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警戒工作全數交給比自己更熟識森林地勢的同行者後,總算是可以完全放下心來、理直氣壯地陷入放鬆的狀態。
身體上的不適似乎並不影響逐漸回歸散漫本性的心境,不過隨後似是愈發濃稠濕潤的空氣帶來的預感卻還是在心下激起了小小的漣漪。
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若是又有什麼意外,羅賓先生那邊不至於沒有反應才對。出於這樣的想法,自己很快打消了出聲問話的念頭、保持著原速繼續前進。
身旁的同行者在順利通過了上一個路障之後,一直呈現著頹弱的模樣。
不過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被迫吃下了足以令人頭疼的大量刨冰,就算英靈在各種方面都比人類強壯得太多,但也絕非不會感覺到痛苦難受的鋼鐵之軀。
——回想起方才那巨量的刨冰,總還是忍不住的耷下肩膀、吐出了薄薄的歎息聲。
希望那種除了滿足某人的惡趣味之外、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路障,之後可以不要再出現了啊......
要是可以就這樣一路順遂的找到靈脈、回到觀星所去,那可就再好不過——
而簡直就像是要對自己這種苟且偷安的心態予以當頭棒喝似的。
隨著鼻間悄然盈入了某種並不陌生的濕潤氣息,周遭的空氣也在一不注意間、悄然的化成了一種濃濁難以看透的霧白。
「...嘖、不好。」
察覺到現在正有什麼在身邊慢慢發生著的同時,也蹙起了眉、發出了低低的咂舌聲。
要說是自己不夠注意周遭、確實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山林間的天氣本就瞬息萬變,就算是自己也不乏在發覺到的當下、已然被突如其來的急雨淋了個滿身溼透的情形......
唉,好像也不是可以悠哉說這種話的時候了。
「——騎士大人,恐怕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吶。」
一邊這麼說著,一邊也頓下了腳步。
「起霧了。而且是能見度極差的那種。現在連十公尺內的範圍都看不清楚啊。」
原本那一絲覺得不是什麼大問題的僥倖很快就被對方的話語所打破了。
「這樣啊。那還真是諸事不順......」
若只是輕微的霧靄並不足以阻擋從者的步伐,但能見度不超過十公尺的濃霧就是相當嚴峻的狀態了——至少是超出了自己能夠處理的範疇。
試探性地再次挽起長弓,張滿了的弦匯聚著魔力射出無形的箭矢;前方的霧氣雖然被夾帶著風的攻擊破開一個空洞,但其中卻看不見任何風景,只有一片或濃或淡的灰白色。
看來這霧覆蓋範圍頗廣,短時間內是無法散去的了。
「......那我們還能繼續前進嗎?」
像是要驅散身邊的濕氣似地在空中揮了揮手,同時在豎琴仍迴蕩著的回音中向面前的同伴如此問道。
「是可以,不過只能憑著方向感試試看而已,視覺完全派不上用場吶。」
雖然一般的情況下,遇上濃霧的處理方式,應該是留在原地不要亂動、等霧散開再說。
但這場霧來得太過奇怪,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總覺得這陣霧氣裡、有種讓人不大舒服的感覺。
或許是維持在持續移動著的狀態上會比較好。
『還好附近沒有斷崖或是極大落差的斜坡。最差最差的情況,也就不過是在迷霧散開後才發現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而已吧......?』
並沒有將此刻心裡嘀咕著的內容說出口。
只是方向的問題的話,等視覺恢復後再來重新找就好。
得到了對方的答復之後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又上前幾步跟緊了些。若是在這樣的霧中脫了隊可不是能輕輕鬆鬆就能匯合的。
雖說究竟看不看的清似乎對自己影響不大,可惜的是以現在這副狀態也無暇去顧慮更多了。
不過說到霧,最先想起的還是傑克小姐的結界寶具。
The Mist......重現倫敦工業革命時期的死之霧。就算理論上英靈在結界中只會受到敏捷數值下降的影響,但對自己這樣的英靈而言、說不定也會受到物理上的傷害吧。
如果站在對立面的話,她就會是很棘手的敵人......好在現在同為被召喚至觀星所的從者,多半也不會有與其交手的機會吧。
相對的,是寶具的話或多或少都會需要魔力驅動。如果在這片霧中沒能感受到魔力的波動,大概就能證明它只是來的稍稍不是時候、且對英靈而言沒有威脅吧。
並沒有在呼吸間感覺到中毒時特有的麻痹與刺激感。
應該說,除了較高的溼度和些許的冷涼感,鼻息間所感覺到的,就只是無色無味、單純的「空氣」而已。
撇開被這陣霧弄得東南西北搞不清方向的這點困擾這點不談的話,這陣霧並不具備任何的殺傷力。
『要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嗎......不、要是不能早點從這陣霧中離開,也還是很麻煩啊......』
畢竟要是運氣不好,這種能見度極差的大濃霧、可是能夠持續上好幾天的。
「......現在只能希望方向不要離原定路線太遠了吧。」
氣溫逐漸涼了下來。對比方才被刨冰機阻攔的時間點,現在應該已經接近黃昏了;可能證明時間流逝的只有慢慢陰沉著的光線,抬起頭來甚至看不見被落日餘輝染紅的天空。
能夠判斷時間的日落月升也好、可以辨別方位的辰星也好,抬起頭來什麼也看不到。
無論再怎麼集中精神,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片愈發濃厚昏暗了起來的霧白色煙嵐。
「......得在這種環境下過夜,可真是讓人不舒服啊。」
本來就已經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等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後,只怕連想點個菸、都看不到自己手上拿著的打火機究竟有沒有對到煙頭上。
但除了像這樣抱怨個兩句之外,要說拿出點辦法來擺脫這種景況......咳,還真是完全無計可施。
「沒辦法了。從現在的狀況看起來,到明天早上之前、這陣霧都不會散開的吧。姑且也只能這樣過個一晚了?」
說到底也根本搞不清楚從剛剛到現在的移動,到底有沒有產生任何實際上的位移。
完全無法分辨東南西北、只是憑藉著踏入霧中之前的記憶盡可能維持著「直線」前進,說不定其實就只是在被這陣霧包圍著的區域裡繞著圈圈而已......
早已記不清是第幾次的發出了悠長的歎息聲,莫可奈何的搔起了頭。
......不知道濕氣這麼重的環境會不會加劇頭痛的症狀。
不過也許能在這里安全的休息就已經值得慶幸,在野外奢求那麼多或許有點太不切實際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今晚的警戒說不定也無法負責......抱歉,麻煩你了。」
雖然不確定對方能否看得清楚,但還是在側臥下來之前雙手合十、朝同行者傳遞出「拜託了」的訊息。這樣一直給羅賓先生添麻煩的確不是辦法......可在這種狀態下清醒半晚對現在的自己而言已經有點強人所難了。
如果明早醒來能完全恢復,那就再好不過了。
「啊啊、知道了。交給我吧。」
英靈本就不需要睡眠。只是要在一晚的時間裡維持清醒,對這具由魔力構成的身體來說、並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
......但對承受著耗弱狀態的騎士大人來說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讓騎士大人負責守夜和警戒工作的打算,因此在同行者提出了請求的同時,想也不想的就隨口答應了下來。
——話說回來,置身在這種什麼都看不清楚的霧裡,到底能夠警戒到什麼程度、本身好像也就是個問題啊。
「...就是今晚肯定看不到星空了,稍微有那麼點可惜吶。」
盤起了雙腿,仰頭看向了依然霧濛濛一片、無論是星光還是月光都見不著半點的天空,自言自語的低喃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