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狂走情死考》的第一感覺是「靠那陣子若松應該賺到錢預算很足,這麼多外景都是錢啊啊啊啊!」(靠)
故事就是一個參加鬥爭的年輕人受傷回家,跟身為警察的哥哥因理念不合而起了衝突 (感覺何其熟悉),嫂子見狀匆匆過來勸架,想架住毆打弟弟的丈夫,而在混亂中錯手用槍殺死丈夫。
片頭是當時警民衝突的報章和新聞片段閃過,一貫若松省錢的風格。(靠) 但很粗暴直接的交待了弟弟的背景,這幾十年他也是用這種方式交待劇情,還能無違和感地接上,算是他特有的風格和才能了。
驚慌之中,弟弟決定把哥哥偽裝成看了妻子的信自殺的樣子,然後帶著嫂嫂逃了。嫂嫂一直被內疚折磨,一度想一死了之,弟弟只能寸步不離地跟著,一直開解她。
例如這是意外,不是我們的錯。
這不是你一個人幹的,我們是共犯。
之類之類的。
兩人逃離東京,一路乘火車往北走,途中弟弟剖白自己一直愛慕嫂子,一起滾了床單,彷彿沒有明天和終結。
直到北部的盡頭,嫂嫂好像已經接受了這個設定,在山洞中和弟弟抵死纏綿。這時他們看到外面的雪地海邊有一裸女在狂奔,後面有一群村民跟著要對她處私刑。因為她結婚後還想跟人私奔離開村子,這是不被容許的。
這幕真心不容易,女演員要全裸在雪地翻滾和被鞭打,佩服她的毅力,然後我得說村民的表情有夠猥褻的。
最後嫂嫂認識到逃避下去不是辦法,兩人決定回去面對最後的結果。
然後哥哥就毆打了一頓妻子最後將她帶走,留下弟弟在滿是雪的馬路上往回走……
是個故事滿正常的公路電影,如果要作政治聯想的話,大概就是無論人民如何反抗,政府機器還是陰魂不散,最終國家還是離人民而去吧。
============二度處女 GO GO GO!============
這齣還滿莫名的,不是一般的莫名,但想想還滿有現有的輕小說的感覺。(不過口味比較重)
故事一開始是男主角在天台圍觀了一場輪姦。輪姦過後,女孩就這樣在天台上躺著,直到天亮。於是好奇之下男主角上前和她交談,得知她是個父母雙亡的17歲少女,想死,但不想自殺,所以正在找人殺死自己。
男主角是個戴圓框眼鏡和冬菇頭的文藝青年,曾經出版詩集,但賣不出去,現在全堆在地下室。
看起來是在這充滿不良少年和奇怪少女的天台中的正常人。
當女主角再三請求他殺死自己時,他說自己殺人需要理由。然後他就把她帶到自己五樓的公寓,打開門。
裏頭是一片血海和屍體,幹原來他才是最不正常的!!!(驚嚇)
女主角也被那血腥場面嚇到了,男主角還特體貼地說:你害怕的話可以離開喔。然後說起當初殺人的理由。
好像就是這群人想侵佔他的公寓,還對他做奇怪的事情,呃,奇怪的事情是指兩男兩女試圖把他脫光光一起狂歡,然後他就暴起用刀把四人殺死了。
若松還特地在血海這段用彩色菲林,還有之前少女在海邊第一次被強姦的場景,不知為何他會故意在海和血海堅持彩色,上次的《被侵犯的白衣》也是這樣。
後來少女就沒有提要殺死她了,但有提過可以讓男主強姦但男主不肯,我覺得這個角色設定還滿有意思的,他好像對性愛不感興趣,可以說是抗拒的,大概是種拒絕長大的暗示。
而少女的莫名在於她躺在地上被強姦時會自言自語地大喊一長串莫名的東西,經可愛的同行友人回去找了下資料,應該是一首新詩,有個叫中村義則的人寫,但似乎只係為套戲寫,無出過獨立詩集……所以她才是真.文藝少女吧。
後來有晚,管理員鎖門後,躲在天台的不良少年少女在吸食可卡因,還打算再次強姦少女。少年那一剎那覺得超不爽的,於是用刀把7個不良少年少女都殺了,那個冷靜的氣勢簡直滲人。
然後少女就全裸著在天台跟少年在玩你來追我啊~~你這磨人的小妖精~~的遊戲,雖然對話是你快點來殺我啊~~我才不殺~~殺我啊~~不殺~~
那個眼鏡少年被噴到滿臉鮮血在追殺不良少年那段拍得超棒,最後的裸體追逐氣氛輕快,超現實又莫名真實。
整齣戲充滿中二感,呃中二感是指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自己所感受的一切都無限放大,莫名覺得生無可戀,又因生無可戀而無所畏懼,和一心求死的感覺。
==============又到座談會==============
這次的來賓是四方田犬彥,他是研究若松和足平的電影的專家,還是他們的好友,所以這次的題目雖然是很學術的《若松孝二與足立正生的電影研究》,但其實內容都是當時的背景和八卦w
首先他今紹了1960年代日本的情況:其實日本人當時覺得香港已經是世界西邊的盡頭了,東邊的盡頭就是夏威夷,而自己應該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出國。而二戰後的日本很窮困,基本上是藉著美國在越戰對軍工業的需求而經濟起飛。然而強徵農地建成田機場和大學學費上調等讓市民與政府對立,當時整個世界的大環境也是左派力量與政權抗爭,所以左翼的學生是覺得自己走在潮流的尖端。
而四方田覺得當時電影的鐵三角就是大島渚、若松孝二和足立正生。當時的文藝工作者都會集中在新宿的酒吧消費和討論,大島和若松很要好。在《感官世界》之前大島沒有拍過色情場面,所以每次拍色情場面時大島都會要求若松在場。若松說《感官世界》讓他拿到了能花上兩年的錢,雖然他常開口閉口說錢,但賺了錢會捐一半給巴勒斯坦的難民,所以這是我想若松製作的員工看到他買新車很生氣但仍然會繼續在黑心企業工作的原因吧。(笑)
而足立是之後才加入他們的,他首先到大島的公司面試希望能當副導,結果大島說他長得不像拍電影的,而是像警察,結果就在大島的電影中演警察;後來他去了若松製作自薦,若松居然說他長得不像人XDDDD
大概因為長得不像人,而是像猩猩,所以才讓他參與電影製作和執導吧w
後來還說起若松的生長背景:他是東北人,出生在福島附近一個偏僻的農村。父親是農民還兼職馬醫,所以一直有很多人在家來來去去。他自小便喜歡打架,高二那年打同學打老師後就連學也不上,隻身跑到東京發展。
在東京做過很多行業,最後加入黑社會,在電影拍外景時收陀地維持秩序,後來因為打鬥入獄。在獄中被警察毆打,自此很憎恨警察,決心出獄後要殺死打他的警察,但被獄友勸阻:「哎呀,你這樣做的話之後又會進來喔!」於是改變主意,決心要拍殺警察的電影。(這原因還真簡單粗暴XD)
足立呢,是個大學生,學生時期的電影已經備受觸目了。他跟若松相反,是出生在西南方的九州,是個豪邁的九州男兒。當年倒幕也是從九州開始的,所以可以說從祖上已經有那種抗爭的精神。
後來他去了巴勒斯坦當恐怖份子,他跟解放巴勒坦人民陣線的人說他甚麼也可以做,但對方知道他是個知名的日本電影導演,就請他教組織內的人如何拍新聞片,說蒙太奇的理論之類。這幾十年他拍了不少新聞片,有一部甚至在莫斯科影展獲獎,但都沒有寫上他的名字。
後來他被捕回國,日本政府想治他的罪,但找來找去,除了沒有及時更新護照外找不到任何證據,因為他既沒有進行襲擊,又沒有騎劫飛機。據說他曾跟警方說其實我做過這個這個和這個喔?但警方只能說很可惜我們找不到證據。結果只是關了一陣子就放了出來,並限制出國。
然後若松的電影常出現17歲和逃走北方這兩個主題,應該受到他自己在高二 (17歲) 那年離開老家來到東京有關,這個說法讓我想起白先勇《寂寞的17歲》,好像很多作者都覺得17歲是個很特別、很孤獨的年紀呢。
這樣也能解釋到若松的電影為何經常出現監禁然後逃離,得到自由的劇情。
還有個小八卦是若松曾開玩笑說過大島的電影是拍給知識份子看的,他的電影是拍給笨蛋和知識份子看的。
四方田也有提到現在的日本電影導演好像心中有個框框,不敢拍一些很大膽的主題,缺乏對社會的批判性,所以對他來說現在的日本電影九成以上都是垃圾,幾十年後便無人回顧。
據說當年《隔牆有秘》會被柏林選中,是因為展方不滿意日本政府提的幾齣藝術電影,然後四處問歐洲的發行公司有沒有日本電影推薦,結果一間德國的發行公司因為若松的電影版權很便宜,於是便買來一試。所以當柏林影展打來跟若松說讓他來柏林時,他還一副茫然,最後還是跟別人借禮服去參展的。
他的電影在柏林影展毀譽參半,迴響很大,所以當時甚至能在德國商業上映。
記得的內容大概是這樣,另外他還說了自己曾經在幽閉者/恐怖份子客串了切腹的日本軍人。他對自己穿上軍服竟然這麼像個日本軍人感到不安,還很鄭重聲明自己並不支持軍國主義,認真的地方超可愛的。
對了四方田還有提到,若松對巴勒斯坦難民的情況抱着同情,大概是覺得他們被逼停留在加沙,就像一個巨型的監獄那樣,無法奔向自由,很苦悶。
噢還有提到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就是世界戰爭宣言在完成拍攝之後幾年,當時所拍攝和訪問的人和地方都被以色列殺死和炸毀。若松就帶着電影回到巴勒斯坦,四處播給那些死去的士兵的親友看。這個做法很少見。現在很多講述戰爭或社會問題的紀錄片,製作完成後那個地方的人根本沒機會看,導演也大多衝着在電影節拿獎而去,這是一種電影的剝削。
關於足立他還提到一件事,就是有次他曾經跟足本說,無槍的社會比較好,但足立卻不同意,他說有槍才有民主。就像巴勒斯坦,她比以色列弱小,如果沒有槍保護自己,可能連句話也沒說完就被消滅了。
然後足立在黎巴嫩信了基督教,那兒其實一半是基督教徒一半是回教徒。四方田有次問他,同時信仰基督教和共產主義不會讓他感到矛盾嗎?他笑着說沒問題~沒問題~
足立的受洗名字叫保羅,所以有時四方田在新宿碰上他的話會開玩笑地大喊保羅先生~足立就會害羞地回應。
四方田又提到他曾經在以色列的大學教書,播了世界戰爭宣言,學生看了後大感驚訝。有個女學生告訴他,以色列無論男女都要入伍兩年接受軍事訓練,他們曾經被教導過,如果遇到一批巴勒斯坦兒童要殺掉的話,先殺掉女孩,因為女孩過幾年長大後就具有生育能力。四方田為一個女人被教導要先殺掉女人的國家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