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三位大人我回來啦!哼嗯──哼哼嗯──」刷──地拉開紙門又刷──地把門帶上,走到自己平時待的位置一屁股地坐到塌塌米上,掩藏不住好心情地彷彿語尾還附帶了顆愛心。
「飲ーーむーーぞーー」
「歡迎回來——」
隨著天氣回暖,日本号的心情指數也隨著氣溫上升許多,至少不是幾個月前那種凍蔫的蘿蔔葉一般死氣沉沉的樣子,而自己也收起了冬季睡衣,換上了清爽舒適的四角褲與T恤。
頭也不抬的打過招呼後繼續和手上一組小小的彎曲金屬棒纏鬥,這小玩意兒是今天當番時從脇差那兒得到的,被稱為智慧之輪的金屬玩具,雖然看似簡單但要拆解開還是需要一點巧勁與思考,或者再加上些許運氣。
照平時情況而言,自己倒是不會去在意或是好奇御手杵再忙些什麼就逕自開喝了起來,不過也許是連日天氣回暖連帶心情也跟著回暖,腦中突然地冒出了有時也得要關心一下同伴的念頭,於是抱著酒罈以拖著臀部在塌塌米上移動的方式湊到對方身側,開口問道:
「喲!手杵你在幹嘛啊?」
尚未等御手杵開口回應,自己則是率先注意到了對方的衣著,下半身他那條看了不下數次的素色四角褲撇開不談,身上的那件T恤總覺得很眼熟……啊!那不是前些日子本丸舉行白色情人節特別企劃時的衣服嗎?
「……這件不就是我之前說那領口低到不能再低的上衣嗎?看起來就要價不斐的衣服你怎麼就把他當成睡衣在穿……嘛、不過這完全就像是你會做的事啊,哈哈哈!」
「好像是以前流行過的玩具,要想辦法把這個鐵環從彎彎曲曲的這邊拿出來,雖然也可以用蠻力扯開不過那樣就沒意思了。」見日本号起了好奇心,便將智慧之輪拿到對方讓他能瞧個仔細,空氣中飄散淡淡的酒香,更多的是日本号身上的肥皂味,和涼爽的夜晚十分合襯。
「這件衣服原來是很貴的東西嗎?不過比起穿去下田或者對練,當睡衣也比較不會弄髒嘛。」對鞋襪以外的穿著品沒有什麼概念,況且除了顏色花紋與V型領口,自己也分不清這和平常的T恤有什麼高下差異。
待日本号看夠智慧之輪之後,再次這堆難纏的金屬棒進入苦戰,細碎的碰撞聲不絕於耳,果然像物吉那種隨手拿起來搖三下就能解開的神技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而且睡著的時候穿也很舒服啊,比你的那件適合多了,襯衫光是要熨燙就很麻煩……」對那件得開著扣子才能符合潮流的襯衫也是記憶猶新。
「噢!對了,剛好提到襯衫,趁現在沒事大叔乾脆來把扣子補上好了。」
見御手杵重新陷入和這考驗智力的金屬小玩意的纏鬥之中,自己不打算也不好硬是繼續打擾如此專注的夥伴。於是從塌塌米上爬起了身,將酒罈暫時擱在一旁,晃到衣櫥那兒拉開下層抽屜翻出被壓在最底層,當初被大俱利伽羅手臂上那條龍扯掉一顆鈕扣的淺色襯衫,接著再翻找出不久前為了此事而跟燭台切光忠借來的針線包。
需要的用品都備齊後,在矮桌前落坐,打算在這裡進行首次的正三位縫紉大挑戰。
「好!之前和燭台切借了針線也順便問了方法都還記得,嗯!沒有問題!」只不過是縫補個鈕扣,總不會難到哪裡去才對?沒有什麼正三位大人學不來的事。
從最一開始把線穿過針頭,接著在線尾打上一個結,截至這裡為止都還十分順利,直到拇指壓著備用鈕扣在欲縫補的位置上,針頭對著鈕扣的其中一個小洞連著布料穿進去後,悲劇就此發生。
位在襯衫布料後的食指就這樣無情地被尖銳的針頭給刺出了一個小傷口,瞬間的刺痛感使得自己反射性地拋下手上的東西查看傷勢。
這種小小傷口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於是也就將食指稍稍含在口中止了血後,決定繼續與針線奮鬥。只不過天不從人願,短短幾分鐘內,因手指被針刺到停下手邊動作已不下數次,至於進度……仍然是零。
「真是的……可惡,這一次!這一次絕對會成……──好痛啊!」
手上謎題設計的十分精巧,一連嘗試幾次,那關鍵的小圈總會在最後關頭擋住移動路線,讓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
「嘖。」
一連串的失敗讓人有點惱火,就連同伴發出來的聲響都讓人煩躁——說起來日本号沒向平常一樣唱著奇怪的即興歌曲,而是在哼哼唧唧的,是在做什麼呢?
將智慧之輪拋下轉頭一探究竟,只見日本号只是將酒杯放在腳邊,背對自己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難不成正看著清涼寫真嗎?
「……日本号?」
對方回以慘叫,幾乎從榻榻米彈起,伴隨著吃痛的喊叫聲。
「──痛!……手杵你這傢伙!不要給我突然出聲啊!」
「嗚啊啊、嚇到你了嗎,抱歉抱歉……」定睛一看,似乎是在縫衣服的樣子。
日本号仰頭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大有下一秒就要把酒杯扔過來的勢頭,擱在那雙毛毛腿上的布料有點熟悉,是白色情人節時拿到的那件吧。
低頭看著自己在同日得到的T恤,突然覺得日本号有時候也挺幼稚的,看到什麼就想學著試試,和短刀差不了多少啊。
「那麼弄得怎麼樣了,需要幫忙嗎?」
移動腳步,在日本号的旁邊坐下。姑且不論剛剛被自己嚇著的那次,日本号在自己埋頭鑽研智慧之輪的時候也發出了好幾次聲音,大概是弄得不太順利吧。
趁對方斟酒的空檔伸手抽走襯衫,布料窸窸窣窣的滑過浴衣下擺,一抹銀亮銳利的光芒骨碌碌滾落,摔進榻榻米的草紋裡面。
「……日本号,你該不會是老、喝太多了啊?」
其實要脫口而出的本來是另一個詞彙,是在專攻銀髮保健的晨間節目學到的,泛指上年紀的人視力減退的常見現象,不過真的說出口鐵定會被酒杯砸。
真是千鈞一髮,雖然只擅長突刺,不過這迴避做得還算不錯吧。
「……啊?」耳朵敏銳地捕捉到對方忍不住脫口卻又硬生生將後半段吞回去的關鍵字詞,扭過頭朝著東之槍投了一記眼刀,一度想直接把手裡抓著的酒杯扔過去,但最後還是作罷。感謝正三位大人的寬宏大量吧!御手杵!
決定回歸正題,順著視線跟著看向躺在塌塌米上銀針,再回過來看了看矮桌──白色棉線確確實實地遺留在桌上。
「……怎麼……欸?我明明有好好地在線尾打上了結……」等等、要是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打結成功的話,從頭到尾自己不就只是白白被該死的銀針給戳了好幾次,血不就白流了嗎!搞什麼啊!
眉頭緊蹙癟著嘴,正三位現在心情不是很好,不過還是得將又再不停冒出血珠的食指給止止血才行,於是又不曉得第幾次的把食指含進嘴裡。
「五物(可惡)……贏贏又武戶浮嗯翁西(明明就只是縫個東西)……」
「是那麼困難的事嗎……」日本号憤恨的眼神彷彿要將針尖也燒出一個孔洞,除了他自己也沒什興趣的內番或文書工作之外,很少看到日本号會被一件事折騰成這副氣呼呼的模樣,這倒讓人產生了興趣。
幫日本号斟上酒,小心地捏起了掉在草紋裡的銀針,雖然也看過其他刀劍男士縫補衣衫,不過自己動手也是毫無經驗的第一次,能過依靠的也只有在《La 🐻襪襪通訊R》手作專欄上得到的些許知識。
剪去被日本號折騰開花的線頭,以唾液抿濕後用指尖抿實、一氣呵成的穿過針孔,就像在戰場上一樣,銀白色的針尖亮晃晃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確認縫線已經好好的結上之後就是固定鈕扣。
要縫個×的形狀,手做專欄裡給襪子娃娃縫上鈕扣眼睛時是這麼做的。
貝殼製的鈕扣有點滑溜,得用拇指緊緊地按著邊緣才不至於讓它滑開,當自己正謹慎的對著其他完好的扣子比劃高度時一股溫暖的薰息突然從身後貼近。
一聲不響地靠上來,讓自己也差點在手指上穿出一個洞,日本号本來就高上一點,再加上充滿好奇心的挺身探頭看著,硬生生地將光線遮掉了大半,手上的作業範圍明顯罩上了一層陰影。
「你擋到光啦。」仰起後腦攻擊了日本号的鼻子,指尖摸索著扣孔的位置繼續縫補作業。
因為好奇心作祟,也想觀察對方的動作學習,起初是想待在矮桌的左右其中一側,想了想不管待在哪一側都會讓御手杵不好動作,於是挪動了位置來到御手杵身後。
「欸、咻。」到後面看就不會妨礙作業了吧?
但無論如何都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仔細,整顆頭反而不自覺地逐漸湊近了過去,成了大型遮光器當然也是完全不自知的狀態。
直到聽見了來自眼前正在忙碌於縫紉的長槍的抱怨,才正想接話就猝不及防地接收了一記頭槌,攻擊的地方還是脆弱的臉部。
「──嗚……!」吃痛地摀住肯定是發紅了的鼻子。
只是擋到光線就遭受到攻擊,本想回嘴個幾句,但回過頭想想畢竟是自己先礙到人家作業,也就自知理虧把正要吐出口的話語重新吞回肚子裡。
過了一會兒痛感明顯緩和了許多也似乎並沒有流血後,於是撐起上半身往前傾再次越過肩頭將頭探了過去,而與前回不同的是今次有試著注意是否有遮擋到光線,立即做些微調整。
看著御手杵明明是初心者,卻能夠順利的在襯衫上頭縫縫補補一事,打從心底感到佩服外同時也下意識地把話給說了出口。
「……すげえな。」
「欸?」日本号幾不可聞的讚嘆飄進了耳中,讓人不太自在,不過既然做出了反應再裝作沒聽到也來不及了。
明明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
舉起手上的針線讓日本号看得更清楚一些,白色的貝扣已經被×型的縫線給釘住,接下來只要重複幾次加固就可以了。
「從這邊戳進去之後從這邊拿出來……什麼?很難嗎?日本号你也是槍吧?」撇開《La 🐻襪襪通訊R》的幫助不說,總覺得身為槍的自己和針線有某種特別的親和性,同樣是細長尖銳的金屬製品不說,推著銀針在織品裡穿梭的手感和在戰場上耍弄本體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的差別大概在於他的槍術軌跡並沒有實體,不過縫衣針帶著的線會把老老實實地把移動的路徑給描繪出來,這點倒是非常有趣。
「會刺到的話就小心手指的位置,在感覺到針尖的刺刺的,快要從布裡面穿出來時移開手指就不會刺到了。」
將襯衫擱在膝上,朝著日本号攤開完手掌,手掌上的每寸皮膚依舊完好無損。
「我也知道從這邊戳進去之後再從這邊拿出來啊!」被那麼直白地說了那種話,正三位大人的自尊心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唔、……之、之後大叔我多練習幾次就一定學得會啦。」
用力盯著對方那絲毫沒有任何損傷的手掌,簡直像要在上頭燒穿了個洞才肯罷休。
……可惡。
在一旁觀看人做是一回事,自己動手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不管怎麼說今次的縫補衣服的事件,實在是讓人太不甘心了,再怎麼樣都得要替自己扳回一成,怎能因這種區區小事而讓自己留下汙點?所以,決定了──
「嗯,那我決定了!教我學會縫紉的這個重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啊手杵!嘿嘿!」抓著酒杯的那隻手臂順勢一把攬過對方肩頭,大有不容拒絕的意味在。
必須得再一次的強調,身為日本第一槍又擁有貴族身分的正三位沒有學不會的事。
「喂……喂!別在別人拿著針的時候動手動腳,會刺傷的!」突然的被日本号扯進懷裡——此為槍房名物,突然亢奮起來的日本号,雖然相處下來多少也習慣了,但要不是反射性好好捏緊,還真不知道會將針落到哪裡去。
這樣勾肩搭背的距離在初夏有點太熱,但也還不到無法忍受的程度,小心的不弄翻酒杯,從日本号的臂彎中騰出手,按著鈕扣將線頭打結。
「不過比起我這種第一次使用針線的初心者,不考慮找其他人嗎?」讓那些熟悉針線的同伴來做,大概只需要一半的時間吧,況且自己只是照著記憶將扣子縫個差不多的模樣,是不是正統的縫法也不能確定。
至少縫得還算牢靠。
伸手扯扯剛縫好的扣子,確認沒有滑動或脫落跡象,只要再剪斷線頭就算是大功告成,不過剪刀卻擱在手搆不著的位置,大概是日本号靠過來湊熱鬧時移到另一側去了。
算了,只要能弄斷線頭,用什麼方式都不要緊吧。
這麼想著,拿起手上的襯衫靠向嘴邊,偏著頭用銳利的犬齒將線頭勒咬成兩段。
「……弄好了喔。」或許因為是自己不熟悉的高級布料,嘴唇貼上襯衫的觸感有點奇怪。
抹掉嘴邊線渣,將銀針連著剩餘的線插回線軸上這麼說著。
聞言,身子微不可察地頓了頓,斂起笑容安靜了一會兒。以現在的角度姿勢倒是用不著擔心對方會發現自己現在臉上的表情。
「……找其他人什麼的……一直麻煩人家很不好意思啊……」嘓嘓噥噥的從嘴裡吐出了句。
說白了仍是自己那強烈的自尊心佔了大半原因,也是對眼前的東之槍感到信賴的證明。當然,完全不奢望單純的家寶大人能意會到自己語句裡想傳達的意思。
直到縫補作業完成,接過對方手中的衣物看了看成品,其實自己非專業人士也無法確實分辨是好是壞,唯一能知道鈕扣的確是好好地固定在原本的缺口上,這就足夠了。
「……喔喔!補好了嗎?」為表感謝之意,其實也是為了掩飾掉方才異常的自己,原本攬著肩頭的手剛好能夠固定住對方身子,用著自己滿是鬍渣的臉朝著御手杵那張白淨的臉蛋胡亂猛蹭,「太好了,不愧是手杵!那麼正三位大人就用蹭蹭當獎勵吧!感謝我吧!哈哈哈!」
還來不及開口吐槽,對方那顆刺茸茸的腦袋就猛然湊了上來,還一個勁猛蹭著自己的臉。
正在被剉成泥的白蘿蔔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好在自己還算是皮粗肉厚的類型,如果是細嫩的短刀們,說不定就這麼剉出傷痕了。
「才不需要這種感謝……而且你超重的啊!」隨著推擠晃蕩,幾滴酒液從空杯裡甩脫到自己的T恤,對方的手臂依舊扣的死緊,蹭上來的力道也沒在客氣,甚至還有逐漸要壓垮自己的跡象。
別說是脇差或短刀了,全本丸裡會這麼黏膩賴著人的也只有偶而來訪的那幾隻貓,可惜日本号並不是能拎著脖子往旁邊放的生物。
就算試著擠了擠日本号的臉,還是無法阻止對方嚷著要人感恩的胡話然後繼續磨蹭,帶著酒味的氣息也一陣陣的吹到自己臉上。
「你一定撐得住我的重量啊,我相信杵ちゃん──」
對於御手杵的推拒絲毫不為所動,甚至將縫補好的襯衫暫且先擱在一旁,乾脆也用上另一隻手徹底讓人毫無脫逃餘地的圈了住。
看著對方的反應實在感到有趣,也沒想到居然會聽見根本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的醉酒問題從對方口中提出。
「喝醉?嗯……嘛──」故作思考地微偏過頭,同時也停止了磨蹭的動作,然後大笑著回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哈哈!也許?」
能將自己今日言行異常通通歸給『酒醉』而所引發的話那有何不可?即使明白從頭到尾意識完全都是清醒的。
要是能喝醉一次,倒也是想嘗試看看……吶。
「欸?」
本來是盤算著要日本号示範個直線行走或者數學計算來證明他還清醒,好趁機擺脫那強橫的鬍渣攻擊,結果對方那半真半假的回答不僅打翻了自己的如意算盤,更一併顛覆了自己向來對日本号向來的痞氣印象。
「……日本号?」將對方沉思的側臉扳正,然而仍沒辦法從那雙堇青色的眼裡看出些什麼。
有別於循規蹈矩的蜻蛉切,日本号總是有很多奇怪的把戲,比如拿正三位的官銜指揮自己做事、莫名大方的分享點心或是死皮賴臉的提出要求,偶爾還會在惹惱人之後拐超大的彎來道歉,雖然對日本号的性格摸得不算清楚,但也還算能夠接受。
就算是玩笑也罷,聽日本号承認喝醉還是破天荒頭一遭,就算不是真醉也有其他不太對勁。
「你是不是哪裡不太舒服?吃壞肚子?受傷了?」
自己幾乎是在出聲同時就否定了提問。
日本号幾分鐘前還在和自己打鬧,愜意喝著酒的樣子和平常沒什麼兩樣,而對方從浴衣中露出的手腳胸頸也不像是特別帶傷的樣子。
嘛、早就說了不抱任何希望這傢伙能讀懂自己句中所隱藏的真實含意,但另一部分倒也希望他能就這樣不要發現的矛盾心理。
身為武器卻被賜予官位,加上打從有記憶以來,最初就身在皇宮中,就算只是剛成形的付喪神,觀察了周遭後也該清楚自己必須該做些什麼以及不該做什麼。
上位者一言一行都備受矚目,腳步若踏錯一步等待著你的只會是無盡深淵。
收起有可能會被旁人捉住把柄的任何無用情緒,不允許任何錯誤與失敗,對外只能完美無缺,表現出位在金字塔頂端的上位者的威嚴,即使到後來輾轉換過了多位主子經過多人之手,甚至被賣到了俠客手中,從以前養成的習慣以及先天個性上的影響依然不是輕易說全改就改。
──日本第一槍日本号是令人感到信賴可靠的,是成熟明白事理的大人。
自己的言行舉止得符合被賜予的名號,長年維持下來所累積的壓力是旁人無法體會,於是在熟識的夥伴面前會忍不住想讓自己放鬆些,但就算是這樣心底有一部份的自尊仍然不允許自己對他人示弱的表現,被誤以為是因酒醉的異常反而鬆了口氣。
「我沒事啊,幹嘛?別露出那種表情啊,沒事沒事。」要是在讓對方盯著自己看久了也許就會察覺到一些端倪,為轉移注意力於是伸出雙手用力搓揉揉亂了青年那頭柔軟的褐髮,「正三位大人才沒有這麼弱,記著啊!」
「可是你剛剛說醉了吧?這很奇怪啊。」扣著那些許的違和感,執抝的在同樣的話題上打轉。
畢竟日本号才剛出陣回來,能喝上酒的時間不過也就剛剛那點,怎麼想都不像是能馬上喝醉的樣子。
「你可是吞取之槍喔……總是會把喝醉誤事之類警語掛在嘴邊的人吶,一般不會突然這麼說的。」
放著日本号繼續搓揉自己的腦袋,伸手搆了繩子連壺帶杯的將酒給收進懷裡,自顧自的開始斟起酒喝。
酒也是尋常的味道。即使不如日本号一樣在肚子裡養著成打的酒蟲,不過自被抓著對飲的次數多了,自己也多少能夠分辨酒的氣味或濃烈與否。
「只是這個的話,就算是我要整個喝完也不會醉喔?」
自己就是刻意欲轉移話題,但對方卻硬是執拗停留在這個話題上且直接一語道破矛盾之處,這使得心裡頓時感到些許慌亂同時也表現出在手邊動作上。
雙手收回身側,握成拳的緊了緊,不願被眼前的長槍看清現在面容的低垂著首,任由前髮遮蓋住自身視線。
「……夠了吧……別讓我明白地說出來啊……」
對方的話語沉聲幽微,但在耳中聽起來宛如火警的鐘聲。
堂堂正三位在他面前豪情盡失的垂著腦袋,幾綹瀏海無助的在他們之間晃盪著,這完全不像是自己所知道的日本号。
只是縫個衣服而已,怎麼最後變成這種展開呢?明明自己也是當事人,不過對於其中轉折卻完全摸不著頭緒。
不過有一點倒是顯而易見。
日本号這副巍巍顫顫的模樣,扎的人眼裡發疼。
「……煩死了,我不知道啦。」
朝著日本号的肩頭槌一拳還略嫌不夠,反手又彈了他的額頭。
「受傷、鬧肚子或者喝醉,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為了讓那個令人糟心的身影離開視線,在稍微伸展筋骨後就起身走了幾步,背著日本号坐下,重新擺弄起擱置在一旁的智慧之輪。
「不過要是真的病倒或怎麼了,就算康復我絕對會把你揍進手入室一次,絕對,讓蜻蛉切來阻止我也沒有用喔。」
不容置疑的扔出話語,繼續將手中的金屬棒扯的叮叮噹噹響,看來距離完全解開還有好段時間。
肩頭遭受突如其來的捶擊還說不上疼痛,也並不想對御手杵的此種舉動做出回應,只是沒想到眼前的長槍還會再對自己的額頭補上一下。
「……啊啊,要是真怎麼了就照你說的做吧,不需要手下留情,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抬手撫上被彈了一記的額,雖然仍不算疼但肯定會有些發紅。
自己不需任何言語或行動上的安慰,此刻褐髮青年的反應和態度,自己反倒對此感到感謝。
拾起方才縫補好被隨意丟到一邊的淺色襯衫摺好將其收回衣櫃後,轉了個方向來到了背對著自己的御手杵身後,什麼也不做就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垂眸注視著頂著那顆凌亂毛茸茸腦袋的主人,不曉得第幾次重開挑戰的益智遊戲,冷不防地啟口吐了句:
「──ありがとう。」
音量不大也不小,但自己能夠確定的是即使有金屬碰撞聲的干擾,相信對方也一定能夠完整聽清整個語句。
話甫落的下一秒自己就感到有些難為情,於是不待對方反應就逕自步到房門口,補丟了句「我去一趟洗手間」便踏出寢室快步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