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錦山特別得忙。
撇除店裡的一般客人不說，連在沒客人的時候都沒得休息，似乎是因為臨時有大量的宴會訂單要處理一直閒不下來，和訂購者的溝通也不是非常順利，對方一直問些瑣碎的蠢問題，讓錦山時不時就得泡在筆電前回覆對方的訊息。

雖然很想幫上錦山的忙，無奈自己實在沒有這方面的知識，頂多幫忙替客人結個帳就很不錯了，而錦山也沒有求助於自己的意思，一直默默的忙著，連話都說不太上幾句。
花店打烊後錦山把筆電一起抱上樓去，窩在沙發前繼續和客戶討論生意和查資料，自己則是坐在沙發邊乾巴巴地看著，時間來到深夜一點，已經超過平時上床的時間了。

「錦…還不睡嗎？」自己和錦山都是個年邁五十的人了，早就過了大半夜還能很精神的年紀，加上自己從以前就算是個早睡的人，生理時鐘已經無法調整，這個時間就想睡到不行，只是為了等錦山忙完而靠毅力死撐著。

「再一下子。」左手快速的用鍵盤上輸入文字，入夜後外頭已經一片黑，室內只剩下燈光照亮，其實忙一整天已經有點睏也累了，但仍然想把事情忙完再去睡覺。
身邊的桐生一臉想睡，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要待在沙發上不回臥室休息。
將手邊的事暫時擱著，往桐生那靠過去，蹭蹭他的肩頭幾下補充能量，覺得又有精神後才回到原位坐好。
「桐生，不去睡嗎？」伸長手伸懶腰，按摩脖子疏通筋骨，稍微提起了一點精神，一旁的桐生沒有要提神的意思，任由瞌睡蟲在他的精神上打滾，即使睏還是坐的直直的。

被錦山一問只是搖搖頭，然後大打了一個呵欠，真的已經很睏了，卻覺得丟著錦山去睡也不太好，所以依然在沙發上坐得直直，要是不坐得這麼正也許就要睡著了。
伸手揉揉錦山的頭髮提個神，順便看了幾眼錦山筆電上頭跟客戶到底都在談些什麼，感覺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對方卻一直弄不明白，而且都到這個時間了還一直傳訊息過來，當人是不用睡覺的嗎？當然在意的不是自己睡多少，而是不想看到錦山為了處理他的蠢問題而熬夜，畢竟他隔天還是得早起顧店的。
「…這傢伙有問題不能明天再說嗎？」難得表現出了不太高興的情緒，至今遇過太多這種專門給人添麻煩的傢伙，隨著年齡增長容忍度也變得比以前低了不少，雖然真正會感到麻煩的應該是錦山才對。

「這傢伙很有錢，對他好一點沒有損失的。」而且對方看起來很急迫的樣子，回應的速度特別快，利益考量來說這份單子的確很有價值，雖然客戶的要求並不難達成，但要是能夠更聰明一點那就完美了。
手指敲打著鍵盤，將文字發送出去，桐生表現出不耐煩的情況十分少見，平常的立場都是自己對於桐生做的蠢事說出責備的話，這回就像是反了過來，也許是睏了所以耐心也跟著降低了吧。
對方正在輸入中。趁著這一點點的空檔時間又看向桐生，他的表情睏意和煩悶混在一起，眉間皺了起來，不忍心看桐生陪自己熬夜，起身去將前些日子在賣場買的毯子拿過來，蓋在桐生身上。
「要是不小心在這裡睡著，會感冒的喔。」說完後客戶的視窗又亮了起來，很快的又繼續打字回應。

啊啊，果然會這樣回答啊……雖然也早就料到錦山還是會以利益作為優先考量就是。既然他堅持要今晚就跟客戶把事情談妥，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祈禱這位客人行行好早點理解消化完他的問題，放過錦山也放過他自己。
已經接近臨界值的睏意，在蓋上毛毯後更是舒服得滿溢出來，時不時都會失去意識幾秒鐘——不行了，撐不下去，要逼自己清醒可是比打架時不被打倒還要困難好幾倍。毛毯還挺大條的，錦山卻只將它蓋在自己身上，明明他一個需要熬夜的人應該比自己更要注意保暖才是。
把毛毯另一半圍到錦山肩上，讓他需要打字的手露在外頭，兩人包在一塊，自己則是把頭往後一仰：「我就稍微瞇一下…別忙到太晚啊。」說著就靠在沙發坐墊上閉上眼睛。

「趕緊睡吧。」面對桐生的舉動，覺得心裡癢癢的，要是情況許可，現在巴不得黏到桐生身上和他一起睡，手上打字的速度因此變得更快了一些，但客戶一點也不打算放過自己，直到一個小時過去後，對方才變成了離線狀態。
呼出一口氣，闔上筆電後放鬆身子往沙發背靠，旁邊的桐生睡得很熟，睏意獲得滿足得他，眉間已經舒緩了許多，年快五十，完全不像以前可以隨便通宵，光是稍微熬夜就已經很累人...原想叫桐生起來去臥室睡，但看到他滿足的睡臉，就變得捨不得叫醒他了。
靠過去如剛才的願和桐生貼在一起，明明氣溫並不會冷，卻特別喜歡從他身上獲得暖意，安心感和睡意一起纏身，慢慢的也敵不過逐漸恍惚的意識，靠著桐生就這麼也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亮了，把自己從睡夢中拉回來的是錦山手機的鬧鐘，而錦山本人正窩在身旁睡得香甜，本以為他忙完會叫自己起來回房間去的。
平常鬧鐘一響錦山是不可能繼續睡的，這回卻睡得很沉一點反應也沒有，大概是真的很累吧，不曉得在自己睡著後又熬了多久的夜。
伸手把鬧鐘給關掉，伴隨著自己姿勢的改變錦山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不過似乎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雖然內心很希望他能夠休店好好的睡上一覺，無奈要是問了錦山也一定會堅持要照常營業，在工作上他是絕對不可能怠惰的。
「錦，早上了喔。」輕輕搖晃錦山的肩膀叫他起床，後者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嗯...」睜開了眼睛，卻還是一臉很睏的模樣，呆呆的看著桐生好一會兒，接著往桐生身上倒過去閉上眼睛。
昨天真的忙到太晚，並不是沒有因工作睡眠不足過，過去總有辦法靠著毅力起來開店，但最近過的太幸福，以致於整個人都鬆懈了不少，使得自己有時候變得不如以往那麼精明。
「再五分鐘...」少見的說出了任性的話來，伸出左手抱著桐生的腰，嗅到他的味道後露出毫無防備的笑容，很快地又靠著他睡著。

「……。」第一次看到錦山這麼沒有防備的模樣……嚴格來說不是第一次，但上一次看到大概是二十幾歲的時候，時間實在太久遠都快忘記錦山有這樣的一面了。
而且以前和錦山還是兄弟的關係，在他這樣賴床的時候只會覺得無奈跟麻煩，大概還會毫不留情地直接抽身走人，現在卻覺得怎麼看都像小動物一樣可愛到不行，走都不想走，真不懂自己的腦子是怎麼回事。
「……那今天還要開店嗎？」變問著邊用毯子把錦山包緊了點，輕輕揉著他的頭髮，後者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不曉得現在的他會不會放縱點給自己休個假。

「要...」聲音小又沙啞的回應道，跟在說夢話一樣。
多虧生理時鐘已經習慣在這個時間醒來，五分鐘後真的睜開了眼睛，表情和剛才一樣呆滯，不同的地方是這次沒有在窩起來繼續睡，而是老實的揉揉眼睛，伸個懶腰發出了「嗯——」的聲音，接著打了個呵欠後搖搖晃晃的到浴室去洗漱。
「...？」本來還沒什麼精神，正要離開浴室時忽然沒力了一下子，被嚇的精神都來了，幸運的是沒有因此跌倒，想起以前曾經在100億事件過後被診斷無法走路，估計是舊傷哪裡又復發了。
昨晚那份麻煩的訂單今天就能把內容落定，還是明後天再去醫院看看吧，最慘頂多是再做手術和復健而已，因為以前全部都經歷過了，使得此時漠視了這個問題。

看來任性也只是一下子，最終錦山還是以公事為重，五分鐘後真的就起床梳洗去了。
在錦山打理自己的這段時間也起身去換件衣服，然後把毯子折疊好放回本來的地方，隨後才到浴室去，這時錦山正好從裡面出來，不同於進浴室時的一臉疲倦，他走出來時反而異常有精神，看起來也不是因為洗過臉把睡意都洗掉了，反倒比較像是被嚇出來的。

「怎麼了？」不曉得發生什麼事而開口問道，錦山只是笑了笑說沒什麼，要是他不想說，再怎麼追問也沒有用了，只好打消繼續詢問下去的念頭。
…之後多注意點吧。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梳洗，最後跟著錦山一起下樓。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對花店的事務打理也熟悉的差不多，已經到了錦山可以放心把一些事情交給自己做的程度，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來得快，在營業準備上沒花上太多時間。

雖是想著明天再去醫院，自己也不是個會以身體健康為代價工作的人，早上的準備工作幾乎都交給了桐生，自己則是忙了比較少的複雜事項後，便進工作室裝上義肢，坐著整理要送出的花籃。
除了有客人來需要親自出去以外，上午在營業區需要走來走去的工作大部分都交給桐生，直到吃過外送的午餐後，血糖上升加上昨晚的睡眠不足，濃濃的睏意湧了上來。
決定暫停花籃的事情，起身到營業區，看著一臉認真瞪著花澆水的桐生，再看看四周確定了沒有其他客人在，走到他身後伸出雙手抱住他。
「桐生...」用悶悶的聲音說出他的名字，像是要補充能量一樣蹭蹭撒嬌幾下，隨後就放開。
「我要小睡一下，要是有客人來就叫醒我。」說完便到櫃檯的位子坐下來，抱著胸往後仰就開始閉目養神。

「啊啊，你睡吧。」應答了錦山的話後繼續澆水的工作，這回也是頭一次看到他在上班時間小睡休息，看來果然是很累了。
把後頭的花都打理好後也跟著回到櫃檯坐下，現在店裡沒有客人，店內的事務也暫時告一段落，估計接下來也會有一小段空閒，平常在這段空檔錦山都會泡個飲料或拿出一些小點心來吃，不過這次他補眠去了，自然也沒有這短暫的下午茶時間了。

也因為少了吃東西這件事可以做完全閒下來了，看看一旁仰頭小睡的錦山，雖然他的座位是有靠背的，但依然沒有東西能夠支持他的脖子，導致他睡得越沉脖子的角度就越誇張，看起來實在不像睡得舒服的樣子，乾脆趁現在店裡沒人伸手把他摟過來，讓錦山直接地靠在自己肩上睡，而這個動作也沒讓錦山醒過來，只蹭蹭自己的肩窩幾下就沒有反應了，這樣正好，畢竟自己也不打算把他給吵醒。

就這樣讓他睡了一段時間，這時門口的鈴鐺聲傳來，看來是有客人來了……雖然錦山說了一有客人就要叫他起來，但看了一眼他的睡顏之後實在是不忍心叫醒他。
「……需要什麼嗎？」客人來到櫃檯前才用氣音小聲問道，深怕驚動到身旁還在熟睡的錦山。

『咦？第一次看到店長在睡覺呢。』女客人先是這麼說道，才告訴桐生自己需要些什麼，但看見桐生皺起眉頭，不知道是不方便離開或者是不明白自己的需求，只是笑了笑後去找了需要的花朵來結帳。
下午來的客人幾乎都是熟人，也有幾個是針對想見店長而來的小粉絲，看到自己在睡覺的情景，都只是對著桐生說「吉祥物辛苦了。」、「吉祥物真是盡責。」等等的，而第一次來消費的客人倒是以為桐生是店長，並且對於不離開櫃檯的店長和睡著的店員感到納悶，即使如此也都順利地買到花朵，當然也有前來想要花束的客人，因為桐生無法離開櫃台而空手離去。

無論幾次鈴噹因店門被推開響了，仍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熟悉的花香和能帶來安全感的味道將意識拉進更深層的地方，疲憊感悄悄地將理性覆蓋，使得大腦遺忘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
悠閒睡著的下午過得很快，天色漸漸變暗，也許是昨晚真的累到了，店裡的客人隨著打烊的時間將近，人數也漸漸變少，室內因此變得更加安靜了一些。

好家在花朵的計價方式還有裝在腦袋裡，不至於完全沒辦法替錦山處理生意，而且很幸運的大部分來的都是熟客，對於店長上班睡覺的狀況完全不在意，也很體諒自己無法隨意移動，都會自己把要買的東西找好，基本上只要負責替他們結帳就可以了。
在終於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之後店內回歸寧靜，只剩下空調和錦山淺淺的呼吸聲，想著接下來大概也不會有新的客人了，也接近花店打烊的時間，總不能一直讓錦山維持這個姿勢睡下去。
也許讓錦山先回樓上休息自己再下來收店也許比較妥當，這才輕拍了兩下錦山的臉頰試著叫醒他：「…錦，要不要回樓上睡？」要是錦山還是沒有反應的話也是能抱他上樓就是，不過都補了一下午的眠，應該不至於這樣還叫不醒吧？

「嗯...有客人？」沒聽清楚桐生說了什麼，只知道被拍拍臉頰，慢慢睜開惺忪的雙眼，按摩一下睡酸的後頸，環顧一下四周後沒看見半個人，困惑的表情在注意到外頭天色已經不早後，為意識帶來充足的精神。
「我睡了多久...怎麼沒喊我起來？」昨天就有收到些今天想來光顧花店的訊息，所以很清楚今天不會半個客人都沒有，還未完全清醒的腦袋無法理解桐生不搖醒自己的原因。
早上腿的不適感已經消失，拿起紀錄版起身，慢慢在花盆間走動，清點著花的數量，機械手臂還沒拆，一手拿著記錄版一手拿著筆書寫。

「啊啊…看你睡得很沉就不忍吵醒你了。」也料到錦山會這麼問了。雖然他現在剛睡醒看不太出情緒，不過大概會不太開心吧…畢竟自己沒照著錦山的要求做，的確也因為這樣少了幾筆業績，所以露出有點歉疚的表情。
「……抱歉啊，太自作主張了。」說著也移動到錦山身旁，還好有稍微紀錄下來今天完成了幾筆交易，把做紀錄的小紙條交給錦山，這樣應該能稍微替他省點時間。

…這傢伙原來是在體貼我啊。
想到這裡有點羞羞的噘起嘴來，看了桐生一下沒說甚麼，接過小紙條後繼續進行手邊的事，登記完時間也差不多了，將門口的營業牌子轉為休息中，也關上的幾盞燈，這才做完收店工作才回到坐在櫃檯等自己的桐生身邊。
「我今天會早點睡的。」說完便進到工作室，慢慢的開始拆下機械手臂，隨意放在工作桌上。

「喔、嗯…」沒生氣嗎？本來以為會被念句笨蛋什麼的，還在想要怎麼補償損失掉的業績，但看錦山的表情和反應似乎是不太在意這些，在心底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到錦山走進工作室後也才離開櫃台，最後重新檢查一遍門有沒有鎖好後跟進工作室去，正好看到剛把義肢卸下來的錦山，說起來雖然他下午幾乎都在睡覺，但義肢也是戴了將近一整天，以那個重量來說應該也是蠻累人的。
「辛苦啦，趕緊上去休息吧。」失禮地伸手拍拍錦山的腦袋，像在哄小鬼頭似的，臉皮還是跟以前一樣厚，一知道錦山沒有生氣就又放肆了起來。

「今天辛苦的是你。」被桐生給拍拍頭也沒感到討厭，也許是睡眠仍然不太足夠使得防備心特別的低，想撒嬌而坦率地伸出手抱住桐生，嗅嗅他的味道，再偏頭蹭蹭他的側頸，接著也摸摸桐生的頭像是在讚賞他今天所做的事一樣。
小腿又傳來奇怪的無力感，多虧現在正抱著桐生有個重心可以依靠，才能繼續站穩，也因此撒嬌的時間比平常還要長一些，看來明天得先跑醫院一趟好好檢查了。
「謝謝你啊。」心裡暗暗的下決定後，輕輕拍幾下桐生的背後，這才滿足地放開他，先往階梯的方向走去，打算上樓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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