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風穿過一扇敞開的窗，吹過佐渡子沾有奶油的臉龐。

時間是下午4點多左右，綿貫佐渡子來到一間有著西洋風格建築的店面裡吃下午茶，由於初次來到這種地方，使得自己在選蛋糕的時候就猶疑了半天，要選飲料的時候也因為菜單上沒有綠茶而苦惱了好久，最後便由服務生替自己決定餐點組合，也就是所謂的「當日推薦餐點」。

一塊奶油草莓蛋糕，一人份的蜂蜜鬆餅，及一杯摻入10顆方糖的紅茶，便是佐渡子今日的午後點心。

鵺信步踏進裝潢豪奢的店鋪。貫通古今的怪異懂得與時俱進。女給上前躬身，她含笑以應──今日的偽裝是教養良好的大小姐。人與妖不知彼此真身地各自盤據座位，她立即就發現了記憶刻有的身影。
「午安，佐渡子。」
少女的純粹不需要繁雜敬語修飾。鵺不失優雅地靠近目標所在。

由於自己並不習慣吃蛋糕這種鬆軟又層層堆疊的物體，因此，即使佐渡子想學他人那樣優雅地進食，但盤子裡的蛋糕早已被自己分割得七零八落，桌邊還灑落了一些淡黃色的碎屑——整體上算是在做無用之功。
聽到來者出聲，佐渡子立刻仰起了頭。「您好，您……是忌命繹回大人？」記得對方是名在小巷子裡經營古董店的女性，但卻沒想到剛好會在此處與人碰面。

巧合之中偶然牽起的因緣之線沒有因時間斷絕委實教人慶幸。澆薄世俗很難找到並肩前行的同伴，鬼會說狂歡一夜足矣。鵺踏著歷史軌道走至現在的足跡中埋有生灰斷裂的因緣之線，但此線還沒有褪色。
「我可以坐這裡嗎？」
店鋪人滿為患。

「嗯，忌命繹回大人請坐。」還記得對方有請自己到古董店裡吃「西洋的仙貝」，所以對人的印象十分不錯。「忌命繹回大人，也是來吃下午茶的？」雖說大部分妖怪吃的食物都不一樣，有些甚至不必進食也能存活，但還是有因為抵擋不住好奇心，而嘗試吃起人類食物的妖怪在。

「是啊。這裡的蛋糕甜度適中，餅乾和茶也是這條街上首屈一指的。」
鵺是現象。不需要依賴物質就能持續存在， 如同神靈啃食信仰。她熟練地點餐。
「佐渡子常來嗎？」

「……第一次。」走在街道的時候恰好聞到店舖裡剛烤好的蛋糕散發出香甜的味道，加上還有大片的玻璃落地窗可以窺視裡頭的華美裝潢，狸就這樣被吸引了過來。「忌命繹回大人呢？」好像對這家店瞭若指掌。

「下午空閒的話就會來這裡喲。」
人聲鼎沸之地可以輕鬆觀察眾生相，有千面的鵺得掌握人類脾性才能完善偽裝。身著西服的紳士與拖著蕾絲裙擺的淑女是文明象徵。
「佐渡子喜歡這裡的蛋糕嗎？」

「原來如此……」看來這裡的食物十分符合忌命繹回大人的喜好？
「是的。」簡潔有力的回答中透露出女孩的肯定，彷彿忘記了自己吃相不優雅的事情。「紅茶也……很好喝。」平常都是喝沒有加糖的溫熱綠茶，但這種沁人心脾的甘甜卻也深得佐渡子的心。

「那再加一壺紅茶好嗎？」
頂著濃重奶油的蛋糕伴附有浮誇雕飾的茶杯一同送到桌上。鵺投入兩顆方糖。
聽說毫無城府的純粹可以淨人心。然而在浮生苟延殘喘的無不緊抓利害得失的繩索，為了獨佔此繩索爬上天堂而對其他人齜牙咧嘴。鵺認為佐渡子有淨人心的力量。
「總是覺得一壺不太夠，兩壺又太多呢。」

桌上的茶壺從單個變成了一對。總覺得忌命繹回大人說出此話似乎是想表達什麼，難道——
「我這裡還有一半……忌命繹回大人，想喝？」伸手把潔白光滑的瓷器推到黑髮少女的前方。

「雖然分享這件事很令人開心，但佐渡子先好好享受紅茶吧？畢竟是第一次來嘛。」
──甚至可以萌生卸下面具的念頭。鵺叉起蛋糕。然而誕於恐懼的怪物和面前雙眸清澈的少女是平行線。
「這裡很悠閒，可以待上一個下午呢。」

「既然忌命繹回大人這麼說……」把已經推過去的茶壺又移回了原處。
不是抓著杯子把手而是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紅茶，把自己吃蛋糕時特意留下的草莓送入嘴裡，很快地，酸酸甜甜的美好滋味在口中迅速擴散開來。「是的。」對面的女性一出聲，佐渡子立刻附議，不過這也就代表在太陽下山之前，自己就得趕著回家了。

「若是佐渡子喜歡這裡，偶爾也過來看看吧。遇見的話，或許能讓我說故事呢。」
除了佐渡子此稱呼外一無所知，亦無從知曉少女是否對故事有興趣。但從無趣歷史中提煉出有趣故事是鵺的嗜好。
盤中蛋糕不知何時只剩下碎屑。

「真的……？」忌命繹回大人突然提議要說故事，這讓佐渡子感到極為好奇。從小到大，就只有把養育自己長大的一名人類會說狸貓的故事給自己聽，但沒想到忌命繹回大人也有故事，莫非也是關於狸貓的嗎？

「我家是古董鋪嘛。」
換言之，是能收留一切故事的地方。是被無畏奔馳的文明火車遺棄在後頭，如同蒼涼七條般的「舊時代」歸處。
怪異或許也在其中。

（故事跟古董舖……有關？）雖然不太理解兩者之間的關聯性，但還是很期待對方會說什麼故事，可是忌命繹回大人指的好像不是現在，所以是下次嗎？
邊想著事情邊把格子鬆餅分成小塊送進嘴裡，蜂蜜的甜、雞蛋的香，兩者混合成一體，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佐渡子就把盤子清空了。「我吃飽了。」填飽肚子之後，自己便雙手合十以表達感謝之意。

「佐渡子要回去了嗎？」
保持沉默地讓出思考空間，直至少女合掌為止。太陽已經越過半個天空，在地平線的盡頭織入橙色。
或許下次也會在這裡相遇。

「是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是某位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大人教我的。」其實也是在擔心碰到壞妖怪和厄除，不過最近知道了厄除並非都是可怕的存在，跟妖怪、人類一樣都是有好有壞。

「順應自然的生活方式，在現代很難得呢。」
矗立市街兩側的路燈會在日落時點亮。人們不會因黑幕低垂而鑽入被窩，這才是現代的常識。如此教導少女的想必也踏著顯而易見的歲月足跡。
「也是個聰明的人吧。」
──知悉深夜潛藏著危險的人。

夜晚本應該是妖怪狂歡的時辰，可因為這裡有厄除的存在，所以許多妖怪都不得不安份起來，當然，還是有覺得這樣很奇怪的妖怪，而最後的下場就不免除是被捉起來或是被消滅。
「是的。」那位大人的歲數雖然無法像妖怪一樣長久，可也是人類中的長者，是有智慧又值得尊敬的一位大人。「綿貫大人是……又厲害又溫柔的人。」

可是……已經不在了。

「那樣的人，我也知道一兩個哦。」
天真得近乎愚笨，卻比操使權謀的家臣更溫柔睿智的──
「那麼，別辜負那位大人的教誨，早點回去吧。」
遠處已經可以看見星辰。

忌命繹回大人也知道嗎？不過應該不是指綿貫大人吧，綿貫大人不會分身術，所以……嗯，不可能變成一二個。
「嗯。」離開座位之後，佐渡子轉過身對人行了個禮。
「期待下次能聽到忌命繹回大人說的故事，告辭了。」語畢，佐渡子走向櫃台，把下午茶的錢都付了。

鵺仍留在原位。
佐渡子的剪影逐漸染上夕暮顏色，車輪從窗前呼嘯而過。前方座位的女人還不捨剪斷延續了一下午的話題細絲，女給尚未結束忙碌。少女口中的智者說不定會對挑戰夜晚的帝都嗤之以鼻。與陰翳共生的人遲早會滅絕。

路燈依序點亮。

【END】

謝謝佐渡子的交流！！每次在回這篇的時候都覺得被治癒了

也謝謝鵺中願意和超出名額限制的我交流 (#) 跟鵺一起喝了下午茶很開心 雖然佐渡子不會聊天可是中之很開心 (???

沒關係鵺是尬聊大師不怕（……）
佐渡子的話隨時都歡迎交流喔喔喔永遠都為你保留名額(欸

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