像。她在外人面前總是藏在扇後時多一些,很少有人能近距離看見溫予曦這般模樣。
「……叔叔要我感謝你的配合」她說。
「是、劣者合該謝過溫家此回相助。」

紅燭搖曳,輕紗幔簾重重,剪去倆相對坐墨影。
白霧冉冉氤氳,茶盞淺白一圓碧湯色,春茶清清,添了些春意來時的煦然,與清然府院小閣內一枝桃枝相映。
紫衣幽幽,君少蘭頷首一謝僕侍,連著一側翠羅裙也連忙捧茶至謝,但別於自家公子倒是匆匆地尚朝席位前錦衣紅顏也拱手言謝,換得紅顏一笑溫潤如曦。
與此,一對翠眸下溫雅莞爾,同人一般執扇未展。
「若非官府笑納,此計萬不可成。」
「劣者淺薄之識可為擒取走私一事盡份心力,實則榮幸。」
溫雅啟言,挨近彼此半寸,紫衣隨意半倚於案前,別於往時拘謹,和著紅顏咫尺相視,添了分親暱——
多了幾度不可言喻的溫藏,與愜意。

不論君家與溫家,更論他,與溫予曦,幾年來私交。
無關相助,不問義務,榮幸?溫予曦凝眉,似是思考了一陣,隨意回應了一聲。其實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官有方便,商能行事,合起來,就能便宜行事。她固然只是一個媒介,但以溫予曦三個字出面,賞了那票自命清高的為官者一個遮掩,又能給溫家帶來利益,何樂而不為呢?畢竟對方也確實是她信任的人。篤交多年——究竟是建立在利益或者感情上面並不重要——彼此的動作可說交付了對方足夠信任,只是彎唇哂然,口頭上仍然客套:「蘭君甚是客氣。」

長姊是她非常習慣的角色,便是面對這紫重衫金絲履的風流人物,也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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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可人間凝眉肅然,柳眉半挑。
對坐之人顰笑輕倚絕代一世,錦繡裙玲瓏扇,傾盡女子之柔卻掩不住炯然一眸,若言男子說不著尚無此等能耐,那花容下水唇一哂傾了風華,饒人著墨。
便連他,君少蘭,興許也不及半分勢。
「蘭君此聲,可生疏了否?」
「予曦。」悄落兩字。
聲似流水,紫衣甚是未對此喚聲作何試探。
君少蘭兀自拈盞湊前,青茶氣淡薄,一方翠眸和著茶色濃結,紫衣間聞香觀色遂而一嚐,一氣呵成,悠然與人相坐,啜口一品後倒是頷首一讚。
「不愧是溫當家,三日新茶也不為過。」
生疏嗎?也是,面前的華衣青年素以蘭君為稱,交情不深,無以探知其本名。
溫予曦自然清楚他的習慣。
因此當自己的名諱落在他溫儒的語調中時,也未表現出太多震動的情緒。畢竟也不是首次聽聞。
她雙目閃爍了下,展開摺扇,緩緩回道:「過獎。貴客對飲,自然不能怠慢。」
君少蘭確實是特別的人。有時候她不禁想,若自己有個如他一般的親弟幫襯家業,也是件不錯的美事。可惜現下家裡不過一個紈絝……

哦,並不是。另外一位遠在天南城呢。彷彿思及往昔趣事,溫予曦摺扇微抬,遮掩住其後有些過於愉快的笑意,但見深色絹面上一片流嵐繞青山,正是悅目景致,合她此刻心緒。
「予曦,一眸笑是打上哪兒如意算盤?」
「鮮少見妳如此歡愉快意。」
落聲定,翠眸始終落於茶盞間無入人眼簾。
對坐間人前杯盞始終靜謐,色淡如鏡映光,映入一切虛實入了一方圓,君少蘭便於斂眼時窺得一切,儘管紅顏扇展一掩,卻巧落了底。
半扇未得圓,畫盡山河人間事。
盞輕落於案一喀響,打明彼此照面,前些日子多虧溫家一席花宴添助,方予了他契機能與官道人家合謀假幣一事,助人同助己,此刻合該換他上心一回。
「是道,哪兒多情郎君,讓妳上心可是?」

他這,紅顏知己罷。
「什麼多情郎君。」溫予曦忍俊不住,飲下一口茶湯。她是家裡有贅婿的人,儘管已經是少之又少的特例,但世道還沒開放到讓女子如男人一般養寵兒,納側室。

她斟酌須臾,緩緩說來:「我在想,若有一位如你一般得力的親弟在旁協助家業,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可惜現下在家裡的是個廢物……哦,我倒有另外一位族弟,看著是可造之材。可惜與家慈不對付,老早送往天南觀修道去了。真可惜呀……」
她展扇,只留一雙眼彎做兩道笑弧。
彼此皆為得那句無稽之談而訕笑。
後來之言,君少蘭便是把玩摺扇穗花傾落同生佩服,斂眼間眸光流轉,頃間將落與著墨了半點透,木扇終是於思緒落定時敲響掌心。
「可惜也不可惜。」
「功高震主可不妥了,可不是?」
溫雅嗓色多來提點,笑來時恍若閒話家常──
此道理,他懂得,她必定不無思量。
世道如何,溫予曦謂為女兒身,縱是身懷絕才若有人可與之論足,下場不得非要等那時便可見,紫衣挽袖舉盞抿入茶湯,大抵是隨口暢言,他可知紅顏打的那等兒心思絕非話上那般簡單。

「論此,能得溫當家青睞者又是道觀之人,足以為奇。」
溫予曦頗不置可否,說是好,是比溫予航那個敗類有用。但有點武力傍身,也不易讓人小瞧了去。據說淨清道的瑤華真人在劍道上頗有造詣,也不知元嬿何處的關係,能識得這位化外之人。

「這個嘛……只是可惜了。」想來那位也不願提起溫家吧。都拋名去姓,以劍為號了。除了予顥夭折的那封家書,這些年沒有一點魚雁往返,兩年前那遭也是……
「能夠合作的對象,永遠不嫌棄多啊。」能夠利用的也是。至於是合作還是利用,便依對方的能耐了。
「予曦,所言即是。」
紅顏一席話,他自是讚嘆有加。
茶席間一來一語,總濁如黃河見不清底,摸不著江上平波無浪於下是何來暗滔洶湧,日霞落下一展餘暉,春寒時晝短夜驟臨──
盞茶淡青染成一圓灼紅。
斂眼一笑,他啜盡茶湯潤喉,擱杯打止了這一頓閒談,紫衣後擺自方才便遭人細碎地拈拽觸及,君少蘭大抵是有發覺,怕是身後匿著的小ㄚ頭按耐不住乏困,此時又臨上元時節,姑娘心思蹦地老遠兒。
「此回之事,若魚順利咬餌──」
「劣者必擇日擺置謝宴,望屆時溫當家笑納蒞臨。」
「自然。改日也請讓我回禮。」反正來日方長。這不是頭一回合作,也不會是最後一回。
溫予曦心頭思量半晌,默算時日節氣,側首遠望外頭已是夕霞遍地,流暉四處。江淵城繁華夜晚才正要展開,高樓臺閣上依稀可見底下燈飾三兩,待到日頭全然落山,便會是萬家華燈,一如江面浮火,燦景照人。

「算算時間,也該是上元燭燈開市了。」其實更令她感興趣的,是樓外樓榜近日即將再開爭奪,地點恰在江淵城荒萊灣,已打了七日夜的擂台,據說出了不少意外,各大流派正是焦頭爛額……溫予曦展扇一笑:「賞面同遊,亦可共商大事。不知少蘭意下如何?」
「能博得紅顏此邀,若推辭了——」
「可得了天下人問罪呢,予曦。」

天色向晚,燈盞殘暈朦朧。
不至上元前的水鄉城臨著水光處處火樹銀花,又添上江湖樓外樓榜近揭榜時分,龍蛇雜處,三教九流百姓黎民全兜在一塊兒。
便是由著街坊喧囂,兩影錦衣秀麗悠然穿梭於此。
「溫當家,不也揀個花燈子回府上?」
紫衣伴人遊過水臨江岸,他倆彼此遠瞧添了些旖旎恍若佳人同遊,但近見卻能一窺實則離了三寸之遠莫相依,君少蘭舉步間走馬看花,家常與紅顏閒話時,不時眸底思量上身側ㄚ頭走哪兒去。
上心也不上心。
她對他的誇飾一笑置之。側首吩咐幾句,兩人便偕行而去。
夕日之後,一市燈火高燃,靡靡水鄉勝景反而在夜晚襯托下更顯艷麗。燭燈市集為慶上元佳節而展,是江淵習俗。

聽了提議,她思量道:「如此佳節,說得也是。」燈類繁多,可以任選。最受姑娘喜愛的莫不是那外貌精緻、飾物錦繡的宣寧宮燈,其寓意甚美,懷春少女經常以此寄情。如今南北局勢緩和,因而也流傳來到。不過……並不適合她。溫予曦略一思考,雙目視線環轉,竟在江邊不遠處瞥見一抹道袍青繻,半冠背劍的熟悉身影。
橋水涓流,密往人流悠逛燭燈市。
翠眸掃眼販子兜售著各式燈掛子,便屬了那膩人眼的繁華宮燈舖子前人潮更甚,紫衣偕伴著人一攤攤掠眼而過,直至身側紅顏身子悄然一頓,團扇止於素手間。
他有感時諒也一同望去,入耳添了些熟稔糯音混入喧囂中。
「這燈子...是我的!我先來的!」
遠了些臨岸市集,離了幾里遠的橋頭央上兩影纏在一塊兒,端遠觀便知是在爭端惹事,君少蘭耳朵欠安自是聽不細兩人為何起爭執,但一瞧二觀下。
認了那翠羅裙,花繡鞋。
「溫當家,對不住,劣者先行一步。」

「禾瑭。」溫雅扯了嗓比往昔添上幾分厲色。
紫衣匆匆趕往石橋頭,果不其然,兩者間隔著一只夏燈相爭,ㄚ頭個子矮人幾寸,小手伸得老高便是——
勾不著青儒袍人手中燈子。
近年來,樓外樓榜每回開啟,皆生事端。重華因故鄉位於江淵,雖心頭不悅,卻不願令師姐師尊為難,領命來此督辦。連下七日來卻遭惡人擾亂,傷及南北大派弟子,便是淨清道同修,也有不少中了那埃墦之毒,現下正失明無法動彈。
異族之人,居心叵測……恰逢江淵燭燈市,重華依同修託付,前來此處點燈祈福。他才看中一枚夏燈,拿在手裡,冷不防一旁身來一隻纖纖素手,牢牢抓住了重華手中的燈。他一驚,側首才看見一個翠綠羅裙的俏美姑娘。見他沒及時放手,姑娘脹紅了標緻的臉龐,口中嬌軟嗓音正不依不撓:「……是我的!我先來的!」

這樣都能讓人搶了?流年不利啊……重華面色一沉,稍用力勁制止了姑娘扯動燈籠,正要就此放手,卻聞身後又來一道溫儒聲嗓,似是喚著面前姑娘的名諱。
還是神采灼然,鋒芒畢露的樣子。
沒想到此番燭燈開市,還能見到他。不枉方才特地同少蘭提及。
「去請五少爺。」溫予曦側身,同一旁的侍兒吩咐。展開的絹藍摺扇之後,微笑中的趣味已遠超平時。

重華一轉身,正與那含著興味微笑的儷人對視個正著,面色乍然一垮。
……什麼流年不利,禍不單行啊!他沒來得及告罪,轉身就想走,卻被趨前而來的僕從擋住了去路。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淨清道絕頂輕功也發揮不了。他望著面前低眉順眼的侍兒,凝著面容嘆了口氣。
──溫予曦?
見著方才隨行的侍兒匆匆介入,瞬是衡量了點心思。
儘管此時添了幾許人入圜,翠羅裳小ㄚ頭抬伸小手倒依然不撓地把手欲取人掌中燈籠子,揚揮了半晌,最終讓紫衣給一把摁下止了,卻出言淡然。
「禾瑭,莫對公子無理。」
「可、少爺...那燈子是瑭兒替少、」
糯軟娃音未續言,在盈來她家公子正色時便全嚥下。
起先鬧騰的娃兒一靜,四人此時默然地恍若僅是陌人渡橋相會一眼,君少蘭入眼地那只圓燈,燈燭明滅草紙上一剪荷塘花色,遂是知了ㄚ頭何來意。
──不過,便是只燈子罷了。
翠眸噙笑端見青儒袍人神色甚是不悅,紫衣一把將禾瑭攬入身後掩著,踱步前去,掠眼溫家侍者,相視間僅拱身一揖賠禮順婉。
「公子,對不住,是劣者教人無方。」
原是個為主的丫環。先有他人示好,重華面色稍緩,直直將燈交予那微帶委屈神色的姑娘手上。
「免。在下也不是非要這盞不可。」
他轉身想走,那侍兒又攔阻過來:「五少爺,當家有請……請您別讓奴婢為難。」是十足十的謙卑作態,沒有絲毫踰矩。

為難?重華怒而反笑,瞥了不遠處形似看戲的麗人一眼,言語間卻是毫不留情:「不為難妳?那妳又想如何為難我?」他右手負過身後,似想按劍。侍兒也忌憚他背上秋水,不禁幾分猶豫畏縮,求助似地望向溫予曦的方向。
把人逼急了可不好。溫予曦深知這位族弟碰到本家的事,脾性向來硬氣,不是好啃的果子。她緩步而去,又展扇一笑,溫言道:「一別兩載,五弟可還好?怎麼回來江淵,也不同我這長姊說一聲?」倒顯得像尋常人家姊弟情深了。
一盞燈子乍然入手,燭色柔地暖紅ㄚ頭小圓靨。
翠羅衣裳好生地揣懷著圓燈,禾瑭圓眸咕溜地打量上跟前人面色不善卻捨燈予她,此回樂得她咕摸待會得謝過人才是,小手悄然拽上一側紫衣,拉曳兩把。
「溫公子,幸會。」
溫雅淌聲一入針鋒相對兩人間。
來者一立儒袍袖揚長劍負立,翠眸端詳紅顏與之來往一語,君少蘭思來了稍早茶談時閒語,瞭然半寸心,倒無意岔手,他僅管見了小ㄚ頭很是捧在手納進懷的小紙燈,瞧是比昔時得了糖子還甜幾分兒。
爾後臆測幾分端倪,他遂是朝紅顏一語話中意。
「溫當家,令弟贈燈之情劣者有意好生謝之。」
「畢竟來日方長敘舊方可擇時。」
「閣下誤會了,我不姓溫……諱字重華,請閣下直呼便是,淨清道一區區壇生而已。」
重華飛快地否決了,連同溫予曦的噓寒問暖也一併掩下。他很少在同陌生人解釋這麼多……雖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也足夠面前這看來甚是玲瓏心思的貴門公子明了他之真意了。
「罷了。」溫予曦並不意外他拒於千里的態度。這樣才好,是個有骨頭的人物……若能收斂一些,就更完美了。
「我知你此番為樓外樓榜爭事端而來,若有需要,儘可往商行裡索取,我會知會下去。」說是說了,但江湖事也有不少是銀錢解決無門的。若到萬不得已,重華也會親自來見她。

聞見少蘭所言,溫予曦又笑:「少蘭甚是多禮,可我這位族弟,金銀玉石是打動不了的……你們自便吧,我還有要事,先不奉陪。」說罷招過侍兒,兀自離開了。
翠眸一斂,便是一送紅顏毫無戀捨地離去。
紫衣回身一顧前琢磨了一片心思,觀了方才半齣戲大抵心落了底,朱門深院事端自是多,給了外人一瞧皆是粉飾太平後一片氣宇。
遂是一面跟前江湖流士,便不再行賠禮怕是人生厭。
「重公子,方才是劣者失禮於先。」
「在此還欲謝過公子捨燈予了小ㄚ頭。」
溫雅在言自落語時,身側倒是遭人惹得一陣窸窣,君少蘭理整袖袍便挪了巧步算是作允,僅見倏地翠羅裙又現於青儒一色前,眨巴著杏眸是懷中玲瓏圓燈子。
禾瑭雖是見人板著一臉兒肅穆。
然,於她,此等顏色倒還與她家公子差遠兒,儘管糯嗓興沖沖起了話匣子言足來意。

「你呀喝茶麼?還吃糖?」
「或是瑭兒讓公子再賠你一只燈?」
終於走了。沒找麻煩,天可憐見啊,但願沒有那萬不得已求助溫氏的地步……重華略感忐忑。

重公子?還是頭一回被這麼稱呼。他彆扭地皺了皺眉:「閣下太客氣了,一盞燈罷了。」他的脾性已被溫予曦消磨泰半,縱然最初不悅,現也已然消解,本就是一件小事。
溫雅公子身邊那捧著燈的嬌俏少女眨著眼睛看他,很是水靈的模樣。只是接下來問出的話令他有幾分困惑。
「……什麼?」
「免。在下另擇一盞也可,不必讓這位公子破費。」
吃糖?喝茶?重華有些摸不著頭腦。也許這就是姑娘的賠罪?
「其實你可以直接去找那位溫當家,無需顧慮在下。」他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人交情甚篤的樣子。
「另擇一盞?好,來來來,瑭兒同你去。」
「這江淵呀可熟稔得很呢,嘿,有瑭兒在哪盞皆甭問題啦。」

稀哩呼嚕便是糯嗓順人所言,卻拐了個大彎子。
繡鞋巧步一步併兩便躍上人跟前地,翠羅裙轉了個圈兒,小手倒二話不提揣拽上青儒袖,一把有意要人同自個兒走,小步朝燈市人流處踏了半晌,倒依舊原地踏行,拽不動人半毫。
ㄚ頭尚未察覺來人神色,紫衣挪了半寸與儒人並肩。
「重公子,陪那ㄚ頭半晌罷。」
「娃兒要道謝賠罪著,否則待會定鬧騰。」
「公子便、順水人情罷。」
溫雅遂是咬耳一語,觸及不妨是尾末落上一絲笑,君少蘭端見兩者拉扯便滿眸打趣,反正此事正巧,他本就對能自紅顏金口中得賞之人。
擒足興致。
丫頭年紀輕輕,秉性天真,口氣倒挺大。當然,力氣比之武者天差地別。重華皺眉於她拽動衣袖的行徑,兀自沉思,全然沒有隨之前往的意思,但小丫頭仍沒有放棄。

耳語間他已妥協:「……人情倒不至於。」這公子看來也是人精,畢竟能和溫予曦比肩,恐非簡單人物。重華思及此不禁想起另外一個梅影映竹的故人來,眉毛不由得抽了抽。
他又對這公子話中隱隱含帶的趣味,感到幾分無奈。也不知他那沒緣份的……溫予曦是否同他說了什麼。
「劣者蘭君,重公子隨意便好。」

依人之言此情此景倒順理成章,遂是成了三人行。
他仨動身便由著翠羅裙晃悠地於前領路,踱下橋頭行至市街,人流魚貫紛沓,紫衣金繡墊了後便是禮上的無同人並行,畢竟端見方才,可便不如此攀近關係。
「我呀禾瑭,嘻。」
「走、走,瑭兒替你尋個兒江淵至好至美的燈子!」
糯嗓軟呼調子倒大得很,圓臉兒遂是音落時同那板臉的青儒少年一捧笑靨,繡鞋一路朝前,莫言揀燈賞燈花,便是越發朝個目的地直往的樣兒。
果不其然,如硃砂眉眼下的料想。
步子一佇,他仨確實落於燈子舖前,盞盞金穗晃眼,雕鏤花翦燈,便是北夏出了名的宮燈子。
宣寧燈。
禾瑭?是她的名字?重華回想了一下方才那盞燈,花色似有荷塘剪影,這難怪了。只是這路走的……他只是想揀盞夏燈罷了,怎麼越走道旁攤子的燈越發華美了呢?果然,三人最後在一攤擺滿宮燈的燈舖停下。
「……在下不需要這種……這樣式的燈。」果然是小姑娘,愛這種艷麗精緻的燈,不過他這是為同修祈福,普通夏燈或者滄浪燈就夠了。他選前者不過是怕麻煩……宣寧燈慣是小姑娘拿來祈姻緣所用,他雖是劍客,好歹也是個修道人,自然不適合這款的。
翠眸觀望跟前小舖子,灼人眸光地清一色豔紅。
僅見ㄚ頭小手拉拽了儒袍一頓一下,末了依舊無果,遂是又一下,紫衣墊後全瞧得一清二楚,朝夕相處尚也幾許年頭,君少蘭端見著娃兒大抵是欲發話了,他啟唇率先截了話權。
「方才聽聞公子似為樓外樓榜而出道觀。」
「容劣者冒昧一問,公子來市買燈可別有用意?」
白履朝前款款一站,此時恰與人並肩──
負手一立側顏朝人面露莞爾。
此江湖盛事他自是有所耳聞,尚且因此在江淵見了幾許夢華同修打了個照面,自個兒倒也蒙了帷帽默默觀了幾局擂台,必是刀光劍影,血沫染襟。
方才同著紅顏悠晃江水時,不免又聞上哪門弟子中了了彼方暗伏,儼然為此水鄉詩畫徒增紛擾。
聞言,重華並沒有立刻和盤托出,只是稍稍往燈舖門口讓了讓,連帶著那個還拽個他衣袖的小丫頭,「姑娘要這樣的燈,且往妳公子那處討,在下就免了。」倒是先截住了姑娘欲言又止的話頭。畢竟這位蘭君想來也很寵她?否則哪家的貼身隨侍這般嬌氣。

「別有用意?」幾日前江淵擂台大傷南北流派弟子一事已人盡皆知,也無隱瞞必要,重華道:「因前日樓榜事端,依同修所托,為同門祈福罷了,閣下不必多想。」這位公子看起來像是一般貴門子弟,雖那幽山夢華的坊子也多是這儒雅作派,但江湖事到底拿不上檯面,還是先別臆測才好。
翠羅裙袖下小手驀地揣著燈一緊。
接連遭兩人截住話頭,小ㄚ頭乾脆將糯嗓囫圇嚥下不作聲,鼓了腮幫子臉兒讓燈子染得緋紅。

「那此夏燈可莫給耽擱了。」
溫雅嗓音緩了,頓時瞭然於心下著實添了歉意。
紫衣便是一把攆了小ㄚ頭朝舖子外一側帶,君少蘭深知來人口中所言意會著何事,樓榜之爭添了亂數混入外邦賊人中了暗作,流言自是在此樂平昇歌的江淵藏不住口,說書遊子是那等繪聲繪影道聽塗說。
早時聞得此事,埃墦菸草瞎人眼。
他諒平眉一蹙難色,思及此遂朝娃兒攬袍蹲踞下身。
「禾瑭,燈子,還重公子罷。」
「他人的福分我們無法替人祈,這圓燈素著方好,給公子替同修祈天保佑,妳瞧燭燈市中如此多花燈子,此燈我們不一定非要的,便買別盞就好。」
「且慢,言重了——」那姑娘蹲在地上抱著方才那盞荷塘夏燈,脹紅了一張俏臉,想是心有不忍,又捨不得手裡的燈。連著那公子也掀裾蹲下去勸慰,哪家公子對下人有這般耐性,重華感到有些新奇。此刻他乾站在一邊有些手足無措。
「換一盞真也沒什麼。」雖然是修道人,但自己並不怎麼信這些虛無縹緲的事,還是做點實際的好。

江淵擂台一連七日,重華做為主辦流派的壇生弟子,全程在場。當時那異邦人自焚埃墦草類,若非他當時下了擂,站得遠,恐怕也要遭殃。現下想想,還頗為僥倖。
「挪,給你,少爺說得不會錯的。」
燈淺落墨彩荷影,小手高舉半晌後直塞入青儒袍中。
翠裳水眸圓澈澈地一眼留捨了燈子,片刻便瞥得開,一眼也不留只管巧步一跳,往方才錦宮燈販子去。
僅聞糯嗓軟軟地便同舖子商攀談可起勁。
翠眸遂是見了人兒解氣,悠悠拍上衣梢一起但觀著身側青袍道人愣怔,君少蘭步至一側遙觀起小ㄚ頭,倒心思落於旁,溫雅嗓悄落人耳,慎重地好似他也正上心此事,恍若良人佳公子為人憂心。
「重公子,外邦之人欺侮朝人此事可大,非言重。」
「是ㄚ頭年少不懂,換一盞便可。」

口中言得是,他卻深知那燈子是替他揀的,為得──
禾瑭,荷塘,兩字。
【半夏】重華/雲斂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重華手裡的夏燈失而復得,他還未說什麼,面前的姑娘已沒事人般往那錦繡燈舖去,同老闆交談起來,還頗熱切。
「……到底是兩碼事。罷了,多謝謙讓。」此時多餘解釋也無所用處,他只有拱手稱謝。面前儒雅蘭君正透漏一絲複雜神色,他下意識移過眼神,未去深究。

「公子是明白人。壇內督辦不力,釀成這等禍事,實在見笑了。」重華當時也被拱上去打了幾場,雖安然無恙,可回返天南後,瑤華門下聽聞此事,無不膽戰心驚,道是僥倖,才不曾令他失明。
失明啊……重華右眼那道不甚顯眼的疤隨著眼尾的抽動在燈影幢幢下晃了晃。
聞言,眸翠斂下攬去一切情緒,復抬眸倒笑噙。
前景滿眼火樹銀花,臨江水偶然幾許小舟燈逐流一去,不至上元還一般熱鬧著,君少蘭幼時便鮮少入燭燈市瞧,成了人倒也無此興致,方才同紅顏一遊多半走馬看花,此時才真與人一立──
共賞了幾分色。

「世有謫仙,何來見笑一說。」
落嗓片刻,他緩而側顏朝人一觀毫不生分。
倒是來人也不瞧來幾分,由著市井紅掛子綿延無盡暖火勾勒人顏,大抵是款款一立道骨傲然,眉宇英氣猶在,此一瞬他倒知了茶席間紅顏扯聊時話中意。
「江湖之事我等士流實則心有餘而力不足。」
「還勞淨清嚴明查辦,替受害者討此不白之冤。」

言及清淺,實是作足了他朱門豪家風範。
【半夏】重華/雲斂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確實是意料中的回答,做足了朱門貴族的派頭。心有餘而力不足嗎?確實,銀錢可以使得的地方很多,但面對心懷不軌的外邦人,恐怕也無用處。
暫且拋卻那些煩人所示,他極目而望,江淵果真是溫軟水鄉,說是南夏最繁華享樂之地,一點也不為過。儘管在此也無甚好事可提,但無法否認,眼前華燈掩川流的景致令人嘆息。

「……承你吉言。」水渠離此不遠,重華幾分估計,手上使勁,荷塘夏燈被遠遠拋出,安然落於水面,順著流向緩緩而去。
「公子不去看看你家姑娘選燈選得如何了麼?」他隨口問道。
燈盞挾燭暉,隨涓流而往漸而沒入眾多水燈長思中。
眸翠賞了人方才好身手,倒連眉宇也未曾改色,君少蘭僅於回身一顧錦繡燈子舖前悄然朝人一笑,始終未能明瞭道人究竟為此相會如何看待。
而他,倒也不為此上心。
「是,是該去瞧瞧。」應人所言。
「重公子怕是江湖上尚有要事在身,耽擱可不妥了,不如就此別過。」
逕自地紫裳款款步前,同人錯身不再並肩,小ㄚ頭早已沒入一盞盞錦繡軟紅燈中不復見,他合該順人所言一離,莫此節骨眼讓娃兒添了亂子才是。
臨行前,紫衣回眸於江柳岸上意氣風發的儒袍道影。
「溫當家,識人不錯。」

莫待人應聲,他頷首,權作了別話。
重華還未回復蘭君臨別之語,那翩翩公子已瀟灑離去。他並未漏去話中深意——又是溫予曦?她說了什麼?不禁感到一絲頭疼。不過,目前看來這公子不像他那無緣的長姐一般笑裡藏刀。畢竟他一個江湖過客、修道人,除了半身血胤,跟江淵溫氏已無關係。

目的已成,重華轉身離去。荒萊灣一事凶吉未卜,正如泯入江面流火的那盞燈一般,不知去向。
合作的詳盡事件請參此處,以及 此處
感謝涼中的交流!!!!!因為各種原因回復速度一直很慢orz 沒想到除了江淵故人歌之外的篇章還有機會讓溫予曦出場XD 然後蘭君真的非常有風度了 重華從頭到尾一直呈現一個有點冷淡的狀態,不停婉拒XDD 當家就……老謀深算(被打) 總之非常感謝涼中
希望有把握好那種女當家的氣度沒有寫歪←
(奔跑的過來)
總之不論如何先大力謝謝重華中 !!!!!
謝謝接受涼中的大坑腦洞還有讓少蘭和溫大小姐牽關係QQQ當初企劃前就拜讀了重華那邊故人歌的故事真的好喜歡,沒想到有機會能跟重華還有重華中一起交流
偷偷的很喜歡少蘭與予曦這樣的一段關係,他們彼此在交談中每一句都對對方有著不一樣的稱呼,總有種讓人可以窺見好像又猜不透關係的感覺,謝謝重華中不嫌棄 讓涼中跟NPC先牽了關係…!真的覺得NPC都像是遺珠般的存在!!!
重華真的…!儘管被少蘭還有禾瑭這樣騷擾(?)卻還是保有玉樹臨風的風采,能藉由一盞燈相識,雖然不知會不會再遇,但就像那盞燈一樣,為天地與江湖添了一筆…!
SS_wei: 其實在予曦跟少蘭交流時我一直在斟酌他倆的關係究竟到哪裡XDD 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咦)也謝謝涼中喜歡予曦這個角色><
哈哈哈他因為身上有事情所以心情一直沒很好,這段插曲很有趣呀!!!!希望他們之後還有機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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