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當然是開玩笑的。
要說的話,這整路過來、實在是順遂的太過奇怪了。
毫無任何事情發生也就罷了,畢竟平平順順的並沒有什麼不好;然而就連一點點這種生機盎然的草原上該有的風吹草動、蟲鳴鳥叫都沒有,這怎麼想都絕對是有問題的。
而且,一直有種隱微的、像是耳鳴一樣的感覺。
遙遠的嗡嗡嘈雜聲,若有似無的出現著。
「——我說騎士大人。雖然這問題可能有點奇怪啊,不過...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究竟是自己在耳鳴,還是真的有什麼東西正在附近發出那種猛烈振翅的聲音?
為了分清楚到底是有什麼危險潛藏在附近、還是只是自己神經過敏,最後還是故作輕鬆的開口、向旁邊的同行者開口問了起來。
「......是這樣沒錯。」
短暫的停頓。
並非無法理解對方的問題、也沒有停下來分辨聲音的必要,而是出於推想出最不妙的可能性時一瞬間的遲疑。
即便陷入目不能視的悲慘境地也依舊值得依賴的敏銳聽覺。拜這項才能所賜自己才得以成為出色的演奏者,琴弦細微的誤差固然能夠明辨,更何況是在一路似乎過於死寂的空氣中的不和諧音呢。
雖然不突兀,但的確存在的、細小而持續的嗡鳴聲,此起彼伏。一隻昆蟲無法發出如此富有層次的噪音,想必只有大量的同類緊密聚集方能達成這種效果吧。
原以為只是類似蜂類遷徙之類的情況,等走到這一步才遲遲發覺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啊啊。」
稍稍的耷下了肩,因為騎士大人的答覆而發出了頹然的吐息。
或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著只是自己耳鳴而已吧。
但既然都得到了騎士大人「同樣聽見了」的肯定答覆,以及那微妙的停頓......看來彼此想著的事情大概也是差不多相同的吧。
——有大量的、而且大抵並不怎麼友善的飛蟲類生物,擋在前方的路上。
而且正在往這個方向靠近當中。
是被發現了?就在方才和騎士大人搭話著的空檔間,嗡嗡聲明顯的變大了許多——
「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繞個路還是什麼的......」
忍不住的悄聲嘀咕了起來。
倒也不是害怕或是討厭蟲子。對於那種司空見慣的生物,沒有什麼喜歡或討厭的情緒。
只是單純的、在能避開的情況下,不怎麼想招惹到麻煩而已。
而就在這麼一邊思考著選擇其他進路來避開與未知的飛蟲類生物正面衝突的可行性,一邊隨手撥開了面前的一叢長草的當下。
前方的道路上倏然出現了一陣灰褐色的煙霧,漫卷著遮蓋住了大半的天空,高速的瀰漫了過來。
嗡嗡聲也在那陣煙霧狀的東西出現的同時瞬間放大成了如雷貫耳、幾乎會讓耳膜感到微微刺疼的巨響——
「那是...煙?.....不對、那是什麼,一大群古代蟲?!」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這種東西!
仿似是察覺了兩人動靜後,遮天蔽日而來的蟲群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此刻,幾乎連身邊同行者的詫異的呼聲都要被這成千上萬的振翅掩蓋了去。
稍稍後退半步,一直以來保持著靈體化的菲爾諾特閃著金光在手中現形——雖說並無進一步觸怒敵手的打算,但起碼的防禦勢態還是必須的。
若是只有三分之一的數量,竭盡全力戰鬥必然不可能毫髮無傷,但仍有勝算;而面對現在這樣的情況,兩騎沒有對軍寶具的從者貿然上前應敵也只不過是自尋死路的愚蠢行為罷了。
雖然自己的寶具有著斬風之弦的名號,但對陣如此浩大的團體也無能為力。
「真是令人悲傷......看來我們不是它們的對手。
現在撤退應該還來得及甩開距離,趁還沒發生正面衝突,抓緊機會吧。」
「嘖、真是......」
不用騎士大人多說,本來也就沒有任何要跟面前的古代蟲群硬碰硬的打算。
蟲群的數量太過龐大,而且不知為何正處於某種盛怒般的兇猛狀態下,強行與之戰鬥的結果只怕不是勝算有多少的問題、而是連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會相當困難......
蟲子可是一種會為了驅逐入侵者、不惜同歸於盡的生物吶。
二話不說的轉過身,朝著來時的方向奔跑了起來。
雖然走回頭路這件事著實令人有些焦躁,但眼下的狀況可是沒有在意那種事的餘裕了。
「只希望能夠順利甩開這些傢伙啊......」
緊跟在對方身後幾步的位置,奔跑的同時側過身去,以便觀察後方的情況。
果不其然,背後那一片黑壓壓的蟲群宛如被風暴驅動的烏雲,聲勢浩大地對來犯者窮追不捨;有更甚者早早拋離還有些距離的大隊、零零星星地逼上來,大有要反超的預兆,在太陽下似能看見尾部鉤狀的蜇針反著寒光。
以自己的敏捷數值而言再拋開一小段距離並沒有難度,只是在不清楚同行者能力極限時這樣行動多少有些不負責任。沉吟片刻後稍稍放緩步調,誘引落單的先鋒發起襲擊;與此同時,指尖不動聲色地搭上長弓,魔力逐漸附著在弓弦之上——
清澈的樂音過後,距離足以對逃亡者們造成威脅的幾隻飛蟲便精準地被真空之矢貫穿,墜在茂密的草叢之中。
扭過頭提速趕上先前為自衛落下的距離,後方的蟲群似乎沒發現自己的行動造成了什麼結果,依舊維持著穩定的速度行進著。
「還是窮追不捨啊......這可真是傷腦筋......」
姑且不提那些試圖發動攻擊而被擊落了的先鋒,後方那片黑壓壓的蟲群也是完全沒有要改變方向、或是放棄繼續追擊的意思,依然像是夏日午後的雷雨雲般,湧動著追在後方。
只是被追上的話、肯定不是被西北雨淋個一身溼那麼簡單而已。
「沒辦法了。雖然不知道能發揮多少效用,不過就試試看吧......!」
腳下一個急煞。靴下厚重的底層因而在草上磨滑著發出了不輸給蟲群振翅聲的嘈雜窸窣聲響。
「騎士大人等等可千萬別回頭啊、被這玩意兒薰到可是會流上好一段時間的眼淚的哦!」
揚聲朝著正從身旁跑過的同行者警告著的同時,手中也隨之拋出了幾顆小小的球狀物體。
「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東西啊,不過陷阱啦障眼法啦、那些可是我的專業範疇呢?就請你們在這裡稍微迷航一下吧......!」
尾音落下的瞬間,黑色中混雜著點暗紫色的成團煙霧旋即在古代蟲群的前方炸開、並迅速瀰漫成了一片無法看透的煙牆。
可是完全沒有要留在現場觀望情況的意思,煙霧炸開的當口、腳下也早已再度拔腿就跑。
「要是能讓這些傢伙知難而退就好了啊...不行的話、至少應該也還能爭取個十來分鐘......?」
聽著獵人擦肩而過時的高聲警誡,腦海裡卻有些唐突地想起了聖經中被毀滅的兩座罪惡之城來。
所多瑪與蛾摩拉——若是在逃亡之時回頭眺望就會被變成鹽柱。騎士不禁被自己毫無建設性的聯想引得輕笑幾聲,腳下卻沒敢放鬆、爭分奪秒地遠離著無端引來的災厄。
——隨後,爆破的巨響一瞬間淹沒了自方才起就令人靜不下心來的嗡鳴聲。
就算知道蟲群一時之間無法追上,兩人依舊是不敢懈怠地竭力疾馳,直到連一點點嘈雜的異樣聲響也聽不到為止。
「啊啊,這次真是幫大忙了......萬分感謝。」
雖說自己遵從的道義不認可在對決時使用這般的別門旁道取勝,但剛才的情況怎麼看都不像在「對決」的範疇之內。喘平了氣向對方道謝的同時抬頭觀察四周的形勢,毫無意外的就是早前兩人走過的景色。
「那現在......也只能趕緊換個方向繼續前進了吧。可千萬別再與牠們遭遇上了......」
「不過就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吧?沒什麼吶。」
輕聳了下肩,淡淡的回應過了騎士大人的致謝。
稍稍回過頭看向了方才一路奔逃過來的方向,已經完全看不見那些古代蟲的影子、也聽不見那刺耳的振翅嗡鳴,只剩下一縷薄灰的輕煙正裊裊曳散著。
不知道那一大群的古代蟲是轉移了目標,還是就那麼散開了呢。總之應該是順利擺脫了吧。
不管是哪種都好啦。問題是這下子不但得換個不至於再跟蟲群撞上的方向重新出發,還得補上這段被迫走回頭路的距離......
「唉,有種不但走了不少冤枉路,還多做了點白工的感覺啊......」
看著前方廣袤不見邊際的茵茵草原,再度將雙手背回了後腦勺上,幽幽的長歎了出聲。
「的確......這只能說是運氣不佳吧。」
沒了多餘的噪音耳邊頓時清淨了不少,就連微風吹動草叢的響聲都能稱的上是悅耳。短暫長跑過後的疲勞仍未完全消去,但白白浪費了的時間卻不容得自己再多作停留了。
「不過惋惜也無法彌補什麼了。趁現在把落下的路程趕回來吧。」不再去看遠方那快將消散殆盡的煙霧,嘆息般的尾音與再度靈體化的長弓飄揚在面前的光芒混雜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