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了小時候，沒有關上的家門口外是一條過分黑的長路，路上沒有人，就像大開的門內只有自己。他告訴著自己再等會，再等一會兒哥哥就會回來，他只要一如往常的乖巧就可以了。
握緊的拳一直都沒有鬆開。

他就站在原地等著，終於在一片黑暗裡他看到遠處有人奔來，漸漸地越來越近，近到抱住了他，可是碰觸時他卻覺得寒冷。

「善之。」
「哥哥呢？」

凶狠的表情在他的視線裡逐漸模糊成一片汙濁的顏色，他想搖搖頭，頭卻彷彿有千斤重，那人尖叫的聲音越來越響，抱著他的手越縮越緊，他艱難地想大喊放開他，但那個人卻嘶吼地咆哮。

「……善之！你不要像你哥哥那樣！」

滾燙的淚珠將他的背脊逐漸灼傷，那些傷口一步步逐漸蔓延進骨子裡，把那裏的骨頭磨了一遍又一遍，有人說人的反骨長在人的後頸那裡，說是會有突出的一塊在，所以青春期時他總喜歡用手摸著自己的後頸。
他希望那裡長出一塊尖銳的骨頭，將自己刺穿。

但他沒有，所以他待在了那裏。

他在夢裡也沒有走出大門，門的地方隨著時間逐漸地被字給拼湊上，在一開始的時候是「乖」在之後是「哥哥」，最後是「別讓我失望」。
曾經他也有摸上那些字，但它們都像身長了芒棘，著實刺人的緊。一次兩次後，便失去靠近的心思。

有的時候門內會有很多水，延綿著潰堤的情緒將他淹沒，一開始會覺得呼吸困難而哭泣，之後卻忍不住有「那就淹死吧」的心情，但水是綿軟而溫柔的，它始終沒有殺死他。

有時候那個人會出現在他的身邊，抱住他講了好多話，但在大多數的時候她會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碎念著怨懟，那些擾人的名字會從門下的縫隙掠過，飄滿整個家。那些字都是他認得的，他最後一口一口吃下了它們，於是他跟那個人有了相仿的怨念與難過，卻無從判斷這是否是正確的。

「……善之，我愛你。」那個人偶爾會抱著他這麼說。

「你呢？」

「你愛媽媽嗎？」



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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