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的生活中，女孩從未離星星這麼近過，彷彿──

蘿拉往方舟的外側伸出手，妄圖去觸摸星星。
啪答。
玫瑰形狀的工藝飾品自長長的司祭袖裡滾了出來，掉在地板上。

「……」
明明沒有任何腳步聲，她還是下意識回頭看。
──這種毫無理由的預感……
──卡洛兒？

在走廊上隨意晃著的卡洛兒發現交誼廳是安靜的——但從開著的門看來，似乎有是人的樣子。

紫瞳的少女悄悄地從半開著的門，走到交誼廳內部，眼角能夠稍微看到陽台那熟悉的身影。

她走到了陽台邊，掂著腳試著不發出任何聲音。

「在做什麼呢。」語氣過於平靜，而導致聽起來像是肯定句。

在卡洛兒進來前便把玫瑰收了起來。
她朝好友招招手，轉過身又把大半個人掛在陽台上，雙手撐著臉頰閒聊一般地悠悠開口。
「我不確定今天能不能算是特別的日子，但我想做點特別的事。」
──比如說看星星。

蘿拉瞇起眼，試圖分辨夜空裡的星座們，卻發現從前學的天文理論完全派不上用場，只好作罷。
「每個人的生日都會對應到一個星座吧，卡洛兒是哪個星座呢？」即使天文學得亂七八糟，也不妨礙她著迷於星座研究。

向對方點了點頭，隨後用背靠著陽台邊，抬頭看著星空。
她靜靜地聽著，直到對方問話時才回過神來，一句一句消化對方剛才說的話。

特別的日子、生日、星座。
很難不聯想到呢。
「今天是蘿拉的生日嗎？」

問完後思想立刻回到了星座——說實話，她實在不記得自己出生的日子。
不是不記得，是不知道。
理所當然地，卡洛兒也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直到她真正感到『活著』以前。

「…是獅子座。」她聳了聳肩，隨意道。

「賓果。」
蘿拉笑開了——儘管還不能在多數人前展顏，但姑且有所前進。

離開陽臺邊，蘿拉雙手揹在身後，踩著跳舞一般的步伐在小小的空間裡轉圈，看得出心情輕快。
……可對方的想法似乎與她相悖。

「我也是獅子座。那代表我們誕生的日期相去不遠……生日，不開心？」

「生日快樂。」她嘴角微微勾起，淺笑著。

卡洛兒將頭低下，正視眼前的金髮祭司，稍微搖了搖頭。
好一陣子後才緩緩地給出回覆，語氣稍微有些起伏。

「不是，我其實不知道我實際的生日，」將雙手舉直，伸了個懶腰。「…生日是我自己定的，所以我們誕生的日子可能十分不同。」

稍後將手垂在自己身旁，皺了皺眉頭，悄悄地說了句「抱歉」。

見對方委靡不振的模樣，蘿拉微微抬起手又放下。
雙手揹在背後手指交叉打了個結，為剛剛直覺的反應感到不好意思──畢竟不是弟妹，她竟然會想用摸頭的方式表達安慰，於情於理都太奇怪了。

走到女孩身邊，她牽起對方的手，柔聲說道：「我的生日是母親生下我的那天，那代表我的生命是別人給予的。但你不一樣，你決定了自己的生日，是不是相當於……為自己賦予了新生？」

在方舟經過了一些時日，蘿拉已經與卡洛兒同高。她彎腰低下頭，從下方窺視長髮女孩落寞的漂亮臉蛋。
「我有榮幸知道你新生的日子嗎？」

卡洛兒愣著，感受手心傳來的溫度。

——為自己賦予新生。
是啊，鄰近新生之時，為何要為了不知自己被母親生下的日子而煩惱？

在回覆女孩前，她用另一隻空著的手遮住了自己的嘴，突然笑出聲來。那並不帶有任何嘲笑或諷刺的意味，是純粹的，愉悅的短陣笑聲。彷彿像之前困擾著的壓力突然消失了一樣，事實也是如此。

隨後似乎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將手放回了身旁，臉上則是久久才出現一次的笑臉。
微低著頭，雙眼直視著眼前的女孩。

「是二十一號。」

隨後頓了一下，補上了一句話。
「謝謝妳，蘿拉。」

「妳笑起來很好看。」蘿拉也掩著嘴，與摯友一同發出笑聲，陽台很快便被歡樂的氣氛充盈。「生日快樂……我們都是。」

對著卡洛兒招招手，她轉身走入交誼廳，拉開兩張椅子後邀請女孩優先入座。
「卡洛兒從前會過『新生的』生日嗎？印象中的生日是甚麼樣子的？」

卡洛兒隨著蘿拉的腳步走入交誼廳，和對方一同坐下。

「我只有過一次的新生生日，之後發生了一些事，忙到沒有時間就沒辦法了。」

不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生日，自己都鮮少體會過，畢竟和其他孩子的背景有些不同。但她還依稀記得，第一次慶祝新生生日的時刻。

「…印象中的生日，大概就是睡到自然醒來，做自己喜歡的事，然後多加一些肉到晚餐裡？」說實在，她不太清楚怎麼樣才是真正慶祝生日的方法。

聽說好像要吃蛋糕吹蠟燭之類的，但糖在市集裡賣太貴了，外面賣的現成蛋糕自己也買不起呢。

說完了自己的生日，倒是有點好奇對方是怎麼慶祝生日。

「蘿拉的生日是什麼樣的？」

「……」入神地聽著好友的敘述，對話語的內容稍微有些無法想像，但她仍然沒有提出任何疑惑，直到卡洛兒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才回過神，「我？」

「八歲以後的生日……」想到了有趣的往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有宴會、蛋糕和禮物，還會有很多很多裝飾彩帶……但重點不是有甚麼、而是和誰一起過。」
她眨眨眼，盯著卡洛兒。
「你喜歡甜食嗎？這裡沒有多餘的材料，不過新樂園或許會有，到那時候我可以做蛋糕給你吃。」

宴會、禮物和彩帶……原來生日除了蛋糕還會有這些。

卡洛兒贊同地點了點頭，畢竟生日還是獨自一人的話不管怎麼樣也開心不起來吧。

「挺喜歡的，但總覺得有點奢侈。」雖然說喜歡，但自己實際吃過的『甜食』也只有方舟上偶爾的巧克力豆點心。

「蛋糕吃起來像什麼？」

「『奢侈』指的是什麼？」
皺起眉頭思考這個單字背後的意義，不一會便嘆口氣，大腦彷彿運轉不能、燒壞似地倒向一側。

「能使人快樂便是好東西……當然，你也不必認同我的想法。」
往桌子輕輕一點，恢復到原來端正的坐姿，想盡力打起精神，卻忍不住掩嘴打了一個微小的哈欠。
「嗯——像雲朵，綿綿軟軟……」

「糖在我以前住的地方賣得非常貴，是只有富裕家庭才吃的了甜食。」

能使人快樂便是好東西——那麼奴隸販賣也是嗎？眼睛蒐藏也是嗎？很多快樂是單方面的。想到這裡卡洛兒不禁覺得有些反胃，但並沒有說出來。

綿綿軟軟。腦中出現的圖片是方舟的枕頭…但果然還是不能拿物品與食物比較。

「有點晚了。」在意稍早對方的哈欠，聊的是不是太久了？

「好，晚安？」有點昏昏沉沉地應了聲，就著桌面想要趴下來，忽然想到太晚回去室友們說不定會擔心，又緩緩站起。
「走吧一起回去。」淺淺笑著，蘿拉伸出手。

「晚安。」雖然看不出來，但卡洛兒也有點想睡。

同樣伸出手，握住對方的手後站起來，臉上也帶著微笑。

女孩們互相拉著手，走到了寢室分別的地方。

「生日，祝妳有個好夢。」卡洛兒在門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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