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位爺的氣質都不盡相同，有的財氣粗獷，有的嚴肅拘謹，在眾人經過吧檯前林敬言將Menu交到了走在最後的男人，善於察言觀色的他捕捉到了他在從容優雅之下的不悅，只是很快在回應林敬言時以禮貌的微笑抹去。

「來之前聽人說你手藝不錯，今天喝什麼讓你決定。」
男人百般聊賴的翻開一頁後，掃過一輪所有品項都毫無興趣索性闔上，以其為墊在上頭書寫字條後交還給林敬言：
「我的酒另外要加上這個條件，麻煩了。」

林敬言帶著困惑接下紙條，看了內容卻讓他更困惑了。
Soft Drink
無酒精的……酒？

精準調配4：1的比例將琴酒和苦艾酒用雪克杯搖勻倒入馬丁尼杯，以檸檬皮peal使香精的味道佈滿杯緣，最後將檸檬皮放入杯中使其順著杯緣沉入杯底。

馬丁尼，代表交融著時尚與魅力的成熟紳士。
檸檬皮的苦味能夠增添馬丁尼的風味，林敬言覺得特別適合他。
是他，不是他們，但這幾杯卻都不是給他的。

以同樣的手法peal檸檬皮並放進最後一個馬丁尼杯，林敬言端起托盤走向裡邊的座位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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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上沒有絕對的友誼，以利為本，因此即使在私下聚會也絕不能鬆懈。
葉秋下了班不能放鬆，還要到討厭的地方持續爾虞我詐的戲碼，他得萬分小心不讓人抓到他不擅飲酒的弱項有機可趁。

他還寧願回家幫小點洗澡呢。
不過已經不再是可以依照自己喜好做決定的任性年紀了，所以他坐在這裡，談笑著他一點也不感興趣的話題。

拉門被推開，酒保托著一盤酒進來細心的將每一杯酒放到所有人面前。

葉秋一派輕鬆的表情，然而桌下的手卻是不自覺的收緊幾分，他不知道這個酒保可不可信，要是他不夠機靈也是個問題。

酒保禮貌的欠身退場，葉秋抿了一小口，這味道讓他簡直不敢置信，隨後忍俊不已的笑出聲。

「真是好酒。」
清明透徹的樣貌與其他人的杯中物無異，然而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葉秋簡單帶過自身失態，技巧性的引導大家把焦點轉到調酒上。

一般餐廳經常在餐前會為客人送上一瓶帶著些許檸檬味的清水，目的是為了除去口中的雜味以便好好品嚐佳餚，而此刻葉秋手中這杯竟然就是這樣的檸檬水。

這麼昂貴的檸檬水，真有你的。

·

誰能料到，葉秋成了這裡的常客。
但凡應酬能推就推，要是遇上真避不掉的聚會，與其讓其他人有機會選擇亂七八糟的場所，不如主動推薦自己孰悉的地方，幸好這裡的服務和餐飲品質都沒讓他失過面子。

只消一個目光林敬言便能夠心領神會，著手調配外型酷似卻不含一點酒精成分的飲品，並親手將它送到葉秋手上。

「要不是有非來不可的理由，我還真不喜歡這種地方。」
有次葉秋獨自來的時候聊上了，這話讓店長翻了個大白眼並以只有林敬言聽得見的音量：『慢走不送。』
使得林敬言努力忍住想回頭關愛自家老闆的衝動。

「不過葉總偶爾也會單獨前來不是？」
現在夜間營業的店家可不少，按理說要是不喜歡的話應該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才是。

葉秋擺擺手，知道剛才的失禮肯定會讓營業者感到不舒服，出門在外已經習慣戴上專業的面具，怎麼來到這兒就像被下蠱似的，在不自覺的放鬆下將隱藏的真情一點一滴的透露出來。
「不都說了，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嗎？」

還沒聽懂對方的意思，林敬言望著葉秋筆直走進和室闔上拉門，正準備為人調配特製的飲品時卻被店長斷然阻止。

「來酒吧不喝酒到底幾個意思。」
還來不及阻止，店長便隨手拿了一杯要送往其他桌的調酒離開。

深呼吸強壓下錯愕，決定先滿足其他客人的需求。
待吧檯的忙碌消停時，已經接近打烊時分卻都不見和室的門打開，簡單收拾工作環境後便帶著些許擔憂去察看情況。

開門見著的是一個男人側躺在桌邊的榻榻米上，林敬言差點沒以為這是什麼案發現場，幸好胸口明顯的起伏證實了男人的安然無恙。

小心翼翼地把人連扶帶轉直至平躺，輕輕以拇指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腥瑪莉……沒想到葉氏集團的少爺這麼不勝酒力，難怪之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了。

「醒醒、」
拍拍人的肩膀，然而這種輕柔顯然不足以叫醒一個熟睡的人，即使搖晃也只勉強讓人提起一隻手，把擾人清夢的干擾揮掉。

「……葉總，你在這兒睡是會著涼的，我替你撥電話回家吧？」
無奈葉秋睡熟像是被周公捉了去下棋，怕是戰況正膠著死也不肯走，連哼個聲回應也不願意。

要是讓人靠牆坐著會比較容易醒過來吧？
林敬言將葉秋一隻手繞過自己頸項想將人扶離地面，不料想一股拉力向下直接將他扯回地面。

顧不著疼，看是不是把人摔著了，趕緊的！
定眼一望卻讓葉秋的目光給怔住了，只見對方的雙手在林敬言耳側支著地，後者見人眸中的迷茫估計沒完全清醒，便試著喚聲。
「葉總？」

「我叫葉秋。」
像個孩子堅持的摸樣讓林敬言忍不住揚起嘴角，然而被人牢牢鎖在撐著地的雙手中的狹小空間還是讓他感到些許不自在。

他遊走在許多感情外圍以過客的姿態觀賞祝福，卻沒準備好踏入誰的世界攜手共進一段瘋狂，此刻卻是不自覺的站到了警戒區。

「……葉秋，你非來不可的理由是什麼？」

聽見這樣的疑問並未馬上回覆，葉秋微微擰起眉心試圖揮散渾沌他意識的酒精，發問者也耐心候著直到人舒展開困惑。

「因為，我想見的人在這裡。」
順帶，葉秋將身下人擁入懷中再一次陷入沉睡。

「臥槽！」
差不多收拾乾淨了，店長來送客卻見到這幕讓他瞠目結舌的畫面，一時沒忍住爆了粗口。

「臥什麼槽，還不快幫我把他弄起來，打電話啊、」

「你們？」
「醉了，滑了。」淡定如林。
「所以睡了？」
「……他睡了我可沒睡。」哪不對，也不完全錯。

趴在吧台上快睡著的林敬言，在司機前來接送葉秋回家時抬眼望著他被背出門不禁笑了，將那杯飲用不到三分之一的調酒一飲而盡。

他好像錯過最適合抽離的時機了。

·

同樣筆挺的西裝，同樣優雅的步伐，同樣孤傲的氣質，彷彿先前的事都只是黃樑一夢，或許他終於找到了更喜歡的地方，學會了人生苦短別找罪受的道理。
「好久不見，葉總，今天想喝點什麼嗎？」

「上次才說過我的名字，記性也太差。」
葉秋揚眉不以為然，對於酒保給予的稱呼明顯不滿，直接開口糾正。
「叫葉秋。」

…………
……

「我不要。」
拒絕的不順從，變相的瓦解掉以客為尊的過度禮貌，林敬言略帶挑釁的微笑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多了一點朋友的親密，或者更親密。

嘖聲後笑著擺擺手，這次葉秋簡單選了吧檯對邊的兩人位入座。

既然對方沒特別指定，那就是和往常一樣讓酒保自由發揮了，林敬言的思緒停滯了一瞬間，決定後便開始著手準備材料，很快的便端出一杯調酒親自送上。

「這杯有記得沒放酒精了嗎？」
「不，這杯還是有。」

葉秋停下半舉起的酒杯，抬眼凝視面前始終掛著從容微笑的男人，上次在和式包廂也就罷了，這次不僅是在開放場合，他也知道自己酒量底線，這是存心要他出洋相嗎？
他等著酒保的解釋。

「這杯調酒的名字是，LinJingYan。」
雖不如眼前人多年明爭暗鬥所練就的敏銳，葉秋的不悅是能預想到的，然而這場局是一種試探更是一場賭注。
而賭注，就是他自己。

面對一無所知的飲品猶如認識一個陌路人，一頭栽進的孤注一擲，結果是讓人滿意或是全然傾覆？

你，是否還願意冒險──

這點小心思在成天面對狡詐城府的葉秋而言可算是小菜一碟，不消思考便將杯中物一口氣飲了大半，品著口中的香氣終於重拾笑意。

「……難怪我醉的一塌糊塗，你可得負責到底，林敬言。」

「我──」
「不准不要。」
「……我還沒說完呢、」
「你說。」
「我不要。」
帶著孩子氣的轉身回到工作崗位上，林敬言的笑容比平時多了些什麼。

酒杯裡頭只是最初拿給葉秋的，帶著檸檬清香的水而已。

很多人必定會選擇其他能給予味蕾更多刺激的飲品，這杯清水永遠也沒法做到勾人的甜、解膩的鹹、扎心的酸或過癮的辣，這種若有似無的淡雅清香很容易被其餘的鋒芒給遮掩，卻能夠以最柔軟舒服的姿態伴你左右。

「我很喜歡。」
他相信林敬言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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