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合夜間戰鬥的脇差與短刀各兩名再加上打刀兩名壓陣，此番陣容便是看準了資料上頭說的樹林地域，配合著夜色更便於之間的穿梭。
「此次行動主要是藉著各位的戰時特性盡可能窺探林中的狀況，先頭所看到的資料也說明了對方所在外圍不戀戰的可能性較大，會以此引誘我們進入深處，意圖使我方施展不開。目前已知外圍遇敵刀種：短、脇、打，深處還有大量其餘刀種在埋伏著。」

跟在紫髮的打刀旁邊補充了句：「要是有什麼疑問或是擔心的地方，請不要獨自面對，要跟我們提出呢。」說罷向自己的弟弟看了一眼。
太久沒有出陣說沒有緊張都是假的，基於刀種的關係還要感受到謎樣的責任感。整理了下身上筆挺的金色西裝外套，站得比平時還要更僵直一些。

捏緊大將給的御守，小心慎重的收進衣服裡。
雖說配戴御守出征並非少事，但這次倒是特別囑咐了注意安全，就算只是探察敵情也好，能平安回來就別戀戰。
「總覺得這次大概不會太輕鬆......嗚痛！？」
猛然被人從背後用力的拍了一下，比起疼痛更多的是詫異，一回頭便看見鯰尾哥笑嘻嘻的臉龐，心中的不安就這樣被對方拍飛了似的也更著露出笑容。
「我明白了，交給我吧！」

許久未出陣，不知身手是否有些生疏。

低頭確認身上該帶的東西都有帶上，尤其是主上所給予的護身御守，然後再確認同伴們的情況。尤其是某個年紀已大卻還是像的小孩子的傢伙，真有些怕他會忘記帶上御守，即使出發前有確認過了。

說實話，內心是有些雀躍，帶了點擔憂。夜晚光線不足視線不佳，加上身處林中視野更是糟糕。將這些歸咎於久未出陣這個因素，深呼吸平靜心情。

「那麼我們應該從哪先開始呢？」說完看向了此次的隊長。

「按照先前擬定的計劃，姑且先找出他們的外圍警戒範圍大約在哪種程度吧。」率先踏出了半步以此作為出發的信號，邊以小動作壓低行動間會發出的聲響。
「為免過早曝露蹤跡，由我們走在前，大家也注意點，盡可能別改變林中狀況。」行進間聽了擅長隱蔽的短刀建議，腳下慢了幾步讓出了領前的位置。

異於獸類的爪印無數疊加，昭示著曾經這裡有場不知名的爭鬥發生過，卻又有些刻意將戰場往內延伸。

抬眼看去，明明是幾步之遙的距離，卻是陰影層疊早已看不真切。
思考片刻，囑咐著人記下此處發現，帶著隊伍便是繼續往前而不深入。

照著囑咐先四處查探，茂密的樹林間有幾條不易看見的路徑，要說是野獸踩出來的小路也有些太過粗魯，枝葉沿途攀折、及腰的草叢像是被什麼利器削過的痕跡，在往前走則找到另一條更為寬敞的路徑，但依舊充斥著並為常人的使用痕跡。

「這種傷害範圍，大概是雉刀或是大太刀走過的感覺吧？」

然而路徑卻只是朝著樹林內，並沒有往外的跡象，思考一會後向隊長報告這些狀況與自己的看法。
「照著回報的資料，並沒有襲擊村莊的狀況，不過似乎很執著守在樹林中。」

「看樣子經過上一回的試探它們已經棄守外層，活動範圍逐漸挪移往裡靠了⋯⋯好吧，浦島先行，其餘人維持原隊形戒備，蜂須賀押後。」
隨之聲令而下，落後一步緊跟著晃人眼的脇差，下意識的拂過懷中御守藉此安撫心中莫名的不安。

「了解。」路徑異常地黑暗，安靜地只得六人踩著植物卡吱卡吱的腳步聲。眼看走在最前方的兩人彷彿也要消失在夜色中，緊張地手緊緊抓著刀柄。

啪嗒。

「——？」在規律的腳步聲以外出現了奇怪的聲響，會是小動物嗎？還是...... 向旁邊的脇差投向了詢問的目光，而對方似乎忙著看四周並沒察覺，疑惑地聳了聳肩。

方才的聲響讓人有些在意，回過頭發現押後的蜂須賀也有注意到異常，可其他人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大略是太過專注於觀察其他地方導致沒有發現。無礙，至少隊伍最後有人有察覺，再不濟也有自己能應付突發狀況。

隊伍小心翼翼地繼續前進著。四周安靜到就像最初聽到的那個聲響彷若只是個錯覺。可安靜成這樣其實也很可怕，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亦或是兩人對峙時，等待對方破綻瞬間前的寧靜。

寧靜又緊張的氛圍讓汗毛豎起，不由得想像起過去的事情。那人也是像這樣靜靜的等待著時機嗎？復仇的一瞬間───

「啪嚓。」

突如其來的樹枝斷裂聲，緊繃的神經促使全部的注意力轉向聲音的來源。雙手握緊自己的本體，以應付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敵人。

然而，一隻小麻雀從草叢中出現。所有人就看著那隻麻雀在地上跳啊跳，然後飛走。

難以言喻的心情讓眾人的表情有些怪異，但至少不是敵人，這點還是值得慶信的。

「退下！」一把抓住眼前脇差後領往後一個大退，驚險的躲過堪堪削至面前的銀光，將脇差換於身後任其調整，一個頓步，揮刀直面迎上隨後而來的攻擊。

鏗鏘聲起，刀與刀之間的對撞震的人虎口發麻，視線觸及其後卻淨是像蟲海一般的紅光，帶著掩不住的殺意或遠或近的在林中觀望著，密密麻麻的殺意刮著裸露在外的皮膚，錯覺般的刺疼著。
——太多了。
簡直就是直落最後王點傾巢而出似的異常數量。

在守護著什麼。

作為敵方的我們明明都已欺上前了，卻只有派出試探性的幾名先鋒應戰，雖始終壓不住混亂的殺意但動作一致的，像是聽令於什麼而固守在原地。

飛速的搜集眼前有限的資訊，手上動作不停，一個抽手半退卸力，使面前意圖壓下來的太刀一時踉蹌不穩，尋出空隙，斬殺。

潑撒的鮮血激起了戰意，微旋身過，舉刀擊飛了從旁竄出欲意咬上來的短刀，那佈滿青苔骯髒的骨骸重摔於地，還未掙扎再起顱骨便被隊友一個順手給捅穿。

來吧，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為何聚集於此，既然對上了，我等便是不死不休。

歌仙那聲驚呼與隨之而來的熟悉聲響立刻讓大家察覺情況不對，草叢間躥出一把短刀向自己攻擊，來不及出手防禦咬緊牙卻沒等到該來的疼痛感，眼前冒出了身穿著金黃色盔甲的重步刀裝，率先替自己擋下一擊，分毫不差的在下個瞬間自己的白刃便刺穿那空洞白骨。

『是什麼時候開始被包圍的！？可惡、別太小看我們啊！！』
反手握住刀柄，直接躍入漆黑叢林中，自豪的夜視並沒讓自己失望，果然埋伏在樹林間的敵人多的不像話。

踏著濃密的樹木來回穿梭，並擊落那些煩人的短刃或是跟不上自己速度的大刀，與隊伍保持著一定距離，就算有人呼喊自己也能隨時回去支援。
踏上高處樹枝朝著遠一點的距離望去，這次卻無法看見敵營，就連數量或是陣行全都無法看清，只能憑藉著林中光點知曉敵人數量依舊眾多。
「……這太奇怪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聽見下頭的聲響而稍微看了一眼，底下有兩把大刀聚在一起，看那舉動似乎打算砍倒自己正站著的樹木？
就算狀況看不透，至少短刀的機動與視力確實保有著，將本體收回腰間並縱身躍下，俐落抓住飛撲而來的敵短，借著重力直直將他砸在其中一把大刀頭上。
清脆的碎裂聲顯示著短刀並未派上用處，一個翻身坐上敵人肩膀並用雙腳盤住他頭部，抓著受傷的詭異頭骨硬是用手扭向另一個方向，另一把刀察覺到自己便直接揮刀攻擊，算準了時間在砍到自己前跳開，看著互相攻擊而消散的敵刀也只是哼了聲，不留任何時間給對方反應，躍身斬斷敵刃留隙的頸部，飛濺而出的液體也因殘骨化作灰而隨風消散。

「這是甚麼狀況？！」面對比預料中更加激烈的攻勢馬上亂了陣腳，已經沒有那個餘裕去擔心其他隊友；後退了幾步深吸一口氣，把重心放低集中精神以防守作為攻擊，先把往自己撲來的敵刀全數揮刀消滅。

「隊長，以前有人報告提及過這個異常狀況——唔？！」看來現在不是閒聊的好時機。視線能所及的敵刀明明已經全滅，以為能歇一口氣的時候感受到從後方而來的殺意—
來不及躲開了。實實在在地以肉體接下了短刀的攻擊，以這個狀況作為優勢狠狠把還沒有能拔出的短刀切成兩半。

一瞬間的敵襲讓人反應不及，放鬆的瞬間想再一次集中精神是很難的。明明知道在戰鬥中鬆懈是大忌的。

懷著憤怒的心情迎上前來的敵軍，不忘出手將不知是誰扔過來的敵短刀給一分為二。

面對巨大的敵刀，不可硬碰。靈活的運用自身嬌小的優勢，躲過敵方揮下的刀刃後竄入其身下，狠狠的在柔軟腹部上畫出一道巨大的傷口。敵人身形消散的瞬間，另一個敵人趁機迎上前來，雖及時的後退閃避，仍不可避免地被畫出了些傷口。

不可退怯，重整氣勢上前繼續擊退敵人。

敵方越是亢奮異常，越是鬆懈不得，空洞眼窩飄散的魂火染上些許赤色，許是雙方皆殺紅了眼，一瞬竟是覺得敵方倒下身影化成灰燼時的那抹決絕，非常美麗。

每倒下一個便又隨即補上一個，就算對方派出的戰力不明的略損，手上動作終究是染上了疲憊，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嘖！」與虎徹家的脇差背抵著背減少警戒範圍，焦急的思考著突破點，殺聲震耳，混雜著血液的鐵鏽味與飛揚的塵土，一股腦的衝進了喘息的肺。

『誰受傷了嗎？』咬牙挺過又一波的襲擊，拉緊的腦弦隨著混亂失控的場面一斷開，終於還是下錯了命令。

「浦島和我掩護！後藤！上去看看他們到底在守什麼！」

「好......」
不待自己回完話，一抹墨黑身影隨即貼到身旁，接下隊長給予的任務表示要同行，那是最信任的夥伴，照著人類的規矩來算、那便是親人。

「鯰尾哥，要稍微試試"那招"嗎?」

意有所指的向對方眨了眼，得到了不言而喻的笑容。

回笑著向對方點了頭後邊分開行動，方才的調查資訊已經回報給隊長了，不管站到多高的位子都無法看透敵方狀況，但這可不是自己該回報的答案，既然不管多高都看不到，那麼就乾脆突破重圍，直接去看看到底有什麼不就得了嗎！

「嘿嘿、這招如何！」

彎下身減緩敵方揮來的攻勢，雖然因此而有些擦傷但這種程度完全不影響自己速度。

在地上滾了幾圈後隨即恢復戰鬥姿勢，攻擊了大刃的膝蓋，在他因此彎下身時，踩著腿部直接上躍、朝著鎧甲隙縫又砍了腰部與肩膀，跳過敵人後與自己一同落地的頭顱再接觸到地面前就為灰消散。

「哇哦、怎麼突然都衝上來了！？」

四面八方湧上的敵刀讓自己有些錯愕，明明消滅不少了卻無法前進，要是繼續被拖延在這任務便會毫無進展。
『那麼就……』
在閃躲間搜索著同伴身影，直到看見人時將本體朝對方用力扔去並大聲呼叫。

「鯰尾哥──！」

因這舉動而轉開視線的朔行軍再次回頭卻沒看到橘髮短刀的人影，其實只是以此轉移視線，好讓自己有躲藏的時間，待在樹叢中靜靜等待對方的暗號。

另一頭的鯰尾本打算接下後藤藤四郎的本體，卻在半途被竄出的協差將之打飛，刀刃打轉著飛向高處，心驚的咋了舌後踏著敵刀當跳板，接下在空中打轉的短刀，在落地前順手斬斷了幾把跟上來的敵短。

果然短刀就是輕巧啊，一邊這麼想著邊朝敵營更深處前行，直到被碩大的敵刃阻攔無法移動，才瞄準了空隙喊著＂──去吧！＂將之扔出。

「呼……果然快多了♪」

聽見喚聲便轉換成人形，就這樣一口氣向前了不少，不過也因此而察覺到，這處的敵人和剛剛的氣勢完全不同，雖然心底隱約感到不安，卻藏再期望多獲得情報的堅定表情下。

被這種誇張的數量包圍，也就是說──已經快到了吧？

刀刃相互碰撞的聲響從未停止過，每次的交手都是對體力的一大損耗。

用力的將僵遲不下的敵刃給推開，在其尚未站穩之時將其消滅。人數太多，單憑一人無法完全抵禦，只得後退與蜂須賀背對背貼緊，以防被過多無法及時察覺的敵人暗算。

得向其它同伴靠近才行。努力的防禦敵人攻擊，不時分神查看遠在敵人另一邊的同伴位置，思考著該如何過去。

查看的同時，似乎看見了什麼東西被彈飛到天上反著光，隨後被鯰尾一把抓住扔了出去。

……希望不是哪個同伴在做什麼危險的舉動。

「別想多餘的事！不集中精神的話就糟糕了！」對弟弟沒有斥責的意思，可局勢緊張的關係句
尾多了不必要的凶狠。剛才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前方的同伴利用了特殊技法作出攻擊，和後面嬌
小的短刀緊緊背靠著背，揮刀迎擊的節奏已經在敵方的數量優勢下慢慢打亂，再這樣下去的話
即使身為非人類的存在也會撐不住……！
「小夜左文字，要是──」我防守不住就趕緊變成刀刃，我無論如何也會確保你落在其他人身
邊的。
原本想要這樣說可是張開了口又閉上，對方眼裡的堅毅和強大還不容許我現在說出喪氣話。握
緊了手上的本體，表情彷彿換了個人：「……格殺勿論！！」

毫無喘息時間的迎面接下各種攻勢，太刀的攻擊次次都震的手麻，夜戰本該減弱的力道宛如不存在，就算靠速度優勢閃躲，但不論怎麼攻擊就是傷不到對方本體，反之自己的刀裝正不斷消減。

「這狀況果然很奇怪……唔！」

從眾多龐大的刀刃間竄出了閃光，速度快到自己來不及看清，十分狼狽的躲過揮來的攻擊……

本以為是這樣的，隨著疼痛漫延才發現側腹部正不斷湧出鮮血，僅只瞄見他飛快的鑽回敵人身後，憑著推測猜想如此飛快的速度可能是把短刀，但剛才用了一次的飛刃技巧，竟已經讓自己疲累到輕易就被短刀砍傷了嗎。

「唔、這就是所謂的關鍵時刻嗎，只差那麼一點點……」

偷看了眼再不遠處奮戰的鯰尾藤四郎，自己受的傷似乎沒被對方發現，線再不管怎樣都不能讓別人多替自己操心，咬牙忍著疼痛朝敵方攻擊，即便效果不彰也不能退縮。

早已無暇顧及，黏膩的汗刺激著無數細碎的傷口，險險躲過卻還是傷在眉骨處，滑膩的熱液也不知是汗是血了，狼狽的虛瞇著眼。
背後的隊友還嚷嚷著什麼，被疲憊覆了鉸鏈的大腦艱難的思考了許久才想起後頭的熱源是來自於誰。

——也就回眸的那麼一個閃神，突地睜大了眼，像是潛在水中模模糊糊的聽見誰大喊了句。
那一切像是慢速的彩畫般，片段後，只來得及看著敵槍越過了一切在自身的肉身上開了一個洞。

很痛，再多的詞藻都無法描述那種疼痛的十之一二，汩汩的淌著，染紅胸前絹花。
如果是平時的自己，或許還能花點筆墨去稱讚幾分那種噴灑著生命氣息的艷紅。
斜挑刺進身的利器應該是傷到了肺經吧，咬緊牙關也擋不住反射性嗆咳出的鮮血。

放棄捂住傷口徒勞的止血，揮刀幾步上前，疼痛加上憤怒到極致之後，鏽蝕的理智也清明了起來。
溫暖的橘黃落了一步，緊隨而至。

就讓那些小瞧我們的傢伙，

「消散吧！！」

刃所過處，冷靜的割取一個又一個敵方的首級，粗暴的甩下，甫觸地一切髒穢便瞬間灰飛煙滅。

還差一點，就能跟歌仙他們匯合了。

腳上用力一蹬，單手放在蜂須賀肩上做支撐，越到隊友身後擊殺一隻想偷襲的短刀。蜂須賀則是在我越過後出手擊倒了一隻協差。

臨時磨練出來的默契還算可以，但也沒有說到很好，一來一往之間還是受了許些傷。究竟是誰會先到極限呢？

不去多想那些，全部的精力應該放在匯合這個目的之上。全員聚在一起，一起啟動機器回去本丸，才不會出現誰落單沒回去的情形。

回到和蜂須賀背靠背的狀態中場休息，周遭的敵人還是沒有減少的跡象，但是的確是朝其他人更加地靠近了些。

已經可以很好的清楚看見歌仙──

僅僅只是一剎那。

敵槍手中的武器。

向著歌仙的胸口。

「歌仙小心──！」

伴隨著我的吼聲，血紅色構成的花在空中綻放，從歌仙胸口飛濺而出的血液用風雅的字詞形容，便是那美麗嬌弱之花。
用力握緊手中的刀柄，呼吸反而平靜了下來。閉上眼，再次睜開，像是喃喃自語一般的向著背後的蜂須賀說了聲先走一步了

不等隊友反應過來，雙腳用力一蹬，殺氣滿滿的直衝進與歌仙等人之間的敵陣中。自身短刀的極限不可能將路線上所有的敵人都擊殺掉。用力地將刀刃擋開，盡力的劃傷敵人，掙扎著從隙縫中鑽出。

過於急躁，步伐踩錯了一步，用力地向前跌趴在地上。雙手撐地要起身，尚未抬頭的視線中出現了看起來有些熟悉的腳。往上一看，敵太刀手中的刀刃被高高舉起。

「小、小夜——！！！」沒幾秒嬌小的隊友便失去了蹤影，在周圍騷動混亂的生物群中無從找到，慌亂地抵擋著攻擊一邊尋找對方—— 終於敵群拉開了小小的狹縫只有一秒，馬上判斷到在地上還沒有回復戰鬥姿勢的短刀正處於危險之中，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衝前了去。

然而當然是趕不上的。

也許是缺乏戰鬥的自己使然，在刀片切過皮肉的聲音響起時不能自己地閉上了眼。
周圍突然變得很靜很靜，張開眼睛看到的景象一切都以慢動作地播放。

是浦島虎徹。

自己那個溫柔又衝動的弟弟，被貫穿又抽出的左胸噴灑出鮮紅的溫熱，像是在半空被打碎的琉璃，明明是人型的外貌詭異地一片片散落。

看似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眼眸也殘忍地消散的一瞬間頭腦終於了解到這個現實。

「……啊」

真希望能聽不清，那原本跟在自己身邊吵吵鬧鬧的脇差此刻已成了一地暗光閃爍，同僚的悲慟尚在哀鳴，像是失了雛鳥般的夜鴉，喑啞刮耳。

得虧了這麼一遭，成功取走了隊友性命的太刀許是出於得意而曝露出破綻，咬著牙將之攔腰給斬斷。

疼痛和悲鳴迫使自己將感官給調到最低，一時之間，只聽見胸腔振動，自己冷靜到接近冷酷的命令響在戰場上。「別吵了，等御守的能力發動後就將浦島的本體給回收吧，前頭還需要我們。」
明明能說出這麼冷靜的語調，為什麼，恐懼依舊漫上來將自己滅頂。
萬一、萬一我們沒辦法全數回去該怎麼辦……？

面容慘白，情勢也不容人再分神一二了。
腦中明明充斥著「得趕上前頭」的訊息，足下卻恍若被無形的釘給固在了原處。

※另一方面※

溯行軍的灰白頭骨空洞眼窩，從原本藍色調的光緩緩轉為艷紅的火，就如同從身體中湧出的血液一樣，帶著不幸的腥味，以任務優先的信念沒心力注意身後的狀況。

身上早已無一處完好，被刀刃劃破的衣服上頭還有乾掉的血跡，頭髮上沾著泥沙與些許枝葉，剛被敵人甩入樹叢中吃痛的乾咳了聲。

劃破額頭而沿著頰流下的血被隨意抹去，不論被打倒無數次依舊起身迎敵，狼狽的奮勇殺敵，彷彿傷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一心只專注凝視著前方目標，亮橘色瞳孔中摻著一絲瘋狂。

迎面襲來的敵人不曾止歇，一把碩大的大太刀擋住所有視線，暗自不悅的咋舌，要是原本的大太刀根本不是夜戰敵手，現在的狀況卻不試用任何一種常識，即便揮刀的速度不快，但光是閃躲大範圍的攻擊就已經十分吃力，而且在自己準備發動攻擊時，總會有某種……大概是刀裝的東西打斷攻勢，雖然力道只消揮刀防禦便能無事，但一次次錯過攻擊時機，只讓戰局陷入更艱辛的困境。

就跟那時候一樣，重要的事物在眼前消散。可是這一次，自身是有能力去保護的，不是當初只能看著什麼也做不到的自己。

即使有了身體仍舊……。

蜂須賀痛苦的喊聲，歌仙鎮定的斥喝聲。腦中一片空白，聽得見聲音卻無法思考。

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為大忌。

眼前的景象和過去重疊，深深刺傷了心。舊傷就這樣被撕裂開來，痛得令人無法呼吸。想像同伴一樣痛苦的哭喊出來，可是做不到。知道即使哭喊了也無法改變事實，與其哭喊不如實際去改變。

剩下的同伴，得保護好才行。

握緊手中的刀，咬著牙爬起重整姿態。看見了舊友站在不遠處，在旁人看來也許是一臉凝重，在自己眼裡卻是害怕。總歸還是我的錯。

冷不防地將手中的刀向歌仙的方向扔出，閃著冷光的刀從歌仙側邊一閃而過，擊中了一隻敵短刀。我的身影也隨之閃過躍起，抓住刀柄，狠狠地將其斬半。

落地站穩後便轉過身靠近歌仙，用力地踩了歌仙一腳。歌仙痛得叫了一聲，一臉不解。

「無須感到恐懼。我一直在你背後。」

抬頭看著熟悉的臉孔。

「還愣在那裏做什麼，你是隊長吧。還不快下下一道指令。」

即使犧牲自己也會讓你們回去的。

「⋯⋯お小夜。」無助的喊出聲，瞬間空氣凝滯像是又回到歲月之前，每每感到茫然時便會收到從後而來的助力，這一次也是一樣呢。
吸息吐氣間皆能感受到舊友的決絕，強迫抖弱膽小的心振作起來，握緊早就遍布敵血而黏膩的本體，贓汙的袍角翻揚於塵泥之上。

「走吧，我們還趕著帶浦島回去啊。」
「蜂須賀虎徹！」怒喝聲帶著最後的氣力捲過低空，將已然倒下的隊友重新連結。
殺聲會為我們開出缺口，敵海間露出的破綻就用纏繞上憤怒的刀劍ㄧㄧ斬碎吧。
我們，絕不能止步於此。

響亮的喝聲瞬間把蜂須賀從受到衝擊的狀態下強拉出來，渙散的目光逐漸有了焦點，頹然跪坐於地的膝蓋注入了力量。

對阿，還沒有結束。我現在應該有更加重要的職務。

提起了自己的本體，揮下把平時多加呵護的衣襬劈開，不能再溫柔再小心地把重新聚集成實體的脇差包裹住。

「......讓您見笑了。」也顧不得了那麼多，不太符合禮儀地抹了把臉，深深地呼吸後匆匆跟上隊友們的腳步，重新站於戰線上。

無論如何也要一起回去啊。

※※※※

連續進攻失利與閃躲間，湧起的疲累感讓繃緊的神經微微鬆懈，也因此注意到身後同伴的聲音越來越近，看樣子他們已經解決那些敵人要來匯合了，那麼眼前這把大太刀說什麼都別想來阻礙大家。

咬牙、在一次與鯰尾哥聯手攻擊，感受到這次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看樣子彼此似乎有著同樣目標，踏上對方的肩膀躍起從上頭攻擊，同時另一人壓低身體從下盤擊破敵人，尖銳的碰撞聲響起，又一次被奇怪的短刀阻礙了攻勢，自己仰身跌落地面，眼角瞄到鯰尾哥成功擊破大太刀，為減緩作用力在落地時滾了幾圈才坐起身。

「太好了解決那傢……嗚噁！？」
才剛站起身瞬間就感到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與之一湧而上的噁心感讓自己乾嘔了聲，站穩並緩和氣息後才注意到方才掩住唇的手上滿是腥紅，錯愕的愣住幾秒，隨後因隊友的呼喚而急忙收緊手心，向揚著笑容的鯰尾哥揮手努力佯裝沒事。

好奇怪，直到剛剛為止，敵方的攻勢就仿佛不讓人喘息般緊湊，但在與大太刀的決鬥結束後，還沒有敵人來襲……剛剛的、那把短刀呢？

握緊了本體瞬間警戒了起來，口中的鐵鏽味尚未退去，皺起的眉頭讓靠過來的鯰尾哥也感受到情況不對，而自己率先發現了那把浮在半空中的短刀，這次終於能看清楚了，藏在黑影中的敵人的真面目並不是普通的短刀，是更加更加難纏的對手──苦無。

順著自己的視線，對方也看到了眼前的強敵，一直以來只有從報告資料上看過的敵人，現在就突然面對面對戰了，稍微交戰過的感覺是真的很強呢……這下子只靠兩人可能是沒辦法了。

輕輕吐出胸腔中的所有空氣，想讓胡亂思考的腦子冷靜下來，再用力的吸入林夜中的冰冷空氣，替自己打氣似的衝著身旁兄長展露微笑。
「鯰尾哥，待會我困住他的行動，就麻煩你攻擊他了！」

本體在方才被打落地的時候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也是因此才會讓身體產生變化吧，早就已經放棄去感受身上的疼痛自何處傳來，雖然沒有能打敗對方的信心，但至少讓那傢伙有些損傷也好。

鯰尾藤四郎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起步的速度慢了幾拍，但不致於影響作戰，機回對戰下來已經稍微能猜出苦無的行動模式，比起平時握著刀的右手稍微放鬆了些許，做出攻勢時露出破綻的姿態，果然敵人因此而朝那處空擋揮來。

嗚！！這比想像中的還要痛啊。

私毫沒有防禦的接下了那記攻勢，埋入體內的苦無比想像還要在深一些，雙手緊緊握住那把染上豔紅的刀刃，不讓對方能輕易從體內抽走，然而卻無法改變對方想逃出掌心的掙扎竄動。

「哥......哥、快點......！」

血液不斷從體內流出，視線也逐漸模糊了起來，轉頭看見因自己的舉動而愣住的兄長，肯定是的吧，怎麼能用這樣的方式攻擊呢......要是自己在更高更強一些，會不會能用其他辦法了？

因血而打滑了手才讓苦無終於掙脫束縛，似是因此而憤怒的模樣，朝著無力防備的自己又落下一記攻擊，失焦的瞳中映不出兄長憤怒的模樣，揚著唇角的喃喃話語沒有傳達到任何人耳裡。

「他們就......麻煩......了。」

該就差那麼幾步的距離，伸長的臂徒勞的在空中試圖挽留些什麼，掙離的詭貌短刀叫囂著，昂揚而起的銀屑在夜中斑駁閃爍，原本死寂的林中配合著響起呆板冷然的蟬鳴。
清明的平衡隨著後藤藤四郎的斷刀一併著崩毀。

替尚在愣神的脇差擋下了苦無的追擊，「『情報異常，開始回收後藤藤四郎。』」只來得及補上公式般的台詞，抬手、揮斬間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傷處的撕裂，身上的鮮紅已然成了燃燒殆盡的艷火，本體隱隱開始不穩，只好透支著御守的靈力，將後背交給趕上的舊友。

一陣冷意由後方襲來，擦破臉頰的是脇差帶著憤怒的失控，只見隱藏在黑色的身影放棄了閃躲防守，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以傷換傷的結果是硬生生的將苦無給滅卻緩塵。
敵方消逝一名利將，或許反應不及，一時竟然是讓一方人有了喘息的機會。

誰半跪倒在碎石塵泥之中，粗喘嗆咳，落下的汗蜿蜒，宛如淌下了血淚，滴答。

——

「『短刀，後藤藤四郎，回收完畢。』」
「『脇差，浦島虎徹，回收完畢。』」
低聲宣告著，微低的目光定在虛空，拖著疲憊與痛楚滿載的軀體，幾人緩緩靠攏。

「走吧......我們，回家。」
隨著關鍵字音落，代表著安全的亮白暖光環繞於幾人之間。
而森冷的蟬鳴歡唱，送走了傷痕累累的四人，數不盡的赤目猶在林間閃爍。
這些，也許是別的故事了。

——

『任務失敗』
機械音輪轉於耳邊囂鬧徘徊，沉默哀戚壓在每個人的心口上，明明只是短短幾刻間的一場戰役，出門前的吵鬧歡笑襯著歸途的狼狽不堪，越發刺的人眼眶發疼。

暖黃的燈火，吵雜的人聲，或抱或抬，磕磕碰碰的拉扯到傷處，應該是要心安的才對。
低首跟在急救隊伍的最末，惶惶，焦躁，連和人最基本的對答都失去了發聲的力氣，直到低垂的眸見著熟悉的衣角。

瑟縮著卻是遲遲等不到意想中以為的責罵，輕漫的步伐聲走近，像是壓垮橋梁的最後一塊碎石，轉眼崩塌。

吞著泣聲，弓坐，直接在廊上進行最後的戰況報告，疼痛，恐懼以及辜負一切的愧疚，讓人不免懷疑這副人類的軀體到底存藏了多少水分。
「對不起，因為我的輕敵和誤判使得隊員折損，此番任務，失敗。」寥寥幾字的總結卻是話不盡的血與淚，顫抖著將浦島虎徹和後藤藤四郎的殘碎交上，低著頭等待宣判。

刀刃的破碎聲在耳邊徘徊不去。
即使被代表著安全的白光包圍著也沒有一絲開心的感覺。

只有心痛。

回到熟悉的地方，迎面而來的是驚恐的眾人。兄長擔心的話語，害怕弄疼人的輕柔舉動，似乎有些安心了。

可還是很痛。

愧疚感使然，硬是讓其他人先去了手入室，當然也包括化為刀刃的同伴。用笨拙的語言安撫兄長們，表示自己還有事沒做，讓他們先在手入室這邊等待。
離開了吵鬧的人群往回走。便看見在這次出陣中身負重擔的，自己的舊友。比自己年小，卻需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什麼也不說的走過去，輕輕的跪坐於歌仙身旁。堅定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主人。

「此次任務由歌仙帶領無誤。」

歌仙明顯顫抖了一下。

「可責任並不單單只在他身上。」

深吸口氣平復心情。

「此次任務，途中我有失誤。其一，明明有察覺異狀卻無全神貫注，出現破綻讓敵人有機可趁。其二，於戰鬥中，過於急躁，失了節奏，甚至是跌倒在地讓同伴為了救助而破碎。嚴重的失誤，是恥辱。」

「若是主上打算責罰歌仙的話，還請也一同責罰我。論失誤，是我最多。」語畢，便上身向前伏下，額頭緊貼地板。祈望主上不要責罰自己的舊友。

「起來吧？」彎下身子急忙把緊貼在地上的短刀扶起，看向那堆殘碎，心中彷彿被炸藥炸爛似地痛苦哀號著。

「出陣失敗，是我指揮與安排不當，你們不該全部攔下，小夜、歌仙...。」抬起了頭，白布遮下的眼睛輕輕閃爍望著他們二人。即便看不到臉，也能感受聲音並無指責之意。

揮了揮袖子，拍上小夜左文字與歌仙兼定的背脊。
身為審神者，面對出陣失敗的心情絕對不能展現出來，若無法成為他們的支柱，還有誰能鎮住這個本丸的心呢？

——那一夜，甚是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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