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鳶啊、」

客棧早已滅燈掩戶歇息，櫺外夜色昏晦朦朧。
上元皎潔玉盤高升，摸著那點亮兒憑藉厭厥草原上男兒眼力好，邢凉叼擾了那該是旅伴小ㄚ頭，見人兒端著臉兒迷糊樣兒。
沉嗓倒還一一理清來龍去脈予人言。
「妳知那你們朝人糰子咋料理麼？」
「昨夜些咱們不是去市裡添點食膳見著得那呀，滾在湯裡的。」

琢磨滿肚子話兒，說這大男兒幾時介懷這事兒，魁梧身段逆了月光薄灑，虎眸依舊瞠著明似紅翡暗光，大掌順著將人兒一髮青絲理整。
腦子還那一紅一白圓糰子，風中依稀添了點桂花甜。
大抵是攥緊了凜鳶鐵定相幫。
「方才到外兒去，兜轉了半晌販子沒人叻，但咱看得嘴饞，念著入寐不了啊。」

糰子、用湯滾的，這麼一說她倒是憶起一些，入謝府前的上元節，娘在家中必定會滾熱的、那碗溫潤甜膩的滋味。在謝府的那些年頭也必定少不了這些個事，她跟著膳房大娘可學了不少。
「唔，曉得。」
睡亂的鬢髮被那人理好了，凜鳶的意識也回復清明，這才回話。
「有糯粉和一些材料就行，做起來很快的。邢涼哥這是想吃夜宵了？」

結伴旅行也有一陣時日，她自認慢慢開始了解邢涼的脾性。
「天冷吃可說再好不過吶。我也有好段時間沒有吃了。」

「就知小鳶懂的叻！」
沉嗓朗了幾分，一掃方才赧色。
大掌順過縷縷涼絲遂而搭上人兒小肩，幾許輕拍算成了讚許，大抵邢凉覺自個兒聰穎著很，識人可清了，這檔事兒尋他這個兒小旅伴準沒錯。
虎眸瞠瞠見人醒了神，方欲拽著人快些走倒猛一頓。
「不對不對，糯粉？白末那個對麼？妳有麼？咱沒有。」
「外兒商號早歇息滅燈叻，大抵沒望了。」
胳膊環胸一岔手，倒懊悔起自個兒沒腦子麼，他倆外宿什皆沒著。

「糯粉麼？」
垂頭以手抵唇思索，不到半晌，理過思緒的少女「啊」了一聲。
「前些天置辦乾糧時那店主贈了我一些，這還沒用著呢。只是……」

困擾地回望對方，尚還纖細的眉眼皺在一塊，似是想模仿男人困擾的表情。
粄糰還得包進餡料、以蜜調湯煮滾了吃。凜鳶翻開隨身的小箱，只餘下細碎乾糧、糯粉還有小巧的油紙包。

「涼哥吃核桃麼？和了糖蜜炒的。糯糰包著這吃可好吃了吶。」
她更喜歡芝麻或是豆蓉餡的，但現下只有嘴饞買的核桃仁兒，希望對方喜歡才好。

──核桃果？
端見人兒青絲垂髫埋頭於包上，杏眸再凝來幾分困色，眉眼揪在一塊兒可瞧著連邢凉眉梢更陷下幾分，囔在心上覺得跟前人臉兒這般樣不妥當。
玄衣輕抬遂是指腹抵上柳眉額心間，揉散撫平眉色。
「這那啥的廢話麼？」嬉鬧一樁笑。
「小鳶挑著何時咱不喜著？妳言上好吃地呀咱絕無二話！」
大個兒身子逆著外頭月色皎潔薄灑清幽，他自是不懂這大夏玩意兒，單就借著時日相處跟前人一等一巧手，憑著此人是──
季小鳶罷。

皺起的眉心被略帶繭子的指揉按、聽見邢涼的笑，她遂笑開來應允。
「那我這就來做！得借小廚房一用了。」

抱起隨身小箱便要往房外奔去，剛踏出幾步就想起什麼似的折回來。
「……涼哥吶、先在外頭等我一會。」
她猛然想起自己身著中衣，外頭只勉強裹上厚披風，女孩子家這樣可不太文雅。凜鳶一張臉紅了去推那人手臂，示意他在外頭等自己更衣。

待男人出去後她才掩上門草草穿回外衣，抱起裝了糯粉與核桃果的小箱踏出廂房。

「這就來捏叻！得取點水來。」
她振作精神，刻意學著邢涼的口音，但很是拙劣。

匆匆佇在牆垣待人兒出戶，踢踏步子後身側響來半熟稔口調。
映眼人兒更了一番衣裳與往昔一般樣，便是少了雲鬢上落花兒，不過邢凉凝上半晌儘管爾後入目的是人兒懷中揣著的小木匣子，咧嘴颯然一笑。
「小鳶實在是餒，學咱好玩麼？」
「要在久時真跟咱說話一個樣兒，可咋辦？瞧妳尋不著良君嫁。」
音甫落，大掌捋上下顎半是懊惱思量，他倒是聽聞尚有於大夏定下厭厥人同朝人一般談吐，不免揣著反之亦然，這可不妥了他。
片刻間，又依人臉兒圓生得巧，捎起人便往長梯去。
「嘿，伙房妳找呀，免得夥計瞧咱不願借，咱去取瓢水來。」

見到夥計，凜鳶老實說了要煮點夜食，那人見她相貌眉眼溫順稚嫩，毫不猶豫便允了。

「真尋不著就別嫁了嘛，涼哥不是總說都城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麼。」
借著伙房，她笑瞇了一雙翠綠眼眸耍嘴皮子，談吐中又回復了大夏人軟糯的口音。
取糯粉倒入小盆，凜鳶估量份量拿起小瓢向內加水，正好時便收起瓢子，以手揉勻。
「這可費手勁了……每回手都很疼吶。」

訥訥地至客棧外水井打了瓢水來，果不其然便見本幽然一色黑的伙房添了道燭燃色，晚風拂時明滅暗動，他順是捧水入此一觀。
人兒婉柔拉拽起袖袍子，纖手素素碾揉著一片白末。
「疼啊，咱來唄。」
「嘿，論氣力咱可甭輸地，小事。」
沉嗓興沖沖便褪下長毛掛子，胳臂頓時雙露探得春寒時窗格子一敞涼，倒也縮不著紅棕虎眸中烈性，邢凉比劃了個在哥兒們間比腕力賭的一勢。
倒是全要人將此事包給他辦。
大掌三兩三便將糯粉和著水湊成小山堆，使了把勁揉得案間一震晃，同磚地相碰瓷間匡郎作響。
「話啊非那講叻，總之小鳶要見了哪個喜的不得了可得給咱瞧瞧，瞧了便行啊。」

「人都還沒影呢。」
噘起嘴來，她語中略帶羞怯。雖說總想著要尋覓個好郎君，真要找卻不知從何起頭好，倒像小兒戲語罷了。
「嘿嘿，涼哥這般口氣好像我娘。」
她在興頭上調侃了男子幾句，眸光一轉卻驚呼一聲：
「……哎、手勁甭這麼大的！揉勻就好。」
見邢涼揉得木桌匡啷作響，生怕驚動了旁人、粿糰揉得太過，她及時從男人手下抱過小盆，灶上已備好沸水，凜鳶便取了些放入鍋。

府中的婆婆說不宜太多才好，她便小心拿捏著分量，煮透後與還夾生的剩餘糯糰揉在一起。

「果然少些好揉。」
放入粿粹後很快便揉成粄糰，雖有些沾手，但並不妨事。

「哎、箱裡的核桃果──這可怎麼辦吶。」
她沾了滿手雪白碎屑，無奈地看著邢涼。

粿糰連盆帶碗地遭人兒給端走，虎眸瞠於一旁安份。
端端見著來回穿梭於灶間的一翦嬌巧，手腳麻利，滾上沸水取了小糰子於鍋中翻騰，爾後又全灑入生麵中，邢凉立於一側見是只管著別擾了人兒料理，便如多個時日──
姑娘巧手庸碌於灶爐，青年悄不作聲僅陪在側。
直至翠翡水眸貓眼似地圓溜，落了巧，入了紅翡虎眸中倏然了然於心。
「咱吶、裹進去便好是罷？咱試個。」
沉嗓一言直道出人兒意，咧嘴一笑瞧了小手可髒得。
邢凉遂是自木箱中拾出油紙包，攤了盛著蜜汁的核桃果取些入了白糰中，大掌笨拙地揉捻著糯糰，瞧那兒分量比自個兒兩指還小上多了。
頻頻地，是他捏了個扎實角型。

「角型也挺不錯呢。」
少女難得袖手旁觀，看高大男人揉起極不相襯的小巧糯糰，雖還是寒冬，卻彷彿能急出一身汗來。
「哎再捏多些、對對，這樣才不容易破了餡兒全漏光啦。」

直見邢涼捏好大半粄糰這才洗淨手，凜鳶吃吃笑著再起灶火、重燒一鍋水，等待沸騰，要做底湯。

「我一開始學下廚，也是老斟酌不好，沒少挨罰呢。」

一方方白糯團子立於板砧上，映上紅燭殘暈暖人。
大掌拈得全是白粉塊末，一把讓人全給兩掌一拍落於地，虎眸端端見著粄糰粒粒歪扭，不似個兒自個兒於販子滾湯中見著那般，邢凉估摸了半晌，本思忖著要人兒來，但見灶前裙裳哼著小調撓著鍋湯。
三步併兩便至人一側。
鍋水沸聲不時作響，沉嗓聊著和人。
「唉欸，便是個兒飯叻，甭須如此罷。」
「斟不好可以吃食便好了麼，用著挨罰麼！」
北調濃語間釀著不解，依他老鄉那等兒羔羊燒焦大夥兒照食不誤。
漠北糧草食水依季而異，大抵是不由如朝人掂斤秤兩論味兒，他岔手於腰渾然不覺什大事，便僅眼巴巴地見水滾蒸騰白霧氤氳。

她往鍋內沸水放下粄糰，看白白的角型糰兒沉浮，鼻間哼著的小曲逐漸微弱。想起用盡全力將所有庖廚之事熟記於心、幾近刻苦刻薄的修練，少女便輕輕攪動手中調羹，讓湯水泛起漣漪。

「沒法子嘛。那時煮食都是老爺、夫人和公子小姐要吃的，自然得上心些，不容差錯的，調料下的輕重和食材都是……」
想著男人興許不能也不想理解這些個規矩，凜鳶收起過去的回憶和不著邊際的抱怨，見糰兒煮熟了浮起、透出些微透明，便投入貯藏許久的桂花糖蜜。雖然她釀了好些時日才得了這麼一些、放得肉疼，蜜卻是要多些才好吃呢。

「好啦！粄糰。」

她勻出三個小碗，先是盛了一小碗，打算等會兒端給願意借兩人伙房的夥計。

蒸騰水霧和了一絲甜，一縷花。
勺子打滾著水波繾綣著水中點點小花白糰，溢出了蜜香，染了澈湯成了珀玉麥芽色，邢凉佇一旁候著便好似個待娘親煮糖的孩童，順著不擾人半分。
直至人兒於櫥櫃子中揀了碗，鍋勺一放大抵是事成。
「粄、糰？咱啊要用大碗！」
沉嗓拗口地隨人覆誦，隨之便撇了心思入了碗盅。
玄衣大個兒兀自也入碗櫃中翻擾，片刻，拈了個大瓷碗瓢便將其中小碗納進櫃中，灶上便剩了一大一小碗兒，他咧上白齒一笑颯爽，可莫錯過小旅伴姑娘好手藝，見食心喜，挨著人兒一側那等兒歡欣稱意。
「嘿，咱可甭在乎叻。」
「咱只知呀，咱啊小鳶煮食光香味都可以傳十里街了！」

「啊，粄糰是咱朝人叫的名。」
拿起大白瓷碗，她先揀了格外飽滿的糰兒，和著一大杓蒸騰的飴色濃糖水一同滑入碗中。
的確是許久沒有如此單純、歡喜地和人一同慶祝上元了，凜鳶將碗放到人面前，笑容也被淡雅蜜香浸潤得甜美。

湯水裡有朵朵桂花晃蕩，好似碎雪。

「嘿嘿！不這樣可找不到好郎君呀，涼哥可要替我好好試試味道。」
談笑間也給自己添了一碗，調羹舀起渾圓而水潤晶瑩的白胖糰子，她翠綠眼中倒映整個都城最溫軟暖人的景色。

「──對了，吃時可要小心燙吶！」

「嘶、燙──」

伙房櫺外絮霰飄散，天水寒色。
燭火暖照映了一片於蕭瑟褐土間，木條框落櫺內兩人，玄衣大漢子捧著大碗盅那等兒呼著氣拂散熱騰水霧，直拗地舀著粄糰，幾嗓喊著吃燙也不願擱下，惹得一側人兒咯咯傾笑，咋舌地笑說她涼哥怎地傻呀。
爾後他倆，相視一笑，齒白月牙彎兒。

今朝上元，他倆異地相逢相攜，爾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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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中哇 (拉完線吶喊

實在是能跟小鳶一起做粄糰實在是只有幸福可以說...
謝謝鳶中的文字總是淡柔的甜就像桂花釀一樣，很美的同時又暖心又療癒，涼中的心靈大概瞬間被這對小旅伴療癒到可以和三次元再戰一百回了
能和小鳶牽這麼可愛的旅伴關係，簡直是涼涼上輩子燒了好香...還能各種出現在鳶中的短打裡(應該是涼中有燒好香才對QQQ)小鳶真的超可愛...!涼涼根本各種找麻煩...小鳶還不嫌棄地起來煮粄糰TTT能跑這麼日常又暖的交流真的 愛你哇鳶中!(趁機告白

SS_wei: 涼涼才是太可愛了噢QQ！小鳶能結識這麼可靠又可愛的大哥實在太幸福了，跑交流跟寫小東西時深深覺得自己的修為不足不能寫出涼哥百分之一的帥（慚愧）小旅伴今後會波瀾壯闊卻快樂的結伴旅行的！！！
我也愛涼中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