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識到自己曾一度剩下五歲心智，已是吃下蛋糕後第三個早晨。

「我可沒讓那個狀態的你在外面到處亂跑喔。」
瓦斯爐前，蝴蝶悠哉攪拌鍋裡濃湯，見我撓著左曲右翹的亂髮走出房間便率先行使發言權——
隨後獲得一份自稱為起床氣的禁言令。

一番梳洗後我回到客廳，遠遠盯著賽勒斯俐落組合不知打哪找出來的果汁機、旁觀那些鮮豔甜美的果物在一陣機械吵雜運轉聲響後紛紛化為殘塊、層層疊進玻璃杯。

接著又一聲清脆叮響，兩片飄著焦脆香味的土司從同樣不知哪個櫃子出土的老舊烤麵包機中彈起，與其他食物一樣被平均分裝成兩盤早點往桌上端來。

「吃之前要先拍照嗎？」因早起而無聊到動手開炊的中年男子明顯心情過度愉悅：「你還可以加個"全能家庭主夫"之類的tag。」
「不如加個"住宅收納王（強制）"的tag。」眼見自家廚房幾乎被這傢伙重整了遍，我忍不住瞇起眼擺出嫌棄的模樣。

啊、當然這並非討厭勤勞、早起或者愛整潔的人。
單純只是針對賽勒斯而已。

＊＊＊

飯後我端起盤子前去清洗，要知道當三雙手同時啟用做事效率之高可不是說著玩的。

眼下水流潺潺、遠處門鎖被轉開的聲音照理說該是多麼不明顯，卻偏偏在剎那間引起了注意。
往玄關看去，那人已披上外出常穿的那件薄外套。

「回去了？」
「捨不得？」
「滾。」

門前那人聞言僅淡淡勾起笑容：「總不能讓女兒打擾鄰居太久。」呈上的理由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對這樣幾乎滿分的回答隨口應了聲，我將洗好的盤子放下、擦乾手走向玄關送客——
說起來若是昨天那個還未服下解藥的自己此刻說不定能精彩出演一段十八相送。

可惜那樣的我離現在已有著二十多年的時間差距。

那麼、後悔嗎？
在走到與他正面相對的剎那我差點脫口而出。

當年費勁心思從村裡拐騙出來的蠢孩子如今長成現在這般疑神疑鬼的險惡嘴臉……後悔嗎？

「差點忘了、女兒要給你的禮物我放在櫃上，記得拆。」
「喔。」

……可嘆這樣解氣的嘲諷話終究無法說出口。

如同在宣告關係決裂後也只有最初那年因工作忙到沒有心思想他那般。
在那道創巨痛深的裂痕之前、在各種渾沌心思拉扯下，我們終究誰也捨不得將對方逼上死路。

我是，他也是。

所以我會回去見他，所以他不曾限制我走。
如同報復般大肆浪費彼此青春，同時卻又小心翼翼的收藏那些過去的曾經……

矛盾、且無藥可醫。

在沉默中目送對方離開、待量身訂做的茶色皮鞋跨出檻後便閉門扣鎖。

我回身去尋櫃子上包得宛如破爛牛仔褲的禮物盒，在強迫症發作不起來的前提下迅速撕開包裝，拿起靜靜躺在盒裡、顏色花俏的海螺。
不知道孩子們是從哪找來這種奇怪東西的，仔細一看表面似乎還有按鈕之類的東西……？

「桑，已經拆禮物了對吧？」
突然且熟悉的聲響從海螺中傳出，我忍不住低罵出聲——

不就所幸自己沒第一時間將這鬼貝殼放到耳旁嘛？
要是那般、恐怕早已將這東西往牆上摔去。

沒理會海螺後續發出的話語內容，我立刻穿上涼鞋大步往外走，在電梯旁堵下正拿著相同貝殼輕笑的賽勒斯和他要說法。

「抱歉，因為忘記道別了。」他將那海螺置於嘴邊輕聲說道：「畢竟有些話在面對面的時候是捨不得說出口的，對吧？」

「對。」

撤回腦中那些多慮的想法，我按下海螺上的按鈕、沉聲回答著。
「還有、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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