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未止紛爭下，死傷慘重，最後眾國達成共同協議是在離國的小島劃歸休戰地帶，簽訂盟約禁止出手，否則將成這片大陸的共同敵人。

他們在這建了個軍事學校，培育後代，而防範未然，校內禁止私鬥，否則一律依軍法論斬。

孫哲平是在這裡認識韓文清的，那時候他們都還很年輕。

韓文清比他早一年進來，優異的體術及領導能力，讓孫哲平早聽過這響亮的名字。

但那又怎麼樣，他是百花人，沒有仰慕的道理，也不需要，他有百花的驕傲。

聯盟軍校的定期分組考試，這也是在這唯一被允許的戰鬥，孫哲平看了眼對手，對上這冷冽的眼神，唇一挑。

「小心別被我幹掉了，前輩。」

「可笑。」雙手抱於胸前冷冷的吐露二字回應，對於眼前狂妄自大的後輩自然是看多了而不放在心上，那些總愛出嘴上功夫的愚蠢小輩自己是不吝出手給予震撼教育的。

手自然的垂於身側，爾後緊握雙拳豎於面前做好防備及進攻的準備，下一秒迅速衝前給人狠狠的一記直拳。

孫哲平恰好擅長的也是近戰，即便年輕，這份氣盛依仗的恰是他的實力。

「呵。」
韓文清不搞戰術、不迴避，迎面直擊，靠的是勇往直前的氣勢，他喜歡。

孫哲平彎身側開攻勢，下腰、繞過韓文清的攻勢，一手握拳，朝對方脆弱的腹部擊去。

硬生生的吃下了對方的一擊下意識的悶哼了聲，那點痛並不能阻擋自己接下來的動作，腳往旁踏穩、扭身，拳頭毫不拖泥帶水的直接朝人臉龐招呼－－當然，力道有稍微控制在合理範圍內。

在等待對方回複狀態前雙拳仍立於胸前微躬，從未懈怠。

好快！

被擊傷時短暫暈眩，站穩後，嘴裡吐掉一口血，再看著彷彿等待自己的韓文清。

真紳士。

孫哲平眼神一凜，直衝上前，吃疼扛了幾拳，貼身、雙手扶住對方臂膀用力一摔，將人壓下，雙腿胯至對方兩側後跪下，迅速操出懷裡的小刀抵在對方頸側，刀片在陽光下閃爍出漂亮晶光，孫哲平俯身，凝視著那雙剛毅雙目。

「認輸沒。」

「不錯。」一連串流暢的防守與精確抓住時機而順勢制伏，儘管讓人拿著刀威嚇的放於頸邊也從未顯露懼色，時機未到，勝負未分。

在他低下身靠來拉近距離的那刻，舉拳一個側擊打過孫哲平的臂膀讓刀鋒偏移，迅速挺身給人個頭錘擊出了空隙，抬起手一個使力推翻了那本壓於身上的男人。

起身邁步到人身側並單腳踏上他毫無防備的胸膛，硬底的軍靴紋風不動的踩於其上制止第一時間的反抗，彎身加重了踩踏的壓力並一手扣過孫哲平的咽喉，不輕不重。

「驕矜自慢，你還有得學。」

想打贏韓文清，一個人果然有點難。

孫哲平鬆開了手已示認輸，咽喉被抵住，事成定局，無需抵抗，他拍了拍對方手臂示意放開。

這是韓文清最後一年了，之後他會回到霸圖吧。

無視周遭喧嘩躁動，孫哲平對韓文清斂下最初的張狂，開口雲淡風輕，彷彿他只是在約韓文清今日共進晚餐。

「下次在戰場上，就賭上我們的命吧。」

──在百花與霸圖的戰鬥中。

在人投降後便乾脆的鬆開箝制且挪開腳下，順道借了把手將對方從地上拉起，方才的暴戾氣氛在此時也就不復存在。

回望對上了孫哲平那堅毅的目光，確實，往後若要再與其戰鬥在校內已然不再有機會……畢竟也是時候迎接畢業離校。

欣賞對方的直接與坦然而穩重的頜首回應。

「那當然。」

「謝啦。」
孫哲平握上對方的手，另手拍下揚上軍服的灰，也拍了拍韓文清的肩膀。

「但你怎麼專打臉來著，覺得太帥嗎？」

「……」聽了那厚臉皮的發言頓時變了氣氛，挑了挑眉放開了那相握的掌心，反手以手背輕拍過對方那沒被自己揍過得那面臉。

「只不過是為了測測你這臉皮有多厚罷了。」

孫哲平笑了出來，這人真的很有意思，他原以為被奉為軍校成績之首的男人肯定死板無趣。

還想開口，就被來人強制打斷，接著換上場的是張佳樂與林敬言。

孫哲平站了回去，沒再與韓文清說過話。
畢竟，他們的未來不會成為隊友，出了這座島，他們都將只為祖國而戰。

──畢業前夜。

為送別當屆學生而舉辦了個不小的酒會，讓全校上下好不歡騰。
而自己應付過幾巡的敬酒後便閃身到無人的戶外，外頭全然暗下的夜色只靠著讓室內透出的黃光看清道路走著，習慣了黑暗只餘月光照耀也能穩健的走著。

而因酒精的發揮讓身體有些燥熱而扯鬆了領帶與頭兩個鈕扣讓脖子透氣，昂首嘆了口氣。

……時間過得可真快，明日就要離開這裡了。

向來嚴謹的軍校只在此刻鬧騰，眾人難得解禁，但孫哲平卻不喜歡喝酒。

再說，韓文清要走了，他一點也不想送。

遠離人群，他倚在外頭的一處涼亭上，瞇了瞇眼，朦朧月色也似扎人，沉浸於思緒時，後邊草坪傳來的細碎腳步讓孫哲平瞬間進入警覺狀態。

猛地轉身，來人卻讓孫哲平揚起眉，依稀從身形判斷是韓文清，只是記憶內挺拔端正的身形不復，便轉為逗趣似的調侃：「前輩，你夢遊啊？」

「……就喝了點，有那麼誇張麼？」聽著那聲音一下便認出了那總是喜歡和自己槓著的男人，緩步走進了那亭內隨意一坐。

「沒去參加？」

「不參加，我第一次參加的酒會要是我幫百花打下勝利的時候。」
一屁股坐到對方隔壁，話語似真似假，巧妙掩去了那份看到韓文清的愉快音調。

翹了腿，睨了眼身旁的人，自己快比他高了。

韓文清向來自持的衣領做為透氣被鬆了開，剛毅的側臉輪廓，緊身襯衫托出了那精實線條。

風吹，樹木輕動。
些微酒氣醺在風裡，孫哲平便把這頓時飆高的心跳歸咎於這醉人涼風了。

就說，我不會喝酒了。

仰著頭，孫哲平單手掩目，年輕的自制力真讓人堪憂。

「我覺得我醉了。」

「呵，有志氣不是壞事。」興許是喝了點讓平日緊繃的精神在現下隨著常日緊蹙的眉頭舒展不少，聽著那人的宣言倒是抱持著正向的態度，他若能持續維持這勢頭自然不會只是個夢想──當然若和霸圖對上了，自己也不會念舊而手下留情。

「醉了？不是沒參加酒會，難道還躲在這偷喝了？」轉過頭看去身旁那遮著半面臉的人，有些困惑的問道。

「你猜。」
孫哲平翻身，單腳抵在韓文清腿間，另腳做為支撐站著，俯身，手改遮在對方眼上，掌下的眼皮睜動。

俯身，貼上胸膛，溫度燙人，卻催使慾望蒸騰。

靠上對方薄唇，卻如蜻蜓點水，殘剩餘波。

語音未落，目間驟然成黑，遲鈍的神經還沒反應過來唇邊卻覆上了片溫熱柔軟。

……還能猜什麼？自己是喝了點酒，但還不至於連這點心思都猜不出。

他退開了自己，但卻未收回手，安靜的只餘彼此的呼吸聲和自個兒的心跳鼓動，互相都在等待著誰率先劃破這份寂靜。

抬起手蓋覆過孫哲平的手順著拉下與其對望，他的雙眸仍是那般堅定自信，而此時更多了分無可解讀的感情。

「……這也要猜，無聊透頂。」稍稍握了握對方的手心，沒有表達出多餘的話語自己知道他懂，就像是自己光憑那一吻就能明白孫哲平的心思般。

鬆開他的手逕自起身，張手給了個厚實的緊擁，並在他耳旁低語：「……我等你追上。」

他知道韓文清能懂，即便現在不明白，之後也會理解。

瞬時陷入一個擁抱，孫哲平瞇眼回抱，指尖撩過對方的後頸短髮，耳邊的話語是告別，卻讓背脊起了陣陣酥麻，只得哼笑了聲：「信不信我現在上了你。」

主動離開了懷抱，孫哲平扯下了韓文清胸口的領帶，唇挑。

「等我。」
轉過身，手朝對方擺了擺手，不再猶豫的離開。

那是他跟韓文清在軍校的最後一面。

那夜過後便再也沒見過孫哲平的身影，就連走出校門的那刻亦是沒見人影，但那並不影響自己離去的步伐，畢竟，自己回歸之處仍是霸圖。

過了幾年，自己亦坐上了那最高位，讓人尊稱一聲將軍。
這些日子並不是沒有留意過那男人的消息，但自從在一次戰役中傳出他失蹤的消息便再也杳無音訊，那份存在於學生時代的眷戀也就此劃下句點。

而自己卻還留著那份戰報，指尖拂過那寫著「孫哲平，失蹤未明」的字樣，面上掛著的是無法看透的複雜神情。

孫哲平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與張佳樂一起回到百花，屢建戰功後被授命為將軍。

飲下首場勝利的紅酒時，他想起了韓文清。
他想起那一晚的月亮、彼此交視的眼神，甚至那天戰鬥的壓制。

但還不能去找他。
一個將軍扛的是一國的興衰榮辱，若踏錯一步，便是曾經叱吒風雲的皇風此刻也是搖搖欲墜，他們周遭現也狼煙四起。

百花旗幟飄揚，孫哲平率軍再次踏平一國，換下了染血的白手套，鐵鏽腥味成為他聞慣的味道，逐漸覆蓋記憶中那醉人的風。

「沒錯，現在審。」
孫哲平讓張佳樂固守後就往監禁室走去，那是抓到的洩密者，近來百花多次遭到埋伏的原因。

但他卻沒料到叛徒不只一個。
密室被引爆，孫哲平遭到重創，他活了下來，卻回不去了。

百花的內亂，他被重點針對也是必然。

不斷失血的身軀，這次竄入鼻腔的腥味特別濃郁，孫哲平自嘲的笑了。
若時光能重來，他那時真不該忍的。
都要死了。

「韓......文清......」

當張佳樂降入霸圖時也帶了令自己重新轉念的消息──

孫哲平沒有死。
他讓幾個自稱義斬的小將給救回一命，若沒意外人應是在那個地方。
光是能得知這男人仍存活於這片大陸上就是一劑強心針，那本來如死水的心也因此掀起陣陣漣漪。

「我出外一趟，有什麼事先給張新杰處理。」簡單交代過事情後便脫下了身上的制式軍服，換上普通的襯衫和暗色風衣連夜走出了霸圖國土。

就著張佳樂給的訊息以及私下蒐集的情報，義斬的所在地應該是這裡，抬頭望著那不遠處的城牆腦中不禁再度想起那人的面容，踏出的步伐便是更加堅定不移。

瀕死之際，喉嚨是火辣的疼，身體漸趨冰冷，被人扛起時才直接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張裝飾華麗的羽絨床鋪，在困惑時有個清秀的男人走了進來，對他提出了要求。

「賣人情給曾經的百花將軍，然後訓練你們的士兵？呵，真會做生意，我都懷疑你們也插手了百花內亂了。」

孫哲平瞇了眼，冷淡諷刺，才想坐起，才意識到 一件事。

原本掌劍的左臂，袖口下空空蕩蕩的，孫哲平沉默了很久，也無人開口，彷彿等待。而再次出口的聲音帶著苦澀：「......我答應你們。」

被授予的副將軍是尊重他過去的榮譽職，但無法於沙場馳騁的軍人還有什麼用呢？

他追不上那個人了。

今夜，孫哲平這幾年總慣性套件大衣，散步似的坐在義斬內造的小亭子上。

他闔上眼，單手托著臉頰，卻聽到後邊傳來的細碎步伐。

「討論軍事明天再說。」
大概是文客北還是樓冠寧吧。

身為敵國的人自然無法正大光明的以正規的方式去覲見個特定人士，何況目前的局勢緊張，更別論自己的身份是將軍這事兒。

當瞧見那人的背影與熟悉的聲音，彷彿回到了那天的那個晚上一般讓人懷念不已。

「……孫哲平。」當踏上了亭子才止住步伐，輕輕道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我。」

......！

呼吸一窒，孫哲平睜開了眼睛，抬眼瞪著來人。

是韓文清。

唇動了動，最後直接站了起來，踏了幾步，右手用力環上對方腰際，朝己一收，頭靠在韓文清頸側，語帶笑意，又多了份懷念。

「私闖敵國陣營，韓文清，你學壞了啊。」

「就這麼著，怎麼？要把我上繳去你們將軍那了？」抬手輕撫過那倚靠而來的後腦，短刺的髮絲觸感有些扎手卻不令人討厭，另一手回擁過對方輕拍過背，那熟識的氣味著實使自己安下心來而半斂雙眸。

你讓我等了可久啊，孫哲平。

「這可不行，我還要獨佔你一陣子，誰叫你太晚來了。」

這調侃讓他彷彿回到那年初識，他們都還年輕氣盛的時候。

孫哲平一直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陷進去的，也許是那天月色太美，也或許是種注定。
他往後一退，不再壓抑，坦然的對上那對凜然，扯起對方領口。

「我喜歡你，韓文清。」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凝望著對方那和當年如出一轍的眼神，儘管過去那麼多年卻從未變質，也就是這份執著和坦率才能讓自己惦記至今，沒有疏忽到對方那刻意想藏的空蕩，掌心輕撫過對方的右肩，輕拍了拍。

「這份心情，我亦擁有。」

聞言，孫哲平大笑了幾聲，兜這麼多圈，還是回歸最初的原點。

在那掌拍上未損的肩膀時，孫哲平反手覆上韓文清的手臂。

他慢慢的、將對方的手觸上他的左邊袖口，唯對這人不再掩飾那份落寞。

「我真想用雙手好好抱你。」

孫哲平頓了頓，抬眼，又笑的如同過往張揚。
「所以，你來抱我吧。」

孫哲平踏上前，唇主動貼上那冷冽薄唇，不再猶豫，而是深深的親吻了這個人，像是又一次的較量。

在這當前，所有的話語都顯得是多餘。
依他所言伸出了雙手緊緊抱過孫哲平讓彼此間的空隙縮到最小，毫無畏懼的迎接那吻來的雙唇，啟口與其爭略奪取著呼吸節奏。

那宛若發洩般的纏吻燃起了身體深處的那熾熱，當中飽含著是這些年本以為對方戰死的遺憾以及那未盡言的感情。

──這些年落後的缺憾，我可會好好地從你身上一一追討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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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你們

祝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