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呆愣在原地,雪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視力,就算知道至少有二點零,她現在也想自欺欺人的表示她是重度近視患者,沒有眼鏡活不下去,現在正巧眼前沒有眼鏡更沒有隱眼,看什麼都是如夢似幻一場,真是可喜可賀。
「妹妹?」桌邊的爺爺叫了聲,雪櫻才剎然回過神來,毫無破綻的頂上商業級微笑,甜甜的面容讓人不忍心拒絕,這當然是一大本錢。
「抱歉抱歉,剛剛分神了,爺爺剛剛是說最近快到了那個日子嗎?」
「啊對對,告訴妳啊,就是三天後,切記喔,那天就待在店裡絕對不要出去,否則會很危險的。」看著老爺爺刻意壓低聲音卻無法否定的正色面容,雪櫻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麼要點。
「爺爺,可以問一下,那是什麼日子嗎?」同樣壓低聲音回應,雪櫻不希望自己打聽消息的事情被芸聽見,畢竟芸都不想把詳情告訴自己這個外地人了,又怎麼會希望她到處打探消息呢?
觀察到老爺爺瞬間垂下的眼角,眼中寫著不該說卻再也無法壓抑的悸動,雪櫻忍不住在心底竊笑,先有個底,要去和委託人交談才更加容易。
「是……是魔女的忌日,妹妹,知道這些就好了,我也不會再告訴妳,剩下想知道就去問淵吧,總而言之只要切記,那天絕對不要離開家門,聽到有人敲門也不要開門。」
「好的爺爺,我知道了,謝謝你。」
很快認清這位好心的爺爺已經到了底線,雪櫻也沒打算咄咄逼人的追問,留有餘地總是好事。
腰桿挺直,踩著高根鞋,叩叩叩的聲響和餐廳裡頭播放的小調融合,完美無缺,彷若一體。
走回櫃檯,雪櫻恰巧對上一張笑得燦爛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臉,二話不說把手裡的菜單從一疊紙上撕下拍到來人臉上,嘴角邊還上揚的弧度自然完美,絲毫不輸給在櫃檯裡頭笑看她忙東忙西的芸。
「哇喔,我才正想誇獎妳外場服務生做得不錯就動粗,話說回來,妳該不會除了在馬戲團待過還在餐廳打工過吧?」戲謔的口吻擺明了諷刺,尖尖的刺透在字裡行間,莫名給人躺著也中槍的無言。
「如果妳是說現在的話,的確是。」默默白了對方一眼,但雪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日常的確不錯,純粹當個小小的服務生也比繼承天之名更讓人快活,普通的小人類又有什麼不好的?就算只是普通的小天使也很好,至少過的日子是尋常的日常。
當然,這些都是妄想。
聽著門上的風鈴聲響起,雪櫻還沒忘記剛才看到了什麼驚悚的畫面。
結果不是在作夢啊?
「歡迎光臨。」聽著芸的招呼,雪櫻都不好意思提醒芸這傢伙也是不小心路過的『旅人』了。
絲毫沒發現雪櫻轉為僵硬的笑容,芸只是輕聲提醒該招呼客人,這樣的反應連雪櫻也訝異,她原本還以為芸是個心細的人,但顯然她想錯了。
聽著腳步聲往櫃檯靠近,雪櫻也沒打算落荒而逃,反正三年的時間都過了,現在的自己相較於當初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弱者已是天壤之別,有什麼好怕的?況且對方都這麼好心,還不讓服務生自己前去服務呢,她不應該笑著臉感謝嗎?
「早安。」她可以想像現在芸臉上的表情鐵定是說有多茫然就有多茫然,忍不住想偷笑,卻只是維持著小弧度的嘴角上揚,被掛上的面具拿不下來,簡直渾然一體。
轉過身,一雙迎面而來的銀色眼瞳,過於澄澈的顏色中竟然能泛著光采。
她差點忘了,這雙眼睛很適合騙人。
「雪櫻,妳怎麼……」
「客人,不找個位置坐下嗎?」商業式微笑,要做到面對他都能這麼自然的笑著說話,雪櫻可是自認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下了苦功才練就的。
注意到對方緊握起的手,關節用力到泛白、指甲印或許已經留在掌心當中,不過那又如何?
「抱歉……借一下你們家的服務生!」
棕月的這一步連雪櫻也沒料到,還沒回過神,手腕已經被人拉著走,力氣還是大到掙不開的程度,沒個幾下就被拉出店門外,後方還有芸驚訝的呼喚聲,想必對於突如其然的發展除了倉促外就剩茫然。
也不曉得棕月存著怎樣的居心,還是粗神經到什麼都沒想就走進店附近的死胡同,畫面看起來就像是居心不軌的少年打算在小巷子裡趁著沒人看見的時候對少女非禮一樣。
是不是應該要稍稍冷嘲熱諷呢?
一直走到小巷最裡頭才放開雪櫻的手,棕月說不清這個當下的心情,他的確吃驚,這麼多年下來他沒想過再次相遇竟然是一個不小心的巧合,都不知道該不該感謝遠在故鄉的好朋友前幾天不停洗腦自己導致的下意識結果,但更讓棕月意外的是雪櫻的反應,才三年,對他們來說都不算長的時間,便是天壤之別,想當初,他們之間應該是和平又快樂才對,現在卻只剩下冷若冰霜的溫度,走到這個地步,到底是為什麼?
「……好、好久不見。」沒想過突如其來的相遇,棕月沒有模擬過要說些什麼,汗滲出手心,黏膩的感覺讓人渾身不自在,儘管如此也比不上黑瞳望過來的視線更令人發毛,他只差沒有冒出『今天天氣真好』。
「是很久啊,怎麼?拐出別人家的服務生只是要打個招呼而已?」相較於棕月的忐忑不安,雪櫻表現得泰然自若,似乎眼前這個人和自己沒有發生過絲毫愛恨情仇,只是普通的認識關係,又哪來的不安?
「不是這回事。」話中帶有莫名的心虛,棕月沒想過會見面得如此倉卒,更沒想到自己會下意識前來搭話,反倒是說,現在的他無法組織語言。
其實,自從三年前棕月就常常想著如果再見面要說什麼,今天天氣真好是基本中的基本,然後問問近況,就像老朋友一樣,或許可以聊聊和好的可能性,即便他們沒有半個人說過吵架開始,只是這個當下他卻發現,面對著雪櫻過於燦爛又無懈可擊的微笑,他連基本都開不了口。
「呃……這幾年還好嗎?」棕月也不明白為什麼一開口就是先挖個坑給自己跳,要是雪櫻還芥蒂著當初的事情,這句話無疑是在傷口上灑鹽。
默默捶心,棕月都覺得自己腦袋只剩糨糊了。
「拜你所賜,好得不得了。」
「關於那時候……」
「嗯哼,怎麼?」巧妙的打斷,乍聽之下很順的對話,卻讓棕月講不出完整的一句話,視線飄忽不定,唯獨對不上雪櫻的目光,深邃的黑瞳可以將一個人的靈魂吸入其中,也可以讓一個人回歸空白,棕月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選擇沉默。
他心虛,說了謊在先的人,就算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都不可原諒,他也清楚明白,只要一個謊言,他們好不容易共築的美夢就會輕易被擊碎,他們之間的關係本就危如累卵,只要往任何一邊踩去一釐米,喔不半釐米就夠,費盡心思維持的平衡就會被破壞殆盡。
即便如此,他還是移動了。
雪櫻等著棕月開口,面前的人毫無隱瞞的情緒全寫在臉上,但現在說什麼也都只是後話,沒有能力回天,過去就是過去,身處當下,如何奈何?
儘管心虛,棕月仍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讓視線落到雪櫻身上,尤其眼睛,聽說那是最不能說謊的角落,曾經伸出手就碰得到的笑容現在卻變得格外遙遠,不單單是針對自己,對任何人都一樣,僅可遠觀不可褻玩,遙不可及……
「我問妳一個問題。」深呼吸,棕月也不打算接完方才想說的話,話鋒一轉就是一問,「如果再一次,妳會願意和我拉勾嗎?」
簡直就是臉皮過厚的宣言,棕月自己也不敢想像,他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不可思議,這就像是拿刀捅人後再問會不會痛一樣,但他還是問了,像個白痴,傻傻的期待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
如果說這個意外有百分之一的機率,那麼很可惜的,他絕對不會是那個幸運兒,他只能當大多數的百分之九十九。
「噗……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雪櫻捧著肚子笑了開來,笑到眼淚都忍不住泛出,止不住、不可自拔。
棕月說不清自己呆愣愣的看著她笑了多久,她的笑聲讓他有些畏懼,但更多的卻是另類的感覺,五味雜陳的情緒說不清,直到一個沒來由的休止符嘎然而止,笑聲宛若被按下終止的收音機止聲,伴著她剎然冷下的表情,眼角邊溢出的生理水被抹去,精緻的臉龐勾起嘲諷的冷笑。
渾身惡寒。
「你真健忘,在這之前,欠我的千根針先還來吧。」
拉勾,違反的話要吞千根針。
這是他們說好的,童言童語卻也躲不過言靈的威力,說好了,違背就得受罰。
當時的棕月不懂永恆的分量,因而此刻的結局是必然的,他老早就做了多次的心理準備,遲早會從她口中聽見這樣的索取,但是沒想到來得突然,他也沒有自己想像中這麼堅強,無法直挺挺的接受,心頭上似乎被千割萬剖,淌著血,痛覺也不會麻木。
「啊……這麼說也是。」
「你也不必擺出這樣的表情,反正你自己也清楚,當今的局面是必然的,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只能順應這個結局發展,又何必要徒然無功的走著只會困擾自己的道路?現在事也成定局,以前的兒女私情也就作廢吧。」
「那為什麼不相信那百分之一?」
「還不都是相信後才覺得渺茫。」
根據著千百萬年下來的『習慣』,所以他們是對立的;根據著天地本就存在的光與闇,所以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據著沒有必要的根據,所以他們本就不該在一起。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都知道,卻也曾經學著亞當夏娃,碰觸著禁忌,即便沒有明文規定、也沒有人特別強調,禁忌還是禁忌,只會投影著光的刺眼和無法接受光線的黑暗要怎麼融合?
問千百人,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會回答:那就別融合了吧。
棕月說不清自己的落寞,卻也覺得自作自受,不論原先給予的條件有多困難,他還是踩在灰色空間裡頭,用力的踩,踩著地雷爆了無數也不曉得,炸得血肉模糊也在所不辭,最後的結果竟是兩敗俱傷。
也許正如雪櫻所說,放棄吧,按照既定的道路而行,最安全,也最平凡,只是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
這個答案或許在雪櫻繼承了天之名以後就沒有思考的意義了吧……
「雪櫻,我有聽說了,妳繼承了吧?」
跳開話題,棕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就只是不停的想到什麼就開口,這樣的對話,連他自己也跟不上,就只是想停在這一刻,和雪櫻兩個人一同相處,無動、止息。
「嗯哼,不然我現在為什麼會在這呢?」
「也是,妳好像也不會沒事來這種地方。」忍不住一笑,說瞭解嗎?棕月也不是很懂,關於雪櫻的事情,也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一直以來他都知道,他所認知的只有皮毛而已,「那為什麼?妳會想要繼承?是因為那個人嗎?」
腦海中只是靈光一閃,棕月當然不知道雪櫻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只是以前聽過,曾經有了印象,第六感不小心連結,所以才開口。
雪櫻明顯愣了一下,卻又彷彿無事一般恢復泰然自若的態度:「是啊,那又怎麼樣?你也真奇怪,為什麼會想到這種事情上?」
「直覺吧,就這麼想到了。」
棕月不會說因為在他的認知裡,他能想到雪櫻所重視的東西剩餘的太少,許多都已經不覆存在,在那些所剩不多的東西當中,還要能帶給她最大的起伏的,似乎就只有那個人了。
只是棕月也相當意外,沒想到不過一個靈光一閃,就這麼被他矇中了。
「所以呢?這麼問的意義在哪?」
「沒……不、不是,是說,我……」
哄然一陣騷動打斷了棕月的話,從巷子底望過去,恰巧可以看見從店門口跑出的人潮,雖然二點零的視力不足以看清他們的表情,但是要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緊張感並不困難。
看來另一邊也發生狀況。
頓時覺得太陽穴在疼,雪櫻默默的嘆了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你繼續。」秉持著反正那邊還有個芸又有什麼關係,就算有人來砸店,也要先確定砸得過那個人再說的消極態度,雪櫻暫且忽略那頭。
「啊……我是想說我可以幫妳這個忙。」頓時把話題拉了回來實在讓棕月措手不及,空泛的就接了直覺的話。
「憑什麼?要人情嗎?還是說這樣可以少吞幾根針?」
「不是,只是覺得既然這也是惡魔搞出來的事,我就沒有辦法讓自己全然脫身,況且,如果這是妳希望的。」
深情款款的發言只換來淺淺的冷笑。
「如果只是這原因,其實沒這必要,十三年前的你就算想參一腳也做不到,況且,我從來不曾希望過要誰來負責,除了那個討厭鬼。」
討厭鬼等於死老爹。
這個認知讓棕月有欲哭無淚的衝動,為什麼這個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竟然是他老爹?破壞了他一切美夢、也讓他最希望快樂的人變得不幸,就是這傢伙,和自己有著無以剝奪的強烈聯繫。
「儘管如此,還是讓我去做吧。」
父債子還,他說不出這麼冠冕堂皇的話,更不用說那個死老爹的事情給他自己去處理就好,要是死了還欠債就叫債主去鞭屍,絕對和自己無關,不過若是就這件事,棕月還是決定淌點渾水。
「我管不了你,你想去就去,沒有必要取得我的同意。」
「說得也是,那一週後,去那裡,妳知道的。」
一週的時間是沒有理由的,有沒有把握發現什麼棕月當然是不肯定,要是真的死到臨頭還沒頭緒,頂多就是去逼問那個死老爹吧,當年想必也是他一手釀成。
「我再考慮,看來你也沒其他事了,那我先走,你自便。」雖說覺得有芸在會頗安全的,但是發生騷動前最後一個進去的客人實在令雪櫻的第六感作祟,還是回去看看好了,說不定會有些收穫。
雪櫻還沒忘記,她還在工作中。
「等一下!」才跨出沒幾步,立刻又被人喊住,雪櫻忍下回頭的衝動,維持著冰冷的口吻。
「怎麼?應該不是要十八相送吧?」
「……不是,我只是想確認,從三年前回推的那些時間,是真的嗎?」
美好的媲美夢境,這樣的過去連棕月都不敢肯定,說不定只是記憶編織出來的假象,反正記憶本來就可以竄改,他不願去正視,也矛盾的不想去否定,這般的甜,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當然同等的,欲罷不能。
「這種事情應該不需要我說,你覺得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既成定局,何來質疑?」
不再停下腳步,雪櫻不知道僅僅一個遲疑會造成怎樣的後果,畢竟一個轉念就足以影響她整個人生,之前是如此,現在也是。
棕月無聲的望著離開的背影,也許五年前那天,在雪櫻眼裡看來也是這樣吧,只是懷著不同的感情、不同的想法,以及相同的感觸。
如果棕月說這是寂寞的步伐,雪櫻會相信嗎?在他眼裡看來,她就像走在斷掉的吊橋上,沒有後路,只能前進,說是自己踏上的,帶點心甘情願,卻免不得怪罪於週遭的觀眾,沒有邀和聲,會被拱上去嗎?
出門前棕月絕對不曾把這看為考量,但現在非常不幸的,他會為了要去找死老爹而回去,只不過即便這是很讓人心不甘情不願的發展,為了她,為了贖這份罪過,心甘情願。
知道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雪櫻沉沉地閉上眼,緊皺眉頭後又放鬆,恢復成平日遊刃有餘的態度,過於死寂的眼底映著嘴角邊的笑意,標準商業式的微笑壓下了被打亂的心思。
來這做什麼的?……工作。
還有什麼事情要做?……搞清楚這邊的狀況、把麻煩的魔女的詛咒等等等都一起解決。
除此之外呢?……要確定他在不在這?有沒有來過這?
這樣就足夠了。
她的腳步停在窗邊,從再次拉上窗簾的落地窗的縫隙望進去,店裡的三個主人都走了出來聚集在餐廳內,淵臉上是陪笑的表情,不知來者何人?晙還是一臉死寂,說是木頭人會更好。至於芸,淺淺的笑意乍看之下是這麼完美,服務生的榜樣,卻忽略不了額際的爆走青筋。隔著一張桌子,把她辛苦擦好的桌子當腳墊放的來人正跋扈地欣賞眼前三人的表情僵硬。
好意外,真沒想到三個人會同時噤聲,尤其是芸。
不打算立刻進去,只是張大耳朵認真聽,從窸窸窣窣的對話聲隱隱聽來,是來討債的?
「啊啊……大哥好久不見,氣色不錯,最近過得很好吧?」
「淵,不用跟我講客套話,看你的氣色也不錯,生意如何?」
對方的手插在口袋裡頭,從這個角度看不見樣貌,但表情可想而知是囂張跋扈,讓人想揮巴掌的程度。
「哎呀,就跟大哥您看到的差不多。」
「那就是很好了。」
「怎麼會呢……啊我不是說大哥的判斷有錯,是說平常都冷冷清清的,實在沒辦法負荷得了大哥您的債,是說……」
「你剛剛說了什麼?沒辦法?我有沒有聽錯啊?」
碰著口袋的手緊緊抓起,來人的聲音明顯放大,恫赫意味十足,或許下一秒,那隻手便會伸出來破壞手邊任何可憐的東西。
「沒……不不,我是說大哥您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就是下個月再來……」
「淵,不是我不看你的面子,也別說我對你不夠好,你已經拖了三個月我也沒催著你,只是都過這麼久我要是再讓著你,不就是滅了我自己的威風,還是你想踩到我頭上來?」
「當然不敢!怎麼可能敢踩到大哥頭上呢?能在大哥腳邊都是威風了,怎麼敢要求那麼多。」
「那就連本帶利還錢吧!少廢話那麼多,要是我再通融你,我的面子要擺哪?是看你老,要有敬老尊賢的美德,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會不會太超過啊?」
來人手鬆了開來,一拳槌向桌子,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音,白色的一角似乎是口袋內袋的部分被拉出些許,不出所料的破壞果然接連發生。
雪櫻沒打算把心思放在他們的對話內容上,不就是欠債難還嗎?光看債主就知道一臉高利貸,那她要不要進去裡頭打擾一下八點檔劇情發展呢?
「可、可是……大哥,你跟我討,我現在也給不了您,要是您現在把我手邊的資本都拿走,那麼我的生意要怎麼辦?沒了生意,您的錢也要不回來……」
碰的一聲,雪櫻聽見桌子搖搖欲墬的聲音和附近的精靈們被驚嚇的慌亂,媲美鐵砂掌的威力加諸在早已被重擊過一回的桌子上,她都可以聽見桌子的悲鳴。
嘴角邊輕輕勾起微笑,真是感謝這份暴走,巨響的刺激讓她的第六感通了,原先還想直接走人,但這下她可就真的有理由進去裡頭影響看都看膩了的發展。
踏著悠閒自得的步伐,腳底踩著高跟鞋叩叩聲,雪櫻用當自家後院的態度輕輕推開門,恰巧響起不輕不重的風鈴聲,引來為數不多的目光。
「抱歉有點事,是說我打擾到各位了嗎?」不打算佯裝恐懼的色彩,用最平常也最無畏的表情面對不同目光,這才是她,繼承了天之名的人該有的風度。
若是她的第六感一如既往可靠的話,有這項資本或許就夠了。
但是這還是需要相當大的猜運。
深黑的眼瞳掃過在場所有人,準確地捕捉芸叫她快走的目光暗示,擺明了就是別讓她淌渾水,債不債的關係,和她可是兩清。
不過顯然只當了一天的室友,芸是不夠了解她,對雪櫻而言,從接下這份工作開始,只要是和工作扯上些微的內容,即便是泥沼般的渾水,她也照淌不誤,這是她為了找到那個人所付出的代價。
「小妹妹,這裡是大人在談話,沒事就快回家,目前暫時歇業,否則有什麼下場哥哥可不負責。」
省去吐嘈自稱哥哥的白眼,雪櫻勾著不變的笑容,沒打算聽從『哥哥』的好心建議,一步一步靠近背對著門,同時也是背對自己的『哥哥』過去。
輕輕把手勾在對方的肩上,雪櫻臉上的笑容多了份嫵媚,如蜻蜓點水般的動作輕巧到彷彿風吹一般只留下絲絲錯覺,彎下腰靠近對方耳邊,黑髮摩擦著他的臉頰,親暱的動作讓高利貸大哥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仗恃著這一點,雪櫻細細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停在他耳邊,刺激耳膜陣陣騷動:「是嗎?真是可惜了哥哥對我不太認識喔,我是個很有好奇心的人。既然如此這位哥哥,方不方便讓我湊一腳,好奇一下這封信是從哪裡撿到的嗎?」
動作媲美光速,只是一個眨眼間雪櫻已經退回門邊,手裡頭多了封把玩的信,嘴角邊勾起的弧度更大更燦爛。
她當然不會錯過淵臉上的表情,昭示著第六感眷顧著自己,真是幸運。
「看起來這封信似乎不是哥哥的,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不小心撿到了,能不能就歸我所有?」挑釁地招了招,雪櫻不會承認看著對方惱羞成怒的表情是多麼諷刺,人家口口聲聲的大哥,竟然這麼容易就被呼嚨。
「小妹妹,快點把東西還給哥哥,否則哥哥就要生氣了……」氣到臉紅脖子粗,字字句句都是咬緊牙關忍耐才吐出的,這個畫面很値得拍照留念,可惜了手邊沒有一台相機。
「這句話我原句奉還唷,不是自己的東西還打開來看,哥哥的品格不及格呢!」
咬牙、緊握拳頭、青筋爆露
「況且,哥哥知道這信的內容不好吧,更不用說還打著歪主意,還是說哥哥要跟我做個小交易,你不說出去乖乖的離開我就給你風平浪靜,至於反之,後果自負。」
過於燦爛的笑容充滿威嚇感,乍看嬌弱不堪,風拂過也會被吹走的小女孩,頂著甜膩到讓人著迷的表情,卻沒人敢接近,帶刺的玫瑰做著最大的攻擊,誰也招架不住。
可以料想的,在這種時候,一般人有九成以上的機率識時務者為俊傑,不過若是以一名在區域裡頭呼風喚雨的大哥大姊來說,有九成以上的機率面子比什麼都重要,更不用說此時此刻大言不慚地威嚇自己的人只是個身高一米半左右的小女孩。
硄啷一聲,零零散散的,瓷盤、玻璃杯碎在地上,瞬間變得一文不值,桌腳翻起,直對著橘黃色的燈光,桌巾淒涼的著地,被碎片劃破幾個小洞,好好的氣氛轉瞬變得慘不忍賭。
「講啥米肖話!當做老子係北七啊?誰驚誰,老子喝過的醬油都比妳吃過的白米多,只係來路不明ㄟ小朋友,裝啥大啊!無被棍仔拍……」
幾縷髮絲脫落,被染上不良顏色的金就這麼向地面飛奔,說是自然掉髮,整齊的切痕又是怎麼回事?
「抱歉,我不是聽得很懂方言,不過我想應該是廢話吧,打斷了相信你不會有意見的。」雪櫻把玩起手裡不知何時取出的小刀,在手指間翻轉,又上了手背,接著安然的回到手心裡。
對方怔在原地,不自覺的顫抖,臉頰邊殘留的冰冷感揮之不去,竭盡全力的壓抑還是徒勞無功……為什麼?明明只是看起來無比普通的小女生,頂多玩起了刀子,這種他碰得更多更熟悉的東西,還有退不去的笑容……啊!就是這個。
似乎只針對自己,只有自己感覺得到來自這個表情裡頭的殺意,其他人好像一旁的過路人,絲毫無感,百分之九百的針對。
不行,要逃……
逃?字典裡從來不曾出現過的字眼,竟然出現了!
「大哥哥,你還有十秒鐘的時間可以考慮,請不要做出對自己不利的抉擇,相信大哥哥不是笨蛋。」
腳步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彷彿可以看見在雪櫻身後出現的一大團迷霧,張牙舞爪地準備伺機而動,發出著狂妄的笑聲,帶有不可一世的跋扈。
連一句維持尊嚴的嗆聲都背叛他竄逃四散,帶著刷白的臉色拔腿就跑,排山倒海的殺氣不是他一個肉身可以承受,風鈴聲尚留著陣陣餘韻,餐廳裡頭轉瞬只剩下四個人。
「好了,礙事的人離開了,別這麼緊繃,我又沒有要幹嘛。」把小刀摺疊起收進鞋跟後,雪櫻聳聳肩,彎下身扶起四腳朝天的桌子,順便往旁邊的椅子坐去,一連串過於順暢的動作簡直是在宣示領地,在她家後花園哪裡不能?
「感覺不出來。」
「是嗎?那麼我是不是應該要釋出點我的善意?」遞上信封,雪櫻看著淵手忙腳亂向前接下,稍微看了幾眼確認後妥妥貼貼的收好。
反觀淵的態度,芸直接無視心安到想去拜祖先的淵,逕自坐到雪櫻對面。
「為什麼?妳如果想調查事情,拿著這個威脅我們不是更好嗎?」
「妳真有趣,妳這不就自招了妳有事情沒說了嗎?」雪櫻輕笑幾聲,直接對上發現自己中計的芸,不甘的表情有些滑稽,「況且,難道我給妳的印象就這麼糟糕嗎?只會做一些小手段來取得情報?真讓人心傷,才相處不到一天,就已經被貼標籤了。」
「這麼說來,妳也掀底掀得太快了吧!才一天不到而已。」
「我又不是來當臥底的,也不喜歡超時工作,不早點結束是想要拖多久?薪水可不會比較高。」
被回得無以應對,芸這才發現,自己打一開始就誤解了什麼。首先:天使絕對不是什麼好到讓人膜拜的好東西,尤其眼前這傢伙;第二:天使跟正常人沒兩樣,工作什麼的還是隨性最好;第三:雪櫻根本就是來工作的,才不是搞私下抓情報的隱密探員。
看來芸從最初就大錯特錯,其實昨天晚上根本就不該收留她對吧?從一開始雪櫻就沒有開口請求過一個避風港,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什麼?
赫然發現自己愚蠢到不可理喻,芸按了按額際,也許昨晚的自己就是被這張臉騙了,一個小女孩就算知道她是天使一族的人,絕非等閒之輩,卻還是忍不住收容了一晚。
「那麼妳的目的是什麼?妳又想知道什麼?」把信收好的淵走了上前,拉了張椅子就坐下,完全無知讓他不是很能接受,看來還有點帳要跟芸算,竟然沒告訴他就把這麼一尊大佛請了進來。
「我的目的就只是完成工作而已,我想知道的東西我都問過芸了,反正該講的都講了,不該講的我也不打算強迫你們說,至於那封信,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沒什麼意義。」
「那妳是怎麼知道這封信是我們要的?妳看過了內容?」眼神黯淡下來,淵緊皺眉頭,原本就充滿皺紋的臉上現在更是滿滿凹陷的痕跡,糾在一團的表情有些駭人。
「不用擔心,我沒看過,瞬間露出敵意不是好行為請收回吧,只不過是第六感作祟而已,我可不曉得那封信有什麼重點,請放千百顆心。」
雪櫻的語氣過於平淡,這讓淵絲毫無法質疑,也許她說得是對的,她只是第六感作祟,即便這個理由聽起來比謊言還更虛假。
「請問還有其他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想這次的舉手之勞就當作借宿一晚的謝禮,應當是合情合理的。」
「等等!妳的意思是妳要走了?」芸突然一個站起,過於訝異的反應震動了桌面,本就被摧殘的脆弱不堪的桌子搖搖晃晃,幾來秒後才靜止。
怔怔地睜著黑瞳,大腦空白了半晌後雪櫻忍不住笑出聲,細細的笑聲壓抑著肩膀的抖動,一個上揚的眼神,眼角竟帶點媚惑:「怎麼?捨不得嗎?」
「怎麼可能!只是怕妳一個小女生一走出門就被抓去人口販賣,不過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敢抓妳去人口販賣的傢伙大概會死無全屍吧!」大咧咧的翻了個白眼,芸自覺一時又被這張臉還有這個體型騙了,分明是高危險的移動型凶器,怎麼可能會遭遇危險呢?
「這就對了,倒是如果妳希望的話,我可以初一十五寄信來的。」
「誰需要啊!」
「那就好了,總而言之,感謝昨晚的照顧。」倏地站起身,雪櫻理了理衣襬,轉過身就往門邊走。
「哎等等!」
停下了腳步,卻沒回過頭,笑笑的聲音裡聽不出笑意:「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芸一時回不了話,就像喉嚨被哽了顆蘋果,媲美當年亞當的不自在,芳整理好的文字驚嚇的從大腦竄逃出去,徒留一片空白,似乎隱隱之中有人不允許自己開口,這是她長到現在從沒遇過的事情,從來沒人可以讓自己有這樣的反應,就算是老頭子淵也一樣。
「若是沒事的話,那就先走了。」
風鈴聲盪在耳邊,雪櫻踏出了店門,一股涼意拂上來,街上比自己想像中還冷清,絲毫看不出方才店裡的盛況,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眨眼間,泡影仍是泡影。
『從三年前回推的那些時間,是真的嗎?』
靜止下來,不該想起的問題再次浮現。
這個回答,他比誰都清楚吧……
略闔上眼,決定別去想,想了只是浪費時間。
從三年前回推的時光不就是一場虛嗎?若是騙局,又何需回憶?
邁開步伐,雪櫻往邊境的樹林走去,手邊往口袋掏了掏,藍光閃過,一張紙條被送了出去。
又一次掏口袋,這回拿出張小紙條,上頭潦草的大字映著書寫者的個性,而內容她可是倒背如流。
吸血鬼女王
看來得去會會這位委託人呢。
嘴角邊勾起淺淺的笑容,雪櫻雖然還不是很明白在這個城裡發生了什麼事,但至少有個輪廓:兩個對立的種族、一個莫名其妙的魔女、還有顯然別有意涵的三天後。
「從邊陲到王城應該需要不少時間吧,雖然很想就這樣躺在草地上發呆一整天,但時間並不允許,況且我還想到處逛逛打聽你的消息。」
捨棄空間魔法的迅速,邁開步伐,雪櫻往遠在天邊的地方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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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量滿滿一次滿足(x?
最近已經進入了吐槽期胡言亂語模式~
接下來大概真的是報告+考試+作業的模式了>x<
下回更新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七日創小活動......
還不知道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