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誼聽陽台邊的窗是掩著的。當卡洛兒踏入交誼廳時,亞德里恩就倚著那面玻璃窗平靜的安睡著。年輕的燈手雙手盤胸,棕色的腦袋靠那面玻璃窗上,他將深藍的扁帽壓覆於眼前,拒絕任何一點光線探訪他安逸的睡眠。
她小心翼翼地與正在安靜地躺著的男孩擦身而過,半掂著腳,試著不發出任何一絲聲音。
卡洛兒並不想叫醒對方,畢竟平時多少會有人。與其恢復以往的噪音,還不如享受這幾乎無人空間帶來的片刻安寧。
隨便找了個地方坐後,女孩將手中那些不平整,只用單面的紙張依序壓平並分類,接著放入用紙板做成的資料夾裡。紙張互相交疊,摩擦所發出的獨特沙聲有規律地迴響於空蕩的交誼廳。
紙張沙沙地被翻起又放下,交誼廳裡的寧靜祥和而舒適。就連窗外的行星都只是沉默而恆常的發出微光。
--直到一聲突兀地嘆息打散了這片祥寧。
「所以,這是你能想到最好的午後活動?」亞德里恩被睡眠滋養的聲音微啞,帶著他南方特有的捲曲音節從那頂帽子底下傳出。
醒了嗎。
女孩不急不徐地將剩下的那一張紙整理好後抬頭面向那聲音的主人。
「 不是,但也沒差到哪裡去。」她無趣地回答了那被扁帽蓋著整臉的男孩,聲音平靜且毫無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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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燈手的腦袋偏了偏,於是那頂帽子落在地上,男孩就這麼對上了女孩兒透明玻璃似的淡紫色眼睛。
亞德理恩知道這個女孩。他知道她是個馴鳥人,知道她似乎有個祭司朋友,他甚至知道她在工藝課時刻了朵花——不,不是。並不是說亞德理恩特別去注意了眼前這個小姑娘或如何。
可他記得。
「原來是你。」亞德理恩的前半句幾乎是將字句封藏在舌尖的自言自語,接著他露出那種在嘗試抓取模糊的記憶時特有迷惑,「凱麗、卡瑞斯……不,卡洛斯……?」
「抱歉,我還沒記上所有人的名字。」
女孩對於面前的那位燈手有些許印象——在木工課惡作劇似地雕刻了天使的人。身邊時常圍繞著其他孩子,可以說是十分地顯眼。
她並沒有聽到對方前半句的話。
「沒關係,我也還沒。」
卡洛兒自認自己是隨處可見且沒什麼存在感的類型,名字沒被記住對她來說十分正常,況且對方的猜測已經很接近了。
「我叫卡洛兒,你呢?」
T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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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德里恩。」一個輕緩地笑容自他的話語間淌出,染上了男孩上揚地嘴角與那雙埋藏了深秋地眼睛。
亞德里恩先是站起,將自己舒展地舒服了才矮下腰撈起那頂被他遺棄在地上的扁帽。
「它們就是"還不差"的活動?」將帽子擺回頭上時他的視線正落在女孩手中的那疊紙上,年輕的燈手以一種全然不帶惡意的笑聲問道,「是什麼?」
亞德里恩。
卡洛兒在心中默唸了一次,方便記下。
「整理並分類這些詩和信紙,」她將疊成一排的資料夾攤開,「你可能會覺得很無趣。」但對自己來說卻是件不錯的活動——在整理桌上那雜亂已久紙堆的同時,好好重新閱讀,能夠從中學習。
「……詩?」他在第一時間裡想到了某些粗鄙的字眼和庸俗的調子,不解的微促起眉,又像是有些意外。
亞德里恩的目光在那些字跡上停留,然而並未受過教育的他只能勉強看出幾個極為簡單的字眼,想去理解也終究是徒勞,更別提去做對方所說的分類了。於是他收回了目光,對卡洛兒的話年輕的燈手更是刻意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聳了聳肩。
「...詩有什麼問題嗎?」對於燈手的表情有些訝異,畢竟那並不是什麼會讓人蹙眉的事物。
他可能對詩有不同的認知,或許根本不怎麼在乎。
亞德理恩難得的些說不出話來,他支吾其詞,隱約間也感覺到了他們兩人之間必定有其中一個對詩這個單詞多少有些什麼誤解。
他眼睛一轉,大概明白問題是出在了自己身上。
「我想確認一下」他頓了頓,直視著對方眼睛問道,「詩是指那些押韻的髒話和……你明白的,描述交媾之類的句子?」
亞德理恩說的坦然又困惑,遣詞卻粗鄙無禮,顯然從小沒少給污言穢語熏陶過。
那位燈手的話語讓女孩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難以理解的神情。這個男孩以前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對詩這個詞有這種誤解?
「...不是你想得那樣,」卡洛兒試著將腦中詩的定義轉換為言語表達出來,「詩是...用帶著節奏的詞語,來表達自己情感的一種方式。」她認真的向對方解釋。
「...是純粹且美好的,和你形容的東西十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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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我誤會了。」亞德里恩輕咳了一聲,視線直接從對方的眼「看來是我誤會了。」亞德里恩輕咳了一聲,視線直接從對方的睛轉向了交誼廳的椅角,專注的像是這輩子沒見過椅子似的。
雖然他倒不認為對方會嘲笑他--事實上嘲笑了也無所謂--可他畢竟說了些不那麼適合給女人聽的話(或著說,女童,這更糟。),亞德里恩自然有些尷尬。
「--你手上的詩也是這樣的麼?」問出這句話時他的語氣已經重歸於平穩,視線慢慢地由她手中的紙稿回到了卡洛兒的臉上。
卡洛兒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並待在一旁靜靜地等著對方整理好情緒。表情恢復了平時的樣子,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女孩並沒有,也不會嘲笑眼前那名燈手——她沒有幼稚到要為了這種事而嘲笑對方。
對於面前男孩的詢問,卡洛兒並沒有立刻回答。「我不知道。」
美好的事物來自於美好的心,她還在確認著自己。
「可是你把他們收集起來了。」亞德里恩慎重地指出,不論他是否意識到那些在紙上曲折的墨跡是由女孩親手所寫,可他確實看出了對方花上了時間在收藏這些字稿。
「去整理,收集,封存。」
「這不就是喜歡的意思麼?」
卡洛兒喜歡這些詩。
她深深著迷於寫作過程中的每一撇,每一個字,每個想法,每個開頭和每個結尾。
女孩輕點頭,角度差距如此些微彷彿毫無重量一般。「嗯。」並無多做回應,手珍惜似地撫過有著些微皺折的紙。
「你呢?」突然的問句,似乎是想問對方有沒有喜歡的事物——畢竟透露了那麼多。
「我--」他的笑容在第一個音節後短暫的凝結,海潮的記憶在那雙金色的眼底翻湧,亞德里恩必須閉上眼抹去那些後才得以接續了他的微笑。
「有的。」年輕的燈手說,眷戀曾在他的頓挫裡沉積,直到堆疊出近乎悲傷的輪廓,然後坍塌,最後什麼也沒留下。
「有的,我想我喜歡海洋。」
海洋。
這是女孩在無數書中看到過無數次的詞,但她卻對於真實的海一無所知。形容詞總是寬闊無際、碧波萬頃、反射著陽光的樣子宛如寶石——可惜地,她缺乏想像力。
但透過文字讓她清楚了解許多人都著迷於它的美好,因此能夠稍微理解,但並不是全部。
「...海洋,是什麼樣的呢...」卡洛兒喃喃自語,聲音含糊於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