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幫我治療啦！倒是西西的家……第一次來覺得挺新鮮的！」
西西低垂著頭捲起斯斯的袖子，用棉花棒沾取消毒水塗抹傷處。
「一個人住好像有點大呢。」
她抿起下唇，半掩的眸色越發黯淡。
「吶、西西？妳有在聽──」
「為什麼……」
「嗯？」

「我明明說了……不要靠近我……」
「明明說了好幾次……」
「不要靠近我就……」
她反覆呢喃，直到斯斯輕觸她臉龐，連帶驚動眼角積累的淚水滑落。
「就不會受傷了嗎？」那大概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認真的眼眸。

「那妳為什麼要哭？」他的聲音很輕和，「為什麼當時身體在顫抖？」話語卻一針一針扎進她心內，「為什麼當時不呼喊？」
她唇齒開闔著，卻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當時要露出求助的目光？」
「我……」
「很害怕吧？西西。因為一個人是不行的，一個人是無法活下去的，所以才需要同伴啊。」
「不對……不是……」

斯斯輕揚起苦笑，臂膀溫暖強硬的包圍她。
「那至少、再讓我靠近妳一點。」

＊＊＊

輕睜開眼眸，蔚藍映入蒼白虛無的空間。橙絲隨頸項弧度垂散，西西望見鏡內反射的自己，坐在房內唯一的椅子上，裝扮仍是華麗的裙衣。

她重複幾次睜閉眼色的舉止，景色毫無改變。

看來……又失敗了。
失望的情緒在慘白中不斷擴散。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想起伊拉里奧，那一位幫助她自殺的好心人。
理所當然，對方早就離開了。她凝望房間內唯一可以躲藏的衣櫃，空無一物。

她的血……有噴出來嗎？
西西下意識地撫摸脖頸。
如果有的話……下次見到面必須要道歉……。

對於再次失敗略顯無助的西西，再一次開啟房門來到大廳。
「看來妳又失敗了呢？」見到她身影的管理員，語氣中毫無驚訝，「要不要跟我聊聊？」
「自殺到現在的心路歷程、有沒有在這裡遇到能一起自殺的好朋友或是……妳要聊聊自殺的原因？」
她臉色凝重的在另個管理員準備的椅子坐下。

「總之、甚麼都可以聊？反正距離下次的自殺還有一些時間，在這不需要吃洗睡的世界，很容易感到無聊的。」
「離開……這世界的方法……。」
「這妳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想知道能確實離開的方法……」
「……不行喔、選擇自殺死掉的人已經沒有其他的選項了。擾亂生命週期的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已經付出──」
「那麼、這一份代價可是超乎妳的預想喔。」

超乎預想……
她輕垂下眼簾。
說到底她的生命也是被人隨意賦予的，為何結束她必須要付這麼大的代價？

「妳沒有其他想聊的嗎？」
一個毫無緣由誕生的世界，兩位陌生詭譎的管理員，待在這樣的處境中她還能聊什麼？思緒恍若斷了絲線，斯斯不在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意識逐漸被削弱。

這樣……不行啊。
她可不是為了變成這樣才離開斯斯的。

「那個……我有想要的東西，能請妳拿給我嗎？」

＊＊＊

『西西，妳身後那些箱子是甚麼？』
『是色紙……要做很多很多的紙玫瑰。』
『紙玫瑰啊！是打工嗎？』
『嗯、是打工。』
『那我也來幫忙吧？我很喜歡玫瑰的說！』

西西靜默坐在房間中央的小桌子旁，輕巧將摺紙化為一朵蔚藍的玫瑰和橙橘的波斯菊。把假花插在透明花瓶裡，她解下頭頂的蝴蝶結纏繫住兩朵花，靈活打上新的蝴蝶結。

凝望花兒交纏綻放，她揚起淺淺的微笑，拿出針線緩慢進行縫紉。

斯斯曾經說過，未來等她病情好多的時候，要領養一隻狗做為他們的寵物。希望自己不在的期間牠能代替他，好好陪伴在她身邊。

但是那樣的未來並沒有降臨。

「對不起，斯斯。」她難受的瞇起眼眶，「對不起。」縫紉的雙手沒有停下，布料逐漸成形。

最後，成為一隻俏皮的褐色狗兒。

Step3.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