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身上總帶著一點點毛茸茸飾品的少女在這個寒冬節日反而捨下她的喜好，踏著令形態變得更為優美的高跟鞋，伴著石磚地面傳來的「咯咯」聲，她撩起長長的裙襬腳步沉穩地走下階梯，來到約定的地點。

「晚上好，聖誕節快樂。」節日的氣氛使莉斯洛特的臉上恍如添加了一星半點的笑意。

聽見自遠方接近的腳步聲，阿特伍德轉過身子，對著自己今晚的搭檔做出符合禮節的問好──他牽起莉斯洛特的白皙手掌，於手背印下蜻蜓點水的吻。

「夜安，泰勒。」平靜的退開一段適宜的距離，阿特伍德垂首，試圖扯動嘴角勾起半分笑容：「同祝佳節愉快。……妳今天的裝扮很美。」

阿特伍德臉上罕見且不習慣的笑容讓少女感到有趣而多看了一眼，她按照父親教導的方式提起裙子的一角回禮。

「尼維爾今天也——」看不太出來男生的禮服和往日的制服有多大的差別，不擅長客套話的莉斯洛特頓了下，才說：「跟平常一樣好看。」

阿特伍德收下了這句微妙的讚美，並且不自在的理了理自己不同於以往學院風格的香檳黃條紋領結。很顯然的，他不擅長這種需要被大眾矚目的場合，舉起手臂引領舞伴的動作做得既僵硬又生澀。

璀璨明亮的燈光炫目，阿特伍德依照著前幾日詢問時教授給予的指示站定於舞廳中央，人群間細碎的談話聲如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席捲而來，讓他恍然間覺得有些暈眩。梅林祈禱他不會因為踩錯舞步而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
「我有榮幸請妳跳一支舞嗎？」依循著剩餘的理智，他在音樂響起的前奏間微微彎腰，向著莉斯洛特伸手。

就在二人來到佈置成冰上舞會的大廳之際，莉斯洛特有種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的感覺，人潮聲和燈光傳入眼耳後被大腦隔離，剩下她獨自不自在地處於這個空間。
她輕輕晃了晃頭，提醒自己正身處級長開舞的重要工作中。

「我的榮幸。」柔軟的手放在對方遞來的手上，從莉斯洛特平淡的表情看不出她的緊張，唯有通過一雙不明顯地抖動的手方可窺見一二，隨著前奏的節拍默默在心裡算著拍子，藏在禮服內的腿往前踏出一步，宣告著舞會的正式開始。

悠揚的音樂奏起，阿特伍德恍神的漏了半拍才踏出第一步，幸好這慌亂的開頭並沒有影響他的後續發揮。
單臂輕輕攬住莉斯洛特纖細的腰桿引領著自己的舞伴踏出迴旋，阿特伍德覺得自己作為引導舞曲的男方似乎該起個頭聊個天，讓同樣緊繃著神經的女級長有個方向轉移不斷盯著腳尖的視線。

「……」梅林的鬍子阿，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今天，聖誕節……」

「……」

「……嗯。」
銀白的禮服在旋轉動作中劃出優美的圓，舞步在習慣眾人目光後變得愈趨平穩，漸漸與抒情的音樂融為一體，莉斯洛特抬頭望向眼前近在咫尺的搭檔，不甚理解地嗯了一聲。

「是聖誕……」她說。

一、二、三，一、二、三，劃圈。
逐漸習慣了節拍與音樂，兩人之間的搭配完美得不像是第一次共舞。也只有相距不到十公分的彼此知道隔絕了自身與他的這一小圈空間中的氣氛有多尷尬。

「聖誕假期……你有什麼安排嗎？」
話剛說出去，阿特伍德的眉頭便擰起了一個極小的幅度。這聽起來像極了邀約的前導式，但他並沒有──不、他不是嫌棄莉斯洛特，只是對於與異性單獨相處有生理上的排斥──這真是糟糕透了。
「……抱歉，當我剛剛什麼也沒說。」阿特伍德終於體悟到，閉嘴並安安靜靜的跳完這支舞是他目前的最好選擇。

「……」不，還是聊點什麼比較好吧。
「……你有收到什麼聖誕禮物嗎？」三十秒後，阿特伍德終於憋出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像樣的話題。

沒有想很多或是誤會對方想提出邀約，莉斯洛特正想要回答的時候及時住口了，流暢地跟隨男方的引導轉圈、踏前、分開。
女級長看著少年這麼努力找話題的模樣，雖然有一瞬很想要告訴他：別勉強自己了。可是這副認真的樣子卻又讓人很難把話說出口，她耐心地等待阿特伍德一連串的支支吾吾結束。

「有。」她說，想起自家粗得分不清脖子在何處的喜馬拉雅貓，「父親送來了一條手鍊，跟布魯的頸圈成對。」

「聽起來不錯，我想布魯會很開心能跟你帶同款的飾品。」領著莉斯洛特前後踏步、兜圈，阿特伍德乾澀的回了一句。

「我和我的雙胞胎姊姊──我想你見過她，赫夫帕夫的安娜貝兒──交換了禮物，」禮尚往來的，他提起自己在聖誕節收到的禮物：「我送了她一個醫藥箱，半小時後，我收到一個一模一樣的包裹。在她拎著一模一樣的包包出現在我面前之前，我一直以為她不滿意我送她的聖誕禮物，而決定把它退貨給我。」

「那孩子看起來很興奮，一隻喵喵喵地叫。」向後彎腰做了一個反身動作，從來不黏人的貓咪窩在自己腿邊蹭的模樣讓她印象深刻。

「這就是所謂的雙胞胎的默契？」莉斯洛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安娜貝兒，唇微微勾起露出淺淺的笑，然後很快又回到平淡的弧度，「有個一同出生的兄弟姊妹，感覺很熱鬧？」

阿特伍德單臂施力、攬著莉斯洛特的腰轉了一圈，女孩飄然的裙襬於舞廳中央劃出一道漣漪。舞曲接近尾聲，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們配合得不錯。

「那表示牠挺在乎你的。」阿特伍德不動聲色的扶正自己在大動作下歪掉的眼鏡，在逐步趨緩的舞步中重新將盯著兩人腳尖的視線抬高，平淡的擊碎了莉斯洛特的猜測：「或許只是因為我們都不知道該送彼此什麼，而那件商品是郵購單上唯一特價的醫療用具。」

「這也代表你們對事情的想法是一致的。」並沒有為阿特伍德的掃興話而失望，少女搖搖頭，還是有自己的看法，「也算是另類的默契吧。」

舞曲在閒談中不覺來到了結尾，兩人的動作停頓在最後一個音符中，相當信任地放鬆身體，將大半個人的重量擺在舞伴敞開的臂上，莉斯洛特抬起被絲綢手套包裹著的左臂做出完美的彎度。

阿特伍德應了聲，就當作是同意了莉斯特洛的想法。

舞曲終了，他的臂膀仍支撐著舞伴大部分的重量，這沒什麼，莉斯特洛很輕、輕得他可以輕鬆的以單臂環住女孩子的腰桿將人高高舉起。當然阿特伍德沒有做出如此魯莽無理的行為，他只是托著莉斯特洛的纖纖手臂做出最標準的鞠躬禮，感謝今晚的配合與信任。

就著男級長抬手的力量在冰一般光滑的地面上站穩，莉斯洛特淡然的拉起裙襬微微躬腰。

「辛苦了，尼維爾。」她說，後退一步回復到往常面對人的距離，「今天的任務結束了，你接下來打算？」她隨口問道。

「妳也是。」收回手臂，阿特伍德的視線轉向食物層層堆疊得比人頭還高的餐桌：「吃點東西，妳呢？」

「我會去找朋友。」她轉身指了指身後向自己揮手的金髮女生，「那，假期後見，再次祝你節日愉快。」

「佳節愉快。」他點點頭，在女孩轉身離去後，自己也朝著另一個方向緩步離開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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