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群山中,甦醒於夜的一叢艷色,也不甘落寞的招風、搖擺起殷紅的枝葉,結在樹梢上的萬千銀花燃起了爍輝,映的紅發燙,像著火般撲騰於夜,不少燄葉紛紛跌落,堅韌似銀的花也禁不起再般折騰,簌簌飄落。
一片紅葉銀花交織在四周地面、殿廊、磚瓦上。
一派靜謐之中,山林間忽簌簌響了,竄出個黑影。夜空中於是融進個黑點,遮了碎星、拖出條點滅的軌跡。
若以視線追上軌跡、探求那黑影的正體,便能看見一隻烏鴉;他的羽毛隱約受了星光點映,輪廓微亮。
烏鴉飛在上空四處張望,試圖辨明自己的方位。
『天已經這麼黑了。不論在哪,還是先落下去找個地方休息。』
正下定決心要降落,忽見一方銀光刺眼;他於是抬頭望去,見一樹銀紅璀璨,不禁張開了喙。
他鴉生百年,周遊河嶽,自詡覽遍世間萬象;但此番奇景,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不覺向著那樹的方向飛去,等距離近了,才猛然有了頭緒。
『這個應該是……火樹銀花?』
近一個月之前,友人申敕曾向他描述過坐落於『半山封瀾』殿中央的奇樹『火樹銀花』花期的光景,與他現下所見不謀而合。拜其所賜,烏鴉總算明白了自己的方位:諸陽城外,錦繡山,半山封瀾大殿前。
『哇……怎麼偏偏是這裡。』
烏鴉在空中停下,有些苦惱地望著火樹銀花。面前銀花閃爍;此般奇景,惹得他實在想仔細瞧瞧。
他於是看看自己,除了頸上掛著片枯葉、胸前有兩圈白毛之外,只是一隻普通的烏鴉。
『反正現在這個形態,他應該也認不出我。我就湊近看看,一會就出來。』
仿佛下定決心般,他撲閃翅膀沖著火樹銀花飛去,一面找些理由給自己開脫:
『不不……這怎麼能算私闖民宅呢?他當時也邀請過我的……』
不覺間,他已然懸在那樹的正上空。火樹銀花的枝杈依舊四下伸展、霸道得緊。先前造訪時,它們還只是含苞;今者卻已開了大部,密密麻麻鋪滿烏鴉視野。
待你於空盤旋完一圈,雙爪落在一枝紅上,尾羽隨之晃了晃。
朵朵的銀花,朦朧上一層薄露,遠看是那麼熾烈如日,但湊近後又覺溫雅若月。
你正要再挨近細聞那半透的花有無氣息時,離你不遠處的『樹皮』一抖,幾條長而扁平的身影從紅色裡剝離出來,有志一同的朝你襲去,不過動作過急,那幾條身影有些纏在一塊兒,頓了不少速度。
縱使進攻者彼此間缺乏默契、有所失速,烏鴉也沒能及時判斷出眼下狀況。今日幾番變故,他靈力本遭消損;加之面前銀花炫目,引去了他九成心思。
「!!」
直到險惡的風聲近在耳畔,他才如夢初醒,忙飛身躲閃。來者氣勢洶洶,逼得烏鴉慌了,只顧逃竄,不覺上下翻飛鬧得噼里啪啦響,還蹭落了一地花。
『申帥!!可沒聽說你這兒樹皮都能成精哇!!!』
烏鴉徑自叫苦。
正抱怨,烏鴉忽覺一旁『樹皮』急接近;他匆忙躲閃,雖沒被捉住,但左翼上被劃出一道淺痕。
沒抓著目標,倒是讓長影的紅艷更盛,『啪啦!』一聲,長影互擊,往八方竄開,穿梭在枝葉間,朝烏鴉圍繞出一大圈網狀,正待要收緊了空隙時,一陣踏碎星芒的細聲,融散在捲起的清風裡。
一人從下躍起,拂掠過了這場波動。
黃衫長袍振開數條長影,再腕一轉,捧化出一股靈力為托,緩穩的將烏鴉護在了懷中,遮去了長影的侵襲。
長影愣了幾許,隨後又想從袍間縫口鑽入擒拿烏鴉,而一聲清冽的語調打停了它們:「夜晚也這般鬧騰,火樹銀花可禁不起折騰。」
那抹黃輕晃了晃,點足立在樹梢尖兒上,衣袍微鼓著,手輕縮起,把懷中的烏鴉又護的緊些,施力溫和但牢固。
長影不再進逼,忿忿地向後退去,密切的繞貼在火樹銀花上,若不仔細瞧還看不出異樣,以為是樹皮的突狀。
申敕低眼對著懷裡的小動物輕喊一聲,「別怕。」
接著便帶著烏鴉轉身向下墜去,銀花紅葉隨著黃袍翻飛迅速轉落,葉黃、銀白、焰紅交織一瞬幻境,晃眼又被一圈升起的篆芒蓋去,再同它碎去。
申敕踏立在一長廊上,幾盞牆上的燈火悠悠地燃著,在青瓦灰磚上鍍著一層暖黃。
勉強迴避開攻勢,烏鴉聽得風聲輕了,也放緩速度回頭望。乘此空隙,數條『樹皮』自他身旁繞過、封住烏鴉前路;烏鴉發現,追擊者們已然統一了步調,織成張網包圍了他。
『原來是符條……難怪。』
烏鴉見無計可施,搖搖腦袋束手就擒;順便有暇體味傷口陣痛,感歎原形是何等弱不禁風。
『也好。他們做不了主,最後應該會把我交由掌門處置。只要想個辦法告訴申帥我的身份——』
正潛心思考後路,烏鴉未見情況有變;直到周身繞起靈力罩、視野被一片明黃封鎖,他才回過神,抬頭望向來人。
他鬢髪借風飄起,五官被銀花映亮;神情淡薄,波瀾不驚。
是他認識的申敕無誤。
烏鴉於是收收翅膀,落在申敕小臂上。想到能免受一場五花大綁之刑,他稍微鬆了口氣。
然而申敕像是怕烏鴉不安,又將自己護得緊了些;又跟他對上視線,聽到一聲「別怕」,烏鴉更是覺得尷尬。
『不妙……照現在的情況,若是被他知道我是誰,恐怕又會大大刺激到他的恥心。』
轉眼就進了長廊,烏鴉左右顧盼,總算拿定了主意。
『計劃變更。事已至此,一定要趕在身份敗露之前溜出去……!』
申敕低下頭瞧瞧懷中動物有無受驚嚇,卻恰好見到烏鴉左晃腦右搖頭的。
『看來嚇的可不輕。』申敕逕自揣測著,下一瞬便抬起另一手,寬大的衣袖往烏鴉身上罩落下一片靜黑,開口放輕音調,「不會傷害你的。」雖然不確定懷中動物是否能聽懂自己的言語,但言語有股無法言述的感染力,不免就會隨著言語的音調起起伏伏。
而申敕只說完這麼一句,便走近映著光火的大門前,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申敕正愁著要如何得體的開門時,「吱呀!」一聲,兩片門板自行的朝內敞開,燈火的通明照在申敕身上,兩條長影從門後竄出圈住了申敕腰身,將他拉進殿內。
而申敕也不意外,順從安然地隨之動作。
偌大的廳房,但因懸掛了不少的青色符條而不感到空曠,此時全部的青色符條正伸長身子、圍繞在申敕的周身。
符條,也是符籙的一種,是以靈力驅動,所以對於靈力非常敏銳,縱使申敕懷中的靈力現在微弱,也仍舊感應到那股從未接觸過的靈力,部分的符條好奇地湊近,用符身拍了拍申敕的黃袍。
而同為符籙的申敕倒是因長時間脫離外力、自行運轉靈力,對於靈力的感應、辨別已然遲鈍萬分。此刻的申敕看著此情景,只覺不妙,青色符條雖比紅色符條溫和,可好奇心卻是比滴了油脂的火還要旺盛。
不過他想,只要自己不鬆開手,諒青色符條再膽大也不敢強行......一抹青色從旁衝出,趁申敕分神時從空隙鑽入。申敕愣了,只覺那符條在懷中亂動後又劇烈晃動,烏鴉則是半點聲響也沒出。
申敕渾身一僵,手朝懷中一握,捉緊了符條的一截,下一瞬朝后跳去,離開符條的圍繞,而在退出廳房的一刻,翻手將門扉關上。
又回到了火樹銀花之下,申敕左足朝地一點,又一圈篆芒升起、又隨申敕一踏碎裂消散,申敕一手扳住頂層的屋簷,停住了飛升的身影,接著手腕一個施力,身子朝下盪去,踹開了三樓的窗扉,沒入了沒有燈火的房內。
申敕還沒站穩就放開了那一直懷捧著的手,藉著從大開的窗口透進來的紅銀微光低頭朝臂中望去,只見青色符條輕纏住烏鴉,前端親暱似的蹭著那黑白雙色的羽毛,好似他倆從前認識過。
正四下張望、琢磨逃脫路線,烏鴉就又被黃袍遮住了視線。一再受申敕關懷安慰,烏鴉哭笑不得、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蜷起身子靜觀其變。
隨後聽得吱呀門響,烏鴉只覺申敕前傾平移,像是遭了外物牽引。眼前漆黑一片、又感受不到申敕安定的步伐,烏鴉心裡嘀咕,擔心有什麼不測,不禁繃緊神經。幾乎同時,他感到有東西鑽到了自己身側。閉眼認真判斷好敵我距離,他在對方接近的一瞬張開喙,試圖將其捉拿;然而合上喙時,卻只銜住薄薄一片,落差不小。
『……又是符條?』
他迅速推測。被他銜著的東西左搖右晃,還折過身來蹭著他的臉頰。
這感覺,似曾相識。
『居然——認出我了?』
申敕袖間不透光,無以確認這『符條』的顏色,但烏鴉猜測它八成是之前打過照面的青符條。
退百步講,就算猜測落空,他也知道這廝對自己沒有敵意。
烏鴉於是鬆了口,還它自由;對方立馬脫身出來,反復繞自己轉了幾圈,最後貼在他羽間,甚是歡快。
『行行好,消停點——』
他被符條蹭得癢。無奈空間狹小,不便反抗。
此時若是叫上兩聲,或許能引起申敕的注意,逃過一劫;但他從來奉行不啼不鳴原則,怎麼能在這裡壞了規矩?
所以,他只得咬緊牙關硬忍著。
這等屈辱,在他百年鴉生中實屬罕見。
忍耐趨向極限、欲騰空飛起時,縈繞烏鴉左右的靈氣淡了;與此同時,視野中透進了些光。他睜眼看,原來是申敕捉住符條一頭,又往後跳出了屋。烏鴉長出一口氣,不覺放低了重心、闔眼攤在申敕臂上,任憑他帶著自己移動。
發覺進了新的環境,烏鴉於是睜開倦眼略作確認。屋裡沒有點燈,看不清內設;所幸符條終於冷靜下來,只輕輕纏住他蹭。
這裡位於第三層,窗外就是中庭大樹;只要等申敕去休息了,他就能輕鬆逃離。
烏鴉任符條蹭著,一面在心中打好算盤。
『可惜受了傷。若是沒這傷,趁申帥一個不注意,就能飛出去。』
他眨眨眼,抬頭瞧申敕,以告訴他自己沒事;順勢調整了位置,把左翼的傷口藏在符條下面。
見此景,申敕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輕嘆一口氣,無奈開口:「再調皮,下次就不帶你出門了。」說著便向室內走了幾步,把他倆放在一張木桌上,隨後又想了想,覺這桌子太硬,再用雙手把符條攏了攏,盤墊在烏鴉底下,做成一個巢狀,「顧好牠了。」申敕這麼說著。
沒讓符條鬆放了烏鴉,一是怕烏鴉好奇心起了,在此處飛亂了環境、二是打算將烏鴉留個半晚,等清晨再放牠歸林。
而離遠了窗邊,此處墨色重重,『燃幾盞燈好了。』申敕右手兩指併起,凝出幽幽紅芒,接著往左腕比劃著,待落下最後一劃,靈力也催動而至,一小圈篆芒升起,中央處火苗微弱的可憐,申敕又把那火源分成了三,指一彈,落往房內三處,三盞明黃燃然,照亮一半房間。
因為『規矩』,所以三樓每一間房的格局都一致,而申敕長期的打理也記住了間內所有的擺放,一分一毫都忘不掉,但他忘了,有幾間房打破了規矩,而他正好翻落進亂了規矩的房。
一幅字畫顯眼的掛在牆上,大張的紙上只落了『錢』一字,但墨色卻囂張的擦過邊緣、占據了無數面積,幾乎把白欺了下去,而燈火映的那墨字熠熠生輝。
申敕瞠直了眼,沉默大段時間,再又無語的轉身朝窗邊而去,沒有撿起被自己踹落於地的窗扉,只是靜默的佇立在窗前,望著那火銀交織,也不知道他要在此處待到何時。
身子挨上木桌,烏鴉只覺自己總算接著地氣,安心不少。見申敕仔細將符條攏成巢狀,他又輕輕笑了,縮回脖子蜷在裡面,不辜負他的好意。少頃屋內亮起來,申敕卻神色大變;烏鴉躊躇片刻,還是悄悄偏過頭去瞧了申敕視線的焦點。
當然,縱使望穿那落著單字『錢』的字畫,烏鴉也無以窺見分毫申敕所想。
『對不住哇。』
多看失禮,他於是重又看向申敕,愧歎自己此行許是又揭開了這友人的舊傷。
半晌,見申敕立在窗邊不動,烏鴉反倒有些著急。半山封瀾殿內通靈之物比比皆是,靈氣濃厚,他恐怕能較預期更早變回人形。若是這人再呆站此地神傷,不時怕是要被憑空出現的貴夕兄嚇個不淺。
他於是直起身,企圖吸引申敕注意。
他回蹭了蹭保護在自己周身的符條以示感謝,振翼飛起。不料那符條也跟著飄起來,轉了幾圈繞在自己身上;好在符條並未發力,只是掛著,不算礙事。他於是落在窗台上,面朝繁花、以餘光觀察申敕神情。
『他要是不睬我,我就直接飛出去——啊,不行,有這孩子纏著。』
烏鴉抖抖羽毛,暗自歎了口氣。
一道小身影帶著振翅聲落在了窗上,申敕低頭,身上掛著符條的烏鴉面朝那樹紅銀。
「......你,喜歡眼前這樹嗎?」申敕開口問道。
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沒有靈性的晝行動物是不會反抗本能的生理時辰,更何況這隻烏鴉從一開始的見面到現在都沒有出聲,申敕有了幾分猜測這烏鴉通了智,而就算他想錯,那也無妨,權當自言自語一回,「燦若如銀的花,倘若真是銀的就好。」申敕把視線轉回火樹銀花。
「這地方或許會如他所說那樣,不會這麼寂寥慘澹了。」
『喜歡』?
烏鴉歪了歪腦袋。
他並非對該詞感到陌生, 只是未曾想過自己會成為這個詞的主語。桃爺喜歡讀書,明遠喜歡聽戲;舉凡他的相識,不論人或是精怪,大都提起過他們『喜歡』某些東西。
那麼他自己呢?
他只覺面前景象奇絕,長了見識;再者銀花泛著枝幹紅光,確實好看;方才上下鬧騰害敗了幾簇,他也惋惜不已。
這算喜歡嗎?
不等他想明白,就被申敕接下來的發言引開了思緒。
『不不不,若真是銀的,你怕是要成天忙著防賊,全無賞花的雅致啦。』
烏鴉覺得好笑。
『人累了就總胡思亂想。申帥,該睡囖。』
他於是打個呵欠佯裝困倦,就近摘了一朵銀花銜著,繞申敕飛了幾圈;又落回先前的木桌上,把花放在身旁,縮起脖子假寐。片刻後,重睜眼凝視申敕,想藉此勸他去睡。
看著烏鴉掛著符條繞著他盤旋幾圈後落回桌上,那副樣子......『倒有些滑稽。』申敕輕彎起嘴角,不再專注火樹銀花,俯身拿起窗扉,試著把它們裝回去。
裝完一片再將另一片卡上,可因榫頭有些鬆裂了,怎麼樣都合不攏,申敕蹙著眉,晃著那兩片窗扉,索性把它倆給拆了下來,斜靠在牆邊。
而轉回身才瞧見還睜著眼直盯自己的烏鴉,以為對方對於陌生的環境跟人感到有些不安,於是開口輕聲道:「放心吧,不會傷害你的,安心休養,我就守在這兒。」
說完便抬腳跨坐在一掌寬的窗框上,細慢地整理身上皺起的衣袍。
倘若窗戶沒有壞掉、倘若烏鴉沒有盯著他、倘若這是在其它間守規矩的房,或許申敕不會留下來。
原以為繞著申敕盤旋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孰料對方居然專心研究如何拼接窗戶,並不看他飛回桌上之後的動作。
『……』
此時此刻,烏鴉才痛感語言之於溝通,確實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看見申敕既不打算走、也沒打算睡,烏鴉預料到以人形與他重逢已然不可避,一陣胃疼。
躊躇片刻,他決定破罐破摔,降下重心靜待最後一點靈力恢復。
不久,他便明顯感到力量回流、形態趨於不穩;幾乎同時,窗外恰好起了風,吹動枝葉,響作一片。
『好機會!』
烏鴉趁此機會悄悄飛下桌子、落在地面上,躲進窗台旁燈火不及的死角。
他剛站定,就搖身變了模樣。青年高八呎、一襲素黑衣裳;故作鎮靜,輕咳一聲伸手拍了拍跟前申敕的肩膀。
「你看,縱使不是銀的,這不也有人來嘛。」說罷,又覺自己措辭不當,小心翼翼改口,「呃、有……烏鴉,來。」
申敕被那陣風吹花落給引去了目光,而當察覺身旁有一氣息靠近,申敕歛起心思,有些警戒的回望,而這一望讓他楞然了許久,他以為站在眼前拍著他肩的人是幻覺,眨了又揉了眼,如此地反覆幾回又重回呆愣。
就在氣氛沉默到的尷尬時,申敕才緩過神來,有些無奈的笑道:「......逢你幾次,就驚訝幾回。」
申敕倒不驚訝鐘貴夕同他為精怪,但他驚訝今日闖入半山封瀾的烏鴉是鐘貴夕......『等下,』那他,『早些時候對烏鴉做了什麼又說了些什麼?』想到此,申敕那抹笑意僵住,「你......」對著鐘貴夕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羞愧到困窘,困窘至不悅,不悅自己沉不住氣,依舊成不了大器,眼神裡的情緒波瀾著,直至闔下眼簾才半息了那些情緒。
「人都說從正門進來的是尊客,那貴夕兄覺得在大半夜從空而落的算為什麼客?還穿得一身黑。」話語有些吐槽意味,「現在晚上可沒有茶點可以讓你閒嗑。」
【年年】鐘貴夕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遇你幾回,我還就慌了這一次。」鐘貴夕跟著饒舌。見對方神色變換、忿忿闔了眼簾,他也垂下視線,乖乖聽申敕指摘。
「那當是……『不速之客』。」鐘貴夕賠笑,「可申帥有所不知!鐘某自無意叨擾,是那樹上符條——」
話講了一半,他又覺藉口拙劣、越描越黑,無奈擦了擦鼻頭:
「不論怎講,總歸是在這大鬧了一場,還勞你照顧。見笑了。」
思忖片刻,他還是抬眼補充道,「但遲遲不變回人形,實事出有因,絕非想看申帥笑話。……信我!」
「不速?我記得上次有邀請你來賞盛開在夜晚的火樹銀花。」申敕睜開眼,看到那不改神色的鐘貴夕同他方才一樣的困窘樣,才察覺到自己讓對方誤解。
放緩語調,「我信你。」既然事出有因,申敕也不會太深究於此,也因為他更在意另一事,「......我方才的話確實有譴責的意思,但我想說的是你大可從正門進來,」把身子往後挪了些,讓出更大的空間給對方,「讓友人從空門而至,又被符條糾纏,是我待客之道有失......又或者是我有什麼地方失禮於你?以致讓你不想從正門進來。」
申敕釐出了一些問題點,為什麼鐘貴夕從空而至,而他剛才又說『無意叨擾』,所以是打算經過但沒打算進來招呼,想到這申敕倒是深感不解、還有著一些難受。
太久沒跟人相處,是否又得罪人了?
「器靈怎能跟血肉之軀、有心之靈相比。」─── 一抹記憶從底層被抽出。
「……誒?」
聽出對方話有愧意,鐘貴夕反倒一愣,眨眨眼看向申敕。見他神色著實困惑,鐘貴夕長歎一聲,搖頭笑了:
「這都能怪到自己頭上,真服了你。」
他也靠窗台另一邊盤腿坐下,跟申敕面對面,「我呢,自沒那不走正門的小心思;今天在這,是因為意外踩了傳送陣。回過神的時候,就發現自己退回原形、被丟在片山林里,靈力都遭那陣收去當過路費了。正愁舉目無親,就見著火樹銀花,當然湊上去瞧,哪還記得起去找什麼正門。再者說,我剛才那模樣,就算從正門進了,你怕是也認不出。所以,這跟申帥待客之道如何,還真沒多大關係。」
解釋完來龍去脈,鐘貴夕底氣又弱下來,
「不過貿然闖進這殿裡,還淨看了些不該看的,也是事實。」用拇指指了指屋內,「門派個中事情,給外人見著,你會很為難吧。抱歉。」
申敕靜默地聽完鐘貴夕的描述,慢慢攤展著那寥寥幾語後的經歷,許久才提起笑,「你的遭遇還真令人稱奇,你這人運氣是好,還是不好呢?」
「還有,別光說我,你不也把責任都堆在自己身上嗎?」若是沒碰上那蹤影飄忽的傳送陣,也不會有方才的困窘情況,但也不會再逢今夜,想到此,申敕覺得挺微妙,怎麼每次碰上鐘貴夕就會發生困窘之事,是否真因應了初識時的話。
到底是誰命裡的運氣干擾了誰。
申敕笑意又深了幾分,「這件事我想就從以往一般吧,各半。」各有自己覺得不對的點,也各覺對方說的不對而覺不對。
「再來,帶你進來殿內、房裡的都是我,我沒經過你的同意,若我覺得為難,那是我自個兒的錯。」申敕朝鐘貴夕伸去一手,「不過這錯,是在我覺得為難的前提下。」拈起始終盡責掛在鐘貴夕身上的青符條,青符條從鐘貴夕背後抬起一端,便順勢地繞回申敕的臂彎上。
「我沒猜錯的話,你大概是在說燃燈時的事吧,」申敕收回手,輕撫著符條,「這事確實是此處的事,但我離迂腐不化的境界還有一截差距。」意思是沒那麼嚴重到說不得,「再者,往事就是往事,可以偶爾回望、回想,但也別因此停滯前行。」像是解釋給你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
「方才你以烏鴉的形態飛落來這窗邊,是想安慰我吧......謝謝。」晚風輕拂過半山封瀾,半朵銀花乘風落在申敕身上,申敕捧起那半朵淡芒,往窗外一放,讓它轉落回最初根本,「你放心,我沒有可以跳動的心,於各種事也不會陷落太深,你別太介懷此事。」語調隨那清風輕淺。
鐘貴夕稍直起身任符條自背後抽離,搖頭嘆笑:
「我這不是成天猜老天爺的心思,惹得人家不高興了嘛。常逢些倒霉事,日子也還算熱鬧。不過最近倒霉事裡總能碰上申帥,你運氣怕也說不上好。」
「行哇。斤斤計較、輪流認錯,也沒啥意思。不過今天比起各半不各半、謝我不謝我——」他拉長尾音,抱臂靠回窗框上:
「申帥『沒有心』,我還真沒看出來。此話怎講?」
申敕思索著如何答覆這問題,「我......方才說的模糊,我說的沒有心,是指人的這處,撫上去會感受到跳動的脈搏。」以指抵在左胸腔上,「我也同你一樣是精怪,但我不像你們獸類那樣有血肉、不像草木那般能生長。」
「我是一件器物所化出來的靈,器物本就沒溫度,許多五感都是淡薄,而初接觸五感至現在,我也還是對於這些情緒感到困惑,何謂開懷大笑?何謂喜極而泣......」話語一頓,接著輕笑著搖搖頭,「不對,我又差點忘了,我連血都沒有,何來的淚水,或許這就是無心跟有心之別。」
申敕攤開手掌,藉著微光望著那掌紋,「連這模樣都是模仿著人。」
接著那手連帶袖袍朝窗外一揮去,一圈篆芒生風而起,清風帶起夜風掠向火樹銀花,半邊的銀花紅葉簌簌而落,落的還纏在枝幹上紅符條一陣舞爪。
於申敕、於這半山封瀾而言,火樹銀花重要的是根本,那些輪轉一回又一回的花葉則是其次。
把手收回擱在腳上,「這些話倒是頗沉悶了,明明今夜算是個賞花的好時景。」又一朵銀白藉風而至,申敕視線隨著那朵銀白飄過了鐘貴夕一側,『嗯?』隨即視線被一處異樣給被拉回。
申敕抬起半身,朝那處異樣望去,「你左臂衣袖......」那一瞬,申敕看見了鐘貴夕左臂的黑袖上有一塊不顯眼的深黑,不像是刻意而為,是像無意被潮濕給染深般,「怎深了一塊?」單手撐在窗欄上,想再湊近些瞧。
『原來如此。』
鐘貴夕靜靜聽,瞇眼凝視對方臉龐。
『這個死腦筋。若是有無法理解的感情——』
正思索,鐘貴夕忽見申敕揮袖抖落幾簇花葉,嘩啦啦在他耳畔響。他目送花雨沒進夜色,重回過頭苦笑:
「哪有你這種。口口聲聲說要賞花,一揮手就顫落一大片;多可惜。」
「……啊,申帥真眼尖。」被提及自己左臂異狀,鐘貴夕忙按住傷口。稍作躊躇,他還是將右手掌在對方面前攤開,亮出剛染上掌心的淡淡血跡,「說來慚愧,正是你剛說的那個。本沒啥大礙的事,它偏還矯情得緊。」
瞥見對方掌中那絲的殷紅,申敕頓住身子,皺起眉頭直盯著鐘貴夕,「......你還真是波折不斷。」許多話語磨碎成一嘆、一句。
手摸索向自身的腰帶夾縫,拿出一只錦囊,再從裡面掏出一素白的小瓷瓶以及一條乾淨白布,「該慶幸我底下的徒弟也像你一樣處處波折。」申敕語不帶停頓的損著兩個人。
正想把藥瓶遞給對方讓他自行處理,但想到一事於是作罷,申敕拔開朱色的軟布塞,「自己捲起袖子。」
「冤枉。血肉之軀就是脆,我們也沒法奈它何哇。」鐘貴夕笑意不減,挽起袖子確認傷勢。
先前只聞紙刃鋒利,今者清清楚楚挨了一下,鐘貴夕才實感此話不假。他本借風拆卻了大半攻勢、避開要害;縱使如此,他左臂上也留下了道三吋有余的淺痕,像極了刀傷。過了這麼久,傷口已經沒再出血;可若放著不管,又有感染之患。
鐘貴夕相信面前人能一眼認出患處成因。見申敕很有幫忙包扎之意,鐘貴夕把左臂往身後藏了藏,小心試探:
「我說,若不是什麼用法特殊的秘方,這藥我能自己上嗎?」
聽著話,藏著心思的申敕驚異掠過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特殊秘方是沒有。」
「可我就問你一句,」兩指夾著瓶頸晃了晃,「這藥是誰的?」顯然地申敕沒打算讓對方回絕。
其實按鐘貴夕所述的今日遭遇,申敕大概也猜測的出對方這傷是在何處受的,但他也不打算再說出口讓對方因為自己的道歉而為難。
試探落空乃預料之內,鐘貴夕乖乖就範:
「您的。」說著把身子往前傾了傾,伸直左臂亮出傷口給對方,「勞駕。不自誇,我八成還是比封凌要安分些。」
提到封凌,鐘貴夕想起之前送進這裡的山怪,追問道:
「說起來那個小傢伙呢?還適應嗎?」
看著對方臉上的笑意,申敕只覺一陣無奈,「長至你這模樣的歲數,再不安分我大概就要直接自焚了。」
「嘶啦。」一聲,申敕撕落下一小半的白布,輕拭去傷口附近還未凝固的血液。
接著把染了紅的布放在一旁,提握起那只手臂,「適應嗎?」闔上眼簾,狀似在回憶著,「今日傍晚爬上火樹銀花想折一段帶花的枝,惹的南殿內的紅符條盤據了半天,你覺得這樣的適應程度還算如何呢?」語畢,睜開眼的剎那間,銀芒了無聲息地滅了。
申敕在意識裡催動起靈力,默默地把自身身上那所謂的『逢凶化吉』消融入了對方身上,雖說申敕並不覺得這能力有多大能耐,但,祝福不就是這樣嗎?祈求幾許福分予對方,哪怕只是一種意識層面上的寄託,也不會改變願對方平安的念頭。
「話說到這孩子,」一手傾倒瓷瓶,朝傷痕灑下藥粉,「你對於她的名字有想法嗎?」
聽完申敕描述,鐘貴夕扭頭噗地笑了:
「我覺得,相當可喜。真不愧是申帥。」
望著窗外,他隱約覺得亮光較方才弱了些,權當是時辰漸晚,未曾多想。
片刻的沉默之中,鐘貴夕沒有收回視線,望著晚春濃紺色的夜空。
「嗯?名字?」他眨眨眼回過神來,「我還真不太懂這些……大概她聽著耳熟最重要。你平時都怎麼叫她的?」
申敕把紅布塞壓回瓶口,便把瓷瓶置在一旁,「沒有。」
拈起大半白布條的一角,輕推著,讓傷痕周遭細密、平穩的覆上藥粉,「沒有叫喚,我都直接招手,再不然就是直接上前攔住。」
把手中的白條摺了一層再一層,圈住鐘貴夕的手臂,繞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打上了個活結,「但這也只能應付短期間。」
把瓷瓶放回錦囊裡,「名字是一種稱呼也有一層意義,由於擔照這孩子的是你我,所以我想與你一道,你一字,我一字,賦予她一名。」身子向後方窗框靠去,「若她之後想改,再隨她自主吧。」
「不知貴夕兄覺得這如何?」
『直接攔住……』
方欲調侃對方招呼小妖的方式,鐘貴夕又被申敕手上動作牽走了注意。
雖然早知道申敕行事謹慎,但鐘貴夕卻不料區區一處擦傷、會被他處理得如此細緻,反覺有些難為情,一瞬失語。
「啊,多謝。」
等最終係好結,申敕往後退了,他才出聲謝過,刻意埋頭扶住下頜,
「此話也在理。難得有了人形,沒個名字也確實遺憾。」
他輕咳兩聲,總算開始認真思索。
不久,他如有所悟,自一葉乾坤中取出紙筆,寫了遞給申敕:
「那我便取『蒙』。相傳古義裡此字與『霧』互通,音又偕『萌生』之『萌』,寓新生,」略作停頓,他又笑了,「最重要的是,這能解作個好卦。」
接過遞來的紙卷毛筆,申敕聽著對方的話、低頭看著那字。
「不僅是好卦也是好字。」申敕笑著提起筆,「霧為水,水生木,本要以芽一字呼應,但又覺如此溫涼,與那孩子的個性搭不上。」提起了筆往紙上勾勒。
「然。」把紙筆遞回了對方,「是燃的本字,也是為正確之意。」
鐘貴夕定睛去瞧。『蒙』、『然』兩字筆鋒相異,分明出自不同人之手;並排擺著,卻遠沒他預想中那般突兀,堪稱奇巧。
「承讓。有霧有光、既水再火,彼此相剋,熱鬧得緊;我看挺合適。」
他嘆道,「不過您這意也寓得真大。靈識初開便要教她正確,好一個嚴師申掌門。」
「說到正確,」他將手中紙卷擱在一邊,「申帥,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正要向對方糾正自己為代理掌門,就被那句『打個賭』給阻去。
「打賭?」申敕曾經也與人有過賭約,但太久遠,他忘了賭約內容,也忘了結果如何。
本就正經的他,沒有輕意答覆,而是思慮片刻後輕笑著道,「你知道我個性,先說說賭的是什麼,而贏的人又可以怎麼?」顯然申敕是起了些興致。
「還就賭你的個性。」筆桿在指尖上轉了幾圈,停時尾端恰點向申敕,「剛才你說自己沒血沒淚,因而五感淡薄,不解開懷滋味;我偏要賭申帥定能舒懷笑一次,而且日子不會太遠。具體期限……」餘光瞥見窗外弦月,鐘貴夕勾起笑容,
「一年。今天是五月十五,等到來年五月十五,你若還覺得喜極悲極難以理解,算我輸。」他伸出一根手指,「至於賭注,就府幣一枚。你我都不用客氣。」
申敕瞧著鐘貴夕愣了好一會,「說不用客氣,但我只覺你先客氣了,我覺得這賭注稍微的不妥。」不禁失笑著直搖頭,「這賭注是輸是贏,怎麼想都是我佔較多的好處呢。」
「不然......你輸了,依然是一枚府幣予我,可若是你贏了,我幫你一事,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事。」申敕伸出一只握成拳的手,「如何?能接受就以拳抵拳,反之就以掌拍回。」
見對方訝然,鐘貴夕一陣得意,爽快以拳抵上:
「行啊,你樂意就行。」他笑意盈盈,「注任你加,反正我輸不了。」
「這麼有把握。」拳後提,再向前捶擊下對方的拳後收回,「我也是有把握接下你那幣的。」
「話說......你今日一番波折,去裡面的床鋪上歇息吧?」申敕朝內指了指,「我可不想看見你明早無精打采的回去住處。」
鐘貴夕順著他指示的方向望去: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不早了,申帥也趕緊休息。」他一拍窗台起身,不忘揶揄兩句,
「也不知我鐘某哪裡修來的福分,能在這大殿睡一宿。」
「哎,你先等等」
方準備邁步,他忽又想起什麼,於乾坤囊摸索一陣,拿出個木盒,
「險些讓我給忘了。」
他往申敕跟前靠了些,揭開蓋子,現出其中淺綠色的玻璃茶盞:
「喏,這就是玻璃。之前你說沒見過,這套送你啦。」
聽得『等等』,申敕無奈笑著轉頭看鐘貴夕,「貴夕兄,又有什麼波折了?」等到鐘貴夕打開一只木盒時,申敕又愣然了。
一套透著光的翠綠靜靜地置在木盒裡,申敕眨了幾回眼,「這......你是特地去拿來的?」抬頭問向鐘貴夕。
如鐘貴夕方才所說,這玻璃茶具確實是特地拿來給申敕的,但他還是想再確認一次。
「不是跟你講了嘛,我今兒個在這,純屬意外。」迎上申敕的視線,鐘貴夕失笑,「我雖沒特地想來,這茶盞卻是特地要給你的。怎的,不專程跑一趟、恭恭敬敬呈給府上,您就不收了嗎?」
「不是......我是有些訝異你還記著那天的話,還特地準備著。」申敕搖搖頭,「這份禮很重。」
申敕從窗上跨足立於地,與鐘貴夕平視,「可若不收,就是對我友的不尊。」抬起雙手接住那有些重量的木盒。
「這禮物我會好好細瞧一番的,謝謝。」
鐘貴夕將木盒交到申敕手中。見對方態度鄭重,他抱起手臂:
「這話聽著怪,搞得我跟強買強賣似的。收禮自然該開心些,哪惦記什麼重不重。」他補充道,
「申帥若實在介懷,就權當這是生辰禮物。三百六十日,總有一天是你生辰;我也沒覺世事能巧到恰在那日逢著你,所以就先擱你那。生辰收禮,天經地義,可別跟我談輕重。」
「......」申敕默語一陣,低頭望著那盒裡的玻璃茶展,又再琢磨一遍鐘貴夕的話,禁不住輕笑出了聲,「行,就當今日如此巧,是我靈識開之日。」
今日五月十五,就這麼恰巧是申敕靈識開的日子,而申敕打算先瞞著對方,他倒有些好奇下次對方知曉此事會是怎樣的反應。
「這生辰禮我就欣喜的收下了。」輕叩下盒蓋,抬眼對著鐘貴夕,「還早些歇息,天再幾刻就亮了。」
說完便朝後攀上窗框,「我去隔壁細瞧這玻璃一番,會在天亮前叫醒你。」
「比起夜晚璀璨的火樹銀花,我覺得黎明時,那被壓抑的花芒更好看。」
「那就有勞啦。」鐘貴夕點頭,朝申敕擺手道別,「別光顧著瞧,多少也養養神。」
申敕朝鐘貴夕一微點頭,「嗯,明早見。」身子便再探出窗外,黃袍輕聲地融進了夜色。
而窗外那樹銀芒還在跟天上的星子相對遙應,趁著晨曦劃破星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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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鐘貴夕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搶了頭香再來編輯#)感謝交流……!!!!申敕(中)辛苦辣!!!!
發到一半才發現……窩忘了加表符O口OOOOO!!!!!anyway就當這次交流貴夕表情比較豐富,無法用表符概括好了(x
然後我要說申敕好帥……對交流對到窒息^q^感謝申帥照顧我家的蠢烏鴉!!!!!
致我遠去的頭香
(###
這邊也感謝交流!!!!!!!
XDDDDDDDDDD不打緊不打緊!!我腦海中已經有了畫面!!!
感謝二位...讚嘆二位...謝謝款待...Q口Q////每次看申敕跟貴夕的互動都覺得好厲害!
兩位行文脈絡太默契,雖然能看出是出自兩人之手,但是情節和敘述都好連貫!跟蒙然的名字一樣渾然天成!
然後蘿蔔組互相溫和吐槽的相處模式真是可愛又帥氣!讓人能感覺到兩位角色各有特色的閱歷和積澱。期待他們兩人更多的故事!申敕中貴夕中辛苦了!謝謝兩位的創作/////
私心覺得申敕中的描寫色彩感很強烈,每次看到都覺得感知色彩的神經好像真的有受到刺激!
貴夕中的伏筆和照應也都非常巧妙,好像讓整個情節有了骨架...!(考據出典也バッチリ!
你們太棒這樣母湯...
shikitanNeo: 每次看見石禹中滿滿的回覆都覺滿滿的大心!!
太捧了
!!石禹中你已經把我捧上天了
謝謝石禹中的稱讚!!!!!!
貴夕中真的很會拿捏、掌握劇情,也細膩地在字裡行間藏了幾筆線索,回文的過程非常順利,也覺滿足
(再次為貴夕中揮舞一波螢光棒浪海
最後非常感謝石禹中觀看以及回覆!!!!!!
(傳遞愛心
【年年】鐘貴夕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shikitanNeo:
感、感謝禹中不辭辛勞爬完交流,還留下長評……////!
我也很喜歡他們的相處模式
有來有往的相互吐槽真是世界的瑰寶
蒙然的名字真心接得好……!看到回覆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到///
申敕中的文字真的色彩感超強!!每次看都有覺得申敕中寫的東西讀來像有顏色一樣,默默在心裡感歎さすがU///U
再次感謝禹中來應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