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甚麼辦法呢？父親的確沒有那個才能也沒有那個知識去經營業務，祖父也是不管不顧這個兒子，他為甚麼要期待父親能振興家業、還能給他一點父愛呢？

兩父子最近一次的深入談話，就是伊恩離開貝迪安德家前一晚的事。

會客廳裡掛著祖輩的畫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牆上掛起一個女人的美麗肖像畫——那是伊恩五歲時重病死去的母親。

那是父親的固執。

「孩子，是我不好，」父親的臉色憔悴蒼白，伊恩甚至能在他背後看見死神的陰影。「是我不好，做生意也做得比人差……」

「那不是您的錯，父親。別太辛勞了。」

那不全然是父親的錯，應該說是祖輩的錯。

伊恩這時只有十二歲。但天生比人聰慧的他，比同齡的人知道更多。

比如說，這繁重的債務來自於前幾輩的失敗，顯赫的貴族於是開始沒落。到庸才的父親一代，實在是回天乏術。

要是這個家族還能撐到伊恩長大的話……可惜，審判的天秤已決定了一切。

「我們家的債主之一……蓋瑞歐家，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父親冒著冷汗，「他們要求要你到蓋瑞歐家當僕人，這樣就可以延長我的期限……」

沒有像父親預期那樣露出驚慌的神情，伊恩反而相當冷靜：「蓋瑞歐家收購了我們的債權，同時要求您將自己的兒子送到對方的家族——或許是作為人質。同時，您能獲得更多的時間來籌錢還債。請問是這樣嗎？父親。」

看著父親目瞪口呆，伊恩不禁在心中嘆氣。他怎麼會期待自己這個父親會知道兒子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天才呢。於是續道：「請問對方有告知您，我在蓋瑞歐家工作期間的薪資可以用作還債嗎？」

「沒……沒有……」父親幾乎說不出話。

「好的，等我到了蓋瑞歐家，我會向他們詢問。」

語畢，他就站起了身，準備離開會客廳。父親急忙叫住他：「兒子、兒子你不怪我嗎？」

伊恩回過頭。

「並沒有，父親。為您分憂是我作為兒子的榮幸。」他低垂著頭道，幼小的臉龐透露出突兀的成熟感覺。

父親好像還想說甚麼，但最終還是只剩下一句話。「那個……蓋瑞歐家的人說了，會在後天來一次，看看我們的決定……」

「我明白了，父親。」

此後再無言語，腳步聲回蕩在沒有甚麼僕人的大宅裡，陪伴著伊恩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對於父親的感情談不上恨，因為從來就沒有關心過他——就像他未曾關心過自己。

就像他看見本應貼在壁上的牆紙已剝落，露出內裡凹凸不平、殘破不堪的磚頭。但伊恩還是別開了頭，漠不關心地走自己的路，繼續走回房間。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