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上頭數來第二層架上的書冊都搬下來方便清理灰塵。仔細擦過櫃子後再用乾抹布擦過一次便能把書都放回去，一切都按照腦海中事先計劃好的那般進行。
只除了鼻子一陣癢感過去後猝不及防的這個噴嚏。

「哈啾！」
揉了揉鼻子，試圖緩解不適，換得又是一個噴嚏。方士謙為此皺起眉頭：他總感覺近幾年的空氣是真的變得很差了。

「這都什麼可觀的灰塵量⋯⋯哎，別啊，不至於這麼準摔折了吧！」
因著噴嚏的錯所摔下去的那本書書封朝下，方士謙不確定那是什麼書，但仍免不了心疼，進而產生某種近乎精神勝利不吃虧的想法。

——要真發生這種事，就按折到了的頁碼去買彩票！

將還抱在懷中的那疊書本擱到了一旁，蹲下撿起因為方才意外而掉落的書。本先應該是個很快便能結束的動作，方士謙卻在無意把書翻到正面那一刻時停在了那裡。

接著是唇邊瀉出的一絲輕笑。
和一聲更輕的感嘆。
「⋯⋯嘿。」

那是他退役下來以前，最後那期電競雜誌的其中一本。當期除了對他和微草戰隊隊長、隊員的採訪稿外，亦留了相當的篇幅做了回顧。
對於退役選手而言，面子也是非常足夠的了。只不過該本雜誌印刷完畢、送到方士謙手中，自然是他正式退役後的事。

隊友們聊他的事、給他的話，方士謙仔細珍惜地讀過，情誼畢竟會一直延續；而那些說著治療之神的怎麼怎麼表現、數據如何如何等等，他卸下了一個身份，幾乎一笑置之。

那時的自己，可是讀完雜誌後就直接把它收在這裡了麼？現在的他不確定。或者更明白地說，第一次讀這本雜誌時的感受留在了內心深處，遠比他自己所想的還要深刻，因此在那之後縱還有翻閱，也都被掩蓋。

彼時如此，時隔數年的如今，雜誌拿在手中像有著和當時相差甚遠的重量，甚至封面的色調都和記憶有所出入。
看了眼手機，確認時間還不算晚，方士謙拉來電腦椅，用著隨性的姿勢坐下、隨性翻閱。

防風和冬蟲夏草的模樣和介紹。
方士謙的全明星入選。
微草戰隊兩次的總冠軍。

「哦！瞧這一張張臉，都青澀得很嘛。」
第七賽季，微草戰隊成員的合照。

然後是——他花了好一段時間端詳每個人的表情，笑著翻過這一頁——治療之神，珍重再見。

闔上封面，順手將其放在稍早被自己暫放在旁的書堆最上頭，方士謙這次加倍機警，先取來了個拋棄式口罩戴上，而後方重新動手整理。他臉上的笑意和思緒是在那過程中才逐漸褪去。

那句珍重再見被放在一旁。
榮耀在繼續著、微草在繼續著，他先說了再見，卻是向著舞台說的，而不是向這二者。
今日、此刻，過去無預警地被召回。原本也就是現實一天一天地往未來推進，一步也沒有慢下停下，它才被擺置在那兒，靜靜地躺著直到他有一天忘了。

他忘了它在那排書裡。
這是他不在乎榮耀和電競了麼？

方士謙繼續往下收拾。比起幾乎沒有在使用的最上兩層來說，書櫃的其他層整理起來要相對容易一些。

後來的電競之家，方士謙都放在書櫃的中間幾層，就高度而言，更方便取得。每週的常規賽，幾乎未有漏場。
不再是現役選手的身份，卻並非不在乎了。比起自己被誇揚的的過去，他更加關心現在的微草所擁有的光芒，僅是如此而已。

整個書櫃擦過一輪、連帶著也將地板掃淨。
書堆被房間的主人放回了原本的位置，那本喚來回憶的雜誌也在其中。

剛才翻閱的時候確認過了，沒有折傷。
所以說果然還是別買什麼彩票了罷，方士謙想。

——哪天有機會和微草的夥伴們聚會時，再同他們聊著榮耀，請他們吃個小點心什麼的吧。

區區微草，生于毫末，毫末之草，可以成原。
他已不是職業選手，那聚會將不似過去；可一點一點積累起來，卻能成為他們共同珍貴的回憶，望之不盡，陪伴他們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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